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玩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玩命
“师侄经历了一次生死, 心中有些明悟。师侄便想借着这次难得的机遇,潜心闭关,争取在修为上更上一层楼。”
哪吒如今已经不将姜子牙这位师叔当做外人。姜子牙开口问起, 哪吒没做隐瞒, 向老者说出了真心话。
哪吒抿了抿嘴,微微摇头, 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来想着,诵儿身边有殷郊、殷洪两位师兄照顾, 不必担心。他们一个是诵儿的父亲, 一个是他叔叔, 怎样也不会把人带歪了去, 叫他身处险情。”
哪吒很是后悔道:“可是这几次事上,诵儿哪一次不是胆大妄为,置他自己于危机中?”
哪吒说着说着, 止不住磨起牙来。
胆大也罢, 妄为也好,其实在他这里哪样能是个事?以前殷诵在他身边, 胡作非为的事不少做。哪吒莫说阻扰,便是掺合进去的都不少。
但是,这一次性质不同,这一次殷诵是在玩命啊!
这怎么行?
哪吒努力压制住心口一口火气, 说道:“我实在不放心, 就怕哪一天从外边传来消息, 殷诵把他那条小命玩没了!”
哪吒现在一想到金色巨手握向殷诵的情景,就一阵气短心悸, 手心止不住地发汗,心脏抽紧。
这件事明明已经过去了, 他依旧后怕不已,稍作回忆就反胃。
哪吒根本不敢想象某一天突然接到殷诵身亡的消息,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师侄仔细想过了。抱着这般忐忑的心思去闭关,不过是在荒废时间,不会得到半分好处。”
哪吒对修行一道看得十分清楚。
“与其如此,不如护在诵儿身边。仔细盯着他,好让自己安心。”
“好在,只要心定,在哪里都能修行。”哪吒十分自信地说道。
姜子牙听着哪吒最后一句话,心里却有点泛酸。
老道士虽然被师门师长狠狠地摆了一道,甚至一度丧失了对仙人的向往。但是恢复了一点精神后,姜子牙那片得道成仙的心思很快死灰复燃。
他到底修行了五十年,大半生都搭在了这里面。成仙的信念早就和他的“骨血”融合在了一起,当真是割舍不掉。
姜子牙现在每天都在坚持修行。但是和哪吒的写意自在不同,他的修行充满了“刻苦”二字。而且姜子牙每一次修行,都需要在绝对安宁的静室中。稍有打扰就会令他功亏一篑,必须重头开始。
这还只是最基础的修行。若要提升修为、突破境界,那要求就更高了。姜子牙非得在昆仑山那样灵气充沛的地方,闭关上二三十年不可。
不过姜子牙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资质不足,哪吒这等天生仙骨的与自己不同。这种事情,羡慕无济于事。
姜子牙不禁陷入沉思,为哪吒的前程考量起来。
半晌,姜子牙同意了哪吒的申请:“这件事原来就是我提议的。你既然做好了决定,我自然是欣然同意。”
姜子牙面上说得敞亮,心里想的则是哪吒早几年前就已经成就仙体,生命悠长,少说有千年岁月。
殷诵没有仙缘,终究凡人一个。虽然姬家的人普遍长寿,殷诵的寿数左不过百年。哪吒在殷诵这里纵是“荒耗”,也就这一点时间。这一点时间于哪吒悠悠仙生只是沧海一粟。何必去反对哪吒,挑动他那一根反骨呢?
若是殷诵如炎、黄二帝,有幸成就圣人名头,于哪吒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虽然,姜子牙心里明白,殷诵想要达到那般成就,机会渺茫。
哪吒对姜子牙的心思不做多想。他见姜子牙同意,当即起身向姜子牙告别。西岐军营还需要他去看守。
姜子牙想起先前要与哪吒说的事。姜子牙连忙叫住哪吒,对他吩咐道:“线人来报,西申那边有异动。”
“西羌与北羌被他们挑唆着,已经联合成军,想要对西荒那边发动进攻。”
“如今西岐新旧两派都不叫人安心。师侄辛苦一些,点了兵马将羌族打出去。”
十绝阵一役,阐、截两教损失惨重。不说十天君死了六个,就是阐教瞧着只死了一个,活着的却有三个被削去顶上三花,成了散修之体,需要回去洞府重修。
但是人族这边,不论是西岐还是殷商,两边大军损失其实都不多。
十绝阵之前,闻仲和姜子牙打了半年架,多数时候是两边将领阵前干仗,短兵相接的机会并不多。姜子牙夜袭殷商大营是死伤最多的一次战役。就是这一场,也是闻仲大军死的多,岐城这边其实只死了百多人。
十绝阵中,两边大军更是连出动都没有,更不用说死伤了。
以至于现在,西岐虽然投降了,但是本地的守军用一句“兵多马壮”来形容,都不为过。
要不是武王这个西岐的标杆、西岐军中的旗帜倒了,姜子牙高低还能带着西岐继续造反。
难道仙人走了,阐教不管事了,他姜子牙就不反纣王了吗?
自从知道了学生殷诵的身世,姜子牙心中是一阵阵唏嘘。
虽然武王倒下了,但是他的儿子站起来了。
姜子牙自觉对殷诵这个徒弟颇为了解。
比起武王对商的暧昧态度,殷诵可干脆、明白多了。姜子牙十分确定这小子不会反商,但是一定会伐纣!
姜子牙心里明白,自己当初信了师父元始天尊的邪,跑来西岐造反,根本目的就是伐纣,反商都是顺带的。毕竟,让人家西岐出人出力把纣王这昏君、暴君干翻了,不让人家西岐的王坐上天子的宝座,太说不过去了。
哪吒闻言一愣,颇为不解:“西申?姜王妃可是西申侯的女儿!”在哪吒朴素的家庭伦理观中,西岐与西申等同一家人。西申怎么会去鼓动两羌,在这个节骨眼进攻西岐?
姜子牙苦笑摇头,与哪吒分析:“他不是自己来劫掠西岐,是叫羌族来做这件事。若是西岐这边无法抵挡,首先就是向西申这个亲家求援。西申便能挟制西岐了。”
“日后,只怕世代周王的王妃,都要是西申侯的姐妹和女儿了。”
武王继承王位前,一直驻守在西荒,几乎将西羌一族灭种。西羌各族可谓是闻周人而丧胆。
如今武王身死,西荒羌族似乎觉得自己又行了。在西申侯的挑拨下,西羌竟然联合了北羌,想要进攻西蛮荒地。
得亏武王生前留了后手,在西羌与西申都安插了眼线。姬旦临走之时,又将这些眼线转交给了姬奭和姜子牙。姜子牙才能这般迅速地察觉到这两边的异动。
哪吒最听不得这种与自家人为难,尤其是做父亲的为难子女的事。他一点不觉得,是伯邑考这个做女婿的哪里得罪了西申侯,叫那老种做出这等寡廉无耻的恶事来。
哪吒没有怀疑姜子牙的话。他只是军中将士,听令行事即可。姜子牙完全不需要编排出这样的故事来晃悠自己干活。
哪吒犹豫了一下,难得地与这位师叔关心道:“师叔若是心中有话,想要与人述说的,尽管找师侄。便是师侄离开西岐,师叔也可以寻公子奭说话。他瞧着是个好人。”
姜子牙笑了笑。老者虽然没有答应,眼里却多了一份欣慰。他最近确实话变多了,偏偏周围没有能让自己畅所欲言的人。
姜子牙不禁怅然,天下的老人大抵都是这般的吧。
豆腐店里,殷诵向殷洪说明自己这次冒险的用意:“我就是想瞧瞧,人族气运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能保我不死。”
殷洪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子真是大胆!你想过方才你死在岐山上,你祖母与父亲他们将如何么?”
殷诵脸色变了变。他依旧十分有把握自己不会出事。但是经过殷洪提醒,他情不自禁想到巨手落下时,哪吒陡然冲出来,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的身影。
殷诵微微垂眼,老实道:“如今想来,确实有失妥当。”得亏人族气运变幻出来的八条巨龙及时出现,没让那只巨手伤到哪吒。不然,他一定会后悔到死。
殷诵没有被这桩假设出来的事吓倒。他拿起封神榜,将其打开,故意用得意的口吻与叔叔说道:“若不如此,怎么能叫天下人知道,人族气运在我身上,天运在我大商呢?”
像“人族气运”这种“政治资本”,他不大大地宣扬一把,别人怎么能知道,进而让他们把投资投注到他这一边呢?
殷洪惊愕,继而沉默。
闻太师站在绝龙岭下,拧眉眺望岐山方向的异象。老太师额间的第三只眼,蓦然打开。
继闻仲之后,大军中各位能人异士各显神通,观察岐山异象。待到一剑东来,斩断巨手,助巨手的主人摆脱八条巨龙的纠缠,异象消失,众人皆是脸色复杂地收回视线。
闻太师的第三只眼睛是天生天养,能够勘破世间一切异象。老太师侍奉三代商王,对大商的国运十分熟悉,一眼就看出八条巨龙是人族气运化成的国运。
偏偏这八条国运化成的巨龙出现在了西岐的地界……
老太师闭合了第三只眼睛,不禁低头思忖:那道剑光从东面来,剑气锐利,所向披靡,只怕出自自家师门的掌教;那只金色巨手大概率是三教教主的师父——鸿钧老祖的。
闻仲轻抚花白胡须,一时间有些糊涂。他观方才情况,鸿钧老祖分明是想镇压新生的国运。但是这与太师在东海听到的“三教共举,周室代商”的教令完全相悖。
难不成是武王姬发死了,西岐已经担不得人族之主的重担,所以鸿钧老祖转变了立场,出手镇压新生的国运?
闻太师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闻仲干脆号令大军在绝龙岭驻扎下来,另外派了手下余庆与辛环前往西岐,查探消息。
同样开了额间天眼的殷郊,待天象消失,他一把捂住额头,将脸低了下去。
温良、马善同样开了天眼,却对岐山上刚刚发生的诸多异象一知半解。一时之间,两人都没察觉主上的异样。
姬发脸色虽白,却没有失去冷静。殷郊这边刚刚低下头去,他立即上前,关切地询问殿下的情况。
殷郊闭合了天眼。他微微抬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太子下意识一把抓住姬发,将人带到了偏僻的角落。
温良和马善这时方才回过神来。他二人瞧出太子殿下有话要与身边亲卫说,立即用自己壮硕宽广的身躯为他们做遮掩,叫别人打扰他们不得。
一直来到角落,殷郊才松开捂住天眼的手。
姬发立即发现,殷郊脸上苍白,额头上更是泌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姬发一惊。不等他开口,殷郊已经急切地与他说道:“那八条巨龙都是国运所化!”
“我当没有看错!金色的鳞片是大商的国运所化。”殷郊对这一点十分肯定!他曾和殷洪曾入宫刺杀过纣王,却被国运变幻出来的巨人阻挡。大商那瞎了眼的国运什么样儿,他死都不会忘记!
紧接着,殷郊说出了自己的另一番猜测:“金色之下的赤红应是你们周室的国运……”
殷郊话音猛然顿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继续说下去,会暴露了儿子的身世。
姬发听到巨龙的来历,立即反应到是谁在岐山上招惹了这番异象。
姬发心头猛地一跳,没有觉察出殷郊的异样。他顺着殷郊的话说道:“殿下是说,那巨手要害诵儿?”
殷郊闻言心脏漏了一拍。他猛然扭头,难以置信地瞪向姬发。
姬发对上太子的视线,立即反应了过来。姬发也不再开口说话,沉默着。
殷郊却不放过他,目光在姬发戴着的翡翠面具上上上下下的猛戳。
太子殿下语气不善地问道:“你知道了?”
既已穿帮,姬发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
殷郊深呼吸一次,追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姬发坦白:“我见过父王的魂魄。他告诉我,王孙身上有我姬家的血脉。”
“加上那块玉佩在王孙身上,发就大胆猜测王孙的生父其实是……”
殷郊慌忙抬手,慌忙制止亲卫把话说完。
他面色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叮嘱姬发道:“诵儿不知道你……他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面具下,姬发轻轻地挑眉。太子话中的含义分明是说殷诵已经明白,太子是他的生母。
姬发想到两年前,殷诵潜入王府,向自己求证是不是他生母这件事,心中有所明悟。
姬发看了看太子殿下的面色,没敢告诉殷郊,他猜测殷诵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姬发只能点点头,安慰太子殿下。然后,姬发伸手摸了一下戴在脸上的精致面具,嘴角微微上扬。
姬发扭头向西岐的方向看去:“倘若国运皆在王孙身上。看方才情景,王孙应该无事。殿下不必为他的安危担忧。”
殷郊这时也冷静了下来。他认同了姬发的说法:“想来是如此。”
岐城城西豆腐店内,殷诵将千里眼唤到身前,吩咐他道:“你替我带几句话给申公豹申道长,告诉他人族气运在我身上。”
“让他去搞定截教教主,我要截教的力量为我大商所用。”
殷诵相信,凭借申公豹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搞定那位耳根极软,极听徒弟话的截教教主。
第102章 它跟我们不一样,它变态的
千里眼领命离去。
二殿下亲耳听见亲侄子向千里眼下达的指令, 殷洪心中立刻有了小小的疙瘩。
殷洪郁闷地低下头去。他是姜王后嫡出的殷商王子,向来自恃身份高贵。他又在东昆仑修行二十载,耳熏目染下, 对截教的弟子其实多有看不起。
殷洪有心劝说殷诵, 不要和截教之流为伍。奈何他自家师门——阐教过去的所作所为,也不比根脚下流的截教来得光明正大。
殷诵瞧出殷洪的不满。但是殷洪不说, 他也不多费工夫去点破。
截教弟子的根脚的确普遍不高。殷诵与闻仲、十天君接触过,这些截教弟子颇守规矩, 日常都是道袍在身, 吃素不吃荤, 就连饮宴用的都是素酒。
按照申公豹的说法, 截教内外门的弟子和阐教弟子一样,寻常都在各家道场修行,轻易不会出山。毕竟都投到通天教主、元始天尊这等大能麾下做弟子了, 都是奔着得大道的目的去的。离开道场, 在外奔走,实属对他们自己生命的浪费。
截教叫申公豹诟病的, 是门下将近两万三千名挂名弟子。
这些挂名弟子前途无亮,因此得过且过,胡混得很。他们是任何事情——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都做得出来。截教不知道被他们臭掉了多少名声!
因为他们挂靠在截教名头下面, 往往在外面踢了铁板, 就会前往东海寻找相熟的内外门弟子出手。就如同闻仲这般。
截教弟子因为根脚问题, 脑子都不大清醒,极容易被扇动, 冲动行事。他们但凡收到同门弟子的求援,没有不肯出手的。
渐渐地, 截教在仙界就有了“欺压弱小”的名头。
殷洪又问了殷诵几遍,跟不跟他回去。
殷诵摇摇头,没有改口,反而劝说殷洪自行回去,不用管他:“大军少说要六个月才能抵达朝歌。表哥不会关我这么长时间的。”
殷洪嗤笑,不以为然:“你就这么确定?”
殷诵点头,十分的自信:“那是我表哥,我还能不知道吗?”
殷洪冷哼一声。他见实在说服不了殷诵,只得作罢。但是要他听殷诵的话,先行回去也是不能。殷洪才不要独自回去,面对兄长殷郊和武王那两人。
殷洪假装离开,却是出了豆腐店后去了亚相比干的孙儿子吾的府上,借住了一间院子。
晚间,哪吒从军营回来,正好赶上晚食。
吃过晚饭,哪吒告知殷诵,他要前往西蛮荒地与两羌联军作战。
殷诵颇为惊讶:“西岐兵败才几日,羌族已经得到消息,联军而来了?”
哪吒没有避讳他,直言道:“是西申在背后捣鬼。”
说罢,哪吒拧着眉,摇了摇头,深觉权力斗争的麻烦。西岐内部新旧两派的争斗如此,西岐与西申、外族的争斗同样如此。
殷诵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掏出西岐及周边的地图。
他将地图摊开在案上,然后伸手指向西荒边缘一处地方,示意给哪吒看:“我一直觉得这里应该有一座湖,方便蓄水,灌溉农田。”
哪吒低头,认真地看去。
看清殷诵指着的是什么后,哪吒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指的是一座山。”殷诵做的这些地图,哪吒都看过。哪吒对这些地图上的特殊标记门儿清。
这座山的位置却很微妙,不仅在西荒与羌人地盘的交界处,而且向北翻过这座山,不过百里就是西申的地界。
殷诵轻轻一笑:“五年前下山的时候,雷震子送了一根法杖给武王。”
哪吒经殷诵一讲,将这件事回忆了起来。哪吒记得,雷震子还替殷诵送了一根法杖给伯邑考。
殷诵继续说道:“武王已经‘薨逝’,他那一根放着也是摆设。不如让姜王妃拿了,去西荒炸山造湖。”
哪吒低头看着殷诵手指下,占地面积几乎有西申州三分之一大的高山。哪吒明白此山一旦被炸成大湖,西申必然变得老实。就是两羌联军都可能不战自退。
哪吒只是有一件事不解。哪吒不禁发出疑问:“为何要让王妃去?”
殷诵回答:“若是让别人去,姜王妃在姬家人眼里,她就只是西申侯的女儿了。”
殷诵不会让别人欺负伯邑考,哪怕是伯邑考的老丈人都不行:“西申的气焰被打压后,姜王妃还没有选择站队西岐,莫说姬家的族老,就是伯邑考的母亲,同样出身西申的太妃都不会放过她。”
哪吒听完殷诵的解释,摇摇头:凡间,当真是“烦”啊!
二殿下殷洪在子吾的宅中住了一宿。隔天上午,殷洪跑来豆腐店,找到殷诵。
殷洪告诉侄儿,他清早在大街上遇见了余庆和辛环:“我将人族气运在你身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交代他们转达闻太师。现在,他们已经回去了。”
殷诵向叔叔道谢。殷洪冲他摆了下手:“我在街上听闻,哪吒不日带兵前往西荒。你怎么没有跟去凑凑热闹?”
