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摧折
“商店里还有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被715这么一搅合，宋鲤也没有了困意，坐起来对着715投出来的显示屏翻阅商店。
“……我说,能不能让你们的主神滚。”
翻完最后一页商店,宋鲤只想狠狠投诉这个看着非常不靠谱的主神。
“这商店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你说说,除了这些劳什子的壮阳剂，剩下的什么马桶一秒清洁剂、自动巡回擦窗户机器，我要这些干什么？”
“人家的商店都是什么换取财富,换取大力水手药剂打败反派，到我这儿变成百变家政好帮手了是吧？”
“还有最扯淡的，最后面这个‘爱的交换’是什么鬼？居然还没有解锁。”
715听着宋鲤的碎碎念，本来还想为自家主神反驳两句，但是看着商店里那一排排鸡肋且没有用的道具之后,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选择了沉默。
开了商店还不如不开,宋鲤重新躺回去，心里碎碎念把不靠谱的主神翻来覆去地吐槽了好几遍。
*
自从那天晚上把乔恩年揍了一顿之后，这小子的眼神就清澈了许多，上学的时候整天都是绕着宋鲤走，宋鲤靠近他三米内就头发炸开原地起飞。
简直跟当年教训完祝晚久的状态一样。
宋鲤本来还想问乔恩年为什么要针对向淼文的，结果愣是找不到跟他说话的机会。
问不到乔恩年，向淼文现在也是个锯嘴葫芦不说话，宋鲤只能当个小尾巴天天跟在向淼文身后。
也不算是小尾巴,因为怕距离太近被警惕嫌弃,所以宋鲤每次都隔着老远的距离，向淼文停下他就停下,向淼文走他就走。
用715的话来形容就是更像一个变态了。
向淼文那样敏锐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宋鲤跟在自己身后,总是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凝滞在自己身上，每次回头，视线相撞，宋鲤也不躲，高高兴兴冲自己笑。
但是这道视线从来没有带着像往常一样的恶意，向淼文赶走无法，都是同一个班的，每天吃饭交作业放学，他也无法彻底躲避，只能先任由宋鲤这样了。
然后宋鲤成功用这样的方式，用了将近一个月，从原本的隔着十几米的远距离磨到现在只用隔着几米都不会被赶走。
“哎呀，别走那样快呀，你吃冰棍吗？”
“不吃？那炸串吃吗，我这里还有小饼干，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你看见我手上的这根棒球棍了嘛，等改天有机会了我就去把它做成改良版伸缩的，到时候就方便带去学校了，要是你被谁欺负了就告诉我。”
自从发现自己能跨过向淼文划的那条线之后，宋鲤就开始尝试跟向淼文搭话，上学的时候偶尔问道题，也不烦多了，然后放学缀在他后面，从零食发展史说到各种奶茶的口感。
最主要宋鲤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烦人的技巧，每次拿捏住了那个点，小嘴叭叭，烦得不多不少刚刚好，盯着人的眼睛永远带着笑和真诚，让向淼文赶人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心说忍忍吧，然后忍着忍着就逐渐习惯身边有宋鲤这个叭叭机的存在了。
“每天都学习到这么晚，你回去不会害怕嘛。”
又是一次晚自习放学，宋鲤现在已经能留在教室里等向淼文陪他一起放学了。
“不会。”
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公式，向淼文头也不抬，手上动作没有停下，简短地回了宋鲤两个字。
做了快俩月的努力，现在向淼文终于是愿意和自己对话了，就算对话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也算是有天大的进步。
“真的？你家里人不来接……”
到嘴的话还没秃噜完，宋鲤就知道自己这个笨比问错话题了，十年后他就没有看到过向淼文的亲人，一直默认的他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听见“家里人”三个字，向淼文捏着笔的手顿住了两秒，随后又继续做题。
“不来，我自己回去。”
咦，听这个语气，是还有家人的意思吗。
没有再继续问，宋鲤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抓着一本草稿本撕下一页一页的纸，手指翻飞，叠出一个又一个可爱的折纸，一朵小花，或者是一只简单的小动物。
很快一本肥厚的草稿本就被他撕得消瘦了一大半，桌上也多了一大堆折纸，见向淼文还在沉迷于做题，宋鲤就拿着红蓝色签字笔一点点把原本纯白的折纸涂成五颜六色。
反正折腾了几十分钟，愣是一点没有干学习的事情。
最后停笔的向淼文抬起头看见宋鲤桌上的那一堆战绩，也忍不住挑眉问，“你……就折了这么久的折纸？”
完全不带学习的吗。
“是啊，除了折纸还能干什么呢。”
抱起那一堆花里胡哨的折纸，宋鲤直接全部塞到向淼文桌子上。
“……你当初，是因为数学竞赛很厉害所以才转学进我们学校的吗？”
宋鲤转来的这段时间里，向淼文一开始除了对他这个人警惕以外，还警惕传闻中宋鲤优秀的成绩，能让老徐那样热情地把人给挖过来，绝对是有实力在的。
可是宋鲤这家伙在这两个月里要么就是上课睡觉下课喝水上厕所，基本没有见过他有真的认真学习什么，除了体育课最积极。
心里暗暗推测宋鲤应该是那种天赋型的学生，向淼文才忍不住问了。
好不容易听着人同自己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只可惜是关于学习上的，宋鲤生怕聊多了就朝着探讨深奥数学知识的方向一去不复还。
“咳咳，当然……不是。”
宋鲤假模假样地摇了摇食指，“其实我是写了一篇惊世骇俗惊艳众人的作文，校长看到之后惊为天人，热情地把我邀请进了学校。”
“作文？”
向淼文有些诧异，宋鲤擅长的居然是语文？
“是的，作文的标题就叫——我的区长外公！”
向淼文：……
“我的外公他是一个伟大的区长，也是一位伟大的总裁老板……哎哎哎！怎么突然一下就走了？等等我呀！”
抱着书包忙不迭追上去，宋鲤缀在向淼文后面半步的距离，还是照常像报菜名儿一般给报出一杯杯奶茶名字问向淼文喝不喝。
用夸张的词语形容那些奶茶有多好喝，宋鲤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身旁的向淼文突然停下了脚步，手指扣着书包肩带，歪头看着自己。
宋鲤形容不出那一瞬间向淼文的眼睛带着什么情绪，像一只怕人的小猫突然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心里也像是被毛绒挠过。
他跟着歪头，跟向淼文对视，这一次，身边的人没有转过头。
于是宋鲤就扬起一个高兴的笑容。
“想喝，对不对？我懂了，你等着！”
目送着宋鲤兴冲冲跑到街对面的欢快身影，向淼文收回视线，盯着路面上凹凸不平的砖块，垂下眸。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像小狗呢，泛起一层层的波涛，风轻轻，月亮底下亮晶晶。
向淼文想不通，这两个月以来他时常在想，宋鲤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深层的意义，是世界意识继续来逼迫自己的？
宋鲤太热烈了，与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永远那样有着无穷无尽的生机与活力，灼烧得向淼文有些害怕。
能猜得到，宋鲤是独立于世界意识之外的存在。
自己只是一个悲剧的嵌合体，是所有不幸的源头，太过靠近只会两败俱伤，向淼文想啊想，也没想到宋鲤这样一个独特而热烈的存在为什么会来特意找自己。
每天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说些奇怪的要保护自己的话，被凶了也只是笑，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好奇怪的灵魂，宋鲤，宋鲤。
向淼文想，自己的前半生太痛苦了，他其实很想把那些苦痛给说出来，但是他不能信任其他人，不能将信任交于他人，他无从说起，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从童年说起太过冗长，从现在说起难以概述。
他在害怕，害怕没人能理解他浓稠又细密的痛苦，又害怕这样的悲观会吓走别人。
于是，在又一次被一双手猝不及防拖进小巷子里的时候，向淼文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终于……嗬嗬，找到你落单的机会了…”
恶心作呕的气息从空气灌进鼻腔，校服领口的扣子被撕开掉落在地上，向淼文咬紧牙关，抓住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双手，另一只手去摸兜里的刀。
黑暗里看不清那男人的样貌，向淼文抓着刀拼命挣扎。
啊，本来还想说今晚试一试宋鲤说的奶茶真的有那么好喝吗，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这个世界是不会让他有感到开心幸福的机会的。
锋利的刀子扎在男人手上，听见男人发出的惨叫，手上力道松开，向淼文趁机挣脱了束缚。
“715——！！他妈的给我电！电死了算我头上！”
背后一道璀璨的电光一闪而过，原本还喘着粗气要扑上来的男人立马抽搐着倒下，露出了后面拎着奶茶跑得还没喘匀气的宋鲤。
“我草——哈…你没事吧？！这里的破巷子怎么这么多，我立马叫人来把这里的巷子全填了。”
看着向淼文坐在地上呆愣，衣衫凌乱的样子，宋鲤咬牙，从书包里抽出校服外套给他穿上。
宋鲤终于彻底明白了顾望闲的意思。
闪闪发光的星点被黑屋笼罩拉落尘埃，向淼文身为气运之子，本来应该是耀眼的闪光，但世界意识偏偏想要把这些傲骨摧毁，把星星踩进泥潭折辱，随后再来进行所谓的爱情救赎，衬托爱情的伟大。
把温热的奶茶塞到向淼文手上，宋鲤的手还在抖，他轻轻握住向淼文的手。
“你别……别害怕，我特别特别厉害啊，那些坏人我都给你打跑，你信我，我保护你。”
“你比我坚强，我们以后约好后面的无数个夏天，好不好？”
第82章 只此一次的逃课
第二天宋鲤起了个一大早,特意早到学校等向淼文来，结果白天上午向淼文的座位一直是空的，昨晚激情放电之后宋鲤把715留在家里充电,也没有能帮他定位的。
实在是着急,宋鲤干脆下课后去问了老班。
“你问向淼文吗,他请假了半天假，说是身体不舒服。”
见宋鲤如此关爱其他同学，班主任也是十分欣慰,抓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又嘱咐，总结来说就是希望他能在接下来的期末考试里大放光芒。
被迫谈了十几分钟的心，宋鲤稍微冷静了一点，这才想起来还有期末考试这东西，他刚转来时刚好躲过了半期考试,但是现在就躲不过期末考试了。
而且据说这次考试是几个好学校的几校联考,拉通了来排名，也不怪老徐拉着宋鲤的手来回叮嘱，就指望着这位牛逼的转校生考个好成绩碾压其他学校呢。
所以向淼文这段时间也都很努力，每天刷题做题，基本没从凳子上挪过屁股，宋鲤还特意给他买了张小垫子放在硬邦邦的木头凳子上。
平时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的人忽然请了假没来，再加上昨晚发生的事情，宋鲤怎么可能放心。
昨晚向淼文还是固执地不肯让自己送回家,少年瘦削的身影在路灯下拉扯出一截长长的影,周身散发出拒绝的气息，宋鲤总觉得自己慢慢拉近的距离又在那瞬间被扯得很远很远。
所以后来宋鲤没有再跟上去,他知道每个人都是会有些不愿意揭露在别人面前的伤疤，向淼文现在还不愿意说,那他就不会问。
抱着快没电的715摇摇晃晃走了回去，宋鲤一路上想了好多好多。
他的前半生里没想过自己会拥有喜欢的人，拥有爱人，是向淼文一步一步引着自己探寻喜欢与爱，懵懂与跟随。但是现在阴差阳错穿越回了十年前，宋鲤看见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向淼文。
心底的种子在萌芽，宋鲤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探寻的欲望。
好想听听阿淼的过去啊，没有相遇的时候是怎么生活的呢，以前喜欢听什么歌，吃什么口味的菜，下雨天喜欢干什么，怎么形成这样的性格呢。
这些他都想听听啊。
没关系，就想向淼文对他一样，宋鲤也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向淼文亲自告诉自己。
*
学校中午是有留给学生睡午觉的时间的，只是没有寝室，只能拉上窗帘趴在桌子上睡，宋鲤请了假，中午溜出校门把放在家里充电的715给揣进了兜里。
恰巧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就是当初两人相遇向淼文被锁在器材室的那节体育课，学校有规定体育课教室里不能留人，宋鲤在班级队伍里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人来。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715的定位，对着那小红点定位找了半天，宋鲤才找到藏在树和草丛后边儿的一个小平台。
