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落下，两三把水刃飞驰而下，直勾勾地冲着凯亚的面门袭来。
凯亚凝神屏息，只是一个挥劈，就将那几把水刃打散。
可这不过是伊洛克的幌子，只见一个晃神，男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面前，等众人回过神时，他竟是已到凯亚面前。
金属碰撞声一次次响起，如同敲响了古旧的钟，回荡在驻地上空。
而在众人的视线里，只见伊洛克挥舞着水剑，一下又一下地朝凯亚进攻着——横扫、戳刺、斜劈、十字划，是所有人成为骑士前必练的剑法，是西风剑法最基本的招式，却在此刻成为伊洛克对昔日同僚下死手般的攻击。
这实在是太让人唏嘘了。
凯亚不断后退，每一次剑与剑的碰撞都会让他的身体向后倾斜少许，从远处看就像是落了下风，只能靠防御缓解一般。
可就在琴忍不住上前一步时，凯亚脚下一转，只是一个用力，便将迎面而来的挥砍挡下。
这一次凯亚没有后退，而是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伊洛克的水流剑。
“怎么了督察长，这个时候还要对我手下留情，可真是仁慈啊。”
被如此嘲讽，伊洛克自然是气不过。他手上越发用力，却未能撼动凯亚半分。
“哼！不过如此。”
伊洛克向后一跃，半空中悬浮的水刃同时射出，却在中途化为冰冻的刃，再被凯亚一剑扫开。
好在两人的距离重新拉开。
伊洛克甩了甩剑，就算心里有些发怵，但面上却是恶狠狠道：“希望等下输的时候，你也能像现在这样嘴硬。”
凯亚也不气恼，只是轻笑着瞧伊洛克：“是吗，我倒是觉得在嘴硬这方面比不上督察长半分呢。”
伊洛克怒道：“你——”
可不等他说完，凯亚便陡然向前冲来。
伊洛克显然是想用水幕挡住凯亚，可还未从地上凝聚出水流，冰元素力便将其侵蚀，直接冻在了地上。
这该死的元素反应！
伊洛克暗骂。
凯亚没有给他多余的反应时间，只是一次次挥动着剑，将先前对方给予的悉数送还。
伊洛克只能用水流剑抵御着，时不时还要注意不要被冰冻住，来来回回间甚至让他的呼吸都乱了许多。
他再次举剑，挡住了直落头顶的一击。
“铛——”
伊洛克后退一步，咬着牙扔掉了冻结成冰的剑。
而在他对面，青年只是挥了挥剑，将上面残留的冰渣子甩下。
“怎么了，”凯亚扬起嘴角，一如既往是平日和善的笑容，“大名鼎鼎的督察长可不会连我这个刚刚获得神之眼的外国人都打不过吧？”
伊洛克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如果说以前的他从未将骑士团的这些人看在眼里的话，现在反倒是双方身份对调，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讥讽、怀疑、耻笑以及猜忌，即便先前的自己做过无数的丰功伟绩，但在这一刻或许都将成为笑话。
这本就是人们对待弱者的本能。
想到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伊洛克恨得咬牙。但他毕竟是从众多骑士中脱颖而出的督察长，理智很好地阻止了他的冲动。
伊洛克没有再尝试进攻，反倒是抬起手，将一切凝聚在了上方。
“水神招来——”
随着周遭水元素力的暴动，伊洛克指节上的水蓝戒指越发明亮，而在掌心所对的半空中，源源不断的水流汇集着，顷刻间便形成了巨大的互相缠绕的水蛇。
窸窣的水流声仿佛蛇的嘶吼，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渗人气息，锁定着面前瘦削的青年。
琴知道这是伊洛克当年成名的绝招，甚至在后来吟游诗人的诗歌中也屡屡提起，甚至还有着‘海蛇之怒’的美称。
“你是要毁了驻地吗！伊洛克！”琴挥手怒喝，“所有人退下——！”
“毁了又如何？”伊洛克双手高举，瞪着眼看着所有人，“反正你们不是已经商量好要将我驱逐了吗？”
但直面水蛇的凯亚并未有任何怯意，只是左脚向后一点，紧握住手中的剑。
“话不要说得太早了，”凯亚面无表情地盯着伊洛克，即便嘴角似是在笑着，可眼底却毫无笑意，“伊洛克督察长。”
在那一瞬间伊洛克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可走到这一步的他不能迟疑，更没有退路。
“那就试试吧——”
水蛇在半空中扭动，随即便以难以抵抗的气势朝凯亚扑来。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凯亚的衣摆下一道冷光闪过，紧跟着便是足以让人战栗的冷意，直接席卷了整个驻地。
距离凯亚最近的琴下意识闭眼，等她再睁开眼时，眼前便出现了让她难以忘却的一幕——绽放的冰花顺着水蛇的身躯攀岩而上，每过一段便会生出巨大的突刺，如同荆棘一般环绕在被冻结的水蛇周身。
森然寒意弥漫，即便是在这样炎热的夏日，也依旧带给人们些许冰冷感。
在阳光的照射下，冰凌上泛着绚丽的光，倒映着蓝色的身影。
琴睁着眼，惊叹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其他人也被这壮丽的画面所震惊。
而在被冻结的水蛇身后，高举着手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跌坐在地，正用颤抖的手指着青年。
凯亚提着剑，踏着凝结的冰，一步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不是说过了吗？”剑尖指向面露惧色的男人，而青年的脸上也挂上了笑，“话不能说得太早。”
“伊洛克督察长。”
伊洛克仰着头，抖着唇喃喃：“不、不可能。”
“我明明得到了神的认可，明明比你早了那么多年...”