殷诵将手里的书本高高地举起:“战场喧闹,影响我学习呢。表哥最懂我,自然不会带我过去。”
殷洪听着殷诵这话,忽然觉得自己右侧的牙齿酸酸的。
他没好气道:“你这话说得,我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莫忘了,他们兄弟俩可是带着这小子在闻仲大军呆了小半年呢。
殷诵用书本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弯着一双眼睛,笑眯眯没有说话。
哪吒在西岐军中挑了一万五千兵马,匆匆赶去了西荒。两天后,王妃姜源乘坐马车,带领七百女兵浩浩荡荡地出了岐城西门。
豆腐店里,殷洪时不时地上门光顾,只为确保殷诵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确保他的安全。如今,西岐的局势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新旧两派的争斗已经祸及到子吾这个西岐最大的粮食供应商身上。殷洪对殷诵这边总是不能放心,怕他被这场权力斗争殃及了。
千里眼的速度不亚于风火轮,外出一日就回,将殷诵的话带给了阐教仙人申公豹。
千里眼替申公豹回话给殷诵:“道长说他都知晓了,他会将截教的人一个个送来朝歌——‘徒弟们都来了,师父也就不远了’。”
殷诵对申公豹的答复十分满意。他希望,申公豹真的有那样的能耐。
经过姜子牙和公子奭、公子高一旬时间的梳理,西岐小朝廷的权力斗争进入尾声,新旧两派勉强达成了和解。
六月十八,酷暑,满院子都是蝉虫撕心裂肺的鸣叫声。
豆腐店的两个伙计柳谓和钱子按照殷诵的指点,乐颠颠地做了一窖子的冰块,供殷诵和豆腐店使用。
殷诵正在书房里读书。两鬼忽然现身,告知殷诵苏妲己正挟着九头雉鸡精往岐城这边来,马上就要到了。
殷诵立即拿了书签插在书里做好标记。他将书本放入储物袋,然后起身,走出书房。
殷诵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果然就看到苏妲己押着九个鸡头的妖怪落在院中。
苏妲己抬头,瞧见殷诵,当即一把丢开九头雉鸡精,盈盈上前向殷诵行礼。
殷诵回了一礼,然后低头看向跌在地上的雉鸡精。此妖精身上绑缚着绳索,身上的毛被拔了一大半,显然受伤不浅,此时根本起不来。
这只妖精瞧见殷诵,竟然呜呜哭泣着冲殷诵抛了个娇滴滴,茶味十足的媚眼。
殷诵不妨被九个鸡脑袋同时抛来眉眼,被腻味得不轻,脸色差点白了。
苏妲己瞧见雉鸡精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对殷诵使用魅惑之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苏大小姐上去就是一脚,踹得雉鸡精一阵“嗷嗷”惨叫好似起早的雄鸡。
苏妲己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弯腰一把将雉鸡精扯立起来。
苏妲己盯着雉鸡精厉声喝道:“还不将你们姐妹的阴谋勾当,向王孙一一道明了!”
九头雉鸡精听到“王孙”两个字,心头就是一惊。它在朝歌王宫中作威作福多年,哪里不晓得“王孙”代表的是什么?
鸡妖不由得顿住了惨叫声。它扭头,怯生生地向殷诵这边瞧来。
殷诵自然不会对这只九尾狐的好姐妹有好感。见它瞧过来,殷诵当即皮笑肉不笑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父亲是太子殷郊,我祖母姜王后是被你姐姐九尾狐生生害死的。”
“我曾祖比干,亦是被你姐姐九尾狐妖害死的!”
九头雉鸡精浑身一颤,心脏都哆嗦了起来。
殷诵提起姜王后,这只鸡妖还不害怕。毕竟姜王后之死其实与它没有干系。但是“比干”这个名字从殷诵嘴里出来,鸡妖立刻害怕得嘴里不停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因为当年正是它跟着九尾狐合谋害死的这位亚相老爷!
九头雉鸡精心虚胆怯的模样,让殷诵脸色猛然阴沉下来。
殷商王孙咬住牙齿发狠:“我对你没有耐心,你最好现在就如实招来。不然,半个时辰后你就会变成一锅鸡汤。”
“我会派专人送去朝歌王宫,请纣王与谢王后品尝。想来一定很补吧?”
雉鸡精蓦然瞪大眼睛,直接软瘫在了地上。殷诵眼中的恨意浓烈得仿佛实质,雉鸡精活了几百年,怎会看不出他说的是真的?
苏妲己冷冷撇一眼瘫在地上的妖物,没有再出手把它拎起来。
九头雉鸡精委顿在地上,也不敢看殷诵,只将一颗鸡头向下垂得低低的。
雉鸡精哀呼了好一会儿,才抽泣地将它们姐妹三妖得了妖族领袖女娲娘娘的旨意,潜入朝歌王宫迷惑君心,祸乱大商朝堂,襄助武王成功伐纣说了一遍:“娘娘许诺我姐妹三人,他日武王功成,我等必能鸡狐升天,位列仙班。”
苏妲己六天前抓住九头鸡。她当时就从这只妖精的口中得知了这一秘辛。苏妲己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横死恩州驿,背后主使者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女娲娘娘!
苏妲己悲愤恼怒几乎难以自抑,差一点就地撕了鸡妖泄愤!
如今,再次听到雉鸡精陈述,苏妲己脸上神色依旧难逃红了黑,黑了紫,怨憎之气化成黑气盘桓在她的头顶,消弭不去。千里眼和顺风耳被吓唬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殷诵的震惊、愤怒不比苏妲己少一分。但是他将这份惊愕与火气掩饰在一双冰冷的眸子底下。
按照九头雉鸡精的口供,与它一同接了女娲旨意的九尾狐妖、玉石琵琶精都已经身死,就是九头雉鸡精也已经废了。殷诵自然不会将多余的精力花费在它们身上。
殷诵略过三妖过往作恶,直接问起了殷商如今的正宫娘娘:“那谢绛容与你同样也是妖?”
九头雉鸡精闻言,身体一凛,连忙摇头:“它……它是妖,但是它和我们不一样。”
殷诵挑眉:“怎么不一样?”
雉鸡精尖嘴打颤:“它是一只骷髅山的蝎子精,却不吃人,专爱吃妖精。”九头雉鸡精就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妖精!
殷诵闻言了然。蝎子剧毒。难怪纣王被九尾狐霍霍了十几年都没事,在蝎子精手上不过三年,就一“病”不起了。
但是殷诵一点都不信这只蝎子精不吃人。
第103章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
九头雉鸡精呜呜哭诉:“那蝎子精与白骨洞洞主石矶娘娘是同门。它们两妖在百余年前双双挂靠在了截教门下。”
“我姐姐死后, 蝎子精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它找到我跟前,要我荐它入宫。它修为比小妖高, 又有师门传下来的法宝, 小妖实在敌不过,只能将它送到纣王跟前。”
“没想到, 这妖精黑了心肝,过了河就拆桥。要不是我跑得快, 早就成了它口里的一块食了。”
雉鸡精哀哀戚戚地说了老大一段话, 将它和蝎子精的前缘说明。它把自己说得弱小可怜, 在场的却没人对它抱有怜惜。
殷诵尤其的冷心肠。
殷商王孙冷冰冰、轻飘飘的声音传入九头雉鸡精的耳中:“口说无凭。我也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这样吧, 稍后我们就往朝歌走一趟,寻到谢王后面前。你们两个当面对质!”
殷诵说罢走到缩在一边的两鬼面前,全然不理会鸡妖的苦苦哀求。
他将养鬼瓶从腰间取下, 递给千里眼:“我与苏姑娘出门一趟, 你们帮我保管好这样东西。”
千里眼忙不迭伸手接过养鬼瓶,并把它好好地藏在了怀里。
殷诵顿了顿, 对千里眼说道:“你们好好呆在豆腐店里,纵有天大的事都不要外出了。”
如今,哪吒在西岐军中算不上一把手,也差不多了。豆腐店在常人眼里就是哪吒的产业, 不会有人不长眼到这儿来触哪吒的霉头。
千里眼、顺风耳只要不离开豆腐店, 便可保养鬼瓶无事。
两鬼连连点头。千里眼向殷诵保证, 它绝对不会迈出豆腐店半步。
殷诵回头的时候,苏妲己已经变化出九尾狐的妖身, 九头雉鸡精就被她衔在口里。方才还在痛呼讨饶的鸡妖,此刻安静如中瘟, 九对眼珠子都吓得开始泛白。
殷诵爬上狐妖宽大的背脊。下一刻,九尾狐腾身而起,化作一道清风升入云层。
当年苏妲己杀了九尾妖狐,意外地得了一分功德。自那之后苏妲己时常积善行德。那一分功德得以渐渐壮大。妖鬼双修的苏妲己因此受益,身上竟然没有鬼魅妖物特有的浑浊之气。
六天后,苏妲己带着殷诵来到了朝歌王宫。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苏妲己就找到了蝎子精谢绛容。
当他们闯入谢绛容所住的宸福宫时,一人一鬼一妖俱是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尤其是九头雉鸡精,直接被吓得神经错乱,九颗脑袋直接打成结,成了一团麻花。
这只因为他们闯进门时,蝎子精正欺压在一个石妖身上,吸食石妖的妖元。
苏妲己瞪大一双杏眼,脸色铁青。她生前是被妖精吸食阳气害死的。此情此景让她立即回忆起在恩州驿那夜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凄惨经历。
苏妲己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出手击退蝎子精。殷诵连忙一把拦住苏妲己,没让她轻举妄动。
殷诵提醒苏妲己:“石妖已经没救了!”
苏妲己听到殷诵的声音,陡然惊醒。她望了望已经显出真身,僵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石妖,赶紧收神宁气。
苏妲己不禁暗恼自己不够稳重。她连忙退回到殷诵身后。
趴在石妖身上的蝎子精微微歪头,瞥向闯入宸福宫的三个家伙。在看清苏妲己的修为后,蝎子精连忙将石妖最后一点妖元一口气吞食到肚子里。
石妖口中立即发出一声低低的长嚎,随即失去了气息。死去的石妖恢复了真身,变成了一块巨大的人形石头。
殷诵低头瞧向人形石头,总觉得石像的面容有几分眼熟,似乎与女娲宫中的女娲神像有那么三分神似。
殷诵挑了挑眉,对这石妖的来历起了些兴趣。
蝎子精走到圆桌旁坐下,扭头往打成麻花结的鸡妖那边看了两眼,但是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蝎子精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苏妲己。它将苏妲己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录疑惑:“九尾妖狐?”
“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只千年修为的妖狐。不过,你的气息比那只野鸡的干姐姐清正多了。”
苏妲己冷冷瞥着蝎子精,不欲与它说话。
蝎子精也瞧出苏妲己不是主话人。它的视线转移到“千年狐妖”身前站着的人类青年身上。
蝎子精将殷诵细细地端详了一遍。
蝎子精素来贪食好色,早把纣王那老东西腻了。现在看到殷诵年轻好样貌,这妖精不自觉眉眼带笑道:“好俊俏的公子哥儿。你胆量不小,敢擅入王宫。你可知道潜入中宫娘娘的寝宫,是诛九族的死罪?”
殷诵同样将蝎子精打量了一遍,见它模样虽不娇美,举手投足却有一股吸引人的魅惑。没有定力的人见了它,必然受到蛊惑,供它驱使。
殷诵定了定神,嘴角上勉强带上了一点假笑。他对蝎子精道:“我是殷商王太孙,大商太子殷郊是我父亲。”
蝎子精脸上露出讶异之色。它不禁又将殷诵上下打量了个来回,而后正襟危坐,目露凶狠地盯着面前的殷诵和苏妲己。
蝎子精猛然起身,做出防御的姿势。它将大半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苏妲己身上,显然是觉得拥有千年修为的苏妲己对它的威胁最大。
蝎子精谨慎地试探道:“你们是来杀本宫的?”
殷诵听到“本宫”二字,心里作呕。殷诵暗思幸好自己没有将养鬼瓶带过来,不然,让姜王后与黄贵妃两位娘娘听到蝎子精这句自称,非得再被气死一回不可!
殷诵嘴角上的假笑不减:“我们和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来害娘娘?”
蝎子精蹙眉,眼中警惕不减,却也带上了三分疑惑。它不禁反问:“本宫与你们……无冤无仇吗?”
殷诵正色道:“我这人最分得清是非。害我祖母的是九尾妖狐,与娘娘无关。娘娘入宫时,父亲与我早就不在朝歌城中,如何与娘娘结仇做冤?”
蝎子精闻言,嬉笑点头:“年轻人,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殷诵继续道:“我听九头雉鸡所言,娘娘与它们姐妹不同,非是听命于女娲,是自愿入宫的。”
“以我之见,娘娘入宫,纯粹就是为了享乐。”
蝎子精笑了笑。它入宫确实是为了享乐,吃一点人间帝王身上的龙气。
大家都是妖精,没道理那九尾妖狐可以享受这般富贵权势,它蝎子精不能啊。它修行的年数比九尾狐多多了,不过是根脚差它一筹才斗不得。九尾狐死了,宫里就剩一个“菜鸡”,它当然要来“捡漏”了。
蝎子精轻飘飘地瞟了一眼已经装死瘫在地上不动弹的九头雉鸡精。它娇滴滴地问向殷诵:“太孙殿下来我这儿,究竟是何目的,你直说了吧。本宫最讨厌猜谜!”
殷诵见蝎子精松了一点口,立即打蛇顺棍道:“当年,我祖母为狐妖陷害,死得凄惨无比,就连王后的身份都被剥夺了。”
“我父亲的太子之位也因此一并没了。再过二三月,父亲就要随同闻太师回到朝歌,这身份上未免暧昧了一些。”
蝎子精一听这话,嬉皮笑脸登时收了,眼中更是泛起毒光,目光好似一根根泛着绿光的细针刺向殷诵。
蝎子精咬牙切齿道:“你不会是想我退出王后宝座,让你那早死的祖母重新登上后位吧?”
殷诵微微摇头:“不需要娘娘退位。祖母已经过世,只需要追封恢复她王后的名分即可。这与娘娘如今的地位,丝毫妨碍没有!”
“我这次来,其实是要和娘娘做交易,做娘娘的合伙人的。”
蝎子精眼中满满的质疑,它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合作?我可是妖!你竟要和一个妖合作,当真……”不愧是纣王的孙子。
听到殷诵明知自己是妖,还要与自己合作,蝎子精心下不禁鄙视了起来。
殷诵对蝎子精眼中的鄙夷视而不见。他依旧笑道:“实不相瞒,娘娘若是人,我倒不与你合作了。”
“怎么说?”蝎子精愣了。
殷诵回道:“娘娘是妖,便不能为纣王诞下子嗣。于我,这世上再没人比娘娘更适合做纣王的枕边人。”
殷诵翻阅过《黄帝内经》,其中关于妖族的章节中写明,妖族与非妖者相交,无法繁衍后代。
即便是不同族的两个妖物结合,大多也是无法拥有共同的子嗣。即便有,子嗣也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三位圣人老爷一直居住在一起,而伏羲老爷曾是妖族的首领,没人比他更了解妖族的情况。想来《黄帝内经》这段描述不会有错。
蝎子精眨了下眼睛,冷哼一声:“年轻人,你懂的还挺多。”
它瞧着殷诵脸上越发显得奸诈、阴险的笑意,竟与朝堂上阿谀奉承它,谋求利益的奸孽大臣们的面容重合在了一起。
蝎子精自觉与这种人接触得最多,应付起他们已是得心应手。
蝎子精深知,这种人为了名利地位,是什么都能做得的,毫无底线可言。有时候,它都觉得,这些人比起它更像吃人不吐骨肉的妖魔。
蝎子精的神色彻底放松下来。它施施然坐回圆凳上,手肘支撑在桌上,娇滴滴地望向年轻人:“跟你合作,我能有什么好处?”
殷诵立即给蝎子精勾勒出一副美好的未来蓝图:“纣王活着的时候,娘娘是中宫王后;纣王死后,娘娘是寿康宫太后,依旧是后宫之主。娘娘喜欢以妖族为食谱,待我父亲登基为王,立即颁下《猎杀令》,为娘娘猎尽天下妖类。”
“有这些妖族做补,娘娘的实力一定会日行千里,成为举世强者!”
“女娲已是背弃了大商。娘娘若能成就大能之身,还望不要忘了和大商的这份情义,庇护大商一二。大商的子民必会为娘娘建筑一栋比女娲宫更加显贵的宫殿。”
蝎子精彻底愣住了,它从未想过取代女娲的地位,成为殷商的守护神。但是这件事被殷诵娓娓道来,竟是有着极大的可能性。
“大能之身”于它原来是如此的唾手可得!
这种事情,于一个妖族而言,诱惑力何其之大?蝎子精根本抵挡不住!
蝎子精不由得撇开脸。它伸手,娇羞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
蝎子精神态忸怩,眼中的野心却是一点一滴,渐渐地显露出来。
殷诵看清蝎子精眼底的野心,当即开口,推了它一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家店了。”
“纣王的寿数还有多少,娘娘比我们清楚。他若死了,娘娘可就没资本来与我合作了!”
蝎子精眼底掠过一丝阴毒,它是剧毒的蝎子,那纣王被它玩了几年,确实是不行了。
它在朝歌朝堂混了这么长时间,早已了解了人情世故。蝎子精心里明白,纣王一死,太师闻仲肯定拿她陪葬!
蝎子精可一点不觉得自己在截教的面子,能大过闻仲这个金灵圣母的弟子!
蝎子精将王族中亲近自己的几个子弟来回掂量了一遍。它十分难堪地发现,这些人都不可能和闻仲抗衡。它若是把这些人捧上王位,保不齐就被这些人转头卖给了闻仲!
蝎子精心思百转千绕,暗道闻太师特意带着姜王后的儿子回朝歌,分明就是要扶持他做未来的天子。自己与其帮扶那些不中用的,不如顺水推舟,合了闻太师的心意,这反而是一条活路。
蝎子精思及此,心下已经有了决断。蝎子精下巴往九头鸡那头抬了一下:“将它留下给我进补,你祖母的事,包在我身上。”
不必等殷诵开口同意,苏妲己已经单手拎起雉鸡精,将它扔到了蝎子精跟前。装死中的鸡妖立刻睁开眼睛,在地上扑腾起来,想要垂死挣扎逃出宫殿。
蝎子精舔了舔嘴唇。它一点都不顾忌殷诵和苏妲己在现场,直接化出巨大的蝎尾,扑向了九头鸡精。
殷诵没去瞧蝎子精作恶——反正这两个妖物最后都会变成死物!
他转身走到石妖的尸骸前。
他刚刚在石妖身前站定。异况陡生。殷诵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琥珀吊坠忽然发出一道金光落在石妖尸身上。石像一般的妖身在金光照射下寸寸龟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石妖的心脏处,一颗拳头大小的金石飞了出来。琥珀中的金龙陡然冲出,一口衔住金石,转身回到了琥珀中。吊坠散发的金光偃然而止。
一切恢复平静。
殷诵一把捂住琥珀吊坠。他急忙掩去眼底的愕然,转身向蝎子精看去。这妖精已经一尾巴蛰死了鸡妖,现在正在吞食鸡妖的妖元。
蝎子精进食得很是专心,完全没有察觉到一点石妖这边的异样。
苏妲己倒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跟殷诵是一路的,自然不会“好心”去提醒蝎子精。
苏妲己带着殷诵离开宸福宫。在殷诵的授意下,苏妲己带着他潜入了摘星楼。重病难愈的纣王现在正在摘星楼顶层的殿阁中休养。
殷诵站在摘星楼顶楼廊下,凭栏向下望去。就见下方虿盆一如十二年前,阴风阵阵。此刻明明是青天白日,这一片宫殿生生被下面的死气熏染得晦气暗沉。
殷诵实在不明白,纣王是什么变态心思,才能在这样炼狱一般的地方安然休养。
殷诵转身,走入宫殿中。殿中服侍的宫人已经被苏妲己施法,陷入了沉睡。整个摘星楼一片寂静,能听到的只有高楼外阴风与怨鬼的哭嚎声。
殷诵来到御床旁,伸手撩起遮挡的白色床帐。他低着头,眸光平静地看着仇人的身躯与面容一点一点地展露出来。
“殿下要杀了暴君吗?”苏妲己来到王孙身边,轻声问道。
殷诵轻轻一笑,目露不屑:“父亲命不好,才会有这样的父亲。”
“我杀他,要遭天打雷劈的。精贵的瓷器怎可与瓦罐相碰?”