破学校一天有点钱就拿来折腾那些丑不拉几的绿化，宋鲤已经不知道在这些绿化里迷路多少回了。
这个破败偏僻的小角落里基本不会有人来，也没有修剪绿化的工人会来这里，宋鲤一脚深一脚浅拨开杂草，终于见到了席地而坐背对着自己的向淼文。
“哇，终于找到你了，这地儿可真偏啊，你当初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不过风景还挺不错的。”
背对着自己的向淼文肩膀动了动，没有转身。
今天也是个太阳晒得人发晕的晴天，逼仄的小平台几乎发酵成火炉，小平台的最左边有一片阴影，宋鲤首先受不住了，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躲在阴影里乘凉，歪头拿起手边的树枝戳了戳仍在太阳里坐着的向淼文。
“你的屁股快要被烫熟啦，还不来乘凉。”
身前的少年回头，宋鲤睁大眼睛，手中的树枝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715在宋鲤怀里发出尖锐的爆鸣。
【为什么漂亮崽脸上突然多出来那么多淤青和伤口？！！！哪个畜生干的啊啊啊我要电死他！！】
宋鲤也跟着霍然起身，又惊又怒地看向向淼文脸上贴着的那些纱布和创可贴，洁白的纱布也盖不住下面大片大片的青绿色淤青。
“谁干的？！！”
向淼文对上宋鲤愤怒的眼神，轻轻撇开视线，没有回答，他说，
“宋鲤，离我远一点吧。”
原书里总是喜欢描写向淼文成一个非常易碎的瓷娃娃，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意，宋鲤从前总觉得原作者真是找不到词在扯蛋，十年后的向淼文浑身上下就没有哪里是易碎的，只有他把别人锤碎的份儿。
但在此刻，他竟有些认同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向淼文，阳光里的皮肤白得几乎接近于透明，青色的血管像是枯竭得无始无终的河流，满目疮痍的眼底映不进什么光，就这样盯着自己。
好悲伤的眼睛，那样熟悉如同困兽挣扎的眼神，仿佛也要将宋鲤一起冻伤。
那双眼睛又像是一道烫手的疤，横着骨骼，畸形地抽根发芽。
十七岁的向淼文，像写了一半的诗篇与文章，诵读了一半，带着点半死不活生机，捧在手心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一整晚的时间里的变化，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向淼文紧紧地缩在自己的茧里，拒绝与任何人交流，拒绝整个世界。
耳边仍旧是715发疯的嚷嚷，宋鲤清晰地听着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胸口起伏，他竟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脑袋在一瞬间闪过过很多人和画面，宋鲤弯下腰，冲向淼文伸出手，嘴角蓦地勾起一抹笑。
“今天天气真好，要不要逃个课体验一下？”
“………什么？”
宋鲤没有轻声安慰，或是弯下身赠予怜悯与拥抱，而是用着最平常的语气，如同是在和向淼文讨论着今天天气真好晚上吃什么一般，说出了逃课的话。
“逃课啊！你到现在这个时候手里居然都还拿着单词本，多没意思啊。”
“就现在，我带你翻墙出去逃课一日游，带你去网吧玩游戏，小吃街吃炸串，去商业街逛商场。”
“回来之后所有的责任我来担，检讨书我来写，走不走？！”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了，沙沙作响的草树，焦躁不安的蝉鸣，隐隐萌芽破图的心意和若即若离的呼吸。
看着宋鲤伸出来的手，向淼文有些怔愣，呆呆的，他拽紧了衣角，对这巨大的转折有些无措。
“走哇！要逃就趁现在！”
弯下腰坚定地抓住向淼文的手，宋鲤没有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四下探了探，从杂草堆里费劲儿拖出一块大石头，用脚跺了两下。
“来吧，很结实的垫脚石，我蹲下来然后你骑在我脖子上翻过去。”
向淼文后退两步，满眼不可置信。
“宋鲤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如今体育课这么好一机会那简直是要争分夺秒，宋鲤根本不给向淼文反抗的机会，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扛在自己肩上。
“快呀快呀，一会儿有人来了。”
也不知道宋鲤这时候点了什么演出法随的言灵，话音刚落，一颗篮球就跨越艰难险阻飞进了他们这边的草丛里。
“快放我下来宋鲤！有人要过来了！”
眼瞅着有人要过来捡球，向淼文急得揪宋鲤耳朵，把人揪得哇哇叫。
“哇啊啊啊疼疼疼！……咦？乔恩年？”
巧了，来捡球的正是乔恩年，他刚把球抱起来，抬头就看见了这边宋鲤和向淼文两人古怪的姿势。
踩着石头扒着围墙，想要干什么好像已经能猜到了。
手里刚捡起来的篮球在主人的失神间又落回了草堆，乔恩年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这就走……”
“站住！”
宋鲤大吼一声，还有宋鲤挨揍后遗症的乔恩年立马原地立正站好，回头弱弱地看向宋鲤道。
“唉……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一个双目失聪的可怜孩子，放过我吧。”
“谁让你之前一直欺负向淼文，现在你看见了，你也是我们逃课的帮凶，快帮我们盯着点老师。”
乔恩年都快给宋鲤这活爹跪下了，差点“汪”地哭出来，“我改邪归正了还不行嘛，你俩要翻能不能快点翻！老师过来了！”
远处在和学生一起打球的体育老师见乔恩年迟迟没有捡球回来，皱着眉头在往这边走过来。
“快呀快呀老师来了！再不翻咱俩就要被逮住了！”
在宋鲤的托举下，向淼文稀里糊涂地翻上了墙头，眼里还带着化不开的茫然。
“疯子！谁要跟你一起逃课了！”
“那你现在上了贼船也下不回去了嘿嘿。”
宋鲤一个助跑起跳，轻松抓住了围墙边缘，坐上来，一套流程相当熟练，看起来以前是没少翻。
“乔恩年你站在那里不过来干什么呢？”
体育老师逐渐走近，乔恩年眼神惊恐，看着墙头上磨磨唧唧始终不跳下去的两人，急的想一人给他俩一巴掌拍下去。
只要体育老师再往前走两步这嚣张的两人就能进入他的视野，情急之下，乔恩年咬咬牙，把手里的篮球扔了出去，随后对着体育老师大喊一声——
“老师！小心脚下！”
然后体育老师成功被扔出来的篮球绊了个狗吃屎。
宋鲤瞧着那边混乱的情况，先一步跳下围墙，然后冲着向淼文张开手臂。
“来！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退无可退，看着趴在地上摔了狗吃屎的老师，再看看围墙底下的宋鲤，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往下跳，随后落入宋鲤的怀抱。
心脏因为下坠还在怦怦跳，宋鲤抓着向淼文的手，高兴得放声笑。
“哈哈！快呀！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快跑！”
围墙后是起伏的街道小巷和老小区，两个少年手拉着手，在一个天空和楼群都很清晰的小街道上奔跑。
他们牵着手，像一对刚刚蜕变出翅膀的蝴蝶，扑棱着翅膀擎向天空。
风呼呼地扑在脸上，涌进衣服里鼓出好看的弧度，向淼文被拉着手，抬眼望着前面宋鲤的背影，脸上的伤口的痛觉在那一瞬间好像也消失了。
他们在风里奔跑，就像一场无所畏惧的出逃。
第83章 风暴前的美好
不知道跟着宋鲤跑了多久,向淼文本来体力就不是很好，跑到后程已是有些气喘。
“……啊…现在在哪里？”
抬头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象，向淼文满目茫然,他的人生只有家和学校,基本没有去过除了这两个以外的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
“你等等啊，我查一下。”
宋鲤也是个大路痴，一开始就奔着远了跑,也没注意方向。从后边盯着有没有老师追过来的715终于是飘飘悠悠飞了过来，落在宋鲤肩头。
【宿主你居然敢带着漂亮崽逃课，真是该深深谴责】
“一天到晚坐在教室里学有什么意思。”宋鲤敲敲715，“我记得商店里好像有外伤药，你快打开商店我给向淼文涂上,顺便帮我查查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宿主,我是辅助宿主完成任务的高级系统，不是保姆系统】
“哦？你难道不想看见咱家漂亮崽脸上高高兴兴的笑容吗？”
【……】
沉默了两秒，715从系统商店里掏出了一管外伤药，然后默默上网做攻略搜地址去了。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主神虽然不靠谱了点，但是系统商店放上来的东西至少都会比小世界里的好，宋鲤拽着向淼文找到了一家药店，买了纱布和碘酒后拽着人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下。
“先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你自己处理得好粗糙。”
轻轻揭掉向淼文脸上胡乱贴上的创可贴和纱布,宋鲤拧开碘酒仔细给他脸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消毒，又不免泛出些心疼。
“715,这些伤口不会是他家里人打的吧？”
昨晚宋鲤是远远跟着向淼文一直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的，亲眼看着他进了小区,如果不是在小区里又遭到袭击，那就只可能是家里人打的他了。
从前聊天的时候宋鲤一开始也有意往家人方面聊，只是向淼文好像对这方面一直躲闪不提，宋鲤后边也就没有再问了。
【让我看看……漂亮崽家就他和他的父亲住在一起，不过是继父，他的母亲当时带着只有几岁的他改嫁，但是后面漂亮崽母亲跳楼自杀死了，就留下了他】
一个仿佛每个主角都会有的孤独凄惨的童年和身世，只是别的世界的主角会摆脱过往的悲伤站起来，而属于向淼文的悲剧会在世界意识的操控下绵延他的一生。
手上给向淼文抹药的动作没有停，听着715说出来的那几句话，宋鲤“嘶”了一声忽然笑起来。
“我就说我和阿淼天生一对吧，都是又没爹又没妈的。”
作为凌驾于小世界之上的高级系统，当然是能轻易查到很多资料，只是715自诩非常有统德，不会过度侵犯宿主的隐私，这还是它第一次听宋鲤自己主动提起自己从前的身世。
【咦，宿主也是……吗？】
“嗯哼，不用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除了我妈，其他人的都死啦。”
715还想问些什么，只是恰好宋鲤处理完了向淼文脸上的伤口，站起身拍拍手，高高兴兴抓着向淼文的手把他拉起来。
“走吧！美好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咱们走着！”
他们学校位于的地段不算是什么黄金地段，宋鲤按着地图上了一辆公交车，还要坐小段公交车才能到附近的一个大型商业中心。
工作日的下午，公交车上大把空着的座位，向淼文挑了个靠窗的后排，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外面公交车外面的风景。
那些都是他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新奇的建筑、装饰，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向淼文在认真看外面的风景，宋鲤在认真地看向淼文。
【哎呀，双手放膝盖真可爱】
“是吧，跟带崽一样。”
宋鲤撑着下巴笑，向淼文就如同一只第一次踏出巢穴的幼兽，带着警惕又好奇的眼神四处打量巢穴外的陌生世界。
即便是工作日，那商场里也依旧是人来人往，看着倒是热闹，宋鲤牵着向淼文，先是带到奶茶店面前给他点了一杯超大的奶茶慢慢喝，然后牵着人到了四楼的电玩城。
向淼文抱着奶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乖乖跟在宋鲤后面，转头四处打量商场里新奇的内部装饰和摆放在空地的超大玩偶模型，眼睛里浮动着好奇与光亮。
全世界的电玩城好像统一好了似的都是荧光耀眼的赛博风，光是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里边混乱的机器拍打声，游戏声，吵吵嚷嚷。
第一次来这样人多的地方，向淼文瞧着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有些无措地后退半步，转头看向宋鲤。
对上那样一双带着茫然求助的眼，宋鲤捂住心口后退半步，脑袋上疯狂冒出hp-1
真可爱，血槽瞬空。
“没事儿，走吧，这是电玩城，换点币就可以玩里面的各种游戏机了。”
