“咔嚓”一声,钥匙扣从锁孔抽出。
身旁的门正好打开,一只雪白的萨摩耶率先窜了出来,随即迅速回头朝着门开的方向看,急不可耐的样子。
“出去遛狗?”沈亦给狗子让开路,钥匙扣塞进口袋里,随口搭了一句。
“是啊,你这是?”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牵着狗绳从里面出来,带上门看向沈亦。
他记得自己这位邻居虽然有钱有貌,个性却十分宅,能最长的记录一个月没出过门,光靠外卖度日。
“哦……刚跟前男友分手,准备去喝一杯。”沈亦跟着男人一起走,见对方正在制止狗子乱窜,伸出手指按开电梯,低头看了一眼,“哟,还挺活泼。”
狗子身上的毛被主人养得雪白旺盛,围着沈亦脚边转个不停,还妄图往他身上爬。
“它比较亲人。”男人尴尬地把狗子拽回来,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前男友?倒是没见过哈……”
说完棒球帽男人就后悔了,他可真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就沈亦这个宅家大法竟然还有男朋友,而他天天出门遛狗,连个妹子都没遇到过,认识的全是公园练剑的老大爷。
大概是男人脸上的懊恼太明显,沈亦笑了笑:“是个直男,分了也好。”
“直……直男?”棒球男人消化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都交往了,还能“直”起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沈亦没再解释,与邻居告别后便坐上了早已停在小区外的黑色轿车。
车窗放下后,沈亦脸上那风轻云淡的表情顿时变了,表情丧丧的,怏怏道:“去回程酒吧,我需要喝两杯。”
贺文月掐灭烟头,吐出一口烟圈,冷淡的目光朝这里看了一眼,淡淡道:“喝醉了我可不伺候你。”
沈亦振振有词:“我就随便喝点,就那点甜酒,能醉倒我?”
两刻钟后。
贺文月看着眼前泪流满面、满嘴胡话的人,神情冷漠。
“他凭什么呀?吃我的喝我的就算了,就连求婚用的钻、钻戒……还他妈刷的我的卡!我怎么这么倒霉……”
贺文月递了张纸巾过去,很快听见了刺耳的吸鼻声,额边青筋跳了跳:“你那不是倒霉,是蠢。”
交往四年,连对方性向都没搞清楚,也就是不动脑子的沈亦干得出来。
“你还骂我……”沈亦又抽了张纸,余光瞥见墙上电影海报,愤愤道:“这世上要真有3号礼品店……冯子莘这种人,就该下地狱!草……老子的初恋……”
贺文月看不过去了:“你初恋不是高中的校草吗?怎么又成了冯子莘?”
“都说了不是校草……”沈亦嘟囔着,可惜声音太小,贺文月没听见,他又道,“我连人家的手都没牵过……怎么能算初恋?”
贺文月冷笑:“这一个倒是牵到手了,可惜呀,长翅膀飞了!”
“什么翅膀……贺文月,你脸怎么黑了?”沈亦没太听清贺文月的话,发觉四周忽然暗了下来,一团黑雾占据了贺文月的脸。
不仅如此,肉眼可见的范围里,调酒师的酒液悬凝在半空,如透明虹桥;音乐暂停在“等不到明天等夏天”的那一句循环播放;就连身旁客人疾走带起的风,也将衣领凝固在掀起的那一刻。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沈亦与他手中的酒杯还在时间的轴线上行走着,不受影响。
沈亦咽了咽口水,端着酒杯走下吧台椅,正准备触摸那截凝固的酒液时,耳边忽然传来冰冷的声音——
“想送冯子莘下地狱吗?杀了我,你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那声音不似回响在现实所在的空间内,而是直接响彻于沈亦的灵魂,在脑海的深处泛起涟漪、低沉回荡。
沈亦昏沉的脑子转了转,缩了缩脑袋,小声道:“这不好吧?杀人犯法诶……咱、咱们没必要为了个渣男坐牢吧?”
那声音没有回答,似乎被沈亦给噎住了。
在这种明显不符合物理法则的诡异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记得现实法律,不得不说,即使是那声音,也是第一次见。
沈亦没听到回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端着酒杯,靠近包裹住贺文月面庞的那团黑雾,凑近道:“这个……是你吗?”
黑雾没有动静,只静静地漂浮着,仿佛这诡谲空间的一部分。
沈亦却没离开,哼笑道:“哪来的小可怜,成天想着自杀?不如这样,我救了你,你帮我……实现一个愿望,怎么样?”
