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队友小五
那过来找茬的中年大婶也发现了现场百姓们反应有点不对劲。
不应该是群情激昂的讨伐那永安食铺的老板吗?怎么现在一个个的都看向那张记窑鸡的掌柜的?
短短一个擂台又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拿人钱财替身办事,中年大婶扬声强调:“我们可不是这张记老板请来的托儿,我们住在城东,正是因为买了那永安食铺的鸡排,我官人吃完了才变成这副样子的!”
那担架上的中年男子听见她这一番话,还配合地咳嗽,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
“这永安食铺的鸡吃上去香,但是价格便宜……可知成本便宜,说不定是用什么病鸡做的!我官人吃完才会变成这样!”那中年大婶义正言辞地道。
……还知道帮张记洗清嫌疑……
一时间百姓们更加怀疑了——这几个人怎么看怎么像那张记窑鸡请来诬陷人的呢!
还有的百姓听到了这几个人话里的华点:“你说这永安食铺的鸡排价格便宜?有多便宜?”
“额……一块鸡排三十文,要是你有优惠券的话二十文。”
“优惠券怎么弄?”
“……你买一次就能拿到下一次的优惠券了……不是!我是来讨公道的!不是他们永安店铺里替你解答问题的伙计!”
可那边儿的百姓们可没管她后半句说了什么,纷纷议论开了——
“一块鸡排就要二十文?那还真是便宜啊!”
“我刚刚还在嫌这永安食铺开在城东有点儿远,不过一块鸡排二十文……我愿意走远路去!”
旁边还有城东的食客提醒:“你要是来城东买鸡排最好早点儿来,永安食铺每日买鸡排和薯条都要排队呢。”
“薯条又是何物?”
“是用土豆做成的条状,在滚烫的油锅里炸出来的。蓬松香脆,还有我们今日吃到的那浅黄色的酱沾,量大好吃,一份儿只要十文钱。”
“还有这种好事?听起来就好吃啊!”
……
安雨倒是没想到,对方明明是来找茬的,却给他们店铺做了一波儿反向宣传。
没有预想中的义愤填膺,群情激昂倒是有……不过激昂就激昂在想要去城东永安食铺买炸鸡……中年大婶万万没想到,带着人过来找茬会是这个结果。
她看百姓们都在激烈讨论日后要去城东云云,不由得心中暗恨——这永安食铺到底是给这些城北的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中年大婶又说了两句,但在场的百姓们只顾着自己讨论,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
还是安雨接过话头问:“你说你家官人是因为吃了我家的炸鸡才上吐下泻?”
中年大婶见有人理她,立刻一口咬定:“正是!我家官人平日里身体好,吃嘛嘛香,那天就吃了你家的鸡排就变成这样儿了,一定是你家的鸡排有问题!”
小兰站在安雨身旁将这大婶儿的话听得真切,不由地嘀咕道:“这看着还挺好啊……没上吐下泻啊……”
“……”中年大婶已经准备好趴在地上哭了,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句。
担架上的人剧烈的咳嗽起来:“你们……好狠毒的心,我上吐下泻了一夜,现在无东西可吐……你们却还要我吐在你们面前才肯认吗?”
……
“他怎么咳嗽成这样?”
“面色发白,嘴唇发青……这不是痨病吧?”
百姓们议论着,都站的离那几个人远了些。
……以中年大婶和担架上的中年男子为圆心,此时竟真空般的空出来一个圆形。
“好,你说是吃我们家的鸡排成这样的?”安雨问。
“正是!”
“此话可有依据?”
那中年大婶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展示在众人面前,对安雨道:“你看!这是不是你家卖鸡排时包着的纸?”
安雨看了一眼,没确认也没否认。
旁边百姓们说开了。
“大婶儿啊,我不知道你是受谁所托,”说完这句这名食客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张记窑鸡的小胡子掌柜,“但这永安食铺做出来的炸鸡我们方才都吃了,你看,我们不是啥事儿都没有吗?”