在机器前先换了一百块的代币，宋鲤把沉甸甸的框塞进向淼文手里，指着面前一排各种各样的游戏机豪气干云道，“想玩什么随便玩，不够我再去换。”
抱着那一筐币，向淼文打量了一圈那些游戏机，全都玩不来，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整整好几行抓娃娃机上面。
“哎，抓娃娃，可以呀。”
然后宋鲤就看着向淼文把十几个机子抓了个遍，筐里的币几乎都要见底，一个娃娃也没抓到。
垂着脑袋晃了晃筐里零星的几个币，向淼文弱弱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来我帮你，绝对把刚刚的币赚回来。”
本来就是让向淼文玩着开心的，结果这下一个娃娃没抓到还让人难受了，宋鲤当即捏起筐里的三个币投进机器里，晃动抓钩，又稳又准地落在娃娃上。
从下面取出抓的娃娃，宋鲤捏着翻来翻去看了两眼，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这不是十年后向淼文摆在床上的那些娃娃吗？！
怪不得这样眼熟，他从前还拿那些娃娃摆过楚河汉界，吐槽自家爱人居然这么有少女心，买的娃娃都怪可爱的。
所以……向淼文居然把这些娃娃保存了十多年吗？
接着，宋鲤就用筐里剩下币给向淼文表演了什么叫百分百必中的抓娃娃的神。
抓一个中一个，向淼文一开始震惊的眼神到后来甚至都有些麻木了，怀里的玩偶逐渐增多，他两只手都有些环不过来。
半张脸埋在毛茸茸里，向淼文脸颊贴着玩偶，轻轻蹭了蹭，瞧着还在抓娃娃机前奋战的宋鲤，眯起眼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这些应该够了，再抓就要拿不下了。”
电玩城里还有那种票，玩游戏机赢了能获得几十或者几百张，攒够了可以去前台换一些小东西，宋鲤又带着向淼文玩了几局游戏机，然后手里拿着一堆票子去前台换了个大袋子装娃娃。
“你玩这些都好厉害，以前是经常玩吗？”
那些新奇的游戏机，都是宋鲤先玩一遍做演示，然后再带着向淼文玩一遍，向淼文几乎就没见宋鲤输过。
“啊，哈哈，算是吧，以前经常一个人跑来磨练技术。”
“磨练技术？为什么要磨练这种技术？”
真是个好问题，宋鲤瞄了一眼身旁全神贯注盯着游戏界面的向淼文道，“因为以前被嘲讽了玩得太菜会找不到老婆。”
结果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真的会派上用场。
“……是吗。”
听见宋鲤的话，向淼文抓着遥感的手一紧，手下的角色在分神间被大炮炸死。
在电玩城待了有俩小时，把手里的代币玩了个精光，宋鲤提着一大袋子娃娃和向淼文大摇大摆走出了电玩城。
本来晚上是想要带向淼文去商业中心对面的美食街吃东西的，但是那些夜市摊基本要到七八点才会彻底摆出来，现在太阳还未落坡，中间隔着好几个小时的空挡。
拿着手机查了查，宋鲤一手拎着装娃娃的袋子，另一只还不忘牵着向淼文，朝楼上进发。
“喜欢吃蛋糕吗？甜甜的奶油蛋糕，楼上有家能做蛋糕的店。”
十年后的向淼文装得很好，矜矜持持的，看着随便什么都行，但是十年前的向淼文就是一只单纯的幼崽，嗜甜的属性藏都藏不住，齁甜的奶茶都能大口大口喝，喝完还会悄悄高兴。
还没走近蛋糕店就能闻到里边十分香甜的奶油气息，向淼文站在店里深深嗅了几下，有些馋。
跟老板选定了一个小小的蛋糕胚，老板会帮忙调配好奶油，然后自己把奶油抹上去，一层层叠加，可以加喜欢的水果。
只是蛋糕吃起来好吃，自己做起来就是那样好控制的了，等奶油全部抹完，两人脸上都多多少少沾上了些许奶油，宋鲤还不放过伤员，一个劲儿往向淼文没有受伤的鼻子上抹奶油，然后看着他笨拙地用舌头去舔的模样哈哈笑。
蛋糕表面的装饰也可以自己抹，向淼文手笨，只能勉强挤出一朵还算花的花。
当然，这一整快小蛋糕也落进了向淼文肚子里，宋鲤没吃，他说他不太爱吃蛋糕。
吃完蛋糕，加上之前的一杯奶茶，其实向淼文已经有八成饱了，但宋鲤还是带着他一起逛了美食街。
出去商场，外面的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周围明亮的霓虹灯映亮漆黑的天，夏日暖呼呼的风抚在脸上，此时又正值晚高峰打工人下班，美食街的人和车都格外多，两人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紧紧地牵着手。
牵着宋鲤的手，脚时不时会被踩上一下，向淼文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一家家以前从未听过和吃过的美食，眼睛亮晶晶的。
他的生命不再枯燥无味，至少在这一天，多了几分甜，几种好吃的，几缕烟火气，一大包娃娃。
还有带着他做这些的宋鲤。
这一天的每一个细节都会是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它们在动，会呼吸，会在今后的时光里和向淼文一同长大生根。
第84章 二次爆头渣爹
逃课是逃完课了,爽是爽完了，接下来就该面对老班的狂风暴雨了。
得亏还有715，在宋鲤带着向淼文逃跑之后,它还特意写了张条子留在班主任老徐的桌子上,否则估计找不到人的班主任早就要给家长狂轰滥炸了。
“好小七,没白培养你，你在请假条上面写的什么？”
【什么培养！哦，我写的是你家里人生病了,着急让你出去】
“这倒是个好理由，但是问题是只有我一个人的理由，向淼文又用什么理由跟我出去呢？”
【是诶，早知道我应该编漂亮崽家里人生病了】
应该先考虑漂亮崽的死活再考虑宿主的死活才对，失策。
宋鲤那邪门歪道的脑瓜子在这种事情倒是转得飞快,眼珠转几转,一个绝妙的主意飞快涌上心头。
“诶！我直接这样跟老徐说宋宏盛死了不就行了？！下午听见消息的我悲痛不已，连站立都无法站立，向淼文看我太过悲伤，秉持着友好的同学情谊，将我一路搀扶回家。”
“我非常感谢他，就顺便把他留下来一起吃饭到这个点才回来。”
“我简直是个天才！怎么会想到如此精妙绝伦的借口！”
瞧着宋鲤为自己的天才想法两眼放光的模样，715冒出满屏幕的问号。
【可是……渣爹这个时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健壮的中年人】
“小问题。”宋鲤勾起神秘的微笑，“我说他是死的他就能是死的。”
想起当年渣爹被宋鲤一记精准爆头的惨案,听着宋鲤这语气,715默默给宋宏盛点了一根蜡烛。
好儿子一会儿又要来清理门户了。
切断和715的沟通，宋鲤捏了捏向淼文的手,眨眨眼安慰他道，“放心吧,都说了这时候交给我，待会你就站在后面不说话就行。”
带着人在厕所门口站定，宋鲤先是对着洗手池给自己的脸上拍上一层水，生水流进眼睛里，刺激得眼睛泛起一圈红血丝。
再狠狠揉了几下眼睛，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自己几眼现在的模样，眼眶充血通红，满脸水光，看起来有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酝酿好心情，转身抬脚踏进了办公室，宋鲤噗通一下就倒在了门口，结结实实一摔，把后边跟着的向淼文都吓了一大跳。
“嘎——我好伤心呐老师呜呜呜…”
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肝肠寸断，715在半空中举着小相机疯狂录像，一边录一边感慨自家宿主居然还有这演戏的功底。
虽然已是晚上的最后一个晚自习，但是办公室还有不少排班留在最后的老师还没有走，宋鲤现在发出这么大动静，自然是全都围了上来。
“唉！同学小心点啊！快快快起来，有什么难过的跟老师说，老师帮你解决。”
“老师……我爸爸他……”
嘴唇颤抖，声音发颤，眼神空洞，语末留白，给了人无限的猜想空间。
此时老徐也从后边挤上来，看着宋鲤和向淼文完完整整的之后松了一口气，随后赶忙把宋鲤扶起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你妈妈还跟我打电话说让你回去赶紧看看你外公，但是你说你爸爸……？”
“……啊？”
正准备把酝酿好的宋宏盛如何死的话说给班主任听，结果反而听到了自家外公生病倒下的消息，宋鲤懵了两秒，脸上的悲痛转化为茫然，看起来有些滑稽。
陈老爷子出事儿了？！
一旁的715在老徐说出这个消息之后就立马查询了起来，效率高效且贴心，已经是一只合格成熟的统了。
【是的宿主，就在不久前，老爷子突然犯心脏病倒下进ICU抢救了，情况好像不是很好】
“怎么会？！十年后的老爷子身体明明看着那么健朗，天天晨跑打太极拳，结果现在说他在ICU命悬一线？”
宋鲤皱起眉头，没想到自己就是随便编了一个家里人生病的借口，居然还正好撞上老爷子这情况。
老徐也没想到，本来以为只有宋鲤外公身体出问题，结果这下居然连他父亲也出了意外，肯定对这孩子打击特别大。
“这样吧小宋，我给你开张假条，你回家歇几天看看家里人，调整好状态再来学校。”
就这样获得了几天的假，宋鲤抓着假条，还不忘跟老徐嘱咐，“老师请不要怪向淼文同学，他是看我下午太过伤心，怕我出什么意外才陪我一起出去……”
“好好，你先去收拾东西吧，记得带够课本。”
出了办公室，对上向淼文担忧的眼神，宋鲤将兜里的外伤药塞到他手里。
“这个药记得抹，保管好得快，你要是想，之后我可以教你散打防身，先走了！”
宋鲤连课本作业都懒得收拾了，冲进教室抓起空瘪的书包就脚底抹油开溜，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里。
必须要快点赶过去，让他看看，十年前的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
医院是熟悉的医院，十年后的祝晚久断腿也是在这里治的，这家公立医院几乎汇聚了顶尖的专家医生。
顶楼的手术室门口，闪着荧光的“手术中”像一颗跳动着的猩红心脏，从手术室里面传来的微弱的仪器滴答声响牵扯着每个人的心。
只是这心，有些是黑的。
手术室内，医生护士们抢救病人格外努力，手术室外，一群人也吵得格外努力。
“哎呀，该我说，就别让爸遭受这痛苦了，你瞧瞧，现在都多久了，出来还要在ICU观察那么久。”
冰冷的走廊两侧，或站或蹲或坐了好些人，都是些熟面孔，老爷子的几个儿子女儿，陈喻梅，和他们的配偶全都来了，挤挤攘攘七嘴八舌，你一嘴我一嘴讨论着是不是该放弃继续抢救。
只有陈喻梅眼里带着忧虑和焦急，眉头紧皱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
“是啊，反正爸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安享老年了，就让他少点痛苦呗。”
几个儿女嘴上说的是想要减少老爷子的痛苦，放弃继续抢救，实际上那点心机大家都心知肚明。
都在等着老爷子挺不过去然后瓜分财产。
其中最殷勤的自然也是宋宏盛，他知道陈喻梅是陈老爷子的小女儿，最为受宠，分到的遗产肯定也是最多的，就陈喻梅那样子，老爷子一死，再做点手脚，那些巨额遗产还不都落在自己手里了？
只是原本看着最为软性子的陈喻梅却在这个时候出奇地倔，拦在所有人面前，高声喊着坚持抢救老爷子，抢救同意书也是她抢过笔签的。
平时看着温软的人，在自己父亲生死面前展现出了从未见过的尖锐。
但一人终究抵不过一大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碎嘴子，手术做了多久，包括宋宏盛在内的人就念叨了多久，说的全是父亲太痛苦了，应该放弃抢救，不要再让她老人家受罪了。
“阿梅，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你瞧，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老爷子这样，就算是抢救出来，未来的生活也肯定会受影响，你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况吗？”
宋宏盛作为她的配偶伴侣，不断的质问无疑是最让人动摇的。
眼角的泪水不断滑落，陈喻梅的内心防线也在不断被击溃，她双手攥成拳抵在额头上，偏头看着仍旧显示手术中的牌子，内心在不断地质问自己。
爸爸……真的很痛苦吗？
她的固执真的会让爸爸难受吗？
可是…可是，她也不想失去爸爸…
宋宏盛见陈喻梅动摇的样子，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正准备酝酿起深情加大力度一举击溃陈喻梅的心底防线，却忽略了自己背后。
忽略了自己背后缓缓升起的一根铁棒球棍——
“哐当！！”
“啊——！！”
一记精准爆头，好听就是好头，宋鲤的点评是比十年后他用木头摆件砸的声音要好听。
一声惨呼，宋宏盛倒在地上，干呕两下，他哆哆嗦嗦撑起身体回头看，却看见了很久不见的儿子，宋鲤举着棒球棍站在那儿，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噢，我亲爱的父亲，您可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真是太贴心了。”
“我先前才跟老师说你死了呢，这不就巧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不是那么关心老爷子吗，要是老爷子没有抢救过来，你就顺便跟着一起陪葬去吧。”