“这不可能，我明白了，这只是元素的反应，如果、如果你不是冰元素力，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
凯亚眼神一凝，锋利剑刃便划过伊洛克的脸颊，直勾勾地插进他撑在地面的指缝间。
在剑身的倒影中，蓝发的青年面无表情，用可以说是难得阴沉的脸色看着伊洛克。
凯亚淡淡道：“那你输的只会比现在惨。”
这一次伊洛克没有再开口，因为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对方是真的想刺穿自己的手——被剑划开的脸颊火辣辣的，时刻暗示着他这一点。
见身下的人再无动静，凯亚等了一会儿便松了手。他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重新挂上了平日的笑：“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
“感谢督察长给予的机会，想必未来不会再有人会用‘资格与身份’来质疑我了吧。”凯亚调侃着，湛蓝的眼眸扫过周遭。
每一个被他看到的骑士都忍不住绷紧了身子，毕竟这几年的闲言碎语不单单是因为伊洛克，骑士团内部也有大把的人对他的加入和出身颇有说辞，但碍于骑兵队长的固执，碍于莱艮芬德家族在蒙德的地位，大家并没有摆在明面上谈。
但巴克特并非其中之一，谁让他刚加入骑士团时就是凯亚接见的呢，再加上这次凯亚的出手相救，他自然而然站了出来。
巴克特率先响应：“绝无异议，凯亚庶务长！”
骑士们回过神，如果说先前还是一盘散沙，各自只想着如何保护自己的话，此刻却是统一行径地朝凯亚行了个骑士礼——这几乎是只有众人在面对队长时才会做出的举动。
凯亚不置可否，对这样的结果似是没有意外，而琴则是在这一声中回过神，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
很快琴又敛了神，看向伊洛克：“伊洛克大督察长，您输了。”
伊洛克抿嘴，只是不甘地低着头，而琴则上前一步，将法尔伽团长的授权函掏出：“根据骑士团守则第四十八条，现将对——”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在所有人都未预料到时，疾驰而来的黑影从上而下，径直刺向站在伊洛克面前的凯亚。
好在后者虽耗费了大量体力，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在第一时刻便拔剑阻挡，可就算在神之眼的强化下身体素质已高于常人，他还是被这巨大的冲力震得手臂一麻。
“咔嗒。”
细微声响混杂在金属碰撞声中。
糟了！
凯亚瞳孔微缩，眼瞧着剑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身体却在此刻与大脑脱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剑碎裂。
“凯亚——！”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随即凯亚便感觉到胳膊被人一拽，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琴。
琴双手握住剑柄，以自身的力道与那黑影对抗着，能够看到被小臂肌肉撑起的布料向上鼓起，而她最为爱惜的剑也在碰撞中不断地发出悲鸣。
天空之刃与不速之客相互碰撞着，在短暂的轰鸣与女子的低吼中，黑影终于被劈开。
“——”
这一次人们才看清那道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一把细长的矛，通体灰青，尖翼两开，仔细一看能够发现在矛的尖端突出部分还雕刻着细碎的纹，像是古老的滕文，又像是祈神的图腾，但在其身却有着象征着亵渎的棕红枝藤，仿佛蜿蜒的蛇行缠绕着，最终融于顶端。
抛飞的长矛斜斜地飞刺在了驻地前的石墙上，墙壁的碎屑沿着边缘滚落，可没有人去在意，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另一边。
在伊洛克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灰白的人影。
“真是狼狈啊，伊洛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