“不光如此,那炸鸡肉质鲜美,怎么可能是病鸡做出来的?你这诬陷……多少有点儿假了,要是糊弄别人行,可糊弄不了我们这些刚吃过的人。”
“一张纸谁不能拿出来?这也不能成为证据啊。”
中年大婶想过和永安食铺老板对峙,没想到今日现状是先要和这些百姓们吵,她振振有词道:“今日擂台,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自然是不会拿病鸡来糊弄人……平日里鸡排在后厨里炸,我们寻常食客怎么可能看得见?”
“你都说你看不见了,又怎么确定你家官人是因为吃了这家的鸡排才上吐下泻呢?”
“我方才都说过了!我官人那天只吃了他们家的鸡排!”
百姓们嘘声一片,还夹杂着欢快的笑声——“谁信呢?一整天就吃了一块儿鸡排,想不想是特地来讹永安食铺的?”
安雨慢悠悠走回永安食铺的桌子旁,一边重新热起锅一边道:“还有谁要拿证据?抓紧的。”
周围的人听了她这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永安食铺的李厨犹犹豫豫地走出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证明,掌柜的在炸鸡排的时候确实用了那病鸡。”
安雨点了点头,对这人走出来没有一点儿意外的样子。
这样才对嘛,那鸢夫人找人买通人栽赃她,总不可能只找了小五一个人吧。
从她们永安食铺下手,店里除了她、小兰冯妈和牧修竹一系列小弟,最好下手的也就是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的李厨了。
别人都还没说话,小胡子掌柜的先说了。
“不是我买通的你!对不对!”
李厨听到这问话,没搭腔。
虽然的确不是这张记窑鸡掌柜的买通的他,但也不能直接说“不是你买通的”这种话吧,那不就坐实了他是被别人买通了来诬陷老板的?金主那边可是说了,要他表现出一个出于看不下去出来揭发的厨师样子。
……虽然眼下,很难装成没被人买通。
小胡子说完话,却见对方并不否认。
百姓们:“……果然是你。”
“怎么是我了?”
“你看他都不否认。”
“谁知道他为什么不否认??”
“因为雇主就是你本人!”
“……”
有的人吵架热闹,有的人内心荒凉。
在场的百姓们火眼金睛,哪怕是永安食铺的厨子亲自出来“揭发”,大家还是没有怀疑到永安食铺的头上。毕竟人家一手厨艺那么好,何必又要在原料上面偷工减料呢?就算是直接提价也有人买吧。
人家又何必拿病鸡做鸡排呢?
安雨趁他们争吵,在油锅里炸出来一个脆皮大鸡腿。
——这是她特地留的,就是等着这个环节的出现。
她将鸡腿盛在了盘子里,端着盘子来到了那中年大婶一行人面前。
“你们说吃坏肚子的鸡排,是这个吗?”
这两个人面生的紧,未必在永安食铺里买过鸡排,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是城东的百姓。
中年大婶犹豫了一下,和那担架上的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
炸鸡排……他们确实也没买过,眼前这东西是炸的,也是鸡……应该就是吧。
“是……是。”
“你确定?你也确定?”安雨问向担架上的中年男子。
“我,我记不清了……应该是吧?”
“应该是?既然是让你吃坏肚子又来寻公道的菜品,你为何连记都记不清?不是昨日才刚刚吃过吗?”安雨厉声质问。
“我……我吃完都病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功夫记这个?”中年男子躺在担架上振振有词。
“行,那我再问,你们看清楚了,你们那日买到的鸡排到底是不是这个?如果不是,那你们买到的鸡排又是什么样子?你们描述出来,我才知道我家的菜品到底哪一个出了问题。”
“……应该就是这个。”
那两人道。
开玩笑,他们就是收钱来泼人脏水的,那什么鸡排根本就没有买过,就连那张纸也是买通他们的人给他们的。若是他们此时说不是,根本描述不出来那鸡排长什么样子。
给他们钱的人说那鸡排是鸡肉、油炸过、闻起来香的很,上面还有辣椒粉。每一条都和眼前这人手里拿着的鸡对上了,应该就是这个。
“是这个啊……”
安雨转身回去,把那脆皮大鸡腿放回了桌子上。
“是这个菜品,但你今日用的是好鸡,昨日前日可不一定!”那中年大婶还知道给自己的话打补丁。
“可惜……我这款脆皮大鸡腿还没有在店里推出,今日擂台也是第一次面世,你们昨日又是怎么吃到的?”