许是殷诵、苏妲己说话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摘星楼回荡,吵醒了纣王。或者纣王重病缠绵,本就睡得不安生。殷诵这边话音刚刚落下,不等他转身离开,纣王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过五十来岁的纣王,睁着一双昏黄的老眼,转动脑袋循着声音向床边看来。
纣王张了张嘴,想要呵斥吵扰他的大胆宫人。可惜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气无力,半点帝王的威严都没有。
原本想走的年轻人,忽然变了主意。殷诵饶有兴趣地微微俯下身,盯着病弱的老人仔细地端量起来。
纣王没有想到这个“宫人”竟然如此大胆和无礼。天子不禁恼羞成怒。他紧锁眉头,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要做出威严吓人的模样。却在眼睛瞪大,集中精神看向殷诵时,纣王面目神情陡然从无能的发怒变成真切的惊恐。
“你……你……姜……”大商的王嘴唇哆嗦,惊恐地看着眼前与发妻颇为相似的面容,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冤死的女人趁着他病弱,来到他的床前索命。
殷诵只是沉默不语地盯着纣王的眼睛。纣王却因为他的沉默更加惊恐。
纣王突然整个人都癫狂了起来!明明是病在床榻数年不得动弹的人,竟然连滚带爬地向床榻的另一边滚去。
纣王忽然看到了苏妲己。这位帝王连忙抬手,指向苏妲己,对着他眼中“发妻的亡魂”大叫:“是她,都是她挑唆的!你受了那些刑罚都不肯认罪,孤已是信了你的!”
“你我夫妻十数年,孤怎会不明白,怎会不明白你的忠心?可是苏妲己告诉孤,你已受了重刑,不将罪名按在你头上,孤便成了天下人口中的暴君,你父亲东伯侯必定为你出头,叛出大商!”
“你要报仇,就去找她!就去找她啊啊啊——”
“噗通”一声,不断后退的纣王滚落到了地板上。纣王嘴里发出一声声“啊啊啊”的惨叫,不知道是在呼痛还是在惊吼。
第104章 名正言顺本就是最大的资本
纣王这不是十分清楚真相么?
殷诵眼底的不屑近乎轻蔑, 杀气如有实质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似被触发了开关,大商的国运在他面前凝实成巨人。一把巨刀握在巨人手中,刀刃闪耀着锋利的光芒, 直指殷诵的心脏。
殷诵没有轻举妄动。正如先前他对苏妲己所说, 他已经舍不得自己和行将就木的纣王“碰”一“碰”。
何况,纣王现在对他还有用!
殷诵十分清楚, 很多时候,“名正言顺”四个字就是最大的资本!父亲殷郊太子的身份必须正名。
殷诵凛冽的目光, 从摔到床榻背面的纣王身上, 转移到大商国运变化的巨人。
苏妲己瞧见巨人刀锋所向, 下意识就要出手, 被殷诵抬手拦住。
苏妲己扭头,疑惑地看向殷诵:“殿下?”
殷诵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事。”
说罢, 殷诵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巨人当即从他二人眼前消失。
苏妲己目露一丝讶异。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纣王。此时, 纣王已经不再低吼惨呼,而是垂着头匍匐在地上, 两只手搭在床沿上。仔细听就能听到,这位大商的帝王嘴里正在嘀嘀咕咕些模糊不清的词汇。
苏妲己不禁吐出了一口浊气,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入宫,给这样一个老东西做妃子。
苏妲己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忽然动了动。她听到正有人顺着木质的楼梯向上攀跑。
苏妲己立即将这一发现告知殷诵:“听脚步声, 来者应该是妖不是人。”
蝎子精爱以妖物为食。如今整个王宫里, 只剩它一个活的妖族。
殷诵和苏妲己转身, 向楼梯口看去。他们的目光刚刚转过去,谢绛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廊下的楼梯处。
蝎子精扭头。看见殷诵和苏妲己, 这妖精的脸上立即露出狠戾的神色。它一把捞起裙摆,冲入宫殿, 快步来到床榻前。
蝎子精冲殷诵和苏妲己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显是嫌恶他们跑来摘星楼惊吓到了纣王。
“我们退到一边去。”殷诵对苏妲己说道。同时,青年向蝎子精做了一个“尽情表演”的手势。
苏妲己一面后退,一面注意着殷诵与蝎子精两边的情况。她看见殷诵的手势后,心思一动,当即将殷诵和她自己的身形一起隐去。
蝎子精看到殷诵和苏妲己两人识相,脸色好了一些。这妖精也不管他们没有离开,当即整理了一番仪容,绕过床榻扑到了纣王身上。
妖精力气大。就见蝎子精两手搭在纣王两边肩头,一个使劲强行将商王的身子板正坐在地上。
不等纣王反应,蝎子精先声夺人扑进他的怀里,哭泣起来:“陛下,您是怎么了?那些该死的宫人,都死去哪里了!”
纣王哆嗦着嘴唇,还没有从见到“亡妻冤魂”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蝎子精从纣王怀中抬起头,佯装关心地再次问道:“陛下,您究竟是怎么了?”
“梓童,梓童……”纣王缓缓低头,颤抖着双手抚摸蝎子精魅惑的脸蛋,双眼中却渗出了恐惧的泪花,“孤刚刚看见了梓童……她……她来寻孤报仇了……”
蝎子精闻言微愣。它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明白过来,纣王口中的“梓潼”指的正是纣王元后姜氏。
蝎子精也不管,纣王怎么会以为自己见到了姜王后的魂魄。它能在殷商王宫中一混就是十二载,自然有它的本事。
蝎子精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她从纣王身上离了离,摆出惊奇的神色对年迈的帝王说道:“陛下莫不是梦见了元后娘娘?”
“梦?”纣王愣怔地扭头,望向床榻另一边,方才“姜王后”与苏妲己站定的位置。
看到那里空无一人,纣王不由得大喘了一口气,恐惧的心魂立即安定了下来。
纣王颤巍巍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喃喃自语:“竟是梦吗?”
纣王疑惑不已。自从姜王后死后,他就不曾再想过这个发妻,更别说梦见她了。
倒是第二任妻子苏妲己死后,时常出现在他梦境里。毕竟,如苏妲己这样的美人世间罕有。他如今虽然宠着第三任王后,心底里还是觉得谢绛容不及苏妲己貌美,时常为之叹息。
蝎子精压根不管纣王如何想,只管自己表演:“陛下有所不知,妾前几日在梦中与元后娘娘相见。元后娘娘向妾哭诉她死得十分冤屈,希望妾能为她洗刷罪名,还她母子三人一个公道。”
纣王闻言心头一紧。
姜王后是否冤屈,纣王比谁都清楚。当年他见姜王后被剜眼烙手,诸多酷刑加身都不肯认罪,已是完全明白发妻是被人陷害的。
只是当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王后便是被人冤枉的,也只能叫她受了这份委屈,保住他这个帝王、丈夫的声名!
纣王面露心虚。蝎子精将他神情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屑,面上只当没有瞧见,继续方才的表演。
蝎子精一把握住纣王的枯瘦的左手,神情激动道:“妾醒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儿。元后娘娘是后宫妇人,碍不着前朝臣子的眼。想来是后宫中哪个妃子狼子野心,受不得娘娘教导,使了阴祟手段,害了她。”
“妾便使了宫人,将当年各处宫妃的侍婢叫来严刑拷打。想不到,真叫妾查到了真相。”
纣王身子猛地一震,眼睛微微睁大,呼吸却轻了轻。
蝎子精连忙伸手,在纣王的胸口抚了抚,叫他心神安定一些。待纣王神色好了些,蝎子精才继续道:
“这些宫人中有个叫鲧捐的宫婢,原是寿仙宫苏后的亲信。她受不住熬打,当场供认是她主人勾连了费仲,指示那奸贼遣了家丁姜环装作东伯侯家臣,假意刺杀陛下,栽赃在元后娘娘头上。”
蝎子精说到此处,失声痛哭:“可怜我元后娘娘忠贞烈性,实为当世女子楷模,却受了那奸妃的陷害,得了那般下场。娘娘实在是冤呐!陛下,您一定要还娘娘一个清白啊!”
纣王听到要还姜王后清白,下意识反手抓住蝎子精的柔荑。纣王颤抖着两边腮帮子,紧紧盯着宠妃:“御妻,这等话日后不要再说!孤给她还了清白,天下人当如何看待孤?孤岂非成了暴君、昏君?”
蝎子精轻轻吸了一口气,差点当面甩给纣王一个白眼:你是不是暴君、昏君,你自个儿真的不清楚?
苏妲己震惊于纣王的恬不知耻与顽固无情。不论如何说,姜王后都是纣王的发妻,与他生育了两个孩儿。纣王明知姜王后受了冤屈竟然不肯还她清白。苏妲己顿时觉得纣王方才受到惊吓时的模样,十分可笑和可憎。
苏妲己不禁扭头,望向身旁殷诵的侧脸。却见他神情冷肃,眸光冰凉,不似在看自己的亲人,倒像在看一头路边癞头的畜生。
蝎子精素来知道纣王是个无情的种,此时也被这凡人帝王的无耻给无语住了。蝎子精悄然往殷诵那边递了一眼,而后轻吁一口气,暗道自己还是尽快与纣王分割的好,免得被这老东西牵连祸害了。
蝎子精一派无辜地看着纣王,劝谏道:“害死元后娘娘的,分明是奸妃与佞臣。他们明知陛下膝下只有两位王子,竟然还要冤死元后娘娘,其心可诛啊!”
蝎子精一脸愤恨:“妾现在真恨不得将他们从坟堆里扒出来,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的骨!”
说罢,蝎子精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
蝎子精将奏折展开,一字一句为纣王阅读。原来,这是三个月前,远在西岐的闻太师报来朝歌的捷报。
纣王听到殷商大军战胜了人人称赞圣主出世的西岐,兴奋不已,精神气儿都旺盛了三分。
纣王连声赞道:“好好好!太师不愧我大商第一栋梁!有太师在,江山稳矣。”
蝎子精心头冷笑一声。她与纣王说道:“陛下你看,两位王子当年被奸妃陷害,险些喋血午门。而今,他们却投身大商军中保家卫国。两位王子当真是忠孝拳拳,感天动地。陛下如何忍心两位殿下随了他们的母亲,一直含冤受屈?”
纣王盯着奏折,微微眯眼:“这两个逆子当年对孤喊打喊杀,没想到如今成人了,倒是明白了事理,晓得了为人臣则忠,为人子当孝的道理。”
蝎子精轻轻一笑。它合上奏折,巧笑倩兮:“陛下,常言是,子不教母之过。两位王子这般忠孝,可见他们的母亲对陛下何等忠义!”
纣王沉默不语。
蝎子精继续劝说:“陛下,妾是想着,您膝下只有这两个亲子。若不为他们母亲正名,便不能给他们正名。他们回到朝歌,在旁人眼里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
“且不说两位殿下立下大功,却依旧是戴罪之身,他们是否寒心。只说陛下他日两腿一蹬,这屁股底下的位置,岂不是要让别人的儿子得去了?”
纣王闻言,神情大震。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陛下不如为自己的亲骨肉正名。两位王子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恢复了富贵身份,必然记得陛下对他们的一片慈爱之心。”
蝎子精微微低头,服贴在纣王衰老的身躯上,如猫儿一般可怜可爱,说的话却让纣王心底发寒:“别人的儿子做了大王,孝敬的自然是他自家父亲,谁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陛下的身后名?”
“前朝不就有先例,王位给了别人的儿子,自己的灵位差点从祖庙里踢出去的么?”
纣王蓦然瞪大眼睛,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往日做过多少恶事,与那前朝末代大王夏桀相比,都不枉多让!
这要是王位落到那些弟兄、堂弟兄的儿子手里,那些个小儿岂会爱护他的名声,为他费心?自己这“暴君”的名头铁定要坐得实实的!
这叫他如何下去见列祖列宗?怕不是变成鬼魂还要被打死一次!
纣王想到那般的未来,不由得悲从中来,怆然涕下。蝎子精哀哀戚戚跟着哭。一人一妖顿时抱成一团,为这无情、刻薄的世情痛哭起来。
殷诵在旁边看得胃底泛寒。他扭头轻声唤了苏妲己一声。苏妲己立即带着他出了摘星楼。
两人一出王宫,殷诵就忍不住撑着宫墙,呕吐了起来。
殷诵吐完,擦了擦嘴,方才微微发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在苏妲己的帮助下,殷诵回到了西岐城中。
殷诵运气颇为不错,这十几天里哪吒还没有回来,没有察觉到他跑了出去。
但是二殿下殷洪一直都在留意他的动向。殷诵突然离开豆腐店,将殷洪好生吓了一跳。幸而,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留在店里,告知殷诵的去向,不然殷洪非得跑出城,天南海北地找寻大侄子的下落不可。
殷诵刚刚回到豆腐店,两鬼立即上前,将养鬼瓶递到他面前,同时报备了二殿下的情况。
殷诵接过养鬼瓶,夸奖了两鬼一句。他原本就没有隐瞒殷洪的意思。
殷诵将养鬼瓶系在腰上,回头询问苏妲己道:“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需要你帮忙。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苏妲己显然早就想过,她回道:“我想回去冀州,辅佐父亲与兄长。”
殷诵点头,这些年苏妲己一直在追踪九头雉鸡精的下落,与她的家人难得相聚。他自己就是一个亲缘浅薄的人,自然希望别人能够阖家团圆。
殷诵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拿出《神农百草经》、《黄帝内经》各十套。他将这些都递给了苏妲己:“你那一分功德实属难得。这两样医书来自炎、黄两位圣人老爷。你拿去,每日找人当众朗读,也算教导你冀州百姓一场。”
苏妲己感激不尽地接过两摞书。她对殷诵说道:“去年我回过一趟冀州。兄长与我说‘自从崇侯虎父子被姜子牙斩杀,崇黑虎继承了北伯侯之位,北域已经休养生息了十数年。如今正是厚积薄发的时候。论实力,北崇未必弱于西岐’。”
殷诵心中透亮。《宝宝连环画》里有句话说得精妙:“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西岐再怎么宣传,这些年都在和大商对恃、交战。北域那边却是一直安静蛰伏,少有动乱。
不说这些年因为灾荒兵乱从各地逃出来的百姓,渐渐将北域作为投奔的目的地;就是西岐这边投了降书后,一些从北域逃来的难民,尤其是家中有老人的,都陆续变卖家当,成群结队地离开西岐,想要落叶归根。
殷诵立即听明白了苏妲己的话。他又掏出十套《神农百草经》、《黄帝内经》交给了她,请她带给崇黑虎。殷诵至今都记得,崇黑虎的儿子——崇应鸾让哪吒带给他的那句“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亲孙子”。
苏妲己再次接过医书。她往养鬼瓶上瞧了瞧,忽然出声道:“你这妮子,真就这么惫懒、没良心?”
殷诵微微一愣,随即发笑。他伸手揭开了养鬼瓶。
下一秒,一个婀娜的鬼影从瓶口飞了出来,落在苏妲己的身旁。这道鬼影正是当年惨死鹿台,被殷诵从摘星楼下带走尸身的崇丹凤。
殷诵定睛看了看,发现这位大小姐好了得,偷偷藏在他的养鬼瓶里,如今已是极品鬼王的实力。崇丹凤现在的实力,比起当年未得到九尾妖狐肉身的苏妲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崇丹凤一出来就伸了个懒腰,仰头向太阳的方向望了望。鬼不喜日光,这个女鬼却似乎很喜欢暖烘烘的日头。
她有些慵懒地回头,朝着昔日的小布丁艳艳地笑了笑:“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叔父和兄长现在是个什么想法。我替你回去,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
说罢,崇丹凤拎起十套《神农百草经》、《黄帝内经》,问道:“我将其中五套送去曹州,给我兄长。你不介意吧?”
殷诵摇头。崇黑虎继承北伯侯之位后,原先的曹州侯就传给了他的嫡长子崇应鸾。比起年长一辈的叔父崇黑虎,崇丹凤显然和同辈的堂兄关系亲密一些。
崇丹凤笑吟吟,抬脚就准备走。她忽然一个刹车,转而绕到殷诵身边。
崇丹凤朝殷诵嬉皮笑脸:“你看的那些书,能不能给我一些。我保证不只有自己看,也会传给别人翻阅。”
殷诵好笑地看着崇丹凤,朝她善意地摇摇头:“上面的文字你看不懂。日后,我会将那些书重制、刊印成册,分发各州府的。到时,你可要说服你的叔父、兄长,不要阻拦平民一同学习这些书籍上的知识。”
崇丹凤眨了下眼睛:“不会的。”
这些年她住在养鬼瓶里,时常听到殷诵阅读那些书籍,或是殷诵和哪吒、黄天祥等人讨论书上讲述的道理。她自己琢磨着,也能将这些新奇却十分了得的道理通透了个七七八八。
崇丹凤心知,自家历代先祖在北域这片土地上犯下的罪行,说一句“罄竹难书”都不为过。
她如今已是一个女鬼,和生前的想法多有不同。她活着的时候只希望亲人安好,如今想的则是北域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如此,也算她这个崇家后人为先祖赎一丁点罪了。
崇丹凤很确定,这次回去北域和曹州,若是让她发现叔父和兄长变了性情,不以百姓为重,她肯定要狠狠地“教导”他们一顿。如今,她已是鬼王巅峰,便是北域一等一勇猛的叔父和兄长,都不是她的对手!
第105章 想不到吧,我其实是你小叔叔
苏妲己和崇丹凤前脚拎着书离开, 殷洪后脚一脸担忧地跑来了豆腐店。
殷洪瞧见殷诵平安无恙,他脸上的担忧之色消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恼火和严肃。
殷诵抬头看清叔叔的神色, 知道殷洪只要开口肯定是责备自己的话。他连忙抢先, 将自己这一趟出门做的事尽数告诉了叔叔。
殷诵最后说道:“想必过不了几日,朝歌那边就会有消息传来, 昭告天下,祖母当年实为冤枉。”
殷洪没想到, 侄儿这趟出门是去做这件事的。二殿下听完殷诵的叙述, 愣神了好一会儿。
殷洪忽然痛哭流涕。他们兄弟二人这些年在昆仑山刻苦修炼, 为的就是为母亲报仇, 为母亲与外祖正名。他们要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子,最好的母亲与妻子, 是纣王配不上她!
殷洪一把将殷诵抱了个满怀。二殿下收着力气在殷诵后背上拍了拍, 夸奖他道:“我便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殷洪忽然庆幸起来:得亏杨戬是个庸医, 当年给殷郊断错了脉象。否则殷诵哪里能出生,他的兄长哪里来这样好的孩儿,他又哪里来这样好的侄子?
尽管殷洪没有用力去拍打,殷诵还是脸色一白。他猛然推开殷洪, 转身跑去角落里呕吐了起来。
殷洪一脸讶异地看着侄子的背影。他不由得低头往自己的双手看去。
二殿下纳闷, 他也没有用大力气啊, 大侄子怎么就吐了?