蹲下来，宋鲤伸手笑嘻嘻地按住了宋宏盛脑袋上那被自己打出来的伤洞，有殷红温热的血往外淌。
身前的人脸上虽然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寒，宋宏盛甚至不敢和自己这个儿子对视。
“你……你想干什么？！这、这里可是医院！”
“哦，你居然还知道这是救人命的医院啊。”将带着血的棒球棍横在宋宏盛面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呢，一口一个放弃抢救。”
跨过渣爹，宋鲤走向在长椅上盯着这突发情况错愕不已的陈喻梅，蹲在她面前，抓住冰凉的手，瞬间收起周身的戾气，温柔一笑。
“妈妈，你放心，今晚谁都不能来阻止外公做手术，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你做的选择很对，外公醒来之后肯定会很欣慰的。”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我。”
能看见属于陈喻梅的玻璃罩在一点点碎裂，宋鲤抓着棒球棍的手在颤抖，心脏有些抽痛，外边原本晴朗无风无云的夜晚骤然刮起大风，炸响惊雷。
宋鲤呲牙笑了笑，因为疼痛笑得有些扭曲，他起身看着那些见了血被吓成鹌鹑缩成一团的大姨二姨，手上还拿着带血的棒球棍。
活像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们要是在老爷子出来之前再说一句话，我就打断他们一颗牙。”
十七岁的宋鲤，右手棒球棍，左手未成年法，凶得可怕。
第85章 母亲
“喻梅,你怎么把你儿子教育成这样了？！”
也不知道那堆亲戚里谁先开了口，反正宋鲤脸盲没认出来，他揉揉鼻子,手里拿着的棒球棍轻轻敲了敲边上的铁椅子,展露出和善的笑容。
“扯我妈干什么,嘴巴里放不出好屁了？”
先前宋鲤对自己爹的雷霆爆头的惊天壮举实在是把一行人吓了一跳，连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老公都怕了，不敢上前,也就嘴上打打嘴炮。
“小小年纪就干得出这种事，还对自己的爸爸下手！你简直是个心狠手辣的变态！”
说话的大叔气势倒是掐得很足，但是那肥硕的身体躲在自家老婆后边就显得格外滑稽。
“你说得对。”
没想到宋鲤会欣然同意，那姑爷愣了愣，到嘴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说的对,虽然的我的好爹地他到处出轨留情,还想要霸占遗产，疯狂PUA我妈，但是，我作为他的亲儿子，的确是不应该下手揍他。”
“是的，我不该亲手揍我爹，无论如何，都还有法律在,亲手把他送给法律才是我应该要做的事情。”
宋鲤捂住心口,一脸忏悔地突然说出来一段要把渣爹送给的法律的没头没尾的话，听得众人莫名其妙。
然后他们就看见宋鲤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缓缓拉出刀刃，对准地上因为被打了脑袋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宋宏盛。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他是一块一块的？把他送给法律制裁是我要做的事情,至于怎么送过去，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都是养尊处优的人，那群七大姑八大姨那里见过这种场面，看见宋鲤居然还随身带刀后吓得脸色苍白，这下更是连靠近都不想靠近，生怕被杀红了眼的宋鲤误伤。
眯起眼蹲下身，刀尖对着宋宏盛比划了两下，宋鲤笑颜乖巧，像极了乖巧的大孝子，很可惜是索命版的。
心里还在盘算着要不干脆十年前就把渣爹给解决了算了，结果尽头的手术室终于有了动静，一直显示“手术中”的牌子切换成绿色，手术室大门打开，病床被推出来，上面躺着尚还在昏迷的老爷子。
收起刀子，擦干净棒球棍，宋鲤一脚把躺在走廊正中央碍事儿的宋宏盛踹到边儿上，和陈喻梅赶紧上前，看着医生。
“医生、我爸…我爸他不会有事儿吧。”
主刀医生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靠太近，“病人抢救是抢救回来了，但是由于年龄偏高，有风险，醒来的几率只能看个人，要先去重症病房隔离几天再说。”
“……好、好的！感谢医生！”
跟在医生护士后面一路跟着到了重症病房外面，陈家的几个姊妹碍着宋鲤还在的缘故，只敢远远地看了老爷子两眼，不敢凑太近。
“这两天都会是危险期，要是病人能熬过去醒来的几率就会增大，想要进病房要通知护士，给你们穿无菌服才能进。”
公事公办地交代完注意事项，医生转身离开去休息，留下几个护士还在整理仪器。
隔着病房外的玻璃，宋鲤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满身都是管子还带着呼吸器的老爷子，完全无法将之与十年后走路都还虎虎生风，用拐杖锤人贼疼的老人相联系起来。
十年前的老爷子是怎么能恢复成那样的？完全看不出后遗症。
夜色已深，几个陈家人在假惺惺问过要不要陪陈喻梅守夜，被拒绝之后就陆陆续续回了家。
到了凌晨，住院部的医院彻底陷入了死寂，还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至少还有环境不错的休息室，宋鲤领着陈喻梅到休息室柔软的沙发上坐下，给她身上披了件校服外套。
“这件事，我也没想到你大姨二姨他们对爸爸嘘寒问暖，这种时候居然能说出放弃抢救这种话…”
拉着宋鲤的手，陈喻梅的情绪也在那些烦人的亲戚姊妹走了之后逐渐平复下来，想着先前在手术室门口吵的架，她神色复杂。
“影响你学习了吧，其实我一个人守夜就可以的，马上要期末了。”
“没事的，不影响，我请了假的，这几天都能陪着妈妈在医院。”宋鲤反握住陈喻梅的手，安抚地对她眨眨眼，有些俏皮，“我那么厉害，就算这几天不去学校也没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现在宋宏盛被自己打残，还必须防着那一群随时想要来拔管儿的陈家人，宋鲤这几天必须陪着陈喻梅一起，至少要熬过老爷子的危险期。
哦，渣爹，自己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略略一回想，宋鲤好像这才想起来宋宏盛被自己遗忘在了手术室那边，当时自己一脚把人踹到了椅子下面，加上人多，医生也没看到地上还躺了个人。
不会真失血过多挂了吧。
“妈，我好像丢了个东西在手术室那边，你等我去取一下。”
火速站起来，宋鲤跨了两步就想要赶紧开门冲到手术室那边儿去，手刚摸上休息室的门把手，身后却传来陈喻梅的极轻的一声。
“孩子，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抓住门把手的手指倏地用力，指尖翻出过度用力的死白，宋鲤的心脏在此刻急速跳动，他感觉自己身体在陈喻梅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成了一具生锈的机器，无法控制自我。
见宋鲤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陈喻梅笑了笑，继续道。
“其实我这一生，可能前半生在我爸爸的庇护下过得太过顺遂，以至于结婚后的后半生，非常不幸地遇见了宋宏盛。”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找了多少个女人，其实我都知道得很清楚，他跟我结婚也只不过是盯上了陈家的财产罢了，只可惜，这一点，我在阿黎出生好几年后才意识到。”
“我太蠢太笨啦。”陈喻梅敛眸，无奈地笑，“但是我还奢望能拥有一个和谐温暖的家，希望阿黎有爸爸，所以让宋宏盛猖狂了这样久。”
“你应该很想知道我是怎样认出来的吧。”
陈喻梅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端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注视着宋鲤，没有雷霆大怒，也没有伤心，包容且慈悲的母亲坐在那里，好听的语调叙述着不算长的故事。
“其实阿黎的性格缺陷从小时候就展露出来了，没有情感，不懂喜乐，许多行为都经常让我和温姨头疼。”
不懂亲情不懂感情，眼里只有自己目标，得不到的就要强行掠夺，这倒是和原书宋黎的性格对上了。
“直到有一天，我能感觉到阿黎不见了，他消失了，这具身体变成了一具空壳。”
听到这里，宋鲤这才稍微回过神，哑着嗓子问道，“……消失…？什么意思？”
他在问715。
【消失就是，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宋黎在很早之前就灵魂觉醒逃逸了，世界意识为了遮掩，给宋黎的身体捏造了一个能控制的空壳灵魂，没有意识与感情，只是一具会完成基本任务的东西】
【因为世界意识的遮掩，主神也是在很多年之后才察觉到这边的问题，于是就让我选中了宿主你】
那么按照陈喻梅和715说的相结合，就是很多年陈喻梅就发现了不对劲，只是有世界意识的压迫，她无法反抗，无法诉说，直到宋鲤的出现。
陈喻梅周身的玻璃罩在一点点龟裂、破碎，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部破碎彻底摆脱世界意识的掌控。
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靠着自己打破世界意识压制的。
站起身，陈喻梅踮起脚，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的宋鲤脑袋顶呼噜了两下。
“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出你啦，多么健康多么活泼呀，特别特别好。”
“把你揭穿了的话，还会继续叫我妈妈么？”
咬紧牙关，口腔弥漫起酸涩，宋鲤忍着想要落泪的冲动，抓着陈喻梅手贴上自己的脸。
“是的，妈妈，我叫宋鲤，鲤鱼跃龙门的鲤。”
原来，十年前，陈喻梅就知道了真相，这位母亲早就知道了。
低着脑袋，宋鲤后退两步，拧开休息室门把手，几乎是逃也似地道，“……我、我先去手术室那边了，马上回来。”
他甚至不敢再继续与陈喻梅那带着笑的温柔眼眸对视，转身出门拔腿狂奔，715跟在后面追。
【哇，宿主，怎么哭了呀，现在没有剧情偏差值，被发现了也不用这样难受呀】
而且看陈喻梅的样子，应是觉得自己儿子死了然后你成了她的第二个儿子，多好的事情】
自诩高级系统的715至今也没有参透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
医院走廊开得十足的空调让宋鲤终于冷静了些许，他拍拍脸，长呼出一口气，问715道。
“问你个问题715，像陈喻梅他们觉醒了之后，还会再被蒙蔽回去吗？”
【咦，不会呀，觉醒了就是觉醒了，不再受到世界意识的控制，就不会再受蒙蔽了】
“那就很奇怪了……”
听见这样的回答，宋鲤皱起眉头，“十年后当时我刚穿过来的时候，陈喻梅明明还是没有觉醒的样子，直到我在医院里才听见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既然十年前的陈喻梅就已经打破玻璃罩自我觉醒，那么十年后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世界意识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第86章 世界意识的追杀
埋着脑袋一路低着头思考,715跟自己知道的差不多，现在的715最大的功能就是当一个大号皮卡丘，至于剧情发面就完全靠不住了。
脑袋飞速运转,等宋鲤停下脚步时,他又重新站回到了手术室门口,宋宏盛果然还在长椅底下躺着，宋鲤上前去把人给拖出来，伸出食指到鼻子下方探了两秒。
还有气,啧，命真硬。
“715，你说，既然陈……妈妈她十年前就觉醒了，那为什么还不和宋宏盛离婚？一直拖了十年,是有什么把柄在宋宏盛手里吗？”
【是呀为什么呢,她可是靠着自己打破世界意识的控制的耶，还不和渣爹离婚，这种人不离婚留着过年嘛？】
715也很费解，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它这个小系统不知道的什么爱恨情仇吗？
把宋宏盛连拖带拽拖到普通病房去，看着护士给他做伤口处理包扎，宋鲤感觉自己真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大孝子。
普通病房没有特护病房那样隔音，窗户外边，风雨交加雷声大作,吹得医院周围种的树木刷刷作响,稍微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大颗大颗冰冷的雨滴就裹挟着风一起涌了进来。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属于夏季的雷雨天。
只有宋鲤才知道，这场暴风雨意味着,十年前的世界意识苏醒了，以陈喻梅的觉醒作为开端。
每次都是这样，上一次祝晚久出事也是这种天，一道道紫色的滚雷劈下，带着十足的气势，像极了那种所谓的神罚。