“这……”中年大婶那帮人一下卡了壳。
怪不得刚才她要问他们那些,原来这坑是在这里等着呢!
魏太师这时候也站出来说话:“老夫每日都差人去买那香辣鸡排,薯条也吃,可从未吃出什么问题。”
事情都成这样了,事实真相百姓们多少也都……应该说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了。
那李厨见这样,依旧挣扎着想要继续泼脏水。
“不……不光我一个人知道老板拿病鸡做菜,店里还有别人看见了。”
掏钱的人明明说了,店里被买通的人不止他一个,现在怎么孤军奋战呢?他话里话外暗示那个“同伴”赶紧一起站出来。
“还有谁?”安雨挑了挑眉看着他。
“啊对了,还有我。”小五突然像是想起来了。
——“城东有个掌柜的,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也说我们永安食铺的鸡有问题,那钱还不少呢,我都收了!”
……
李厨:“……”
你还真是个好队友啊。
第32章 又生一计
食味擂台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永安食铺大获全胜,不仅输了还被泼了一身脏水的小胡子掌柜的巴不得赶紧结束。
泼脏水的中年大婶和李厨他们倒是不想这么快结束,没有底气地……叫嚣着要去报官。
百姓们吃饱喝足,只在兴头上,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示要是他们去报官他们都很乐意凑热闹去当证人。
——证明的确是他们泼了脏水的那种证人。
李厨他们见这情境,觉得去报官简直无异于自取其辱。
左右钱已经到手了,“在擂台上出来指责永安食铺”这一点他们也已经做到了,算是已经完成了那掏银子金主的要求,至于后续发展……他们也控制不了不是?
若是真去报官,届时查出来他们在作伪证,少不得要挨板子。
——不如就此溜掉。
一伙人不再“强词夺理”,趁百姓们热烈讨论时灰溜溜地走了。
……
安雨伸了个懒腰,看着李厨跟着那一伙人一块儿离开的样子也没拦着,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念头。
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是时候招个新厨子了。”
小兰道:“小姐,你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让他们走还干什么?”
小兰有点儿着急地凑近安雨道:“这不就是那鸢夫人暗地里坑害我们的证据吗?”
安雨笑道:“你觉得就这点儿证据够干什么的?”
“啊?”
“鸢夫人虽然蠢,但也不至于这么蠢,买通人不需要她亲自出面,事情败露也不会牵连到她的头上,都已经进了左相府了,这点儿手段起码还是有的。”
小兰听完小姐的话,不甘地撇了撇嘴:“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真是便宜她了!”
安雨拍了拍她的头:“你想想,栽赃陷害又如何?今日我们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还通过那几个人之口得到了宣传。一分钱没拿,小五反而还得了一笔钱……这鸢夫人想搞我们,倒是我们得了便宜。她若是知道了今天这一幕,怕是气得不轻吧。”
小兰似懂非懂:“所以我们不去找鸢夫人对峙吗?”
安雨敲了一下她的头:“我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是没听懂,真是个榆木脑袋。”
小兰委屈的捂住了头:“小姐,你打的也太重了,疼。”
安雨摇了摇头:“别说别的了,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回去了。”
……
魏太师这时走上前问道:“永安掌柜,今日擂台的菜品会在店内推出吗?”
那脆皮大鸡腿、渴水、沙拉、蛋挞,真是吃过第一次就想吃第二次,太师很想知道能不能在店里买到。
“可能需要过一段时日才会上,店里人手和店面大小现在都不太够。”安雨礼貌回复。
“……这样啊”,魏太师心里很是遗憾,他道:“如果老板不嫌弃,老夫倒是可以提供资金,帮老板再盘下来几家店。”
何青瑜耳朵尖,也凑过来道:“姑娘要是不嫌弃,我也可以。”
牧修竹不甘人后,这明明是他老大,他也有银子:“安老大,我也可以!你要多少拿多少,不用还的那种!”