殷诵干呕了好一会儿,才抚着胸口觉得舒服一点。
别人或许不会说什么, 或者干脆察觉不到。但是殷诵自己心中自有一杆天秤。于他而言,和谢绛容这只蝎子精合作, 是一件十分难堪、作呕的事情。
哪怕他只是假意与这只妖精合作,哪怕这是对大商最有利的一条道路,依旧无法抵消他内心里对自己的唾弃与鄙夷。
殷诵回过头来,正好看见殷洪一脸忐忑,坐立难安的模样。
殷诵冲叔叔摆了摆手,示意他这件事与他无关:“我就是肠胃有些不舒服。”
“我去给你请个巫医。”殷洪立即着急地说道。
殷诵拧眉,并不想看医生。他拒绝道:“商城里有胃药,我会自己服用的。二叔不必担心。”
殷洪想到殷诵那个“光屏”的强大功能,便没有坚持寻找巫医。他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殷诵身边,想要扶殷诵到寝室休息。
这青天白日的,殷诵哪里肯现在就去睡觉呢?他连忙又是一阵拒绝和解释。然后他看到殷洪眉宇间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担忧,他干脆转移了话题。
殷诵向叔叔提议道:“二叔不妨先行跟上大军。哥哥已经跟我说好了。等到西岐这边局势安定了,他就会第一时间陪着我去朝歌的。”
殷洪沉默。此前,殷诵就告诉过他,只待师叔姜子牙稳定了西岐的情势,哪吒就会以保护姬旦的名义,同殷诵一齐前往朝歌。
只是,殷洪不乐意回去,被殷郊乃至武王姬发在耳边唠叨,所以一直不肯离开。但是眼下,母亲与外祖沉冤得雪的诏书即将下达,二殿下的确不愿意错过这道诏书。
殷洪犹豫不决。殷诵当即在一旁劝说了起来。
为了说服殷洪,殷诵将刚刚拿回来的养鬼瓶重新解下,递向殷洪:“二叔且将养鬼瓶一起带去,好让祖母亲耳听听这道诏书。”
殷洪一听这话,哪里有不应的?二殿下当即接过养鬼瓶,对殷诵说道:“这件宝贝,我这边替你暂且保管。回头便还给你。”
说着说着,二殿下竟然再次抑制不住,落下泪来。许是觉得在后辈面前哭泣不像样儿,殷洪忙不迭将养鬼瓶宝贝地收在怀里,将脸撇到一边去。
良久,二殿下堪堪止住了心中的悲酸与眼中的泪水。
殷洪撇去湿润脸庞的泪水,缓了缓情绪。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提点殷诵道:“六日前,雷震子回了西岐。前两日,他在大街上撞见了我。”
如今西岐已经向大商投了降书,殷洪自然不必像去年那样,一直窝在子吾府上。因为姜王后时常夸奖殷诵的时候,少不得教导二殿下要学习殷诵,多体察民间疾苦,不可高高在上、眼高于顶。
所以,殷洪呆在西岐的这段时日,闲来无事就会出门逛逛。
当初武王“葬身”十绝阵,雷震子自责没能保护好武王,愧对家人与师门。
为了弥补这份“过错”,雷震子将武王的“尸身”送回王府后,来不及与人打招呼,就返回了终南山,想要向他的师父云中子求一丸起死回生的仙药。
结果是,雷震子非但没有取得仙丹,还被他师父留在了终南山继续修行。直到七天前,他才被放了回来。
“雷震子见到我,与我能说的倒是不多。但他一直在向我打听你的事情。我猜他接到消息,就会来见你。”
殷洪顿住话头,将眉头皱起。他总觉得雷震子已经知晓了殷诵的身世。毕竟雷震子是武王姬发最小的弟弟,可以说是殷诵的小叔叔了。
二殿下一挑眉头,颇为蛮横地对殷诵道:“只怕他不安好心,你还是避着他一些好。”
至于,雷震子为什么不安好心,又安的什么坏心,殷洪自然是说不出,也懒得说的。
殷诵嘴角微微一抽。他和殷洪一样,猜测到雷震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到了他是武王儿子这件事。
基于雷震子前阵子一直呆在终南山,殷诵合理怀疑,是两位师祖广成子、赤精子将这件事告知了云中子。雷震子又从云中子这里得了消息。
殷诵只想催促着殷洪快走,十分干脆地在口头上答应了自家叔叔。
殷洪瞧着殷诵故意做出的不耐烦神色,晓得他在催促自己。殷洪没再耽搁。仔细叮嘱了殷诵几句后,二殿下转身使了五行法术,消失在殷诵面前。
殷洪所料不差,殷诵回来第三天,雷震子就扇着翅膀,落在了豆腐店的院子里。
雷震子寻到殷诵的书房前,在窗外站了许久,方才抬手轻轻地敲击了窗棂两下。
此时,殷诵正在琢磨一个物理定律,十分专心。突然听到敲击声,殷诵被吓唬了一大跳,却也从那种忘我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殷诵抬头,下意识向窗口看去。
见是雷震子,殷诵飞快跳动的心脏降下了频率。殷诵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书本,轻轻地叹了口气。
合上书,殷诵走出了书房。
殷诵将雷震子邀请到迎客厅,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
雷震子双手捧着茶碗,脸上颇有几分尴尬之色。尴尬之中,又透着一丝急切。
殷诵瞧着他的神色,越发肯定雷震子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武王的关系。殷诵并不言语,只默默地等着。
不一会儿,雷震子一口喝干碗里的凉水。他将茶碗放下,对殷诵说道:“这些时日,我都呆在终南山。师父扣着我,不让我下山。”
殷诵点点头。
雷震子鼓起莫大的勇气,两只圆鼓鼓的眼睛直直盯着殷诵。
他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段时日广成子、赤精子……诸位师叔都聚在终南山,商讨我二哥……”提到武王,雷震子声音陡然哽咽,要说的话也断在了那里。
殷诵瞧着他的可怜模样,不禁叹了口气。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雷震子真相:“你二哥没死呢,现在活得好好的呢。”
雷震子闻言一怔,显然是被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竟是无法接受这件事:“你……你莫骗我……那日我确认了的,二哥已经气绝……”
殷诵只好说道:“师叔祖赤精子赐了一件法宝,名为阴阳镜。这件事你知道吧?”
雷震子脸上悲痛、惶然的神情为之一顿。
当初他跟着殷诵一伙下山的时候,就听殷洪嘚瑟过这把阴阳镜的妙处。阴阳镜白的一面叫人死,红的一面叫人生,堪称他们三代弟子所得法宝中最厉害的一件。
殷诵同情地看着雷震子:“便是你不知道这件事,众位师叔祖肯定是知道的。”
雷震子后知后觉,湛青湛青的脸蛋慢慢漫上了一抹红晕。他已经听懂了殷诵这句话的含义。
想来各位师叔不仅知道殷洪手里有一把起死回生的阴阳镜。这些师叔八成都猜到殷郊、殷洪两兄弟借着这件法宝救活了他的二哥!
毕竟,殷郊与他二哥有着一个共同的儿子——殷诵!
雷震子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二哥他现在身在何处?他可安好?他怎么丢下西岐不管了?”
殷诵对这两个问题避而不答:“总之他眼下十分安全,你不必担心。至于他为何抛下西岐和王位……”大概是想演绎一出“追妻火葬场”吧。殷诵揣测。
殷诵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武王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不论武王是不是真的想“追妻火葬场”,殷诵早已经做下决定,绝对不会让他如意!
姬发当初不愿意为了他们母子放弃天子之位,如今他这个儿子也一样不愿意接受这个父亲。
雷震子一张大脸盘子差点皱成一朵青菊花。
他只能自我开解,二哥尚在人间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好消息。凭二哥的才智与本事,绝对能好好地照顾他自己,根本用不着他这个“派不上用场”的弟弟去忧心。
雷震子抛下担忧,欢喜之情迅速漫上他的心头。雷震子极力压制心中的狂喜。他如今可是做叔叔的人了,不能在晚辈面前这么“轻狂”!
雷震子在人间混了一段时间,早就不是过去不知世情的终南山嫡传弟子。他现在已经知道,人做一切事,都要讲究一个“面子”。
雷震子摸了摸大脑袋,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
但是他还是告诉殷诵道:“我偷偷听师父与师叔们的谈话,听到师父说他们此前算定武王身上的命途,都是高人设下的假象。”
“二哥死后,这层假象去除。他们再看二哥的命数,可谓两眼一抹黑,什么也见不到,什么也算不出。”
殷诵听到此处,不自觉松了口气。殷诵参考雷震子话中的信息,推测武王如今是安全的,三教仙人们无法掐算出他的下落。
雷震子兀自继续说道:“我听他们的意思,对那位高手十分忌讳,不愿与之为敌。”
雷震子掀起眼皮,瞧了殷诵一眼:“我还偷听到,他们在讨论,你……你其实是我二哥的亲子。”
殷诵微微歪头,依旧只是看着雷震子。雷震子这个家伙一直有些缺根筋,到现在还在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雷震子见殷诵神色平静,暗道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就是关系自己身世这样的大事,殷诵竟然也能如此坦然面对。
雷震子不由得佩服起来,终于明白自家师父与几位师叔想要押宝在殷诵身上的原因。
雷震子担心殷诵误会了殷郊,连忙磕磕碰碰地说出殷郊是殷诵生母这件事。
殷诵眨了下眼睛,对雷震子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然后,他将这个话题轻飘飘地揭过,转而问道:“不知道哪几位师叔知道了我的身世。”
雷震子摸摸大脑袋,细数道:“除了我师父与你两个师叔祖,还有玉鼎、黄龙两位师叔,以及后面追过来的文殊、普贤两位师叔。”
殷诵惊讶,没想到广成子和赤精子这两位师叔祖嘴巴这么大,竟然把他的身世告诉了这么多人。这两位老爷堪称仙界“大喇叭”了!
殷诵当即叮嘱雷震子,不要将他的身世与武王起死回生这两件事透露出去。殷诵强调道:“便是你大哥伯邑考,也要向他保密。”
雷震子懵怔。他不由得再次摸摸大脑袋:“我原本还想说,让你认祖归宗呢。”
殷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抬手摆了摆:““大可不必。我与你二哥没有父子缘分。”
雷震子“啊”了一声,不解地看向殷诵。殷诵却已经低下眉眼去端水饮用,不愿再理会这个话题。
雷震子心里嘀咕起来。
殷诵喝完水,再抬头,对雷震子说的便是另外一番话:“师叔让你下山,是要你做什么?”
雷震子立即老实地回道:“师父说,阐教对不起姜师叔,更对不起西岐,派遣我在西岐做支援。”
“师父说,原本想借着封神大劫,叫我得些大功德,成就金身,省了许多费心劳苦的修炼功夫。如今西岐已经投降,封神大劫怕是难应验。师父便让我留在西岐,一边学习人情一边修炼。”
“师父与我说,不要和他们这一代的仙人学,修炼了几百上千年,反而丢了修仙的根本。”
殷诵微微垂眼,细细地听着雷震子这番转述自终南山仙人的话。
雷震子说完,殷诵不由得点了点头。
殷诵感叹道:“师叔妄自菲薄了,他从不与别的仙人相同。”
曾祖比干在教导他的时候,曾经讲起过一件发生在王城的旧事。当年九尾妖狐假扮的“苏妲己”初初入宫,云中子便亲自下凡。
老仙人赠送给纣王一把木剑,嘱咐纣王把木剑悬挂在分宫楼上,借以镇杀妖狐。
苏妲己果然中招,险些就能被镇死。无奈纣王不中用,贪恋美色之下,不仅叫人摘下木剑,还将这件法宝烧毁。
雷震子听到殷诵称赞自家师父,心底高兴。
雷震子暗道:自家老道没有白疼殷诵这一场,可是叫他还惦记着老道的好处。
雷震子今日得了武王还在人间的好消息,整个人都透着欢喜。他虽然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选择尊重殷诵,答应他严守这两个秘密。
七月底,哪吒率领西岐的人马回到了西岐。王妃姜源比哪吒早了六天返回岐城。
殷诵一大清早捧了一大捧鲜花上街,观望大军回城。左右一起围观的百姓,主要是年轻姑娘和小孩儿,谁手里的东西扔完了,殷诵看见了立即体贴地将鲜花奉上。他送出去多少花朵,就收到了多少张“好人卡”。
鲜花送完了,前面的大军也只剩下一点尾巴在他们面前过去。殷诵目送着最后一点士兵离开,转身在两个伙计的陪同下,回到了豆腐店。
哪吒这一回,本是很早时候就能回来。但是他一路攻打到了极北的地方,且与北伯侯崇黑虎手下大将高定会师,生生将北羌的领地撕下一大块。
如今,西羌已经领地全无,残余部落大部分跟着北羌去了更北面的极寒之地;小部分往西而去。那边是西方教的地界,哪吒不想扩大战况,只能将前哨布置在两边交界的山口,而后领军回到了西岐。
当初哪吒走时只带了一万多的兵员,能够平定两羌之乱,纯粹靠的他个人实力。去时一万五千兵马,归来时还是这么多。这等战绩莫说西岐,就是在大商整个历史上都堪称一绝。
西岐新旧两派势力本就被姜子牙连翻打压过。如今两边看到哪吒凭借一己之力铲除两羌,再次见识了阐教炼气士的厉害,顿时都有些泄气,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哪吒回到豆腐店,看到殷诵乖乖地呆在店里,心下满意。
哪吒没有去询问两个伙计,这四个月里,殷诵可曾离开过豆腐店。他将殷诵困在西岐,为的就是他的人身安全。如今殷诵一切安好,哪吒自然不会费事去仔细询问。
殷诵听哪吒说起这几个月里西岐大军的行军情况,不由得好奇地打听起来:“西方教治下,是个什么景况?”
哪吒回忆道:“小国林立,宛如一盘散沙。最大的国家,领地不过恩州大小。”
“但是这些国家都服顺于西方教,竟不见其他神邸庙宇。”
殷诵不禁陷入沉思。然后他抬头与哪吒说道:“西方教似乎与阐、人、截三大教十分不同。那些小国的国王十分听从西方教的教义么?”
哪吒摇头:“我只远远看了几眼,哪里晓得那么多?不过,确实看见几个小国的王室在西方教两位教主的祈福庙宇外跪拜。”
哪吒顿了顿,有些困惑道:“那些信奉西方教的王公贵族会奉上金银财宝,供奉西方教的教主与众多弟子。”
哪吒从未听说过三教教主或弟子向凡人收取供奉。便是女娲宫那等对人间有大功的神祇,都只是随人族子民心意供奉,多以禽畜果米为主。直接拿金银做供奉的,哪吒至今不曾见过。
最叫哪吒震惊的是,西方教竟然收了这些“贡品”。
哪吒对此表示难以理解,于修士而言,这些财宝能有什么用呢?
殷诵却是了然道:“金银珠宝于修士无用。西方教收取这些,肯定是要用在凡人身上的。不显神迹,不与好处,如何叫西方诸国诚服?”
哪吒摇摇头,暗自觉得好笑:如此看来,那西方教两位教主更像是披着修士皮囊的凡间帝王。
哪吒对殷诵说道:“原本回来后,还要在西岐待一些时日。如今雷震子回到了西岐,辅佐在伯邑考身边,倒是省了我的事。”
殷诵点点头。雷震子如今是得了他的师父云中子的指令,要在人间修行,做起事来十分的刻苦认真。雷震子现在在姜子牙那里十分的受重用,如姬鲜那等根本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第106章 有没有可能,我想做的是这一条任务?
殷诵从朝歌回来后, 雷震子陆续与他见了四次面。雷震子虽然知道武王姬发还在人世,心底的愧疚却没有因此消减。
武王不在西岐,雷震子就将这份愧疚转移到殷诵身上。
殷诵没有跟雷震子客气, 借着他的愧疚, 从他那里探听了不少终南山上各位阐教仙人的情况。
殷诵将封神榜掏出来,放在哪吒跟前, 然后将他从雷震子那边得来的消息都告诉了哪吒。
至于他与武王姬发的关系,殷诵没有选择继续隐瞒。反正亏得他那两位大喇叭师祖与师叔祖, 相干的、不相干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没道理还让一手养他成人的哪吒蒙在鼓里。
哪吒乍然听到自家小表弟的身世真相, 整个人都懵了, 随即是一阵茫然。
哪吒悄悄地瞥了一眼殷诵,心下稀罕:原来“鲧生大禹”这典故不是谣传,真的有男子体质特殊, 可在自己的腹中孕育生命。
哪吒听殷诵这样一讲, 立即明白阐教教主算定该在武王身上的周室国运,转移到了殷诵身上。
只可惜, 殷诵心在殷商,想要他入姬氏祖庙认祖归宗,再起封神大劫,是不可能的了。
哪吒心下叹息, 怎么也料不到当年他们几人一同下山, 殷郊和殷洪这两个家伙竟然隐瞒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
哪吒打开封神榜, 在上面扫了扫,没有在名单上见到几个熟悉的人名。
哪吒正要松口气, 殷诵从旁边递来一卷宣纸。纸张上与封神榜上一样格式列了一张名单。
哪吒放下封神榜,将宣纸揭开。哪吒何等聪明, 立即明白这张宣纸上书写的人名才是原本封神榜上的名单。
哪吒料想,封神榜已经被殷诵使用某种手段,进行了篡改。
哪吒只看了几行,脸色立刻变得铁青。这名单上许多都是他熟稔的同门。虽然他的师父太乙真人已经向他点出了商周大战的内幕,但是哪吒看到这张名单,还是觉得胆寒。
哪吒实在想不透,三教教主怎舍得将这许多无辜的门下弟子送上封神榜。
在看到殷郊与殷洪两人名列在榜,哪吒再怪不得殷诵当年伙同殷郊两兄弟叛出西岐。
哪吒那时对殷诵有多么恼怒,如今就有多么心疼。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男孩其实十分胆小,对自己十分依赖。
哪吒不禁问殷诵:“你是什么时候打开封神榜,知晓你父亲与叔叔也在封神之列的?”
可叹,那时候殷郊分明是一心遵从师命,助武王伐纣的。哪里晓得,师门早就开始算计他兄弟两人的性命,叫他们为广成子、赤精子两位师叔挡去杀劫。
殷诵将自己在东海遇见申公豹,申公豹如何引导他进入封神台,之后又是如何带着他去火云宫诸事一一告知哪吒。
如今哪吒就要陪同他一起入朝歌,殷诵自然要将这些事情与他交代清楚,免得两人之间出了状况,徒增误解。
哪吒心里明白得很,自然晓得殷诵的用意。只是听到申公豹“拐”着殷诵到处跑,甚至叫殷诵“冒险”进入封神台,就为了给这老道士查看封神榜上有无他的名姓,哪吒心头便起了三分火气。
哪吒不禁琢磨,日后见到这老道,自己高低要给他一些苦头吃吃,告诫他不可再带着诵儿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晚食的时候,哪吒坐在餐桌旁,陪殷诵用餐。
哪吒自从成了仙体,已经很少食用凡间的食物,寻常都是饮用琼露。也只有殷诵在他身边时,他才会在餐桌旁坐着,吃上少许五谷饭食。
自从殷诵叛出西岐,哪吒就断了一日三餐。豆腐店里两个伙计,习以为常。
今日虽然看到哪吒回来,伙计钱子晚饭依旧只准备了殷诵的一份。
等到看见哪吒一同坐在餐桌旁,钱子面露惊讶。这伙计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钱子及时回神,慌张地向哪吒告罪:“小人立刻就去厨房,给将军备一份面食。”
哪吒往殷诵跟前盛了小半碗的面条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钱子见主家没有怪罪,不敢怠慢,连忙退了出去,跑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好在豆腐店里规矩一向不大,两个伙计和殷诵吃的是一个锅里的面条。现下,锅里还有四大碗热腾腾的面条。
没一会儿,伙计端了一碗面条上桌。
哪吒将面碗拿到面前,他微微抬眼看向钱子,问道:“锅里还有几碗?”