世界意识苏醒，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盯上的就是宋鲤，估计恨不得现在就来一道能拐弯儿的雷转头劈死这搅乱它小世界的外来者。
【宿主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像之前那次自己捅自己就行，我们主神都是会给每个穿越者都进行了灵魂绑定的，不会出生命危险】
“真的假的，你们那靠不住的主神还能想到这周全的想法呢？”宋鲤闻言持怀疑态度。
【真的真的，主要灵魂绑定是怕宿主跑掉了来着，跑掉了那收集的任务就白费了呀】
“……还怕宿主跑掉？你们一共绑了几个宿主？”
715掰着数据数了数，【加上宿主的话应该有……五六个吧！】
它们家主神也就能够绑定这么点宿主了，全指着这几位宿主收集来的能量过活，可不能让人跑掉。
宋鲤：……
这主神听上去怎么这么废柴啊喂，真的不会反过来被小世界打死吗？
暂时勉强相信了715的话，宋鲤双手握了握，手心里有些黏黏糊糊的血，是刚刚拖宋宏盛头发粘上的血。
“去洗个手然后回去吧，今晚得熬个大夜不能睡了，除了看老爷子还要注意防着世界意识。”
普通病房没有像特护病房那样每一间都有个独立厕所，只有走廊尽头有个公共卫生间。
厕所惨白的吊灯频闪，似乎有些接触不良，明明灭灭照亮底下人的眼睛。
宋鲤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血迹，厕所里很安静，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回荡着水流的哗哗声。
原本只是有些频闪的吊灯忽然开始明灭闪烁，接着就像是瘟疫传播一般，整个厕所连带着外面走廊的部分的吊灯全部开始无规律变亮变暗，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吧嗒”、“咕唧”、“吧嗒”
有什么黏腻的声音从背后窸窸窣窣窜出来，宋鲤冲水的动作停顿下来，沾满水的手缓缓关上水。
没有了水流声，那背后粘稠的咕叽声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愈发明显起来，凝聚起来的黑气如同阴暗的毒蛇般，匍匐在光滑的瓷砖上，逐渐逼近宋鲤。
盯着被水流冲得洁白到反光的洗手池，宋鲤没有动，在心里跟715链接对话。
“715，我数三个数，数到三，咱就冲刺往回跑。”
【什么……？】
“三！”
变故就在电光火石间，宋鲤大喊一声“三”后立马拔腿往外冲，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低下头，拼尽全力，尽他所能迈开步子跑。
追在他身后的，是一股又一股如同潮水般汹涌的黑气，紧紧咬在宋鲤后面，追着他一路向前。
那些黑气比宋鲤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来得要凶猛，如果说顾望闲从前对自己出手的黑气是涓涓细流的话，那眼下他身后追的这些黑气就是汪洋大海。
世界意识降临，祂选择对宋鲤出手。
真不愧是本体，量大劲儿足，下血本出了这么多黑气，宋鲤要是被逮住了，估计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咬紧牙关，宋鲤使出吃奶的劲儿跑路，沉闷凌乱的脚步声贯穿整个走廊，却没有一个病人出来投诉，前台值班的护士不知是交班去了还是被病人叫去了，也不见踪影，整个住院部跟死了一样可怕。
放弃了坐电梯，宋鲤跨步上楼梯，身后的黑色潮水也咆哮着追了上来，气势汹汹。
到了后边儿，宋鲤的速度明显减慢，虽然现在这幅身体属于青少年最有活力的时期，但也还是顶不住这般剧烈的冲刺和长时间奔跑。
跟着宋鲤的715哪里见过这阵仗，被吓得哇哇大叫，试图用电击无果，它的电击只能适用于人，对那幽灵似的黑气没用。
【哇啊啊啊怎么办呀宿主？！你被这黑色的玩意儿抓住了是不是就会死啊！】
“那不废话吗！！不会死我跑这么快干什么？！”
【那、那那那…那我先在这里感谢宿主的一路陪伴！虽然宿主你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都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宿主，但是我会永远想念你含笑九泉的音容笑貌的呜呜呜…】
连离别感言都提前写好了，真是一好贴心的系统。
“……谢谢你啊！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
等后面逃过一劫了之后，宋鲤发誓一定要找到txt格式的成语大全喂给715。
住院部有七层楼，特护病房就在顶楼，宋鲤爬上去腿已经软了一大截，喘了两口气，他正准备跑向休息室带着陈喻梅一起跑路，却见那休息室门缝下面也溢出了一缕缕黑气。
睁大眼睛，宋鲤冲到休息室门口，从门上的玻璃小窗看进去，见陈喻梅周身萦绕着大量的黑气，而她坐在黑气中心，低垂着脑袋。
“怎么可能？！715，你不是说觉醒之后就不受世界意识的影响了吗？现在又是什么个情况？！”
【诶？！怎么会？不可能呀！摆脱控制的人应该都不会受到世界意识影响了，除非……】
宋鲤扑上去疯狂撞门，里面的人依旧没有意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的玻璃罩在陈喻梅周身再次建立起来，黑气像一颗茧，紧紧地束缚着她。
在玻璃罩重新建立好的一瞬间，宋鲤听见隔壁房间有医疗仪器的“滴滴”声急促响起，是老爷子的病房。
一刹那，好像有一股电流流窜过宋鲤全身，他看着仍然无知觉的陈喻梅，后退两步，又看向隔壁病房里几乎算得上是医学奇迹般醒来的老爷子。
摆脱控制的人当然不会再受到世界意识的控制，除非……
除非她自愿与世界意识做了交换。
陈喻梅用自己做了交换，代价是自己重新回到混沌迷茫之中，换来老爷子的身体健康，无病无痛。
“怪不得……居然，居然会是这样…”
宋鲤喃喃着，看着眼前逐渐逼近的黑气，退无可退，不管是休息室内的黑气还是后边楼道里追上来的黑气，两面夹击，宋鲤被逼到走廊尽头。
“……715，如果我现在死了会怎么样？”
【我、我也不知道啊哇啊啊啊！宿主你不要死啊！】
粘稠得如有实质般的黑气吞噬了角落里的宋鲤，医院在他被拖进黑气的下一秒恢复了正常，灯光回暖，不再闪烁，值班的护士来回走动，听见老爷子病房动静的医生匆匆赶来。
栽进了黑气里，宋鲤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深海般，无法动弹，四肢无力挣扎，胸口像有一块巨石压着，肺里的空气悉数耗尽，缺氧窒息带来的脑袋发晕，又是这样濒死的感觉。
胸口爆发出一团金光，跟先前他十年后自刀时胸口窜出来的金光有异曲同工之处，小小一团，看上去毫无攻击性，但只要黑气接触到了那金光，都尖叫着溃散。
金色小球蹦蹦跶跶在宋鲤全身滚了一遍，碾死蒸发了一串黑气，在看着黑气丢盔弃甲般逃窜离开后，才重新没入了宋鲤的胸口。
缺氧窒息的宋鲤几乎是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眼看着宿主被裹挟卷入黑气里后，715也是被迫和宋鲤切断了联系，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所以没有人知道刚刚在黑气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715只知道三分钟前还气焰嚣张看起来要把自家宿主生吞活剥的黑气，不知道接触到了什么东西，扭曲尖叫着把宋鲤吐了出来，飞也似地逃走了。
【哇，宿主，你现在是连世界意识都嫌弃的存在了耶，它都吐了】
“……你少说两句吉祥话我能多活十年。”
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缓了好久，宋鲤这才勉强恢复了一丝力气，撑起身体，看着远处老爷子的病房里，一群医生围着转醒的老爷子啧啧称奇。
“嘶，我也挺想问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四处摸了摸，全都完好无损，看起来就像是世界意识吃饱了撑的把自己吃进去吐出来吐着玩儿。
“难不成，真是你家主神那个所谓的灵魂绑定起作用了？”
倒在一旁走廊的长椅上，宋鲤长叹一口气，浑身累成一摊泥，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不行了，睡了睡了，老爷子没事儿了，世界意识也跑了，我得歇一下了。”
白天还带了向淼文逃课出去玩，宋鲤现在只觉得自己合上眼皮就能立马进入深度睡眠。
眼睛逐渐失去聚焦，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宋鲤就要睡厥过去，脑袋里却突然传出刺耳的警报声。
那阵警报声格外尖锐刺耳，是宋鲤先前都从未听到过的，几乎快要被震聋，他烦躁地堵住耳朵，捏住715前后摇晃。
“715！你就不能在宿主睡觉的时候设置一个睡眠静音模式吗？！吵死了！”
【不不不……不是呀宿主！！出大事了宿主！！】
715看着屏幕上传来的提示，语言系统差点打成结。
【宿主！！大事不好了啊宿主！！漂亮崽！漂亮崽他！血量警报了！！】
【漂亮崽有生命危险了哇！！】
第87章 我们回家
虽然说715的宿主是宋鲤,但是高级系统的权限大于这个小世界里的大部分人，包括向淼文这个主角，所以关于向淼文的身体数据715也是绑定过的,如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
“……”
宋鲤坐起来,接过715递过来的屏幕,血红色一片，上面正显示着向淼文的血量逐步流失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
【额啊啊啊宿主愣着干什么呀快去救漂亮崽啊！世界意识肯定是见对咱们下手没有讨到好处就去找漂亮崽发泄去了！】
宋鲤：“……体力恢复的药剂呢，有没有,给我来十管。”
抬起手表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已经折腾到凌晨，宋鲤冷笑一声，接过715递过来的体力恢复剂，抬头一口灌了下去。这玩意儿在商城里就摆在补肾剂旁边,原本想要来干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喝下去连半分钟都不到,宋鲤就感觉到一股带着暖意的能量从胃流淌至全身，原本在爆发逃跑后发软的双腿也重新恢复了力气，宋鲤感觉自己又可以跟世界意识来几个来回的追逐战。
撑着膝盖站起来，宋鲤长呼出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大爷的，别让我逮着世界意识的弱点，不然我绝对要往死里弄它。”
整完自己整陈喻梅,整完陈喻梅再跑去整向淼文。
狗东西,以恶作为养料滋养自己，要是宋鲤和主神不介入进来的话,这个小世界迟早会因为世界意识的操作而崩溃消散。
陈喻梅还倒在沙发上昏睡，宋鲤用手机留了条信息之后大步飞奔出了医院。
医院距离向淼文家说远也不算远,但是徒步赶过去还是有点要命，秉持着最后一点良心，宋鲤没有叫司机，直接在路边开了一辆共享单车。
“……卧槽，好怀念我家的私人直升机，要是我这个时候坐着直升机肩扛加特林从天而降对着世界意识来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扫射，绝对帅死了。”
人家英雄救美都是这个样子写的，坐拥军队般的规格的保镖们，直接吓尿反派，然后坐着直升机从天而降，头顶再来一盏探照灯，逼格满分。
而不是现在自己这样两只脚狂踩自行车，指望着把自行车踩出风火轮原地起飞的架势。
【…宿主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把你现在做过的所有卷子买废品估计都不够买一个直升机模型】
自家宿主到现在都还治不好中二病，愁。
夏夜的风也算不上也多凉爽，裹挟着汽车尾气的风扑在脸上，宋鲤眯着眼，把自行车搓出了火箭炮的速度。
压着弯一个刹车停在向淼文家的小区门口，宋鲤丢下车赶紧跳下来，由于蹬自行车用力过猛腿有些软，他向前踉跄一下摔倒跪在地上，手掌按在年久失修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擦出一片细密的血痕。
来不及顾及这些小伤口，宋鲤站起身向后两步，随后助跑起跳，一只手抓住那老小区的围栏边，另一只手撑起身体翻了过去，比白天翻学校墙的速度要更快更利落。
这种老小区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些跟单元楼同年龄的老太太老大爷，现在凌晨时分，小区里早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大部分住户都不知道翻了几觉，连守门的老大爷都仰躺在藤椅上睡得死沉，宋鲤翻墙的动静都没听见。
“715，快！告诉我向淼文住哪栋楼的？！”
飞速跑过前边的公共区域，来到几栋单元楼底下，宋鲤抬头张望，将目光锁定在了中间一栋楼的，还亮着灯的客厅窗户。
【对！宿主，漂亮崽家就在这里！】
只是让宋鲤没想到的是，这种看起来破破旧旧，失修已久的小区单元楼底下，居然还每栋楼都安装了高级密码锁，输密码或者刷卡才行。
“密码是什么？！715你不是高级系统吗？快告诉我这个密码是多少？”
【啊……这个，宿主…我不知道呢…】