安雨本来想拒绝,她一开始做生意就打算自己干,没有考虑别人入股之类的事,之前牧修竹和她提过也被她拒绝了。
可经过今天这一遭……要是自己不强,就有人不断上门找茬……她有点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这位贵人,若是你有时间,可否跟我们回到店里详谈?”
魏太师今日有的是时间,自然应承。
“安老大安老大,那我呢?”牧修竹积极展示自己的存在。
“走,一块儿回店里说。”
“好!”
何青瑜:“安姑娘,那我呢?”
安雨瞥了他一眼:“不必了。”
……
何青瑜:“?”
怎么回事,昨天他和子仪在店里不是还和这位姑娘相谈甚欢吗?
今日为何……如此冷淡?
……
==
左相府。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鸢夫人和安雪本来等着听安雨的笑话,知道事情后鸢夫人勃然大怒。
“给了你银子你都不知道怎么办事儿?”她怒骂那城东的掌柜:“让你搞臭她那破店,你可倒好,给我找的都是什么人?一群废物!”
那城东的掌柜唯唯诺诺的站着,哪怕是被泼了一身的茶水也不敢说话。
事情确实是搞砸了,连他自己也纳闷,买通的人明明没问题,可是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和他想象中的背道而驰呢?
他不敢说话,只能任由鸢夫人发泄。
……
鸢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快步走进屋,道:“夫人,小姐,老爷回来了。”
鸢夫人收了收情绪,问道:“厨房菜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夫人。”
“你先下去吧,看见你就让人来气。”鸢夫人狠狠地道。
“是。”掌柜的忙道,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匆匆离开了。
“母亲,消消气。”安雪在一旁道,她从桌子上重新端了一杯茶水递给鸢夫人:“姐姐也算是有点儿本事,开个店弄得还挺热闹。”
鸢夫人接过来她递的茶水,喝了一口听见这话便喝不下去了,没好气的道:“什么本事,不就是学那些市井商人抛头露面吗?”
“姐姐要是想开店,那就让她开吧。”安雪道。
“这怎么成?”鸢夫人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走吧,母亲,我们去和爹爹吃饭。姐姐虽有野心,但毕竟是左相府家的小姐,她这般抛头露面,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担忧,可语气一点儿也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而是透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来。
……
前一阵府里闹鬼,左相嫌烦丢给鸢夫人处理,自己去了一处温泉别院住,如今听说鸢夫人请了道士,府里已经安定下来了便刚回来。
妻子儿女坐在一桌上,府里又安定了,他心情刚好了一些,就听鸢夫人跟他说了两句话。
……
“胡闹!”左相在饭桌上听完鸢夫人的话,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道:“女孩子家家非要学那市井商人干这些勾当,像什么话!还有点儿府里出去的小姐样子吗?”
安雪在旁边煽风点火道:“爹爹息怒,我们本想让姐姐去别院修养一段时间……可姐姐……前一阵她还同母亲送信,说自己看上了城东的商铺,直接让母亲给她。母亲体恤姐姐刚被……”退婚两字她没说出口,倒是一副很顾安雨名声的样子,“便把那铺子转给她了。”
左相皱着眉:“原本在府里就很不成样子,现在出了府还管不住她了?”
鸢夫人这时候摆出来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道:“安雨这孩子有抱负,妾身想着多少得用府里的力量支持她,即便她不知道轻重……怎么也是我们相府家的小姐。”
“她胡闹,你们就跟着胡闹?我安丰茂的女儿去城东开铺子,这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赶紧让她把店关了!”
安丰茂一口一个自己的女儿,落在根处还是怕败坏自己的名声。
“这……父亲我们劝过姐姐,若是管用的话姐姐也不用等到现在跟您说了。”
“对了老爷,城东管事儿的掌柜的来跟我对账目的时候还提过一嘴,说雨儿啊,最近和那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走的很近。”
“哪位公子?”