钱子闻言,不由得向殷诵看去一眼。伙计老实回道:“还有三碗。”
哪吒向殷诵看去,没有说话,拿起竹筷挑了一筷子米白色的面条送入口中。
豆腐店的配料算得上当今世上最全的。两个伙计如今管着豆腐店的生意,颇有几分做吃食的本事。一碗面称不上十分美味,入口绝无问题。
殷诵悄悄看了哪吒一眼,磨磨蹭蹭地动起了筷子。
哪吒那边一大碗面条下肚时,殷诵这边也吃完了面前只盛了小半碗的面条。
哪吒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扭头看向同样放下碗筷的殷诵。
哪吒挑着眉,看着准备擦嘴下桌的小表弟。
哪吒出声问殷诵道:“今日吃得这么少?”殷诵能够将他自己养得这般高壮,平时吃食上自然不会只有猫咪儿一般,只有一点点。
“我记得,当年刚来西岐的时候,你一顿能吃下三碗米面。如今怎么变少了?”
殷诵将嘴擦干净。他放下帕子,抿了抿唇:“最近胃口不甚好。”
“可有吃药,或者请巫医来看过?”哪吒转身,面向殷诵,关切地问道。
殷诵当即回道:“我吃了药的,只是没有用处。”
“那便请巫医来诊治。”哪吒说道。
殷诵摇摇头:““我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很快就会好的。”他安抚哪吒:“哥哥别担心。”
哪吒眼带疑惑与不满:“我一回来,就见到你瘦了许多。再过几日,我们就要跟上闻太师的大军。到时,你叫殷郊、殷洪见到你这般形容,会怎样埋怨我?”
说罢,哪吒起身就要去拿殷诵面前的陶碗,竟是要亲自去厨房给殷诵盛一碗面来。
殷诵看到哪吒举动,不由得心急,想要阻止。可他方才吃过一碗面,眼下情绪激动,当即牵动了胃部,叫他难受起来。
殷诵脸色登时青了,只觉得胃部一阵难受。再管不得哪吒如何,殷诵先行抓起帕子冲了出去,对着厨房外专门用来盛放垃圾的木桶呕吐了起来。
哪吒紧跟在后。他快步追上殷诵。
哪吒站在殷诵身旁,紧皱眉头瞧着殷诵。
殷诵直将刚刚吃下的食物吐出去一大半,才舒坦起来。
他站直身体,将嘴角边的污物擦去。然后他走到院中老柳下,拿了小盆从水缸中取出水,将脏污了的帕子放入水盆中搓洗。
哪吒跟着走了过来。当他来到殷诵身边时,殷诵已经洗干净帕子,将其晾晒在一端系在老柳树上的麻绳上。
哪吒这还看不出殷诵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他就白养这小子这么多年了。
哪吒一脸不予苟同地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子。
殷诵微微低头,最后叹了口气,将哪吒邀请到书房。
两人落座后,殷诵将自己在朝歌做的事情,告诉了哪吒。
哪吒静静地听着,心中分析着整件事对殷诵的影响。
等到殷诵讲完他哄骗蝎子精,替姜王后洗刷冤屈,哪吒沉吟半晌。
殷诵见哪吒不做声,心头顿时忐忑起来,害怕哪吒讨厌这般的自己。
哪吒抬头,正要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却看到殷诵身子紧绷,一脸紧张地巴望着自己。这模样落在哪吒眼里,着实可怜得紧,更是叫他心疼不已。
殷诵看到哪吒抬头,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他变得更加紧张了,恨不得将脑袋低下去,不与哪吒四目相对。
殷诵忍住了这股怯意。
哪吒立即将脸上表情缓和一些。他朝殷诵勾了勾唇角,并且向他肯定道:“诵儿做得很好呀。”
殷诵神情愣怔。他微微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哪吒起身,走到殷诵面前。他微微俯身,牵起不安中的青年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听哥哥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哪吒看着殷诵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殷诵轻轻出声道:“可是,与小人为伍者不为君子。何况是与害人无数的妖孽……”
哪吒抬手在殷诵的额间点了一下,开解他道:“你是怕小光头知道这件事伤心?”
殷诵抿紧了嘴唇,微微点了下头。黄天祥的母亲与姑姑都是被蝎子精祸害死的。
“我也怕你觉得我变得太多了,讨厌我。”殷诵终于是垂下眼,不再对上表哥的目光。
哪吒轻笑出声,眼里却是满满的心疼。
哪吒坦诚道:“早几年,我若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是诵儿,我们都已经长大,经历了许多的事情。”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很清楚你正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我怎么舍得怪你?”哪吒的手落在殷诵的头顶,揉了揉殷诵的头发。
哪吒收回手,对上殷诵抬起的双眼,哪吒微微一笑,安慰道:“莫说现在的我,就是过去的我,再怎样生气也绝不会讨厌你的。”
殷诵久久地望进哪吒的眼里,望着宛如绿琉璃一般澄净透明的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红晕从殷诵的脖颈一点一点向上蔓延。在红色抵达眼圈时,殷诵连忙羞涩地低下头。
殷诵忽然无措起来,说的话似在颠三倒四:“其实我知道,哥哥不会讨厌我的。可我还是担心你会讨厌我。我不想你后悔在东海救过一个孩子,更不想你后悔护着这个孩子长大。”
“我的诵儿这么好,我怎么会后悔呢?我若是没有带回你,陪着你长大,我一定会在劫象中看见现在的我,然后羡慕我自己的。”
哪吒笑意灿烂地望着他家的男孩儿。
殷诵殷红眼眶,望着哪吒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不禁想道:自己喜欢上哪吒,实在是一件再容易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光屏忽然自动打开,将新出的主线任务蹦到了殷诵面前。
主线任务——第二阶段(金色传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任务一:……
任务二:齐家
常言道,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宿主身为殷商王室子弟,家族的繁荣于整个帝国有着重大的意义。
子任务一:美好的恋爱,有利身心健康。请宿主寻找一位知心人,以结婚为目的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奖励:恋爱关系维系期间,每日奖励100积分。
子任务二:……
殷诵:“……”擦,这光屏要干什么?他现在都脸红死了,它还跑出来搞这一出?
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呢?
殷诵伸手,将哪吒的右手抓在自己的手心里。他非常非常小声地问道:“哥哥喜欢我吗?”
哪吒没想到殷诵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眨了一下眼睛,声音悠悠地回道:“喜欢啊……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殷诵听到哪吒说出第一个“喜欢”,他的心脏猛烈地一跳,差点儿蹦起来将哪吒抱起来欢呼。但是哪吒的第二句话,让他激动的大脑急忙“刹车”。
殷诵强行压下激动不已的心情。他忍不住舌尖抵在上颚处,仔细地品味了一番哪吒的回答。
平时转得极快的大脑,在这一刻却失去了往日的高效,变得磨磨蹭蹭,无法给出肯定的解答。
殷诵心脏跳动的速度越发快了,浸润着喜爱之情的血液一遍遍冲上他的大脑。清秀的脸庞变得越来越红,耳朵更是火辣辣的滚烫,仿佛能点燃火苗。
他紧紧地抓住哪吒的手,掌心灼热,像是要抓紧了这个人,却又害怕“吓唬”到哪吒,将人吓跑。
殷诵眨了下眼睛。他谨记着哪吒是天生仙体,是东昆仑的炼气士。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哪吒能活千年万年,而他余下的生命不过七八十年。他不可能陪伴哪吒到天长地久。
换做寻常人,面对这般的情况,圣母一些的,只怕要舍下心中的懵懂爱恋,去成全对方的逍遥仙生。
但是纣王隔代遗传给殷诵的“快乐”基因,让他慢吞吞却还是清晰地向哪吒确认道:“哥哥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哪一种喜欢?”哪吒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低声呢喃,重复着殷诵的问题。
哪吒垂眼盯着殷诵带着两个旋儿的头顶。短短的头发没有用发圈箍住。发尾垂在殷诵的耳际两旁,只露出了一丁点红艳欲滴的耳垂。
哪吒不禁认真地想着这道问题的答案。
他对殷诵这小子是怎样的“喜欢”呢?似乎是很多种喜欢杂糅而成的那种“喜欢”。
少时是兄长对幼弟的怜惜和爱护的“喜欢”,这份喜欢不曾因为两人的成长而消弱。
只是现在,又多出了另一种“喜欢”,那是……哪吒脑中回忆起五年前,他询问武王是否喜欢殷郊时,对方的回答。
哪吒的心定了定,找到了答案。
他认认真真地组织语言,向殷诵传达这份喜爱之情:“我对你的喜欢,是既希望你一直是我的弟弟,又希望我在你眼里不止是哥哥……就是这样的喜欢。”
殷诵缓缓抬头,诧异地望向哪吒。头一次和人讨论这种感情问题的年轻人,一时之间找不出应对的话。
将自己心思想明白的哪吒,则是笑靥灿烂地望着殷诵的眼睛,一脸期待地对他说道:“诵儿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的吧?”
哪吒记得殷诵小时候念过的一句诗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那时并没有刻意去记忆,本以为早就忘记了,此时这句诗却浮上了他的心头。哪吒想道,自己和殷诵自幼一起长大,殷诵必然能够听懂他话中含义的。
殷诵暗暗地吞了吞口水。说实话,他其实不太确定哪吒这句话想要表达的情感,是否和自己想要的一致。
殷诵不忍心哪吒失望,努力地寻找“破题”的“方程式”。最后,他将心比心,想道:自己何尝不是想要哪吒一直做自己的哥哥,而自己在哪吒心中不止是弟弟……个屁啊!他话都问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只把哪吒当哥哥啊?
殷诵情不自禁噘了一下嘴,他心一横,直接将主线任务展示在了哪吒面前。
哪吒被陡然显现的光屏逼得向后退了半步。哪吒虽然不解殷诵怎么会将光屏突然展示出来,他还是认真地将这一大段主线任务看了一遍。
然后,哪吒沉默了。
这狗日的光屏!竟然怂恿他家诵儿找人结婚生子!还一个孩子“奖励”18000积分!
其心当诛!
哪吒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的视线穿过透明的光屏,落在小表弟脸上。
哪吒忍不住咬了咬牙,严厉地告诫殷诵道:“婚姻大事……绝对不能这般儿戏!生儿育女更不能这般胡闹!”
哪吒从不觉得,李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不希望殷诵抱着获取积分这样不负责的心态,去娶妻去生子。
“你若是为了积分,去做这些事,休要怪我阻拦你,真将你关起来!”哪吒不忍殷诵误入歧途,故意凶巴巴地警告他道。
殷诵一愣,脸色微微一白。刚刚瘪下去的嘴又翘了起来。他没想到哪吒竟然会这样想自己。
殷诵也不禁升起了恼火:“我哪里会做这种事啊?我自己都是没爹要的可怜虫,怎会为了积分去……去和不喜欢的人生育子女?”
哪吒闻言一怔,微微瞪大双眼。他急忙向殷诵确认道:“你爹不要你?”声音里已然透露出三分的火气。
殷诵用力地点了点头。但是他不愿哪吒为此事怼上武王。
殷诵解释了一句:“他与父亲……他与母亲本就是一夜荒唐才有得我。他不认我,也是情理之中。”
说罢,他又不服气地添了一句:“他不认我,那才好呢。我也不去认他!”
哪吒皱紧眉头,两条眉毛差点打成了一个结。哪吒也闹不清武王姬发和殷郊两人的纠葛。不过他觉得以武王的为人,不似那等不认亲子的人。
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哪吒暗想,日后有机会见到武王,自己可以代殷诵询问清楚,或许两人关系会有转机。
哪吒转过念头,情知自己误会了殷诵。当即,哪吒十分坦诚地向殷诵道歉。
第107章 想跟他抢父亲,门都没有!
殷诵可舍不得真与表哥生气。
他抬起右手, 在光屏上点了一下,既委婉又直接地向哪吒提出了交往的请求。
哪吒顺着殷诵的手指,再次看向那条“以成婚为目的, 谈一场恋爱”的子任务。
哪吒默默地红了耳根。他也不过是一个情场新手, 哪里就一点情怯羞涩都没有呢?在爱情这个赛道上,天生仙胎着实没给他增添一分优势。
见哪吒只是沉默, 殷诵先是安静却热切地望着哪吒,没有出声催促哪吒给他答复。
殷诵忍耐了好一会儿, 终于忍耐不住。
殷诵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在哪吒的右手手指上勾动了两下。他急切又可怜兮兮地巴望哪吒:“行不行嘛?”
哪吒顿觉被勾摩的尾指酥麻酥麻的, 好似电击。
哪吒右手微微回缩了一下, 却没有挣脱殷诵的左手。一来他不想, 二来殷诵不肯。
哪吒微微偏头,将主线任务二中的第一条子线任务内容细细地看了一遍,而后微微垂眼看向殷诵。
哪吒轻轻地点了下头。
殷诵两眼放光, 喜不自禁!他一把松开哪吒的双手, 转而张开双臂,将哪吒抱了个满怀。
哪吒顺势, 将扑过来的青年抱在两臂之间。
趁着殷诵瞧不见他的面容,哪吒一张俏丽的脸庞迅速染上红晕,比胭脂还要明艳三分。
哪吒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生平第一次不好意思地出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哥哥, 你对我是什么心思呢?”
“当然是喜欢啊。”从哪吒这边得到正向反馈的青年心满意足, 整个人都透着愉悦。殷诵的回答毫不犹豫, 坦荡而笃定:“全世界,我最喜欢哥哥, 哥哥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人逢喜事饭量大,殷诵的胃口顿时恢复。两个伙计看到殷诵要添碗, 也是十分欣喜,忙不迭给他做了两碗面,每碗面条里面都放了两颗鸡蛋,上面一颗,底下还有一颗。
饿了快一个月的殷诵,终于狠狠地吃了一顿饱饭。
第二日,哪吒这边就得了师叔姜子牙的传令,跑了一趟丞相府。
在姜子牙的安排下,哪吒只需要将身上担着的诸多公务,分别交代给雷震子与南宫适、晁田诸位将军,就能从西岐卸任,前往朝歌“保护”作为人质的四公子姬旦。
哪吒重新投入到忙碌中。白日他都在军营中,与几位将军做交接。
殷诵与哪吒确定了恋爱关系,不必继续在豆腐店禁足。哪吒被姜子牙传唤走后,殷诵收拾收拾,跟着出了门。
殷诵自然没有去丞相府,而是往城东走,找到了正在粮仓里清点储备的子吾。
殷诵询问子吾,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回朝歌。殷诵十分有自信,等到他们父子两人回去朝歌,纣王绝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随性陷害忠良。
在殷诵看来,子吾是时候回去继承比干留下的公爵爵位了。
子吾却在听见殷诵的提议后,放下了账簿。子吾只是稍作思考,便摇头拒绝了殷诵的建议。
子吾向殷诵解释道:“我想在西岐再待一段时间。当年我周游天下,为的就是寻到被拐走的挚友。”
殷诵立即想起子吾口中的“挚友”正是武成王府的大公子黄天化。这件事殷诵曾在黄天禄、黄天爵两人口中听说过。
正是因为黄天化与子吾这段友情,当年,在商容旧园上学时,黄家两兄弟才会那般维护殷诵这个“子吾的儿子”。
殷诵思及阐教如今的状况,他好意提醒子吾:“如今阐教已经断了对西岐的扶助。黄天化只怕不会再回来西岐。”
“堂叔与其在这里苦等,不如回去朝歌,先将爵位继承了。”
“朝歌是殷商都城,炼气士并不少见。堂叔在朝歌城中,说不定更方便打听黄天化的消息。”
子吾只是摇头,柔和的眉眼里光芒微微闪烁。
殷诵观摩子吾神色,猜想子吾不愿意回去朝歌,只怕不知有黄天化的缘故,这位堂叔怕是对朝歌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纣王不顾血缘亲情,残忍杀害了比干,是为子吾的仇人。
但是纣王是大商的君王、殷氏一族的族长。子吾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族人,都奈何不得纣王。
在纣王翘辫子之前,子吾都不会回去朝歌,继承爵位。
殷诵将心比心,没有继续劝说子吾。
殷诵将豆腐店的房契交给了子吾,托他帮忙照看这家小店:“店里的两个伙计都是从朝歌逃难来的,还望堂叔多关照一些。”
子吾接过房契,晓得殷诵将这家店铺交给他,其实是在向他报答当年祖父比干留下的恩情。子吾心中感叹,眼中带上了许多笑意。
子吾本就相信祖父的眼光,如今更加确定殷诵不会是第二个无情无义的纣王。
子吾不由的在心中想道:倘若殷诵成为了殷氏族长,那是宗室子弟的福气。
哪吒花了两天的时间,提前完成了交接。哪吒最后去见了一回师叔姜子牙。
回来的时候,哪吒带了好消息给殷诵。姜王后、东伯侯沉冤得雪,殷郊、殷洪恢复太子、王子身份的诏书已经宣告天下。今日上午刚刚由信使将这件事传入西岐王府。
殷诵虽然早就确定会有这一着,如今纣王真正地颁布了诏令,这消息依旧叫他万分的欢喜,恨不得就地蹦起来,直接蹦到天上去。
不必逗留的哪吒在豆腐店最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带着殷诵,清晨出门,午间就赶上了闻仲大军。
闻太师看见哪吒与殷诵站在一起,宛如看见十二年前,自己在东海边接见三个小儿时的情景。
闻太师忌惮着十绝阵时,殷诵射伤阐教副教主一事——老太师既是忌惮得罪了燃灯乃至整个阐教,同样对殷诵的凶悍手段颇多忌讳。
闻仲干脆对赶上来的两个年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自己安排去了。
闻仲大军这边早了西岐那边大半个月,就接到了朝歌的诏令。殷郊则是更早地从殷洪这边,得知了纣王颁布这道诏令的来龙去脉。
太子殿下见到殷诵,当即带着他去见姜王后与诸位长辈的魂魄。
哪吒见殷诵被殷郊、殷洪带走,想了想挪步找去了四公子姬旦那边。
哪吒将自己此来任务的实情,告知了四公子。
姬旦哪里会介意哪吒打着保护自己的名头,护在侄子身边呢?他自己都是来保护和照顾大侄子的。
哪吒稍作试探,就试出了姬旦已经和武王姬发接头。以他对这位西岐四公子的了解,自己能这么容易试探出来,是对方“放水”故意向他漏了这个底。
哪吒出了四公子的营帐,循着姬旦的话找去了殷郊的营帐。在帐外,他找到了武王姬发乔扮的太子亲卫。
姬发扭头看了哪吒一眼,已然明白对方有话要与自己说。姬发当即引着哪吒去了大营之外。
哪吒向来率真、直接。他没有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将殷诵那日向自己“告”的小状说与武王听:“我与殿下虽无多少接触,却知道殿下不是那等无情的人。却不知道殿下怎会在诵儿心中留下这般印象?”