宋鲤差点给715这不靠谱的家伙跪下了，“你不是都在吹嘘自己是高级系统吗？入侵手机系统获取资料分分钟的事情，这个密码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现在说做不到？”
715都快哭了，【因为那是互联网数据呀，可是主神没有给我们写能开锁的程序，谁能想到我一个狗血系统有一天还要跟着宿主到处开锁呢呜呜】
宋鲤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气极反笑，后退远离单元楼，抬头数了数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第三层。
“……算了，还好这种老小区的楼层数不高。”
【咦宿主你要干什么？咦咦咦！！！】
在715的惊声叫唤里，宋鲤再次助跑起跳，一把抓住单元楼墙体外面的排水管，然后手脚并用一点一点慢慢向上爬。
直接从外面突进进去。
幸好这种老小区每家每户外面都装上了防盗网和遮雨棚，给宋鲤爬楼提供了很好的借力点，他翻身踩着二楼顶部的雨棚，双手抓住三楼的生锈铁防盗窗，从系统商店的一堆破烂里翻出了能用的工具。
一把物理学圣剑撬棍。
这种时候倒是不嫌弃主神给商店塞破烂了，宋鲤拿着撬棍撑住防盗网使劲掰弯了一截，然后顺着增大变宽的缝隙钻了进去，踩着防盗网，蹲在窗户外面朝房间里望。
入眼是到处散落倒在地上的家具，被打碎散落一地的茶几玻璃，什么杯子盘子碎片，一片狼藉，看起来就跟被小偷入室抢劫雁过拔毛一般。
没有看见任何一丝黑气，宋鲤睁大眼睛看向客厅中间的两道身影，和地板上蜿蜒流淌的血迹。
被压在下面的是尚还穿着校服的向淼文，有血迹从他身下流淌出，形成一滩血洼。
“715，那个按在向淼文身上的人是谁？”宋鲤拿着撬棍的手紧了紧，目光沉沉。
【报告宿主，那个是……向淼文的父亲，就是之前说的他的继父】
【叮咚——】
在715话音刚落下的下一秒，宋鲤面前就弹出来一个系统提示框。
【您有一份新的资料卡，请查收】
是关于向淼文的资料，在原书以外，不为人知的剧情。
*
向淼文在很小的时候捡到过一只猫，半死不活的小猫，只有两三个月大，身上不知道被野狗还是人弄伤了，浑身都是血，沾湿了脏兮兮的毛发，一缕一缕黏在一起，看起来快要死了。
他抱着小猫，从存钱罐里掏出自己攒下来的所有钱，去到了最近的兽医诊所。
诊所里有好多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小动物，活蹦乱跳，带着勃勃生机，只有怀里的小猫，颤动的心跳几近于无，生命被皮肉牵扯着，呼吸急促。
向淼文低下头，捏捏小猫的爪子，手指轻轻搭在它隔着薄薄一层皮的肋骨上，弯下身子，去看小猫毛发间尚还存活的虱子。
用纸巾擦拭掉小猫身上的血水，能勉强看出来身上的花色，是一只长毛三花猫，要是能活下来长大，一定很漂亮。
但是生命哪有那么多的奇迹呢。
小猫还是死了，死在诊所医生的桌子上，向淼文感受着那小小的身体逐渐融化成一滩软烂的皮，临死前最后挣扎着四肢，用尽全身力气叫唤，尖锐细小的声音像极了婴儿的啼哭。
小猫冰凉的身体瘫在自己手上，在手心留下了滚烫的烙印，和身上的伤疤一起，混成诅咒的印记。
向淼文很多年后才意识到，自己就是那只小猫。
没有人爱的小猫，从小孤零零地流浪，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躲在狭窄逼仄潮湿的小角落里苟延残喘。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个家，这个家是属于向陈东的，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斑驳的白墙，脏脏旧旧的被子，永远残缺的家具，这些所有的东西构成了向淼文对“家”的构想。只要向陈东喝多了酒就会打砸摔碎家里的东西，包括向淼文。
领居家的大娘偶尔会数落向陈生几句，但是看着向陈生那浑身腱子肉的样子，又退却了。
警察也不会管这样的家务事，没有人能管，没有人能救。
只要再坚持一下，坚持到考上大学，离这里远远的就好了。
向淼文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从哪一天起，向淼文就清楚地知道了身边的人几乎都对自己带着深层的恶意，那种龌龊、令人作呕的眼神，他已经能从原来的惶恐逃避到现在的麻木。
他也清楚地知道，向陈生也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老小区的天台没有锁，许多人在上面晾晒衣服种菜，向淼文许多次登上过天台，他趴在生锈的栏杆边上往下望，楼下路过往来的人变成一个小点，看得人头晕目眩。
只要这样跳下去，只要闭上眼睛，只要把自己藏起来，逃避一切，做一个永远不会醒的美梦，要是这样就好了。
他想，要是自己就这样死了，谁会悲伤呢，会有人为自己落泪吗？
向淼文时常这样问自己，会有人为自己悲伤吗，这个答案在几个月前一直都是空白的，直到宋鲤的到来。
太奇怪了啊，宋鲤，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下雨天喜欢在湿漉漉光滑的瓷砖上溜冰，一步踩一个小水坑，问自己踩不踩，喜欢拽着自己去探索学校周围奇奇怪怪的店，喜欢买很多奇形怪状又丑又搞笑的小摆件，然后跟在自己身后给自己讲述很多看过的小说，讲到一半先哈哈大笑起来。
向淼文从来没见过怪点子这么多的人，矛盾又冲突，奇怪又可爱，将他从一潭死水里拉拽出，跃入人山人海的喧嚣。
小鱼吐出一串又一串的起泡，戳破就会有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掉落，向淼文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或许是某人的奇思妙想。
小鱼漫游在天际，和压抑拉出好多距离。
在被向陈东压倒的瞬间，向淼文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宋鲤。
少年的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热忱，伸出手和自己约定好下一次看烟花，还固执地拉了一个钩，向淼文笑他幼稚。
要是没有去赴约，他会不会很伤心，那双明亮的眼睛会不会有别样的难过？
紧抓住手里的刀，向淼文拼尽全力扎进向陈东的肩膀，只可惜少年和成年人的力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没有几个来回，他手里的刀就被向陈东夺走了，争抢之间还划到了自己。
温热的血自身体里流淌出，向淼文双眼逐渐发花，他张口死死咬住向陈东的手臂，听着男人的惨叫，被怎么打都不肯松嘴。
完蛋啦，怎么办，这下是真的要死掉了。
宋鲤那个笨蛋会为自己流泪吗，一定会吧。
……
【宿主……宿主！你真的确定吗！！】
眼见宋鲤就要举起撬棍砸开窗户，715赶忙在宋鲤下手前挡住。
“起开！我现在就要进去把那个狗杂种片成片码好喂狗！”
【不是呀宿主！这是属于漂亮崽的十年前的命运转折点，现在这个玻璃就代表着属于他的命运的罩壁】
被宋鲤一巴掌挥开，715又重新扑了上来，扒在宋鲤脸上，像个抱脸虫。
【就像祝晚久和谢方白他们一样，宿主你现在打破玻璃，是要付出代价的呀！漂亮崽作为小世界的主角，你打破他的命运付出的代价会比先前的所有加在一起都要大！】
“……付出什么代价，总不会是一命换一命吧？”
宋鲤总算是放下了撬棍，把715从脸上拔下来。
【那倒不是，只是……宿主你打破了漂亮崽的命运，撬动气运，你就彻底回不去了】
彻底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留在这里，无法回去原来的世界。
715还记得当时宋鲤说过完成了任务就想回去，不会留在这里。
【宿主，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吗？】
听见“回不去”几个字，宋鲤垂下眼，忽然沉默下来。
这里对于曾经的宋鲤来说就是一个纸片世界而已，每个角色都有既定的剧本，他们按着早就制定好的剧本走到终点就可以。
直到留在这里越久，他就越看到每个人为了命运束缚挣扎的样子。
如果自己没有穿来呢？原来的向淼文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原书剧情就是他放弃挣扎的样子吗？他会绝望吗？会痛苦吗？
宋鲤，你会为了他留下吗？
“……”
哐当——！！！
玻璃碎裂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小区内，宋鲤举起撬棍全力一击，没有留一丝余力，在窗户碎裂的下一秒，浑身从指骨到头盖骨都泛起剧痛，因这剧痛，宋鲤踩着窗户边缘脚一滑，狼狈地摔倒在玻璃渣子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那不废话吗！我不留下谁留下……我草疼死你爹了……”
虽然有做过预想，但是世界意识的惩罚疼痛还是有些超标了，宋鲤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打断成了两节，半边身子麻痹，他呕出两口血，跪在地上，连玻璃渣扎进手掌膝盖也没有感觉。
“愣着干什么？！！715给我放电！别让这个逼活着走出这扇门！”
忍着剧痛，宋鲤撑起身，把手里的铁撬棍精准地砸到向陈东脑袋上，随后扑过去，跟着715一起把向陈东按在地上噼里啪啦往死里揍了一顿。
是真的往死里揍没有留一点手的，715中间还特地给向陈东买了吊命的药，防止被自家暴怒的宿主给打死。
将不省人事不知死活的向陈东丢在一边，宋鲤捂着发疼的心口，哆哆嗦嗦爬到向淼文身边，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口，眼泪却是比向淼文还先一步掉落。
“……没关系了，我来了…很疼啊对不对，以后不会了……”
哽咽着从商店里狂买了几十包止血包，宋鲤擦擦眼泪，给向淼文贴上止血，将人搂在怀里。
“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每天给你做好多好吃的，那些玩偶我也全都摆在床上了，你信我，我帮你解决这个狗东西。”
宋鲤想，世界意识真的是坏透了，给了向淼文这样一个绝望又毫无出路的人生，让他除了绝望毫无选择，怎么能这样苦呢？
失血过多，向淼文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伸手刮掉宋鲤脸上的泪，慢慢将脑袋埋进宋鲤怀里。
有人弃他如草芥，有人却还能忍疼擦掉眼泪继续爱他。
后来的宋鲤经常吐槽自己想要一份坐着直升机从天而降的帅逼剧情怎么这么困难，其实向淼文没有告诉他，当年打破窗户滚下来的宋鲤特别帅，比电视里的那些大侠英雄奥特曼都还要帅。
一尾彩色鱼鳞的小鱼，打破了鱼缸玻璃，跃入那片广袤死寂的水。
总会有人为你点亮灯，满目疮痍的眼底也盛着稀碎的光。
“好。”
第88章 孝掉大牙
刚刚打破玻璃的动静太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来人看情况，宋鲤懒得清理现场，只是把窗帘关上把灯关掉。反正715的高清摄像头一直全程架着在,大不了第二天局里见,向陈东只有哭着进去的份儿。
他扶着向淼文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人背了起来，往上送了一下，调整好姿势。
“走啦,回家。”
世界意识退走后暴风暴雨就消失了，一路上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宋鲤还是改不了喜欢踩这些沿路水炸弹的习惯，一脚一个，一路走一路哗哗声。
被雨洗净后的天空不再像往常那样灰蒙蒙,细碎的星星散落在云层间,呼进肺里的空气也格外清新。
“今天的星星真多，以前都看不见几颗，要是后面有时间，咱们一起去乡下玩一圈，我带你去抓虫子，这种雨后的天气还会在树根下面捡到好多蘑菇，那里的天空可好看。”
“你要是不怕被蚊子咬的话，也可以在外面架张躺椅躺着,一边躺在椅子上吃西瓜一边数星星。”
“你太瘦啦,也不肯好好吃饭，来跟我住段时间保管把你喂胖,我会做好多补汤。”
向淼文一直把头埋在宋鲤肩窝那里，双手环住脖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宋鲤知道他没有睡，一路上都在碎碎念好多美好的未来。
他知道向淼文肯定都听见了。
背着人一路走回到家里，宋鲤刚把向淼文放下来放在沙发上，刚才一路上都在装睡的人立马睁开了眼睛，有些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我家……嗯虽然目前是租的房子，你放心，就我一个人住，没别人。”
走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气腾腾的热水，宋鲤秉持的观念就是没有什么不是一锅热水澡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多泡一泡。
当然，春药这件事除外。
在眼睛上结结实实绑上毛巾，宋鲤顺了客厅的一个小凳子放在浴缸前，大马金刀地往上一坐，一脸严肃正人君子的模样对着浴缸里的向淼文道。