“听说是小公子。”
安丰茂的眉头皱的更紧,那小公子牧修竹成日游手好闲,听说还和城东的混混在一处……安雨刚退了婚,出了府就和这等人混在一起,当真是不怕败坏左相府的名声?
“此事我知道了,你们不用管,我得空了便亲自去一趟城东。”左相沉着脸道。
鸢夫人和安雪连声应好,心里自然是得逞的得意。
外人管不了你,你自己的亲爹还管不了吗?
==
晏国公府。
入夜,饭桌。
下人提着食盒进来,晏国公看见了问了一句:“那小子他吃了吗?”
下人连忙道:“回老爷,少爷他还是不肯吃。”
“午膳呢?”
“也未曾用过。”
晏国公气笑了:“好嘛,又开始跟我玩这套了?是嫌肉少了?”
下人唯唯诺诺的道:“少爷还说,他吃只吃城东永安食铺家的东西。”
“……”
晏国公按住额头,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逆子气死。
“刘管家,”他招了招手,唤道:“那日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刘管家走上前道:“老爷,调查到了,那永安食铺的老板的确是位姑娘,也不只是位普通的姑娘。”
“噢?这话怎么说?”
刘管家面色有些微妙,似乎也没明白自己调查的结果,他道:“这开永安食铺的姑娘,正是左相府家的千金。”
“哪位千金?”
“……安雨。”正是咱自家少爷退婚的那一位。
晏国公听完,陷入了沉默。
逆子,你拼了劲儿要跟人家退婚,现在还非要去人家店里转悠。
……
逆子,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摊牌了
到了第二日,晏清绪依然拒绝进食。
晏国公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时,发觉自己气归气,但是这逆子真拿不吃饭做要挟时自己还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晏国公活了大半辈子了,自认为算是个挺狠的人了。但是谁想到他这逆子对自己更狠,每次都是他这个做老父亲的败下阵来。
就说晏清绪非要退婚的时候,绝食绝到快把自己弄死,晏国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没想到还是自己的儿子。
这次整绝食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呢?——哦,是为了那永安食铺吧?
昨个晚上他也打听过了,这逆子昨日非要出去,就是因为那永安食铺就要和别的铺子打食味擂台。
再想到昨天晚上刘管家给他报告的情况……
反正晏国公自己是不觉得一个从相府里出来的小姐自己开食铺做出来的菜品会是多么难得的珍馐佳肴,值得这逆子宁可要绝食,也非要跟他抗议。
但要说这小子不是冲着美食去的……晏国公心里忍不住就犯起了嘀咕,那这逆子是冲着什么去的?
冲着人吗?
那之前把自己快搞死还要退婚,是演给谁看呢?
……耍人玩呢?
晏国公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要是想福寿延年、和妻子好好白头到老的话,这逆子晏清绪的破事儿自己还是少管。
平日里夫人经常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
以往他多多少少有点听不进去,但这次面对如此迷惑的局面,他觉得自己还是听一听比较好。
毕竟若是身在迷雾当中,他只想去旁屋里拎起棍子去把隔壁那个逆子腿打断。
然后他在被自己的亲亲夫人把腿给打断。
……
“刘管家。”晏国公开口道:“让护院们不要限制闻修了,他愿意去哪跑腿就让他去哪给晏清绪跑腿儿便是。”
刘管家是晏国公府的老仆了,亲眼看着少爷之前是怎么非要退婚的,而这两日又是怎么魂不守舍的。
他心里纳闷儿,但不敢说也不敢问。
此时老爷一吩咐,他心里大概就明白老爷是怎么想的了。
老爷这是让步了呀。
少爷一直绝食可不行,如今放少爷的书童闻修出去,少爷想吃点啥便让闻修给他买。
听听,这是多么自由的禁足时光。
……
晏国公又凑过来悄悄问刘管家道:“你觉得晏清绪那小子知不知道那永安食铺的掌柜就是被他退婚的左相府家小姐?”