寂静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沈亦眸中露出一丝失望,正要离开之际,眼前的一团黑雾蓦地散开,露出贺文月不苟言笑的脸。
与此同时,一个机械电子音突兀地在耳畔响起,如同系统播报:“客人编号11352,交易成立,礼品店静候您的到来。”
“沈亦,你是想亲我吗?”
贺文月看着距离自己仅有一厘米远的脸,语气冷漠,目光寒凉。
酒液落回酒杯内,音乐声毫无滞涩地接上了下一句,灯光恢复了斑斓闪烁,而沈亦的唇,只差一厘米就能亲上贺文月的脸。
沈亦见鬼似的地蹿回原位,手掌还死死压了贺文月大腿一下,一脸嫌弃地捂住下半张脸:“我可不喜欢、你这款!老气横秋……像、教导主任……”
他说着,视线茫然在酒吧里扫了扫。
酒吧里一如既往地喧嚣吵闹,客人在舞池中跃动着身体;卡座的人正在玩牌;墙上的《三号礼品店》海报占据了硕大版面;那个穿竖着衣领的男子正从他面前路过。
刚刚那一幕……是幻觉吗?
贺文月的脸黑了黑,看向偷偷看戏的调酒师,冷声道:“剩下的酒给他换成水,再给商家去个电话,让阿姨去他家一趟。”
“哦哦哦,好的!”调酒师很快打开手机,兢兢业业给商家打了个电话,告诉商家大少喝醉了,家里需要人照顾。
等对方答应,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贺文月一眼,将调好的酒倒掉,换成了水。
沈亦晃了晃脑袋,将刚刚那一幕从脑海中移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顿时看向调酒师:“你调的……什么酒?怎么没味道?”
调酒师瞥了眼身旁神情冷峻的贺文月,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是他苛待老板,实在是老板的朋友眼神太犀利,他不敢造次。
贺文月等他喝了两口,开始闹着要自己来调的时候,将早已拿在手上的外套塞进对方手里,平静道:“没味道说明你喝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可是我酒还没有调……”沈亦坚持要自己调一杯酒,被贺文月一路拖到了车后门,塞进了座位里。
车子一路开到了小区。
贺文月毫不留情叫醒了沈亦,把钥匙掏出来塞进对方手里:“阿姨已经在家等着了,自己进小区,上楼开门,我还有事,不上去了,做得到吗?”
沈亦艰难地思考半晌,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只毛发蓬松的白色大狗围着沈亦的腿打转,尾巴摇得欢快。
是邻居家的狗。
“沈先生?”
棒球帽已经把帽子摘了,露出一张清秀中带着一丝奇异魅力的脸,和沈亦打了个招呼。
沈亦慢了半拍,挥了挥手。
“醉了?”
这句话是对贺文月说的,棒球帽男子、也就是云栾,已经看见了对方,也知道这是沈亦的好友。
贺文月点头:“是,他喝醉了,能拜托你看一下吗?他能走路,不用扶,家里有阿姨等着了,看着他进门就行。”
“没问题,我也正要回去。”
云栾拉了拉萨摩耶的牵引绳,发现对方还粘着沈亦不肯离开,索性懒得管了,爽快地点了点头。
贺文月留了电话号码,交代了一两句,很快回到车里离开了,看样子是有急事。
云栾回过头,带着沈亦和萨摩耶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十分寂静。
沈亦盯着萨摩耶看了半晌,突然道:“它刚刚……跟我握手。”
云栾正在走神,闻言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平常会跟它做一些训练,所以它会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还给我鼓掌……”沈亦接着说。
“鼓掌?”云栾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它为什么要鼓掌?”
“我说我、会调酒……还得过全国冠军。”沈亦指着狗,“然后、它就鼓掌了……”
云栾看了狗子一眼,狗子也看了他一眼,一人一狗都有些沉默。
最后,云栾呵呵笑了笑:“你看错了吧!它应该只是没站稳,爪子凑巧碰着了。”
沈亦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狗……不可能会鼓掌。”
一人一狗都不说话了。
很快,电梯到了12楼。
沈亦家的门被一个和蔼的中年女人打开,云栾还特地问了问这是不是家里的阿姨,得到肯定回答后,才进了家门。
第二天早晨,沈亦还没醒,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沈亦闭着眼睛摸索片刻,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喂……”
“冯子莘死了。”电话那头传来贺文月冷静的声音,“等我,我马上过来。”
沈亦一下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