“你放心洗，我用我项上人头发誓绝对不会看，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喊我。”
那叫一个正直心无邪念。
向淼文：“……这倒也不必。”
主要是害怕向淼文在浴室里干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宋鲤没有坚持呆在浴室里，但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
泡了一个浑身舒适的热水澡，所有骨头都舒展了开，宋鲤摊开家里毛茸茸的大浴巾，将向淼文裹成一只大号茧放在了床上。
宋鲤感觉自己像是那种面点师傅，将新鲜出炉的向淼文小面包揉揉搓搓拍拍捏捏使其蓬松香喷喷。
“关于我的体质的问题……我觉得你应该也都猜到了吧。”
挣扎着坐起来，向淼文终于选择了跟宋鲤说明白，包括曾经血淋淋的过去。
宋鲤知道这会是属于他的转折，诉说出过往的黑暗，一把大火烧得透彻，然后迎来未来的新生。
“说出来就好好睡一觉吧，安安稳稳睡到天明。”
孤单流浪了好多年的小猫被捡回温暖的家里，拥有属于他的可以栖息的地盘，不再担惊受怕，不再饥一顿饱一顿，于是也再回不去从前的地方。
看着说到最后给自己讲睡着的向淼文，宋鲤卷好被子，把在娃娃机抓到的玩偶塞到他怀里，也跟着躺了下来，眼皮逐渐合拢。
前后一直折腾到半夜，体力药剂喝完的反噬效果也来了，宋鲤几乎是沾上枕头就失去了意识，只记得在昏迷前跟715交代了一下帮忙给老师请假。
两人依偎蜷缩着在柔软的床上，脑袋挨着脑袋昏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与其说是睡醒的，不如说是饿醒的，揉着空瘪的肚子，宋鲤打开冰箱取出鸡蛋培根做了能快速吃上的东西。
油炸培根炸出一串脆响，宋鲤打着哈欠，迷迷蒙蒙半睁着眼给培根翻面，背后忽然贴上了一团温暖。
是向淼文，也顶着睡出来的鸡窝头，懒洋洋地从卧室里出来，贴在宋鲤背后，鼻头耸动。
“好香，做的什么，好饿。”
“培根煎鸡蛋，快了，撒点黑胡椒就行了。”
热上两杯牛奶，勉强作为两人的早午饭，向淼文捏着叉子大口大口咬着培根，像是饿极了。
“昨晚……事情发生得突然，今天都没去学校，老徐不会急死了吧。”
等吃完饭，向淼文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内还得上学这事儿。
“没事儿，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请好假了。”
715还附带上了一些现场的照片，绝对把老徐吓了个够呛。
拿出抽屉里的药箱，宋鲤再仔细给向淼文脖子上的伤口上了一遍药，脸上的伤口也顺带重新处理了一遍。
浑身上下都是伤，真是要好好养着才行。
“向陈东那边……”
虽然很想逃避向陈东和过去的那些事情，但是向淼文至少还是有法律意识在，想着昨晚宋鲤几乎是下了死手的力气，还是担心他担上什么事情。
“害，你说那狗东西，放心吧，有问题的只会是他。”
715当时给他喂了吊命的药，有那药的药效在，估计现在躺了一晚上身上的伤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估计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屁事都没有，但是有向淼文身上的伤，再加上录下来的视频，宋鲤再去找老爷子借个律师过来，绝对能让向陈东进去吃上国家饭。
“正好请了假，今天就去把这些事情解决。”
牵着向淼文，宋鲤先是把人带去了医院里。
顶楼的高级特护病房环境是向淼文从来没见过的好，他有些拘谨地跟在宋鲤身后，隔着玻璃看到病房里有一位把床头摇起来半坐着的老人。
世界意识这方面倒是守信，说交换就真的把老爷子给治成了堪称医学奇迹，经过一夜的恢复，在医生的反复检查确认之下已经从ICU转了出来，转进了谁都能进去的普通病房。
只是现在病房前守了一群气势汹汹的西装保镖，一个个戴着墨镜一米九几，双手背在背后，光是气势就能吓死人。
保镖前面有道熟悉的身影，是管家，原本面无表情，在见到宋鲤来了之后立马换上笑眯眯的和蔼慈祥的笑。
“小少爷你来了？昨晚那么累，有没有睡够，学校那边请了假吧。”
“请了请了，林叔，我妈呢？”
“哦，我后面凌晨赶到医院之后就派人送夫人回家休息去了，现在医院这边有我守着，小少爷你也不用担心。”
言外之意就是有他把守着病房大门，那些老爷子的大女儿二女儿和一堆稀奇古怪的亲戚全都进不来。
“那行，我进去看看老爷子，这是我同学，你们放心。”
完全没见过这种□□阵仗，呆滞住的向淼文被宋鲤牵了进去。
虽然有猜想过宋鲤家会很有钱，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架势。
看着宋鲤要和老爷子说话，向淼文也不再进去了，坐在病房外间的沙发上等着。
“恢复得怎么样啊老爷子，是不是感觉自己身体猛得能跟老虎PK一下子？”
大大咧咧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平时吐槽715对自己说吉祥话，现在宋鲤也被传染得学会了。
把手里的报纸卷成筒，老爷子没好气地给了宋鲤脑袋上一下。
“昨晚的事情管家都说给我知道了。”
“噢那就好，你瞧他们这么对老爷子你，以后的遗产就一分别给他们留，全给我妈算了…哎哟。”
脑袋上又挨了一锤，宋鲤总算收敛住了他的吉祥话。
看着坐在床边捂着脑袋笑哈哈的少年，老爷子神情复杂，叹了一口气。
“臭小子，你不是宋黎吧。”
宋鲤：……诶诶诶？
“715，我演技有这么差吗，怎么一上来就被揭老底了。”
【宿主，你的演技不是差不差的问题了】715诚恳道，【宿主你根本就没有演技啊！】
人家原来的高冷面瘫你是一点都不肯装一下啊。
看着宋鲤陷入沉思怀疑人生的模样，老爷子就像是随口唠家常那样提了一句，然后又轻飘飘地略过。
“说吧，我可不太相信你是单纯来看我的，来找我干什么？”
“哇，咱外公就是眼力超群，一下子就看出我目的不纯了。”
宋鲤见老爷子跳过了这个话题，也赶紧转移话头，压低声音，凑到陈老爷子耳边，贼兮兮地道。
“外公，看见外面坐着的那个男生了嘛，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顺着宋鲤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老爷子也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向淼文，点点头，"……挺白净一孩子的，就是怎么脸上有这么多伤。"
“是吧是吧！”宋鲤眉飞色舞，在老爷子面前把向淼文用尽自己毕生的文化从头夸到尾，一串串的成语恨不得把他吹成绝世乖乖崽。
“打住打住，说你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哦，那外公你先吞下口水，我怕你被呛到。”
陈老爷子狐疑地看着宋鲤，“臭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向淼文他以后就是你的孙媳妇了！怎么样！惊喜吧！”
“快快，正好今天外公你就见了你的孙媳妇了，给人点见面礼不过分吧？我把我卡号写下来，外公你出院了记得往卡上打点见面礼的钱嗷！我好给他买好吃的养身体！”
“对了对了，我摊上点小事儿，我自己解决，外公你不用操心，就是把你公司的律师借我用用就行。”
“祝外公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长命百岁永远不死！爱来自你的外孙！么么哒！”
从椅子上起身，飞速对着老爷子拜了两拜，趁着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拿起床头的拐杖揍自己之前，宋鲤跳起来带着外间的向淼文飞速逃离现场。
连吃又带拿，真是让人孝掉大牙的好外孙，宋鲤给自己点了五星好评。
第89章 游乐园
向淼文被迷茫地拉进病房,然后又被拉出病房。
“你瞧好了，记住那个老爷子的脸，要是之后遇到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去找他报你的名字,保管帮你都处理好。”
在老爷子跟前混了个脸熟后,宋鲤就牵着向淼文去了最近的商城顶楼家具层挑家具。
“这个抱枕怎么样，柠檬黄色，放在家里沙发上应该挺配的。”
跟向淼文买了双人份儿的拖鞋、洗漱用具和一大包衣服,宋鲤满心欢喜地畅想着两人之后的同居生活，力求把小出租屋给布置成温馨小家。
拿着手里的银行卡盘算着里面存的钱，平时老爷子和陈喻梅他们给的零花钱不少，大少爷一个月零花钱都比上辈子自己大学四年打工攒的钱要多，原身也是个不爱花钱的,都好好存在卡里。
京都的房子寸土寸金,但是宋鲤现在作为宋家少爷，手里的钱不少，完全能够以房主无法拒绝的价格买下那个出租屋。
心里打着算盘，宋鲤想到向淼文的十八岁生日就剩不到一年，正好就把这房子买下来，名字写向淼文的，给他当成人礼礼物。
在商城逛了一圈，把买好的东西让服务员打包送到家门,低头给刚加上联系方式的律师回了个地址,宋鲤捏了捏向淼文的手道，“走吧,就剩最后一件事情了，我们去派出所。”
“你放心,我外公的律师可靠谱，人证物证齐全，保管向陈东进去哭。”
“别担心！”宋鲤呲个大牙弯下腰冲向淼文笑，“等以后毕业了，我就创个大公司，然后你给我当秘书…哦，反过来也行，我来当诱人小秘。”
抬头看着宋鲤双眼含着光，口中诉说着以后的规划，向淼文的心也跟着坚定起来，反握住宋鲤的手。
“好，以后开大公司。”
夏日热烈的蝉鸣爆响在枝繁叶茂的槐花浓荫里，勾得人就这样出神，思绪飘散着飞到未来的远方，向淼文想，他们以后还会有无数个夏天。
……会有吗？
*
这里辖区派出所遍地走，距离向淼文家最近的派出所就在一条街尽头拐弯的地方，派出所门外是老爷子的律师，效率很高，提早就在那里等着宋鲤。
“你好，警察同志，我们这边报案虐待！”
宋鲤把向淼文脖子上的伤口纱布揭开给警察看，瞧着两人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立马正了脸色，带着两人到休息室做笔录。
人证物证齐全，宋鲤还特地没有用特效伤药，向淼文脖颈上的那条伤口到现在都还翻涌着狰狞的血肉，血痂凝结，看起来特别惨。
留下电话和律师在警察局做后续的沟通，宋鲤个向淼文交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经过之后就被放了回去。
得到了律师肯定的答复之后，宋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家瘫倒在沙发上，整理白天买回来的东西。
“这下终于都算是能尘埃落定了，反正都请了假，咱们就好好在家歇两天。”
“不行，不能歇。”
向淼文晃了晃在沙发上变成一滩流体的宋鲤，面上严肃道，“还有不到两周时间就要期末八校联考了，不能歇很久，咱们要好好复习。”
“什么？期末？还有这种东西？？”
要不是向淼文提醒，宋鲤还真就差点忘记了期末考试。
完蛋了，之前没有住在一起，宋鲤还能以自己天赋异禀一学就会的理由搪塞不学习，现在住在一起了，那岂不是露馅了。
于是，当天晚上，宋鲤看着自己只有二十五分的数学试卷汗流浃背，身边还坐了个被自己这个分数硬控五分钟的向淼文。
满分一百五的卷子，宋鲤就照着选择题蒙了ABCD，十二道选择题就蒙对了五道。
看看宋鲤，再看看手上那些比白板还干净的大题空白，向淼文脑袋上弹出了一串问号。
“你……真的是数竞生……吗？”
宋鲤支支吾吾，左顾右盼。
现在尚还单纯的向淼文端详一番试卷之后转头看向宋鲤，非常委婉地猜测道，“那个……你是想假装学不会数学扮猪吃老虎？”
一个非常好的台阶，只要宋鲤点头顺着台阶下就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偏偏“假装学不会数学”这个几个字也不知道戳到他哪根脆弱的神经，“汪”一声跳起来扑在向淼文怀里发疯。
“什么假装！！什么假装！”
“你有为了两位数的数学成绩失眠过吗你有填空题不会做乱蒙0和1吗？你有忘记检查定义域吗？你有三角函数单调性都判断错误吗？你有图像变换平移错方向吗？你有分段函数忘记判定分界点吗？你有求导时就求错一步错步步错吗”
“你有过错位相减没对齐导致结果全错吗你有判断奇偶性时忘记考虑定义域吗？你有记住所谓解题tips结果上了考场一个都想不起来吗？”
“我学不会数学怎么可能是假装！？明明是真情实意地学不会数学！！”
“呃唔——呜呜呜……”
他真的学不会数学啊！他真的救不了这个破数学啊！
茫然地捧着倒在自己怀里发疯的流泪狗狗头，向淼文这个常年数学没有下过一百四的人还是无法理解宋鲤的学渣思维。
“……这、这些还需要考虑吗？难道不是肌肉记忆的东西吗？”
宋鲤：……
破防，破大防。
然后向淼文又拿出剩下的语文英语两科主科的模拟卷，放在宋鲤面前，语气诚恳。
“虽然…虽然你数学是不太好，但是其他科是不是会偏科一点。”
事实证明，偏科这种东西，在宋鲤身上是不存在的，烂的很平均，只是数学尤其的烂。
沉默拿过宋鲤的语数外三科卷子来回翻看，向淼文开始认真思考当时宋鲤说的他写了一篇“我的市长外公”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瞧着做完卷子血条减半萎靡不振窝在椅子上哼哼的宋鲤，向淼文还是昧着良心安抚顺毛。
“没关系…这个……嗯，至少现在距离期末考试还有点时间，咱们补一点是一点吧。”