“……”
刘管家看着晏国公的脸色实在是不知道——他现在应该说知道还是应该说不知道。
少爷知不知道他不知道,但是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晏国公也没有非要听他的回答,问出来之后自己先又叹了一口气:“罢了,管他知不知道呢,若是知道……那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弥补那左相府小姐的损失,若是不知道,那就……他看自己的造化吧。”
刘管家此时已经被一堆知道和不知道绕晕了。
“他闯出来的祸,他自己干的事,自己想办法去圆。刘管家,你可不要私自告诉他,听到没?”
刘管家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
====
何青瑜昨天在食味擂台上吃了个“闭门羹。”
但在擂台上吃到的美食依旧令他念念不忘,今日他又带着书童跑到了城东,来到了永安食铺。
可能那日安姑娘拒绝自己的资助,是出于双方还不熟吧?
何青瑜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安姑娘看上去和魏太师更不熟……
……
何青瑜到城东的时候,眼看着那永安食铺已经有了变化。
本来永安食铺只是小小的一间,可一日过去,左右两侧的铺面已经开始拆自家的招牌了。明显是有别人购买了这两家铺面。
不是安姑娘又是谁呢?
今日的永安食铺门口,依旧排了长队。
可长桌之前炸薯条的并不是安姑娘,而是一位看上去年纪就不小的大婶。
何青瑜让书童排着队买薯条,自己先进店找了个位置坐。
眼下正是上午,店里还有空位。
他见店里不是很忙,便上前去找上次那个伙计道:“可否还记得我?那日晚上同你们老板聊过天的,安姑娘现在在吗?我想同她聊两句。”
经历过上次的遭遇,何青瑜这次还是特地在鸡排排队的后面老老实实排队,排到了档口才问的。
被他问到的伙计正是小五,他虽然不知道安老大和这公子之间有什么间隙,但也从上次这两位公子离开后安老大的反应看出来,安老大并不待见这位。
他一个伙计实在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您先在这里坐着,我去问一下安老大有没有时间。”
昨天食味擂台结束后,安老大回来和那姓魏的贵人聊了半天,后来便一脸喜色的送那位贵人离开,贵人离开后,安老大便带着他上门跟那两家挨得近的掌柜的谈盘下他们店的生意。
也不知道安老大和那位姓魏的贵人是怎么谈的,只是知道那姓魏的贵人似乎是给了很大一笔银子。
噢,对了,他们牧老大也是一块谈的。
最后还一边掏银子,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小五那时可能觉得自己是太穷了吧,十分无法理解,为什么掏银子的事还能让人这么高兴。
或许这就是富贵之家吧,他不懂。
不过他也有高兴的事儿,就是那李厨走了之后,安老大回店中先问了他,他娘亲愿不愿意来店里干活?
跟着安老大干无疑是一件好事儿。
小五连忙说可以,当晚回到家便跟娘亲说了这事。待到他把安老大开出的条件跟娘亲一说,娘亲甚至比他预想之中还要高兴,还一边擦泪一边说——他长大了。
连带着父亲也在床上热泪盈眶。
……
今日早早的,他便带着娘亲一起来到了店铺里。
安老大看上去也挺高兴的,说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趁着客人不多,便把炸薯条的手法和怎么控制火候通通告诉了娘亲。
小五他娘一脸受宠若惊,没想到刚来店里,安老大便把所有的秘诀倾囊相授——他娘是这么认为的。
任谁都能看出来永安食铺里薯条卖的很好,安姑娘不藏私,把怎么做全都告诉了她,苗嫂这么多年在村子里都被人说风凉话,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赏识她的老板,这怎么能不激动?
