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救我?
明明没有打算爱我!
睁开眼,碧色的水波上是粉色的霞,一片又一片的,随着水流向前游着,从人的眼前、手中溜走。
“咕嘟咕嘟。”
他躺在溪流中,抬头看着蓝色的天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太宰治从水中坐起身来,调皮的游鱼从他的身边一闪而过。
他抬起手来,看了一下腕上系着的表带,“已经是这个时间段了啊。”
“又要去找森先生了。”
因为长期待在水中,他的衣服早就被水浸透了,正在一滴滴的往下淌着水,但本人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是否会感冒,或者期待着自己能够感冒一样,根本不理会自己的身体状况。
此时,距离樱的死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她曾经跟自己提到过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森鸥外的地下诊所,还有一个是福泽谕吉的武装侦探社,说以后自己和芥川兄妹可能会去其中之一工作。
以太宰治的智商,很快就推测出来这是春野樱给自己的选择。
是选择为恶的黑方,还是选择中立的灰方?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了。
他知道的,她一定希望自己选择武装侦探社,左右来说也是待在了能够帮助别人的一方。
但是她死了。
所以太宰治选择了森鸥外所代表的黑方,港口黑手党。连带着被托付给自己的芥川龙之介兄妹也选择了黑方。
可以说,他是如赌气一般的选择了黑方的。
在哪里来说其实对他都一样,生与死这些东西在来到横滨的6年中,他也早已司空见惯了。
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更不要说教给同样懵懵懂懂的芥川龙之介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意志。
因为心已经随着某人的离去而死去了啊。
“太宰君。今天我们来学习什么呢?”
黑发紫瞳的医生坐在可以随意转动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转动着,金发的幼女自觉地远离某个会让她消失的家伙。
太宰治身上的衣服还在往下滴着水吗,但是本人和诊所的主人却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哎~随便啦,布置点什么能够让我轻松死掉的任务吧。”
棕发鸢眼的少年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紫黑色的液体在玻璃瓶中晃来晃去。
“让别人给我喝这个,能够轻松死掉吗?”
森鸥外停下了转来转去的动作,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他,“虽说高锰酸钾是有毒的,但是根本死不了哦。只会非常非常痛苦。”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这样啊。”他一脸嫌弃地把手中的瓶子放回一旁的柜子中。
森鸥外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太宰君,如果狐狸小姐知道我把你教成了这样子,一定恨不得掐死我的。”
嘛,虽然她的死好像也赖我来着。
“那就先等她活过来再说吧。”
太宰治左右看了看,一下子坐在了一旁低矮的小凳子上,鸢色的眼睛中是如深渊一般的幽暗。
“森先生偏心哦,光给龙之介布置对抗的任务,却根本不管我呢。”
森鸥外被他噎了一下,有些无语地说道:“太宰君,你们都不是同一类型的异能者啊。”
太宰治哼了一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一边说着“没劲”,一边转身向外面走去。
生日前一天,他从地摊上买菜时小商贩硬塞给了他一本印着泳装女人的杂志,还说什么要让他快点变成合格的大人。
周边的人都在笑,而他也跟着笑,心中却泛着一丝厌烦。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像樱一样就好了,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厌烦的。
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翻开杂志,意料之中的,全都是些根本不应让18岁以下的人看的照片。
杂志的书页被他烦躁而快速地翻了过去,最后停在了满是文字的最后一页上。
那是一封读者的来信,所写的满满是自己对于暗恋的女孩子的感情。
【我对她绝对是爱情,只有爱情才可以形容我对她的感情。】
废话呢。是交国文作业必然会被打回的废话。
【她是那么的惹人怜爱,像是盛开的鲜花一样,我只敢看着她静静的开放,而不敢惊扰她。】
惹人怜爱?樱从来都是支撑着整个家的人,怜爱这个词汇放到她身上就像是在侮辱她一样。
可是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在樱短暂的能够休息和看书的时候,明明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他想要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告诉她偶尔休息一下也无妨。这是怜爱吗?