想着在老徐桌子上看到过的资料，上面写着“宋黎”的名字，向淼文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真的吗，要是我期末考好了能有什么奖励？”
宋鲤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盯着向淼文，非常不要脸地开始讨要期末奖励。
这就是一个圈套，有715这个作弊器在，稳住人设，宋鲤期末考试不会考成现在这个破烂样，但是向淼文不知道，他想着多少给人一个奋斗的动力，点头答应了。
“你想要什么奖励？我先说好，我浑身上下没有多少钱，给不起太多奖励。”
“对对对，差点忘了！”
说起钱，宋鲤一扫萎靡的状态，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递给向淼文，像是一只小狗从坑里翻出珍藏多年的骨头。
“给给，随便花，不要手软！”
终于体会到了一把能给老婆花钱的快乐，宋鲤可高兴了，一个劲儿把卡往向淼文手里塞。
料想到向淼文会拒绝，宋鲤轻轻拎起了他放在桌子上的学校门禁卡兼饭卡。
“你要是拒绝了我就先给你的饭卡里冲五万块。”
“然后再给你的公交卡里冲五万块。”
跟玛丽苏小说里未成年霸总给女主冲肯德基终生会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算是把向淼文吃撑死在学校食堂也吃不到五万块，他瞪大眼睛，赶忙接过宋鲤手里的卡。
“……我拿，我拿，你千万别乱冲钱。”
“这下你可以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了吧？”
勾勾向淼文的小拇指，宋鲤脸颊贴在桌子上，“等期末考完试了，咱们去游乐园玩吧？”
虽然现在十年前的京都游乐园还没有十年后鱼水乐园那个规模，但多少也是好玩的，他估摸着向淼文从前基本没有怎么去过这种地方，等期末考完了肯定要好好带人去玩玩。
向淼文心想这算什么奖励，就算宋鲤没考好提出这个要求自己肯定也是答应的，但是看着趴在桌子上又恢复干劲的人，他小拇指回勾了勾，当做答应。
看起来非常好哄的样子。
在家歇了几天，宋鲤顺便给向淼文展示了一下自己全方位菜得很平均的学习水平后，两人终于回了学校，看着向淼文脖颈上那尚还没有消去的疤痕，老徐也是吓得够呛，赶忙把向淼文剩下半个月的早操全部取消了。
距离期末考试的时间越来越短，所有老师都在强调这个所谓八校联考的重要性，听着跟上辈子学校老师差不多的话术，宋鲤从包里掏出烤好的小饼干塞进埋头苦学的向淼文桌洞里。
有宋鲤在背后盯着，向淼文开始好好在学校里吃饭，也不知道为什么宋鲤对于自己不吃饭这件事盯这么严格，向淼文生怕自己哪顿没有吃，下一顿刷卡就发现自己卡上多出来五万块。
紧绷着神经终于考完了为期三天的联考期末，所有学生全都松了一口气，筋疲力竭，吵吵嚷嚷着说要放暑假。
一向在班级里生人勿进除了来问题基本没有人靠近的向淼文也短暂地迎来了热闹，考完后他的试卷基本是被抢着传阅看答案的。
向淼文约等于满分答案。
学校倒还是比较有良心，加之这种大型联考的成绩批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下来的，所以放了暑假后也没有公布成绩，让大家至少能获得一点短暂快乐的暑假。
“走！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就去游乐园怎么样？”
学期最后一天，上午开完班会收拾好东西，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出了校门回家，宋鲤则从书包里掏出两张门票，一看就是提早买好，早就蠢蠢欲动了。
“听说那个游乐园的摩天轮到了晚上能看到特别好看的夜景。”
跟向淼文安利完，宋鲤转头对着715指挥道，“715，到时候你就听我指挥，我和向淼文上了摩天轮最顶端，你就去把电闸拉了，让我们在上面看半小时夜景。”
715：【……】
【宿主！我是狗血系统不是恋爱辅助攻略系统好不好！！】
能不能不要一天天净想些让系统为难的事情！
第90章 看海
虽然现在这个游乐场看着规模一般,但也算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一个游乐场了，能在京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拿下这么大一块地来建设游乐园，背后的投资人实力也不差。
坏了,霸总当久了,宋鲤这下看到块地皮就想切入分析。
向淼文的确是基本没有来过游乐园,或许以前小的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带自己来过，但是他的记忆已经完全不记得,游乐园里所有的东西，从贵贵的小吃摊到天上飞的那些器械，对他来说全是新奇的东西。
从小摊贩那里买了好看的气球拴在向淼文手腕上，宋鲤带着人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游乐场逛了个遍，待到晚上太阳西斜,天边染成了一片血色的橘红后,两人登上了摩天轮。
这摩天轮也不是特别高，没有鱼水乐园那种全国最高最大的高度，但是胜在挑选的位置好，摩天轮下边就是航运的江河，河上的船只来往鸣笛，高度渐渐升起，地上的万家灯火逐渐缩成细碎斑驳的小点，像星星。
摩天轮的舱座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着,膝盖能互相擦碰。
向淼文脸颊贴着玻璃，好奇地低头看着下面的风景,残余的一点夕阳折射玻璃照进他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怎么样,外面的风景，好看吧？”
“好看，以前从来没看过。”
瞧着向淼文满足的神情，宋鲤撑着下巴笑，“以后还会有更好看，到时候会有全国最高最大的摩天轮，坐在上面朝下面俯瞰，那风景会更震撼。”
“这不是最高最大的摩天轮吗？”
“最高最大的摩天轮还没修呢，到时候还会有最大的游乐园，里面有最刺激的游乐园和鬼屋，还有好多好多好玩的……”
巴拉巴拉讲了一长串，不经意瞥到向淼文认真听自己讲话的模样，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宋鲤忽然在一瞬间想通了些什么，感觉到一股无形电流流窜过全身。
鱼水乐园……鱼和水……
擦，十年后那个全国最大的游乐园该不会就是向淼文修的吧？！
十年前的宋鲤在摩天轮上洋洋洒洒讲述了乐园的雏形和好玩的项目，十年后的向淼文就真的给修出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一票难求黄牛炒得满天飞的VIP票向淼文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还把金贵的票当纸飞机折。
前后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宋鲤才真的意识到别人口中的向总到底有多牛逼。
宋鲤：啧！这口软饭吃晚了！早说啊！
瞧着面前的人表情在短短一分钟之内转化出了三个自己看不懂的阶段，捶胸顿足悔恨不已的样子，向淼文正想张口问，身下的摩天轮骤然顿住，所有舱都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暂停而前后晃动。
惊呼一声，被吓了一跳的向淼文下意识往宋鲤那边扑，宋鲤也下意识把人搂了个满怀。
虽然心里把异想天开到处扯淡的宿主骂了个八百遍，但是715还是看着机会，滚着溜进了掌控摩天轮的电闸箱里，吭哧吭哧用圆溜的身体压下电闸，伪造成突然跳闸的样子。
缠在摩天轮上的彩色小灯泡也随着断电熄灭，太阳下落的速度很快，在他们上升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藏在昏暗的云层里大半。
天色无光，舱内也昏暗，向淼文看不清宋鲤的神情，他倒在宋鲤怀里，迟迟找不到起身的发力点。
下意识抬头，唇角就蹭到宋鲤手背，昨天才晒好的衣服还能隐隐闻到肥皂的香气，昏暗狭小的舱座里，两人视线相撞，呼吸交缠，犹如云絮淹没在落日的浪潮里，所有神情都晦涩模糊。
向淼文蓦地想到了那些恶俗的小说套路，什么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告白，就能永远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
班里的女生最喜欢这种小说，聊天里也畅想着如此浪漫的画面，偶然路过听见，向淼文原先只会想到幼稚。
只是现如今，向淼文自己竟有些想要试试这荒谬幼稚的剧情。
活了十七年的向淼文从来没接触过感情，只是偶尔路过街边书店小摊，翻看几页俗套又公式化的爱情故事，看着里面的主人公历经磨难后抱着说喜欢。
他的磨难过去了，向淼文想，自己以后还想和宋鲤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过节，一起高考，一起上大学，一起度过好多个春夏秋冬。
这就是喜欢吗？
向淼文，喜欢，宋鲤。
宋鲤又喜欢自己吗？
急急惶惶坐起来，生怕下一秒摩天轮就重新恢复动力，向淼文抓着宋鲤的手，结结巴巴喊他的名字，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急切的心忽然又在一瞬间起落，向淼文迟疑着，他想自己又怎么能和宋鲤般配呢，宋鲤那样有勃勃生机，像是草地上的小豹，生机和明朗都恰恰好，而自己只是角落里的一株半死不活的枯草。
不论是家世，还是别的，自己都好像是会拖后腿的那一个。
狭小的舱座里，空气不流通，呆久了就闷热十足，两人额角都带着汗，宋鲤忽然俯下身，拉进两人的距离。
宋鲤的眼睛一直都衔着笑，倒不如说是见着向淼文的时候永远带着笑，他伸手有些亲昵地擦掉一颗差点滚落进向淼文眼睛里的汗珠，轻声道。
“阿淼，见过海吗？”
向淼文摇头。
“那正好，我们暑假去旅游吧，我带你去看海。”
来检修的工人的效率很快，把电闸重新推上去，摩天轮就恢复了运作，过了最高点，缓缓下降，前后花了将近四十分钟，宋鲤和向淼文才又重新回到地面上。
【宿主宿主，怎么样？有没有和漂亮崽激情拥抱相互拥吻？】
“拥吻你个头，我俩都是未成年呢，这种十八禁的东西就别想了。”
被宿主揣进兜里，715还在不甘心地挣扎露出头，【那就没有表白嘛！表白总得有吧，宿主你不会这么死板吧？这样好的机会都不把握住？】
被高级系统嫌弃死板了。
宋鲤摇头，没有说话。
“现在还不急。”
他对情绪感知最为敏感了，当然能感觉到当时摩天轮上向淼文的情绪波折，注视到了不自信甚至是有些自卑的退却的眼神。
宋鲤还要带着他看好多好多没见过的美景，带他去看山川河流波澜壮阔，等高考完的暑假，他们还可以去南方的城市待很长一段时间，夏日燥热但风很凉爽，窝在一个房间里，凑在落地灯下边讲故事，出门买甜甜的小布丁。
等蒙尘的珍珠重新绽放出属于他的光彩，脸上的笑容自信又大方之时，到那时再来说爱。
爱不是填补朽木，宋鲤会打开向淼文的那扇窗户，让阳光照进来，然后在窗台上摆放小花小草小猫小狗。
*
向淼文发现宋鲤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不管是揍人还是其他。说要去海边玩，当天晚上就查好了攻略，买了去那边的火车票。
盘腿坐在床上和宋鲤一起收衣服，听宋鲤碎碎念式的唠叨，向淼文听见最后他说，“有什么想看的想做的，就要赶紧去做呀，不然到时候彻底没机会了。”
当时的向淼文尚还不懂这句话。
在家散漫地躺了两天后，两人拖着行李箱来到宋鲤预定的目的地，绿皮火车慢悠悠地晃了四个多小时，原先车上嘈杂的唠嗑声也逐渐归于沉寂，大部分人都耐不住困意抱住双臂在硬座上睡觉，向淼文一路上倒是很兴奋，举着ccd给沿途的风景拍照。
目的地不是网红景点，只是一座不出名的沿海小镇，碧蓝色的海与这里的镇民们的生活融为一体，海边码头尽是停着大大小小的渔船，还有许多人家就干脆住在船上，皮肤晒得发黑的小孩抱着小猫在架起来的竹架子上灵活蹦跳蹦跑，后面还跟着大黄狗。
这里有旅游的人，但是不多，每一个新面孔都值得这里的孩子好奇一番。
把行李放在预定好的民宿里，晚间的海浪逐步退潮，橘色的太阳将一整片海都染成火焰的颜色，宋鲤找路边的小孩儿用便宜的价格买来了桶和铲子，带着向淼文在沙滩上捡退潮留下来的贝壳。
穿着凉鞋站在海浪里，耳边尽是海浪浪潮翻涌的水声，大海的腥咸不用深呼吸就能闻到，向淼文牵着宋鲤的手，沿着海边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阳彻底落下，鞋子里灌满了小石头。
捏捏宋鲤的手，向淼文说脚疼，想背。
这是他第一次伸出爪子试探着撒娇。
宋鲤就把桶和铲子给向淼文拿着，蹲下来，等着背后的人一个猛扑到自己背上，稳稳当当站起来，向淼文就高兴地环住他脖子，两只脚尖翘起来，脚拇指悬勾着凉鞋的边，要掉不掉，两条白皙的腿前后晃。
沿着海岸线原路返回，向淼文记忆里的那天时间过得很漫长，所有片段都被拉长，好想这样永远永远走下去。
“宋鲤，海真好看，我们明年还来这里看海好不好。”
命运尚是动荡揣测不可知，没有什么能永久，等向淼文下一次再来看海时，已是十年后，物是人非，没有明年后年大后年。
另一个少年的身影不再出现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