其实安雨的想法很简单,现在牧修竹也算是“入了股”,能完全算自己人了,他手下的小弟小五自然也是,更别提小五还在店里干了一段时间,也算是知根知底。
那小五娘亲也不算是外人——就算是日后出了什么岔子,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小五见安老大和娘亲高兴,他自己也高兴。
——至少以后晚上没有回家吃饭,还晚晚的回去,不能被娘亲追着打了。
他是这样想的。
……
安雨把炸薯条的活交给了苗大嫂,今日便开始筹备新店了。
所以眼下安老大正在旁边的店铺里指挥雇来的力夫们布置店呢。
“您先在这等一下。”
说着他便匆匆地去往了隔壁。
……
“小五这份也好了。”
今日是小兰在后厨帮着。
李厨走了之后,后厨今日便无人了,小姐又要看着旁边铺面的活,于是冯妈和小兰便临场上阵。
好在小姐已经提前把鸡排全都腌制好了,冯妈作为下锅炸的那个大厨,只需要掌握好火候。
在小姐的亲自辅导下,心灵手巧的冯妈也就失败了几次,便很快上手了。
今日苗嫂负责外面的薯条,冯妈在后厨炸鸡排,小兰则充当了那个往外递鸡排的伙计。
她往外一送,便在档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那个昨日在食味擂台上被小姐拒绝的那个人吗?
昨天晚上回到小院里,小兰还问起小姐为什么不接受那个看上去长得不错公子的资助。
小姐跟她说了句这个人是那晏国公公子的好友,小兰就立马明白了。
还以为是什么知己食客的故事,原来是晦气阴魂不散啊。
“这位公子,永安食铺不欢迎你。”她直截了当的说道。
“……”
何青瑜本来摆着一副笑脸,就直接得到了这么一句。
看来他昨天的感受并没有错。
可到底为什么呢?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困惑之下,他将这句为什么问了出来。
“谁让你是那位晏公子的好友呢?”
“?”
难道子仪的毒舌也在不经意之间和安姑娘结了仇?
何青瑜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迷惑了。
“小兰,不得无礼。”
安雨说着从店铺外面走了进来。
何青瑜连忙迎接:“安姑娘。”
“叫我安掌柜便可。”安雨道,表情很明显没有那晚上和善。
“安掌柜。”何青瑜遵从她的意思道。
……
“在下有一日不明,那晚我们明明相谈甚欢,为何这两日姑娘如此冷淡。”
安雨轻笑了一声:“你可知我是谁?”
“?”何青瑜不太明白。
安雨直接挑明了:“我便是左相府的大小姐。”
“?”
“也就是你的好友晏清绪的退婚对象。”
“……”
作者有话要说:
晏清绪:现在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
第34章 合谋
何青瑜和晏清绪那日在诗会上刚见过一位“左相府”家的小姐,只不过现在他才知道那小姐非此小姐,眼前这位才是那被退婚的“真·小姐”。
饶是他消息灵通,也只知道那左相府经常带出去参加各种宴会和灯会等的是上次见到的那位小姐,眼前这位……何青瑜倒是知道左相府中还有一位小姐,但是未曾见过。
别人家的婚事,又都是女孩子家喜欢议论的话题,虽然好友是那桩话题中的中心人物,但是晏清绪从来也不怎么上心,何青瑜自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小姐和晏清绪定了婚。
左相府家的小姐……做菜品能做的这么好吃吗?
而且不是说另一位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整日除了看书便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吗?眼前这位哪有半点儿传闻中的影子?
现在这气势,自己完全不敢说话。
何青瑜深处迷茫和疑问当中,听见眼前这位安小姐又道:
“那日同你们相谈甚欢,不过是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对将自己退婚的人,不该有什么好脸色吧?”
“应该的,应该的。”何青瑜下意识应和,反应过来后小声反驳了一句:“可与小姐你退婚的不是我,而是子仪……”
“你们不是好友?”