姬发心知当年的一句话在殷诵这边留下了心结。他见哪吒来问,分明是有心为他们父亲的关系调和一二。
这是哪吒的好意,姬发不会拒绝。
姬发没有为自己遮掩。他将三年前殷诵夜入西岐王宫,自己却以一句“不愿意”把儿子打发走,这整件事简单明了地述说了一遍。
哪吒怎么也没想到,殷诵这心结是这么来的。他不禁沉默,而后不解地询问道:“殿下为何如此?殿下那时说的若是真心话,现下为何在殷商大营中,与我师兄殷郊做了个亲卫?”
姬发不由得苦笑:“你且看得出这一点,诵儿那般聪慧,他怎会看不穿?”
哪吒闻言,忽而冷下脸,一语双关道:“智者千智尚有一失。世上的人谁能事事都明了、透彻?”
“你亲自在他心上种下心结,他对你心生埋怨,难道还要怪他吗?”
“我哪里有那等资格埋怨诵儿?”姬发脸上的笑意苦味浓厚,“实不相瞒,我早已后悔了。”
哪吒瞧着姬发只说“后悔”二字,却不愿辩解当初说出那番话的缘由。哪吒暗道姬发必是有苦衷,且不能与旁人——至少是不能与他说。
哪吒悻悻然,忽而觉得乏味得很。
姬发到底是殷诵的生父,哪吒不好拿出平日的派头,强逼姬发道出真相。
最后,哪吒只得和姬发一同,两人不发一言地回到大军营地。
殷诵这边和亲人好生团聚了一回。他走出营帐的时候,没有瞧见哪吒,却看见了黄天祥站在两丈外。显然是黄天祥接到消息立刻跑来,想要与他汇合。
殷诵看见黄天祥,立刻想到了蝎子精那一茬。虽然他在哪吒那里得了许多安慰,却不能抵消他对黄天祥的愧疚。
黄天祥看出殷诵神色不对,连忙上前询问。
哪吒曾与殷诵说过,与其只在心中觉得亏欠,折磨自己,不如与黄天祥说明白。殷诵想起这句话,抿了抿唇,决定向黄天祥坦白。
方才,在父亲的营帐内,殷诵刚刚从叔叔手中拿回养鬼瓶。而后,他与姜王后、黄贵妃、商容和比干相见。就连公子乾都跑出来放风,凑了个热闹。
殷诵亲口说出了自己与蝎子精联手做局,哄骗纣王的过程。姜王后没有一点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十分怜惜他这个孙儿,叫他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因为姜王后这句“委屈”,让殷诵的父亲和叔叔很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黄天祥坐在自己的营帐内,静静地听着殷诵的叙述。
黄天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没有立刻与殷诵说话,而是好好地组织了一番语言后,方才说道:“我怎会怪你呢?你又不是真与那妖怪联手了。”
黄天祥止住殷诵要开口说的话,进一步与他说道:“你看,我的父王、祖父、两位兄长,还有叔叔他们,眼下为了家族的安稳与容光,哪里还敢将母亲与姑姑的深仇大恨挂在嘴边。更枉论,为她们报仇了!”
小光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殷诵,语气笃定道:“可是诵儿,我知道你只是与蝎子精虚与委蛇,你绝对不会放过它的。”
“我啊,还没有那么笨哦。”黄天祥两眼微微弯起,说道,“你也不要因为与我感情好,便为这件事为难自己。”
黄天祥话音落下,压在殷诵心头的愧疚犹如飞走的重石。
殷诵如释重负,伸手在黄天祥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谢谢。”
“谢什么?你教了我那么多道理,我岂能是那等不辨是非的人?”黄天祥佯装气哼哼道。
两个年轻人相视而笑。
殷诵出了营帐,找到了哪吒。哪吒看他神色轻松,身后又跟着黄天祥,便知道殷诵已经和小光头说开。
殷诵快步来到哪吒面前,与他提议道:“哥哥,我们去找块地,把营帐搭起来呀。”
基于他们两个是恋人的关系,殷诵觉得他和哪吒的帐篷应该搭在一起,方便增进感情。
说不定,光屏看到他们感情这么好,就将每天一百的积分奖励增加到两百呢?
殷诵心里美美地想着。
哪吒自然同意。
黄天祥立即上前,要给他们帮忙。哪吒和殷诵都没有拒绝。
三人趁着天色尚早,在大营西边角落找了一块空地,搭建营帐。没一会儿,殷郊、殷洪及其殷郊的亲卫“姜野”一起寻了过来,给他们搭了一把手。
姬发一面帮忙,一面分心,时不时朝儿子和哪吒的方向看去两眼。
殷洪就站在姬发面前忙活。二殿下当即嫌弃起姬发干活不认真。
姬发朝二殿下抱歉地笑了笑。原本,与姬发在一处的是太子殷郊。但是殷洪瞧见他们两人这边有说有笑,立马挤了过来。殷郊嫌人太多,热得慌,便去了另一边帮忙。
回去后,武王主动与太子殿下提到两人的儿子与哪吒之间的关系。姬发觉得这两个人现在比过去亲密了很多。
殷郊在这方面颇为迟钝,但是经过姬发的提醒,也觉出一丝味儿来。
殷郊瞬间觉得,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又被哪吒挤下去了!
但太子殿下对此毫无办法!
殷郊气哼哼地坐在案旁,对自己生起气来。
姬发瞧见殷郊气呼呼的模样,猜到这人肯定没有听明白自己话中的暗示。这位殿下在那方面情感着实过于迟钝了。
姬发走到案旁坐在殷郊对面。他微笑着出声道:“殿下,怎么生起自己的气来了?”
殷郊抬头看了姬发一眼,而后目光落在自己搁在案上紧握的左手。
殷郊闷了半天没有说话。姬发十分有耐心地等在一边。
半晌,太子自己忍耐不住,郁闷开口道:“诵儿对哪吒这般亲密、信赖,皆是因为当年贼人将他掳走,投入东海。是哪吒救了他,又护着他长大。”
“终究是我这个父亲没有尽到责任。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们?”殷郊气馁地说道。
姬发闻言笑意敛起。他垂下眼帘,轻轻地说道:“我才是那个半分责任都没有尽到的人。”
殷郊抬头,看向姬发。他磕巴地对姬发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殷郊说罢,也不管这儿是自己的营帐,他直接起身,带着几分急切走了出去。
姬发抬手捂了捂因为太子的一句话而发紧、酸疼起来的心口处,而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气。
殷郊在大营中漫无目的地走动。不知不觉来到儿子的营帐外。姬发方才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等到太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进去。
殷诵正坐在案后,手里拿着一长卷纸张在看。那纸张少说有四丈那般长,两丈那么宽。上面的文字分明是拓写下来的。
殷郊立即被这卷纸转移了注意力。他走到儿子身前坐下,低头望着纸卷上拓写的古老文字,出声询问道:“这是什么?”
殷诵抬头,笑着回答父亲:“我六岁那年,不是从祖庙里拿了许多东西出来么?这张纸是我半个月前从护国神鼎上拓写下来的。”
殷郊目露惊讶。他早就听殷诵提过当年殷诵与哪吒一起盗了太庙这件事。只是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两个家伙竟然连护国神鼎都偷了!
殷郊纳闷,自家弟弟总是抱怨他这个兄长行事冒险,不计后果。但是他以前做的那些,和殷诵、哪吒这两个家伙在太庙干下的事情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殷郊稀罕地看了一会儿纸卷上拓写的文字。发现殷诵正在看的这一段,正是夏、商两朝国巫对天命、人族气运、国运的阐述与他们各人的理解。
殷郊想起三个多月前,在岐山穹顶出现的异象。殷郊明悟,自己儿子已经知晓商、周两国的气运都在他一身。
正如殷郊所想,殷诵正在研究自己身上的人族气运。殷郊对此没有多少了解,便不想打扰儿子的学习。
殷郊困惑地问道:“这次回来,你与哪吒的关系似乎……比以前亲密了些?”
太子想着,将姬发那些话问完,自己就走。
殷诵脸上微微一红。他有些腼腆,但是没有遮掩他与哪吒如今的关系。
他十分郑重地告诉自己的父亲:“我对哪吒起了情爱之心,他亦然。所以,我们做了彼此的恋人。”
殷郊从来没有将儿子与哪吒的关系往情爱方面设想。太过意外的答案令殷郊震惊不已。他直接瞪大了眼睛,豁然起身。
“你……你们怎么……”
殷郊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被儿子这句话“吓”得停止运转了!
难道哪吒不应该和他们一样,都是男人吗?他家的小子怎么会喜欢上同是男人的哪吒呢?
而且,这两人的辈分也差了啊!!!
殷郊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是生气和恼怒,纯粹是意外窥探到儿子的情感秘辛,以及直面这段禁忌爱情的窘迫和慌张。
虽然殷诵一直称呼哪吒为“表哥”,但是他们真正的辈分是堂叔侄啊!
虽然这是干亲,还是六百年四十前,成汤老祖认下的干亲,这辈分也还是……算数的,不是吗?
何况,哪吒是炼气士,且已经成了仙体。仙凡相恋,怎会有好结果?
殷诵没有想到,父亲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下意识地问太子道:“你生气了?”
殷郊愣了一下,从心地摇了摇头,不愿儿子误会自己:“你一直说要做大商的王,我以为……”
殷郊困惑。以他自幼受到的教育,身为大王,理应子嗣为重。可是与男人相恋,如何有子嗣呢?
殷郊并不觉得哪吒会有和自己一样的体质。
殷郊用力地挠了挠头:“你们都是男孩子啊!”
殷诵闻言,也是愣了一下。他记得自己好像是男男生子产物……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殷郊虽然是他的生母,但是从来没说过喜欢他的生父或是别的男人的话。
殷诵不由得将头偏到一边,用左手摸了摸脖子。他没有去追问殷郊喜欢的是同性还是异性,免得给某个男人做了神助攻。
他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问殷郊道:“父亲是觉得我与别人不一样……不正常吗?”
殷郊心脏猛地一跳,随即疼痛了起来。太子殿下连连摇头:“我怎么会这么想?”
“唔……”殷郊双手捂住自己的脑门,觉得有些头疼。但是比起有的没的,让儿子误会自己,更因此伤心,是殷郊绝不愿意的事情。
殷郊很快想通自己最在意的是儿子的平安与快乐。他放下了双手,撑在案上,细细地将儿子的眉眼描摹。
殷诵静静地坐在案后,等待着父亲开口。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在与父亲四目相对,此时对方的神情,让他紧张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即便殷郊不开口,殷诵也知道父亲不会反对他与哪吒。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殷郊开口:“诵儿一直是个有主张的孩子。父亲相信诵儿的每一个决定。”
父亲的肯定回答,让殷诵两边嘴角不可遏制地上扬起来。殷诵毫不吝啬地将满心的欢喜都展露在脸上,一双眼睛好似点缀了星光,明亮而璀璨。
“原来父亲这般信任诵儿的决定!”殷诵当即欢喜道:“那父亲把姜野辞了,让他回老家去吧!”
“那不行!”殷郊脸色一变,下意识开口,直接拒绝了儿子的提议。
殷诵:=_=
本来殷诵只是随便一说,但是父亲的反应让他有了极大的危机感。殷诵十分怀疑,他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已经让武王姬发寻到了机会,挖了他的墙角!
这不行!殷诵暗暗警惕,姬发老儿想跟他抢父亲,门都没有!
第108章 这口气,你们阐教弟子竟然忍得下?
殷诵和哪吒赶上殷商大军的时候, 大军再有半个月就要抵达朝歌。
眼瞅着中秋将至,凡是家在朝歌的将领与士兵,无不是归家心切, 个个都精神振奋起来, 恨不得一日走上平时两三日的路程。连带着其他士兵也跟着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如此赶了三日路,天上忽然飞来一位道人。
道人身穿朴素道袍, 座下是一头黑虎。黑虎脚下生风,腾云驾雾不在话下, 一看就不是凡品。
黑虎驾着风, 载着道人落在大军前头, 四足却不落在地上, 颇为装逼。
殷诵身骑黑马,跟在父亲殷郊身侧,只比元帅闻太师落后一个半身位。
殷诵微微翘首, 望向“黑虎道人”。
众人正在猜测这道人身份, 就看到为首的闻太师催动墨麒麟,主动迎了上去。
闻太师口称一声:“赵道兄!”
显然, 这突然而至的道人,与闻太师是旧相识。
老太师语带笑意,颇为亲热地询问黑虎道人:“你怎地出山来这凡间了?”
原来这位骑着黑虎的道人,乃是截教排得上号的大高手, 黑虎玄坛赵公明。
这位赵道人常年在峨嵋山罗浮洞修炼, 少有外出。如今他主动寻来, 叫闻太师如何能不意外与欢喜?
赵公明与闻太师互相行礼稽首。这却是一个十分豪放的炼气士。
这位赵道兄手中拂尘一扬,就听他笑道:“有个姓申的老道士, 寻到贫道门头上,言说封神大劫出了岔子, 正是我们截教弟子在人间走动的大好时候。”
“贫道本计较着前往朝歌验证,却在云头上瞧见了闻道兄。”
“贫道琢磨着道兄是殷商国师,是教中在人间最好的门路。认熟不就生,贫道便按下云头来与你汇合。”
闻太师闻言大喜。
老太师这回平定西岐,捉回武成王一家,凯旋而归,本该欣慰才是。奈何殷诵射了阐教副教主一箭。闻太师这几日一想起这件事,心中就十分不畅快,担忧阐教按着这桩事,站到明面上与大商为敌。
赵公明这番话让闻仲顿觉肩头一轻,心下更是踏实了不少。
这赵公明修为不浅,本事不小,手上的法宝更是在整个修仙界都是排得上号的。
赵公明却不只他一人厉害。他还有三个妹妹,合称“三霄娘娘”,在仙界亦是声名响亮。
闻太师正要向赵公明打听,那姓申的道友是哪一位,就听到赵公明提前通知他道:“闻道兄这边好生打点一番。贫道听姓申的老道话里意头,他怕是要寻来不少截教门人,上朝歌去。”
“诸位同门都不是耐烦人间规矩的人。他们怕是都要来寻道兄寻方便的。”
赵公明这话喜得闻太师两边白眉都耸了起来。向来沉稳、不苟言笑的老太师,此时已是欢喜得不能自抑。
闻仲连忙应道:“诸位道兄都是为了公义,扶助大商与天下苍生而来。这些许方便算得什么?”
太子殷郊与二王子殷洪骑马落在主帅身后。两人听着前边谈话,双双脸色微变,不甚愉悦。
两位殿下气性本就大,现在见到此情此景,两人很是气恨自家门派不中用,偏要走那崎岖偏道。
如今好了,十二金仙并许多弟子在十绝阵上白忙活一场不说。眼下这情况,分明是叫截教弟子“捡漏”了去!
殷诵听到“姓申的老道士”这几个字,立即明白赵公明出现在这里的因由。这本就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事情,自然是对这些截教弟子持欢迎的态度。
只是他前边半个身位是殷郊、殷洪,头顶上是哪吒,个个都是阐教弟子。所以殷诵的反应十分平淡,神色不见一丝变化,仿佛他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闻仲为了表示对同门道友的欢迎,发号施令全军就地驻扎。不仅如此,闻仲还吩咐门人吉利前往附近的州府,筹措了一顿酒宴送来大军。
没一会儿,赵公明的两个徒弟陈九公、姚少司使五行遁术,追赶了上来。
闻仲心知阐、截两教的弟子多有龌龊,未曾要求两位王子与哪吒一定要参与酒宴。
殷郊干脆领着弟弟与儿子,安抚军中情绪。
因着闻太师宴请的是同门修行的仙人,各级将领虽然归心似箭,到底不敢怀有愤懑之情。
第二日,照常行军。
后边几日,果然如赵公明所说,从天上落了好几拨截教的仙人,大多是外门子弟。
这些阐教仙人,或是单人成行,或是二三成群。除了来时那一日热闹一些,平常都是各凭本事飞在天上,随着大军一起往朝歌而去。
本在天上飞着的哪吒不耐烦左一个截教道人,右一个截教修士。他干脆收了风火轮,寻了一匹好马,与殷诵并行。
这日正是八月十二。大军行军至正午,士兵们又饥又渴。大军正巧路过一片野生的枣林,闻太师当即一声令下停止行军。
十万兵士就地休息,等着火头军将饭食做好。
这边,殷诵正斜坐在骏马马背上,与哪吒比划马鞍与马蹄铁的形制与好处,天上忽然传来一声爆喝。
众人被这声爆喝吓唬了一跳,连忙仰头往天上看去。竟是看到一道身影自天上而来,狠狠地砸在了大军后方千里之外。
而在云层之上,隐隐露出一道仙人身影。哪吒与殷诵定睛一看,万没想到云层上的仙人是个熟人:不是哪吒师叔——青峰山清虚道德真君,还是哪个?
道德真君往黑影落下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后知后觉下边儿飞着一群截教的仙人。
这位阐教金仙显然没有料到会见到这种场面,很是愣了一下。道德真君旋即转身,将身影隐藏在云层里,于众人视野里消失不见。
殷诵轻轻一挑眉,连忙低头唤了哪吒一声。
哪吒心领神会,当即蹬上风火轮,冲黑影落下的地方飞去。
很快,哪吒就背着一个人回到了营地。他人还未到跟前,已经大声叫囔殷洪,要殷郊将阴阳宝镜给他递来。
殷诵、殷郊等人连忙围了上去。
哪吒寻了一块空地,将背着的人平躺在地上。众人围上去一看,都是吃了一惊。瞧见道德真君就忍不住眼皮子乱跳的黄天祥更是失声哀嚎一声,扑了上去。
黄天祥这般激动,只因为躺在地上,身受重伤出气比进气多的人正是他的大哥黄天化。
殷洪一脸吃惊,不敢有一点怠慢,连忙将掏在手里的阴阳镜红的一面照向黄天化。
黄天化铁青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并且重新有了呼吸。
众人当即松了一口气。
不想,殷洪刚刚收起阴阳镜,黄天化的情况竟然再次恶化,很快便没了呼吸。
殷洪吓唬了一大跳,连忙将阴阳镜重新掏了出来,紧紧地照着黄天化。这一回,他再不敢轻易地将这法宝收回。
殷郊瞧着黄天化,十分纳闷。当初,武王姬发死在红砂阵中,七绝了大半日,他尚且能用阴阳镜一照便将人救活了。怎么黄天化气儿还没有断干净,竟是比那时的姬发还要难救呢?
殷洪手里拿着法宝,扭头看向其他人:“他这般情况,要如何是好?”
殷诵蹙眉猜测道:“他这伤势不会是道德真君‘给’他的吧?黄天化能犯什么事,得来这么严重的惩罚?”