【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她,所以也不敢上前去搭话。从我单方面认识她已经2年了,这份爱恋却也只敢放到心里。我果然是个失败者。】
你确实是个失败者,是个连搭话都不敢的胆小鬼。
【但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算是仅仅能够看到她的背影,也足够令我欢欣的了。】
【一个从未说过话的陌生人的爱恋,听上去就有够恶心的,所以这份感情我要埋在心里,永远不告诉她。】
太宰治啪的一声将杂志合上,觉得自己浪费了生命中宝贵的5分钟。
看了一堆辣眼睛的照片,还有一封自以为是的告白信。
直到晚上准备睡觉,他还是对于自己被浪费了时间耿耿于怀。
“在想什么呢?”
春野樱将卧室的灯关上,于是房间中就只剩下了门外小夜灯的微光、窗外路灯的灯光,以及天空中月亮的月光。
太宰治坐在榻榻米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是很郁闷啊,感觉自己的时间被浪费了。”
她听着太宰治讲述自己如何浪费的‘宝贵的’5分钟,以及对于那封信作者的不认同+各种抨击,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因为这个郁闷到现在?治君,你可真够幼稚的。”
春野樱抱着双膝坐在榻榻米上,歪着头看着已经呈大字型躺下的太宰治。
他抬起手来挡住了自己的脸,像是不想被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就是很奇怪啊,他真的是爱着那个女孩的吗?那有什么不敢说的。像个跟踪狂似的,恶心。”
春野樱学着他的样子呈大字形躺下,“对呀,不敢表明心意什么的太逊了,治君可不要学他。”
太宰治翻了个身,侧身躺着看着她的侧脸,“还有就是,爱到底是什么啊……我根本理解不了。”
春野樱转过头去看着他,“明天是你12岁的生日吧?”
他挑了挑眉,“对哦。”
少女碧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促狭,“那么,你也确实到了该知道这些的年纪了呢。”
“哪些?”
“爱呀,喜欢呀,诸如此类的一些东西。毕竟都快到青春期了呢,这么说来是不是应该换个更大的房子,分开睡呢……”
“不要!”
太宰治伸手遮住了她的嘴,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湿润的唇在他的手掌心分外的有存在感,又使他如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春野樱笑了笑,却带着股嘲笑的意味,“怕黑吗。”
他缓缓坐起身来,双手支撑在榻榻米上,俯视着她。
三种光在他的背后聚集成了一束,让白色衬衣下的躯体显得分外的单薄。
春野樱仰视着他,向上摸索着伸出手,触碰他冰凉的脸颊。
“治君,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俯下身抱住了她。
春野樱的双手环住了少年单薄的腰身,她的右手向上摩挲着他突出的脊梁,粉色的发丝与棕色的发丝混在了一起,却丝毫不显得暧昧。
“我爱着你。但不是爱情上的爱。”
她侧过头去,干燥的嘴唇擦过他的额头,“这也算是爱的一种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种爱啊。
就在此刻,他突然有些理解那封信的作者了。
有时候,爱意确实是不能说出口的。
或者说,他也是个胆小鬼,不敢坦白自己的感情,惧怕着坦白后喜欢的人的逃离。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了,他才敢坐起身来,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当她睡着的时候,漂亮的碧色眼睛就被眼皮所覆盖,长长的睫毛也随着呼吸而一颤一颤的,小巧的鼻尖泛着红晕,粉色的长发如散开的樱花一般撒在了枕头上。
多么,多么,惹人怜爱啊。
“告诉我啊……到底什么是爱……”
他的手放在她的发旁,黑夜中的眼睛中充满了晦涩难懂的感情。
太宰治哼着没人听得懂的小调,走在回房子的路上。
“呀,龙之介!”
他装作一副惊喜的模样拦住正要打开房门的芥川龙之介,无视对方一脸抗拒的表情,将自己身上的水往他身上蹭去。
“太好了,我正好没带钥匙。”
芥川龙之介嫌弃地躲开他的使坏行为,“在下记得,你好像就没有带过钥匙。”
他低着头拿钥匙开门,“你这个样子,春野小姐看了一定不会高兴的。”
太宰治倚在门框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无所谓啦……反正人都不在了……”
话语被开门所刮起的风消弭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