黄天祥从兄长身上爬起来,什么也没说,转身向亲人所在的位置跑去。
黄天祥刚走,以赵公明为首的几个截教仙人按下各自坐骑与飞行法宝,落在了殷诵等人身边。
赵公明上前一步。他不顾横在他面前的哪吒,伸长脖子往黄天化那边瞧了一眼。
赵公明讥笑道:“这原是清理门户呢。”
哪吒、殷郊、殷洪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截教众人当即半点面子不给,纷纷发出嗤嗤的嘲笑声。
赵公明眼珠儿一转,笑道:“这小道士是你阐教三代弟子吧?本仙曾与道德老道交手过,他的手段本仙最是清楚。小道士正是中了他的掌力,三魂六魄都散了。”
赵公明看向殷洪手中的阴阳镜,对着他诚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你这宝贝当真是个好东西。不过,仅凭这件法宝就想救下小道士,是痴人说梦了。”
殷洪默默不语,只执着地将阴阳镜对准黄天化。
哪吒与殷诵对视一眼。而后,哪吒看向殷郊、殷洪,对他们说道:“我去寻几位师叔的住处看看,兴许能寻来办法救他一救。”
殷诵思及阐教如今的局势,跟着开口道:“我同你一起去。我们先去终南山问问。”按照雷震子的说法,如今十二金仙还活着的,有一半正聚在终南山云中子处。
哪吒正要答应,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轻斥:“老实点。”
随即,赵公明的两个徒弟押着一个中年汉子落到了众人面前。
哪吒定睛往陈九公、姚少司押着的人看去。这一看,好了得,竟然是他那“被拐走”多年的老父亲——李靖!
陈九公、姚少司瞧见哪吒瞪过来,双双被这杀神的视线吓了一抖,连忙撤手。李靖一个踉跄,连忙打了个滚。
李靖慌忙之下,倒是还记得最小的儿子素来看自己不顺眼。他竟然直接跑到了殷诵身后,想要借这个“外甥”高大的身形遮掩自己一二。
殷诵岂能给他这便宜?脚下一闪,人已经躲了开去。
李靖也是“机智”,见殷诵靠不住,转而跑到地上的黄天化身边,赶在哪吒动手前疾呼:“莫动手,为父已是知错了!”
哪吒哪里信这种话呢?依旧抬手就要打。
李靖被吓得心肝儿活蹦乱跳,赶紧地说出了黄天化这番遭遇的缘由,这才将哪吒的注意力与仇恨给拉去了别人身上。
众人就听到李靖嘴不停歇,一口气道出了道德真君师徒的龌龊。
原来,半年前燃灯道人在红水阵中受了一支轩辕神箭。燃灯那时没有抓出放箭的狠人,就被同在阵中的道德真君救去了昆仑山。
因着十二金仙在十绝阵上失利,武王更是“身死”红砂阵,桩桩件件与掌教天尊算计的不一般。道德真君不敢延误掌教天尊的大计,急忙带着副教主就直接去了玉虚宫中,求到了掌教元始天尊跟前。
元始天尊听闻下界竟是出了这等“纰漏”,亦是吃惊,当即就掐指运算起来。却是有高人遮蔽,生生地叫阐教掌教一星半点破绽都瞧不出来。
元始天尊没办法,只得先放下凡间的事,转而去搭救副教主燃灯道人。
哪里想到,轩辕神箭是圣人所用圣器,非同一般。元始天尊的确设法将这支利箭从燃灯胸口拔出。但是这支利箭饱食燃灯的鲜血,竟然起了妖性。利箭拔出时,当即化作一道“灵蛇”顺着元始天尊的掌心,就钻进了他的右手臂中。
若不是元始天尊道行高深,手段繁多,将这灵蛇利箭控制在右臂,叫它不得蔓延。只怕这位阐教天尊也要如副教主一般,身受重创。
“我那师父好不容易被拔了轩辕神箭,立即拖着伤体回了灵鹫山。他想要报仇,可惜根本不知道哪个是他仇人。”
李靖偷偷瞥了一眼闪在一边的殷诵。
李靖赶紧转移视线,紧紧地盯着哪吒,就怕这个“不孝子”上来给自己一下子,叫自己小命凉凉。
“那老道晓得轩辕神箭的来历,便将这笔债记在黄帝老爷的后代头上。”
“但是,他与掌教天尊不知为何,竟是起了偓促。他回头又去了玉虚宫一趟,回来后就收拾起家当,赫然是要投奔西方教。”
“可巧,道德真君惦记老道伤势,今日带着黄天化寻来灵鹫山。两个老道士商议了一番,道德真君便要跟着燃灯一起去西方教做和尚。”
“黄天化是道德真君徒弟,身上有些机缘。道德真君便想带他一起去。”
李靖看向黄天化,摇摇头叹息道:“这小儿却是个贪恋人间的,竟然不肯跟着去。他反而想回到凡间。也不计较在西岐还是朝歌,只管让他能有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就是。”
“道德真君向来说一不二,哪里肯许他?师徒两人一来二去就争吵了起来。”
“吵到最后,道德真君直言白白教导、养育了这个徒弟这么多年,于是当场给了黄天化两掌。”
“一掌破了黄天化的根基与修为,断了两人师徒之义;一掌打散黄天化三魂六魄,全当道德真君拿回了这些年对黄天化的养育之恩。”
“道德真君言说黄天化是他自武成王府捡来的,他便在今日将他送还给武成王府。”
哪吒、殷郊和殷洪三人听完李靖的叙述,一个个脸色生冷如极地寒冰。
武成王一家这时全都跑了过来,可巧听见李靖最后几句话,一个个面无人色。黄天化的父亲黄飞虎更是痛彻心扉,大叫一声,想要扑到黄天化身上,却是半途生生地气晕恨昏了过去。
紧跟在黄飞虎身后的黄天祥与黄天禄连忙快步上前,一面掩泣一面撑住黄飞虎魁梧的身躯,免得他栽到黄天化身上去,叫黄天化伤上加伤。
哪吒瞧也不瞧武成王一家。他死死咬住牙,一字一顿询问李靖:“你不跟着你那师父去西方教成仙,跑来这里做什么?”
李靖瞧着哪吒神色,意识到这小子杀心已经起了。
虽然知道哪吒这份杀心不因自己而起,李靖依旧被吓唬得瑟瑟发抖。
李靖的回答倒是颇为老实:“自从玲珑宝塔被毁,那老道就看我十分不顺眼。后来他哄着我前去你师祖度厄真人那里骗来了定风珠,此后他再没正眼瞧过我。”
哪吒自然知道,李靖口中的师祖度厄真人是哪位。
李靖当年在陈塘关时,对自己曾在西昆仑修仙一事颇为得意,时常在家中吹嘘自己如何得八宝云光洞度厄真人的宠爱,两人“名为师徒,实已是父子之情”。
只是哪吒没想到,燃灯道人竟然这般欺人,竟叫李靖这个背叛前个师门的人去哄度厄真人的法宝!
“我如今也想明白了,老道收我做徒弟不过幌子,他真正要的是借我的手,把持你们兄弟三人。”
李靖说罢,不禁垂头丧气起来。李靖难以忍耐地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他不过是想求条仙路,怎地就这般艰苦波折?
李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三个儿子都是天生的仙体,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一点仙缘都没有!
哪吒不再理会犹如丧家之犬的李靖。他扭过头去,看向地上的黄天化。
殷郊和殷洪也是默默不言语。两人的双眼却是煞红一片,显然也是为黄天化的遭遇动了真怒与杀意。
偏偏这时,截教众仙还要在旁边冷嘲热讽,明着说风凉话。
就在殷郊与殷洪转头,对截教仙人怒目而视时,哪吒陡然将手伸向殷诵。哪吒红着眼眶看向殷诵:“诵儿,将轩辕神弓给我。那两个老道背叛师门,残害我阐教弟子,我等怎可教他们如意?”
殷郊闻言,当即一把握住落魂钟,冷涩道:“正是如此道理!”
姬发站在殷郊身后,心中一个咯噔。
姬发立即料想到哪吒与殷郊想要做什么。他对西方教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这个教派在仙界的势力仅次于人、阐、截三教。
姬发心中焦急,极担心殷郊和哪吒做了一回鸡蛋碰石头的买卖。
姬发当即就要开口,叫殷郊和哪吒将这情况回报他们的师父,让阐教去处理这件事。
站在赵公明身边的菡芝仙目光在同门脸上转了一圈。她忽然开口道:“众位道兄莫要再说这等玩笑话,反叫别人笑话了!”
“仙家无人不知截、人、阐三教掌教同出老祖鸿钧门下。于外人眼中,三教从来都是一家,同气连枝。”
“西方教不将阐教放在眼底,公然挖掘阐教副教主投入他门下。这固然是打了阐教的脸面,又何尝不是往截教、人教两位掌教脸上呼巴掌?”
“依小仙之见,三教正如手足兄弟,关起门来争吵是常有事。但是开了门,理当一致对外。万没有叫外边的阿猫阿狗看低了三教的道理!”
截教众仙听到菡芝仙这番话,多数不服气,骂骂咧咧叫菡芝仙莫说这等多管闲事的话。
赵公明在这些仙人中实力最强,说话最有分量。他却没有反驳菡芝仙,反而低头沉吟起来。
赵公明暗道:如今,阐教出了这等笑话,却正好教我等有了把柄去轰杀了燃灯那秃驴。眼下我等下山,为的就是扬截教威风。何不借此机会,往西方教地盘上闹一闹?便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等是为了阐教出头,西方教两个教主想要寻仇也是往玉虚宫去!
这当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赵公明心思一动,便觉得菡芝仙这一番话十分之妙。赵公明当即压下同门的聒噪,对哪吒与殷诵说道:“正如菡芝仙所言,三教本是一家。燃灯、道德两道这般作为,是不将三教放在眼底,更是将西方教捧到了三教之上。”
赵公明激将道:“这等恶心事,你们阐教能忍,我们截教却是忍不了的。”
说罢,赵公明取出法宝二十四颗定海珠,然后朝空中唤了一声。坐骑黑虎卷动风云来到赵公明面前。
赵公明爬上黑虎,朝自家同门招呼了一声,便催动坐骑腾空,向西方飞去。
截教众仙面面相觑。菡芝仙又来劝说众仙以大局为重。
与菡芝仙焦不离孟的彩云仙子更是拿出法宝戳目珠。这仙子胆量极大,俨然是想用这颗珠子戳去燃灯道人,甚至是西方教两位教主的眼珠子。
第109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殷诵没去管截教仙人。他应哪吒要求, 从储物袋中取出轩辕神弓并两支神箭,都交给了哪吒。
殷诵异常冷静。他向哪吒建议道:“我与哥哥一同前往终南山,说不定能替黄天化求来救命的药。”
哪吒接过弓箭, 收入豹皮囊。他瞧一眼地上紧闭双眼的黄天化, 忽然迟疑了起来。此时哪吒知晓黄天化出事的缘由,他反而不敢贸然叫殷诵随同前往昆仑山。
哪吒当即拒绝道:“我一人去省事一些。师叔们若是有药, 有心救治黄天化,只我一人去也是一样的。”
殷诵明了哪吒的顾虑。他没有执着, 而是乖巧地点点头。
哪吒看了殷诵一眼, 转身便要往终南山而去。
殷郊瞧哪吒马上要走, 连忙喊住了他:“我也去!”
哪吒回头, 皱眉询问殷郊:“若是遇上你师父,你该如何?”
殷郊沉默半晌,到底心中有愧, 没胆儿立刻去见师父。按照雷震子的说法, 广成子在十绝阵一役中受伤不浅,被削去了顶上三花, 如今已是丢了金仙境界。
姬发微微偏头,开口替殷郊解围。他提议道:“殿下只在山下接应,应该没事吧?”
太子殿下两眼一亮,连连点头。殷郊连忙对哪吒说道:“我只在山下等你就是。”
哪吒朝殷诵那边望了一眼。见殷诵没什么反应, 哪吒便点头同意了。
殷洪端着阴阳宝镜, 一刻不停地照着黄天化, 堪堪保住这位同门的性命。二殿下听着旁边兄长与哪吒的对话,心急得不得了:“我也一起去。”
殷诵扭头, 望向叔叔:“二叔就算了吧。你走了,谁来施展阴阳镜护住黄天化?”
殷洪闻言, 面色一僵。
旁边一个没眼力的截教弟子听到这话,立即假好心地走过来,说道:“这位师侄不妨将这宝物暂交贫道。贫道向你保证,绝不叫地上这位师侄断了气去。”
殷洪自然是不肯的。除了殷郊和殷诵这两个至亲,他至多将阴阳宝镜交给哪吒代为保管。就是雷震子这些截教弟子,他都不愿意。
就在殷洪丧气,自己不能凑这份“热闹”的时候,殷诵腰上的养鬼瓶忽然动了动。
殷诵连忙揭开瓶塞。就见姜王后与黄贵妃两人袅袅地飘了出来。
黄贵妃盈盈向二殿下行礼。姜王后连忙拉扯住黄贵妃,阻拦她真的向殷洪拜下去。殷洪同样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另一边去,手上阴阳镜却是不敢片刻离了黄天化,始终对准照着他。
姜王后替黄贵妃开口,对自己的儿子殷洪说道:“你将这件宝贝交与我二人吧。”
殷洪闻言,不禁向母后看去,恍然察觉两位娘娘呆在养鬼瓶中修炼,已是正经的鬼修,实力着实不差。只怕再修行上几年,两位娘娘说不得比他这个正经修仙的都要厉害。
殷洪心下一突,一面为母后与黄贵妃高兴,一面为自己的修为掬了一把心酸泪。
殷洪不禁在心中发誓,待兄长登上王位,自己便要一心一意地修行去。
殷洪倒不担心,阴阳宝镜会被别人抢去。但凡有人想要争夺,两位娘娘大可以用白的一面照死对方。
姜王后上前,从殷洪手中接过阴阳镜。
殷郊原本想让殷洪留下保护殷诵。眼下大军中这么多截教弟子,他实在不放心留殷诵一人。但是他看到姜王后携着贵妃从养鬼瓶中出来,便不好开口说这样的话。
哪吒也不再说什么。他放出风火轮便先行了一步。殷郊、殷洪两人念动五行法诀,紧跟在哪吒身后,向终南山赶去。
菡芝仙看到哪吒三人离开,当即对其他截教仙人说道:“如今阐教三代弟子都敢为同门报仇。枉我们截教号称天下第一大教,教中英杰无数,三界之内无处不可往。结果遇上一个西方教,竟然只有赵道兄敢出头。”
菡芝仙“啧”了一声,扭头对彩云仙子说道:“赵道兄一人前往西方,着实凶险。无奈你我实力不济,一起过去也搭不上什么忙。”
彩云仙子冷冷说道:“何不去寻三霄师姐?她们俱是道兄亲妹,岂会忍心看他孤身涉险?”
“正是此理!”菡芝仙点头称是。她忽而转头往殷诵这边看了一眼,看得殷诵十分的莫名其妙。
殷诵以为她要与自己说些什么,结果菡芝仙直接回过头去,与彩霞仙子一起飞到天上,径直奔向东海而去。
余下截教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个身穿大红袍,蓝靛面孔的仙人开口道:“听菡芝仙道友话头,她们是要去寻三霄娘娘了。”
“那又如何?”一名道人在旁边搭话,好奇地问道。
大红袍道人立即轻蔑了地看了问话的道人一眼。他与众人解释道:“你们不晓得,这三位娘娘本事不比她们兄长差不说,手上有两样极为厉害的法宝。”
“一为混元金斗,可以网罗乾坤四海,便是阐教十二金仙也不能敌!更有一对蛟龙化成的法宝,名为金蛟剪,天地万物皆可裁剪,纵是得道高人也能一截两断。”
先前那个问话的道人,原本被大红袍道人蔑视,心头正不舒服。他却是一个爱好八卦、藏不住话的,听到大红袍对三霄法宝的描述,又忍不住惊叹出声。
大红袍道人轻哼一声:“只这样也还好。这三位手上有一张九曲黄河大阵阵图,杀伐之力可胜大罗金仙。一旦布置,只怕是咱们教主入得内中,也要脱一层皮才能出来。”
此话一出,截教仙人大多都不肯相信,皆道掌教通天教主何等了得,岂能被三霄区区阵法就难住的?
也有与大红袍道人相熟的,却是都信了他的话。这些人占了大营中截教仙人一小半儿,竟然跟着大红袍道人一起往西边去。显然是想趁着赵公明、三霄显神威时浑水摸鱼,赚取名头。
这些人一走,余下的仙人有立场不坚定的,陆陆续续又走了三分之一飞往西方。最后剩下两个道人自持老成,不曾跟风离去。
殷诵与姬发对视一眼,转身来到黄天祥身边。姬发则是大步走到李靖面前,与他攀谈起来。
李靖算得上一根老油条。他却不敌姬发,被姬发三言两语套了话去。李靖被套了话,不仅不警惕,反而十分高兴,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此时,黄天祥正蹲在地上,扶着他的老父亲,一张圆脸湿漉漉的。
殷诵伸手,在黄天祥的肩膀上轻轻碰了一下。黄天祥当即回神。
黄天祥叫来三哥黄天爵,叫他替换自己的位置,莫叫父亲黄飞虎跌到地上去。
然后,黄天祥紧跟着殷诵往营地右边走。后知后觉的闻太师与他们擦肩而过。
殷诵带着黄天祥钻进枣林。到了深处,殷诵往回瞧了瞧。
确定没人跟上后,殷诵回过头来,对黄天祥道:“我这边有件十分艰险却无比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黄天祥闻言,神情一凛。黄天祥抹去脸上最后一点泪渍,而后挺直腰板询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吩咐的事,我绝不推诿!”
殷诵自是知道黄天祥不会推拒。他也不与黄天祥客套,直接与他说道:“西方那边情况颇为特殊,一二百个小国,上千万百姓都是西方教的信徒。信徒供奉他们如供先祖。”
“这本是他自家事,挨不上我们。但是眼下燃灯道人投入西方教。那道人心胸狭隘,曾受我一箭,又与阐教教主有了龌龊。他日他必回头来寻仇!到那时,又怎会是他一人前来?”
黄天祥不用殷诵点明,已经了悟殷诵要交代给他的任务:“诵儿是要派我去西方教治下,给他们捣乱?”
殷诵颔首:“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喜欢西方教传教的方式,更不乐意大商子民如西方那些小国百姓一般,对西方教好似孝子贤孙俯首帖耳。”
说罢,他将太乙真人给他炼制的小型储物袋清空。殷诵从商城里兑换了一大堆佛教经本,统统放入储物袋。
光屏似乎是个唯物论者,这些佛门经典与《麻衣相法》一般便宜,大部分比《麻衣相法》还要便宜一半。二三百本经书,不过一千五百积分。这一点消费,殷诵还是“奢侈”得起的。
除了经书,殷诵又放了一千套钛钢铠甲与刀戟在储物袋里。
想了想,殷诵又兑换了两大箱子连环画与一套《马列毛》放置在储物袋里。殷诵兑换后者,纯粹是未雨绸缪,避免黄天祥翻阅经书太多,把自己读成了真和尚。
殷诵将小型储物袋扔给黄天祥,并对他说道:“事情来得太过仓促,也不能给你准备什么。你且看着这些东西办吧。”
黄天祥眼睁睁看着殷诵将佛经、铠甲这些东西放进小储物袋里,几乎将这个储物袋塞满。他接住储物袋,当即打开,从中拿了一本佛经在手里翻了翻。
黄天祥快速翻完一本经书,已经懂得殷诵是要他拿着这些经书去刨西方教的“根”。
黄天祥将佛经扔进储物袋。他一边将储物袋塞入怀中,一边说道:“你放心。世人寻求的不过“名利”二字,贵族尤其如此。西方诸国世家中能有一成真心信奉西方教,已是西方教极大的能耐。有你这些准备,动他根基不难。”
黄天祥稍作沉思。他道:“但我一人前行,难保遇着孤木难支的境况。我现在去找二哥,着他跟我一起前往西方。”
殷诵点头。他十分信任黄天祥的本事。他只管发布任务,黄天祥要怎么做,殷诵不会指手画脚!
殷诵对黄天祥说道:“此事不急在这一时。待你大哥这边情况好转,再说。”
黄天祥听到殷诵提到自家大哥,不由得一股心酸直冒上鼻尖,叫他心中叫屈不已。
殷诵让黄天祥先行出了枣林,他自己则是继续呆在林中。
黄天祥出了枣林,径直走去黄天化所在。此时黄天祥的堂叔黄明已经指挥黄飞彪、黄飞豹,在黄天化躺着的空地上支起了营帐。
那两个截教仙人已经被闻太师带走。营帐内此时很是寂静,只能偶尔听到黄家人小声的说话声。
殷诵在枣林中等待了一会儿,就看到父亲的亲卫“姜野”缓步进入枣林,往他这边走来。
姬发来到儿子跟前,与殷诵说起方才他在李靖那边打探到的信息:
“听李靖言辞,阐教副教主这次投靠西方教不是临时起意。他与西方教定然是早就有了首尾。”
父子两人心中清楚,按照常理,燃灯是阐教副教主,这等级别的人物投靠其他教派,其他教派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量,能否经得起阐教乃至三教的怒火。
燃灯既然肯带上道德真君一同前往西方教,显然对投靠一事心有成竹。
反正姬发和殷诵这对父子是不相信,燃灯与西方教两位教主之间是“清白”的。
姬诵晓得姬发从李靖那边套出的情报不止这一点,便没有开腔打断姬发。
姬发继续道:“阐教天尊与燃灯已有矛盾,却没有阻拦燃灯投靠西方教。”
姬发言下之意,此种现象非常诡异,必有内情。殷诵自然听懂了。
殷诵说道:“表哥是阐教培育出来的一等一的杀神。阐教若是与西方教起冲突,太乙真人定然第一时间唤走表哥。”
姬发点头:“观那些截教仙人言行,此前他们对阐教与西方教的龌龊丝毫不知。可见,燃灯叛教一事并未外传,至少已被人刻意压下了影响。”
“能叫阐教教主生生吞下这口恶气的人,不可小觑。”姬发微微皱着眉,语气沉重。
虽说这是仙界教派间的争斗,但是姬发深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仙界内讧便是眼下牵连不到人族,终有一日会对人族产生影响。到时,哪怕只是仙界一点点余威,落在人族头顶都极可能成为灭顶之灾。
姬发没有说压下元始天尊怒火的是哪个大能。他虽心中猜测是三教教主的师父鸿钧老祖。但是姬发心知这猜测没有依据,便没有说出来,免得将殷诵的思绪带偏。
同时,姬发十分确信,自己猜测到的这一点,殷诵亦能想到。
殷诵站在一棵老树下,眼珠儿转了转。他同姬发一样,先是揣测元始天尊是受了鸿钧老祖的压迫,才会对燃灯叛教一事敢怒不敢言。
但殷诵如姬发所想,谨慎地没有笃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在殷诵看来,不论元始天尊受了谁的欺压,只要这位阐教教主忍气吞声,他便有了从中谋算的机会。
殷诵抬头,向姬发那边瞧了一眼。
姬发轻轻笑了一声,不用儿子开口,转身便往营地走去。
待到姬发离开枣林,殷诵当即唤来千里眼与顺风耳。他嘱咐千里眼道:“你再替我往申道长那儿走一趟,将这边的情况以及燃灯道人叛投西方教一事,如实告知申道长。”
“只要告诉他这些么?”千里眼目露好奇与不解,开口问道。
殷诵为千里眼解答:“申道长聪慧,自然明白我要他做的是什么。”
千里眼眨了眨眼,不再多问,转身化为无形,便往申公豹所在的位置疾驰而去。
哪吒那头,不过半日时间就到了终南山主峰。殷郊与殷洪慢他许多。两位殿下抵达终南山时,没有上山只在山脚下等候。
哪吒刚刚上了山峰,就遇见了玉柱洞的侍童金霞。
比起哪吒,金霞童子更熟悉殷诵一些,感情也更好些。童子抬头瞧见哪吒落在峰顶,当即欢喜地迎上去,左右瞧着想要找到殷诵的身影。
哪吒冲金霞童子摆手,告知他殷诵没有跟来。
金霞童子顿时失望,嘟囔着还是殷诵在时,终南山热闹、好玩一些。
哪吒不管这童子的小心思,径直往玉柱洞走去。
金霞童儿知哪吒是个杀神,更是太乙真人的心肝宝贝。小童子哪里敢跑到哪吒前头去阻拦?金霞只好声好气地跟在哪吒身后,多余的话一概不讲。
哪吒未到玉柱洞,就已见到了云中子、玉鼎真人、黄龙真人三位师叔。
哪吒连忙上前行礼。
云中子瞧见哪吒,当即笑道:“你是无事不登他人门的人。你且说说,是为了什么事跑来这里?莫非是你师父那里出了差错?”
谈及太乙真人伤势,云中子脸上笑意敛起,话语中带上了一丝叹意。
哪吒连忙回说自家师父尚且安好。而后,哪吒将黄天化的悲惨遭遇与两位师叔说了一遍。
三位真人闻言,都是皱了皱眉头。云中子与师弟玉鼎真人说道:“道德这事做得极为难看。我们几人都要被他带累着,坏了名头。”
“他们如今投靠了西方教。累不到我们的名声。”玉鼎真人脸色微冷,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黄龙真人着急忙慌道:“只怕师尊还蒙在鼓里呢。我现在就去玉虚宫,将此事禀告师尊。”
玉鼎真人伸手拉了黄龙真人一把:“当日,燃灯老道被射了一支轩辕神箭。你以为,除了师尊,教中还有谁能替他拔了那支利箭?”
黄龙真人瞪大了双眼:“那……师尊是同意了燃灯投靠西方教这一桩了?”
玉鼎真人轻声叹气,转过身去看云中子,不愿与黄龙真人多言。
黄龙真人见玉鼎真人不肯与自己细说,急得抓耳挠腮。
黄龙真人眼见云中子与玉鼎真人两位师兄都不与自己解惑。他干脆一跺脚,转身去找玉鼎真人的徒弟杨戬,找这个阐教三代弟子第一任去求答案去了。
云中子与玉鼎真人都没在意黄龙真人去向。
云中子告知哪吒,如今阐教金仙手中,已无人有起死回生的灵药。想要救黄天化需要用别的方法。
哪吒闻言,急忙向两位师叔求教。云中子与玉鼎真人却是双双摇头,表示他们也想不出办法。
哪吒不禁心头一阵发酸,替黄天化十分委屈。委屈过后是滔天的怒火!
云中子一见哪吒双眼赤红,立马知道这杀神发了真火。云中子急忙劝说哪吒不要轻举妄动:“此事牵扯两派掌教,不是你小儿能够牵扯进去的!”
“你好生回去你师父身边,莫要叫他担心!当日他见你死了,可是豁出性命挣出化血阵。那西方教门可比化血阵凶险百千倍。难道你要叫你那重伤的师父,往那里头去闯一闯?”
哪吒根本听不进这番话。他梗着脖子,回云中子话道:“那便请师叔为师侄好生瞒住我家那老道。他若此时出门,三花怕是要散了。”
玉鼎真人是十二金仙中杀心最强的一个,堪称二代弟子中的杀神。他听着哪吒这句回话,便觉得十分入耳。
玉鼎真人当即冷冷对云中子说道:“燃灯、道德背叛阐教,我等却是不济事,为着丁点修为不敢出声出力。这杀神却愿为同门师兄弟,往西方寻那几个臭道士的晦气。”
“是我们不及他,如何能阻拦他,叫他学我们的窝囊样?”
玉鼎真人转身对哪吒说道:“我那徒弟正在后山采药,你且叫他跟你一起去。”
旁边金霞童儿听到玉泉山大师兄竟然跑去后山采药,竟是一蹦三尺高,大呼小叫、着急忙慌地往后山跑去。
哪吒被猛然蹿出来的童子吓了一大跳。他没有多想,连忙跟上金霞,寻去了后山。
第110章 找人
哪吒跟在金霞童儿身后, 来到终南山主峰后山。黄龙真人先他们一步,已经早早地找到杨戬。
哪吒与金霞走来时,杨戬正态度极为温和地与师叔黄龙真人说话。杨戬挽着花篮, 手里还捏着一根少说长了二百年的药草。
杨戬回头, 瞧见哪吒。他正要与哪吒打招呼,金霞童子已经大叫着冲他大步奔了过去。
玉泉山大师兄目光转到金霞童子身上, 脸上略显尴尬。
金霞童子几乎要扑到杨戬身上,挂到他的手臂上。却是不见杨戬责怪金霞, 反而十分不好意思地将花篮递给金霞童子。
哪吒瞧了一眼, 看见花篮里已经采摘了不少药材。
金霞童子接过花篮, 顾不上与杨戬说话, 连忙低头查看花篮里的药材。
哪吒瞧着金霞童儿这般举动,暗道昆仑山都说乾元山上不显规矩,但就侍奉的金霞童子, 还是他们乾元山的更有礼貌些。
哪吒没有多想, 径直向杨戬走去。岂料他刚刚走到杨戬面前,金霞童儿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哪吒、杨戬和黄龙真人的注意力不禁都被吸引了过去。
金霞童儿只是拿出另一只花篮, 并不看向他们这里。然后这童儿就蹲在地上,将杨戬给他的花篮里的一部分药材挑拣出来,放在空着的篮中。
哪吒不再看金霞童儿。他抬眼,与杨戬说明了黄天化的遭遇:“同是三代弟子, 昔日我等也曾与他一同作战。如今怎看得他受这般残害?”
杨戬心道, 哪吒能与金霞童儿一起来找自己, 想来这件事已得了自家师父的点头。
杨戬听着哪吒叙述,十分同情黄天化的遭遇。
正如哪吒所说, 他们与黄天化在西岐时朝夕为伴,共同作战, 是能将后背托付对方的“战友”。彼此情谊比之寻常同门不知深厚多少。杨戬早已经将这几个心性活泼、率真的师弟,视作亲弟弟般看待。
即便没得师父玉鼎真人的首肯,杨戬也是一定要出手,与哪吒一同为黄天化讨回公道的。
杨戬又听哪吒道出,截教赵公明已经率领一棒子截教仙人前往西方。
杨戬心知,哪吒特意说出这些,一来告知他,此去西方教非只有他们两人,不必要谨小慎微、畏惧不前;二则便有一些激将的成分在。
杨戬在心中轻笑哪吒滑头,却也知道截教弟子都去了,阐教这边纹丝不动。不论截教最后有没有送了晦气给西方教与燃灯、道德,事后阐教都要丢尽脸面。
不论是为了黄天化的同门之谊,还是为了师门名誉,都容不得他这个三代首席弟子坐而不动!
杨戬当即唤出法宝哮天犬,又将一把新得的三尖两刃刀握在手里。他对哪吒道:“既然如此,你我现在就去昆仑各大山峰上叫人。”
杨戬知道哪吒在昆仑山人脉并不如何好,即安排他道:“这种事情,贵精不贵多。你两个哥哥归你。我去寻别的得力的同门。”
“实在不凑巧,前两日,你哥哥们才刚刚跟着两位师叔回了五龙山与九宫山。”杨戬说道。
其实,玉鼎真人也正计划着明日带着杨戬离开,没想到会遇上这等事。
“好吧。”哪吒叹气道。当初他在十绝阵中毒身亡,金吒、木吒与殷诵起的龌龊,他早已知晓。殷诵自然不会与哪吒说这些,哪吒都是从雷震子那里知晓的。
金吒与木吒这桩事办的,着实叫哪吒嫌弃。不过大敌在前,他也只能前往五龙山与九宫山,寻那两个混不吝的家伙。
黄龙真人一听杨戬、哪吒要奔赴西方教去寻道德真君晦气,不由得心惊。
黄龙真人连忙开口道:“这等大事,怎好只叫你们小辈过去?我同你们一起。”
杨戬闻言,眼角微微一抽。他有心劝阻黄龙真人不要凑这个“热闹”,又怕伤了这位师叔的自尊心,只好手抵在鼻下,认了这件事。
哪吒眨了下眼睛,而后微微皱起眉头。他看向黄龙真人欲言又止,最后瞧了一眼杨戬的脸色,便跟着顺了这位师叔的心意。
黄龙真人依旧不大放心。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当日十绝阵,仅我与你们师叔灵宝、道行两人没有入阵,因此躲过一劫。如今副教主叛教而去,我三人是教主亲传弟子,理当身先士卒,为师尊夺回颜面。”
说罢,黄龙真人兴冲冲地离开了终南山,要去寻灵宝大法师、道行天尊两位金仙,一同前往西方。
哪吒、杨戬齐齐向黄龙真人离去的方向望去一眼。杨戬一声叹息,哪吒回过头来向杨戬一拱手,而后转身飞出了终南山。
杨戬低头望了一眼正抓了一把药草细细折着的金霞童儿,不做打扰。
杨戬施法,将他前一阵子在山下新收的徒弟——金毛童子、银毛童子唤到身边,吩咐他们好生照料他们的师祖。然后杨戬独自一人带着哮天犬,向其他山头飞去。
哪吒从终南山下来,在山脚处与殷郊两兄弟汇合。
哪吒将山上的事说了一遍。
两位殿下听闻,阐教之中竟已没了能够救活黄天化的灵药。两人脸上都十分丧气。
殷洪叹息道:“早前只觉得黄天化的师父对他十分严厉,哪里能料到他会死在自家师父手上。”
殷洪推人及己,想着自己这些年来何等忤逆师父,赤精子那老道士却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曾严厉对付过自己。
殷洪不由得唏嘘:自己还是有些好命的。
殷郊同样感叹。太子殿下还抱有一丝期望:“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得真能叫我们找着救他的方法。”
殷郊、殷洪在师父身边时,只一味修行,并不与其他山峰的弟子做交流。十几年来,除了自家山峰的几个童子,也就多认识了一个杨戬。其他相熟的弟子,如哪吒、雷震子都是在麒麟崖比武时认识的。
哪吒没要殷郊和殷洪跟着自己一起前往灵宝大法师、道行天尊的山头,而是叫两人在终南山等待,他自个儿去把金吒、木吒寻来。
闻仲大军这边,姜王后与黄贵妃轮流执掌阴阳镜,护住黄天化最后一点魂魄,不叫它从黄天化的躯体消散。
殷诵只在营帐内呆了一会儿,看了看黄天化的情况,就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闻太师那边,因为截教仙人都为了黄天化这个由头,跑去西方教的地盘上造作,因此老太师没有号令全军继续前进,而是发了命令,叫士兵们驻守在枣林边。
殷诵心知,或是黄天化咽气,或是截教仙人返回,闻太师才会下令启程。
到了黄昏,殷诵刚刚走进搭建好的营帐,就听到有小兵匆匆跑到他营帐外,传话给他:“王孙殿下,辕门外有个姓姚的道人,要入营来见您。”
殷诵闻言一愣。他没有让守营的士兵将这道人让进来,而是亲自到辕门处与这位道人相见。
待两人见面,殷诵越发疑惑。只因他并不认得这位被挡在辕门外的姚道人。
殷诵正要开口相问。姚道人已经率先出声,询问殷诵道:“殿下,怎么不记得贫道了?”
殷诵听到道人声音,恍然大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位姚道人正是金鳌岛十天君之一的姚天君“姚斌”。只是这位道长面容乃至身形都已大变。
殷诵没有点破姚斌身份,含糊回道:“原来是道长,还请跟我这边来。”
两边守营的士兵瞧见殷诵确实与突然跑上门的道士相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们也不阻拦,就这样让殷诵把姚斌带进了营地。
殷诵和姚天君离开后,守营的士兵立即按例将这件事传去了帅帐。
闻太师只是让下边的人去殷诵这边询问了一趟,并没有多在意。毕竟殷诵是殷商王孙,太子亲子。闻仲不觉得殷诵会做出对殷商,对太子不利的事情。
殷诵将姚天君领到自己的营帐后,他好生抱怨了一句:“当日诵惊闻道长葬身落魂阵中,可是好生哀痛了一回!”
阐教出人对阵十绝阵之前,殷诵就已经和姚天君通了气。殷诵要锁住十绝阵叫阐、截两教弟子互相残杀,他自然预先将这件事告知了姚天君,没得道理将这位仙人白白折了。
姚天君回道:“若不行此计策,难以从截教脱身。贫道焉能侍奉在殿下身边?”
姚天君告知殷诵,“姚斌”不是他的本名,他原名叫姚祜。
殷诵便让姚祜以家将的名义,留在自己身边。姚祜当即脱去了一身道袍,换上了一身铠甲,整个人的气质一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将军。
哪吒飞出终南山,先去了五龙山寻找金吒。
金,木二吒早已知晓哪吒被太乙真人施展秘术救了回来。因而,金吒忽然看见活的哪吒,并不意外。
只是哪吒瞅着他时候的神情十分不虞。金吒立即猜到这小子是在为殷诵在他们兄弟二人这里受的气,给他这个大哥摆脸色呢。
金吒见哪吒站在殷诵那一边,便知道这桩事上是自己理亏。
金吒与哪吒说道:“早知你与殷诵关系依旧那般的好,我与你二哥多余做那小人。回头,我与他道歉就是,你莫在我这边挂脸给我难看。”
哪吒冷哼一声,转头就走。金吒连忙开口,想要唤住哪吒:“你且慢一步,我现在去寻我师父,将他那几样宝贝借来。”
哪吒头也不回,只回了金吒一句,叫金吒自己先去终南山山脚集合,他自己则是赶往九宫山寻找木吒。
花了大半日时间,总算在黄昏时,将人都聚集了,都来到终南山山脚下汇合。
言说要去请灵宝大法师、道行天尊出马的黄龙真人却是姗姗来迟。
哪吒与杨戬看到黄龙真人神色羞愧且悻悻然,便知他是被两位金仙老爷拒绝了。
杨戬心中叹气,暗道那两个道人混不吝,他们既然不愿意来,为何不将黄龙真人一起留在他们洞府里,反而将他放了出来呢?
黄龙真人到底是长辈,他既然热心肠地来了,无论是杨戬还是哪吒都不便说出推拒的话。
一行人当即各展神通,浩浩荡荡地奔赴西方教的地界。
这一去,就是十万八千里,跨过不知道多少重山,多少条大江大河。
哪吒速度最快,杨戬紧跟他后。两人很快越过了东西两边交界的毒瘴之地。
谁知,两人再往西行一万七千里,竟然遇上了掩面回奔的赵公明。在赵公明身后,更有一百零八个光头“道士”紧追不放,似要将赵公明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