“是……”何青瑜蔫了。
……
“既然你和他是一丘之貉,又何必埋怨我过于冷淡?”安雨见把事情说清楚了,冷哼一声道。
“安小姐,”何青瑜道,他见安雨的神情不快,立马更改称呼:“安姑娘,不是……安掌柜!子仪他退婚其实原因很单纯……就是不想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牵绊,想自己自由恋爱……”
“若是之前没有婚约,谁管你要不要自由恋爱,既然已经定下了,不同我商量一番便直接通知左相府要退婚,这就是你们世家公子眼中的教养?这是对人的尊重吗?”安雨眉头一拧厉声道。
她这话不是为自己说的,是为原来这个“身体中”的安雨说的。
她是现代的灵魂,也看惯了渣男渣女和不幸的婚姻,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如何在乎,可原身不同。
原本的安雨就是生活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在受这些等级和制度压迫下长大的,退婚一事对现代的安雨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原身的安雨绝对算得上一件大事。如若不是现代的安雨穿了过来,这个原身的安雨带着丫鬟和冯妈被赶到城东的小院里……
那日子不定过的有多凄惨。
安雨自认为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但毕竟占据了原身的身体,就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原身原有的情绪,这退婚之“仇”,她怎么说也得给原身出一口气。
“这……”何青瑜卡壳了。
他发现自己一向自诩圆滑,却不仅连好友晏清绪说不过,连眼前这位安掌柜的也说不过。
……
“那……那难道就要被父母之命困住追求……追求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力吗?”他搬出了那套晏清绪跟他吵架时使用的说辞。
“自己追求幸福,就不顾别人的处境?你可想过我被退婚之后在府里、在这京城里会是个什么下场吗?”安雨反问。
“所以子仪才不让我说出去嘛……”何青瑜再次小声嘀咕。
“何公子是觉得,整个京城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安雨说,她觉得眼前这位人模人样的公子真不是一般的天真。
“……自然,自然也是有别人知道的。”何青瑜道,说着说着他还有一点委屈。
要退婚的不是他!明明是子仪!
为什么站在这里被质问的却是可怜的他!
难道……难道只是因为他没有被自己的爹禁足吗?
安雨舒了一口气,缓缓道:“自然,我也是知道,错不在你,你不过是那晏公子的好友罢了。”
何青瑜:“安掌柜开明!”
“所以接下来,需要何公子你配合我。”
“啊?安掌柜说的是……什么配合?”
何青瑜的脸上真实写满了疑惑,安掌柜现在周身的气息倒是和善下来了,感情刚才是先兵后礼?
“放心,我不是那等小人,不会用无中生有的名义构陷晏清绪——当然是用和晏公子如出一辙的手段,让他也尝尝得到一样东西又失去的痛苦。”
“掌柜的意思是……”何青瑜自己理解了一下——“是用感情欺骗子仪,然后再抛弃他?”
他又想了想那日好友来店里对安姑娘略显痴迷的样子……觉得自己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这安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做起事情来倒是毫不手软。
心肠……略有些狠毒。
“啊?”安雨听完何青瑜的话倒是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安雨清了清嗓子道:“我了解到晏公子生平最喜欢美食,那么就先投其所好,正好店铺最近要推出新品,都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待到晏公子尝到这些,深刻明白永安食铺所做的菜品有多令人上瘾后。”
她顿了一下,何青瑜情不自禁地接了话——
“再彻底禁止子仪和晏国公府一切下人购买,让他食髓知味但又求而不得?”
安雨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何青瑜:“……”
他非常明白好友有多喜欢这家的美食,今早上还听说子仪绝食抗议,就是为了吃到永安食铺的鸡排和薯条,要是安掌柜真这么做……从源头上就断了……
还真不失为一种狠毒的报复。
“……那,那安掌柜需要我配合什么?”他悄悄打了个哆嗦,看待安雨的眼光已然完全不同。
“很简单,就是先守口如瓶,避免让晏公子知道我就是他的那位‘退婚对象’,这是其一。然后便是在新品推出后经常带着晏公子来我们店铺用餐。”
“……”
何青瑜心道,其实不用我带,子仪自己就会来。
……子仪啊,你还不知道这里有个多么深的陷阱吧?
“我要是不配合呢?”
安雨喝了杯小五递过来的茶水,淡淡道:“那就从即刻起,何公子和晏公子都从我们家店铺的客人名单上除名便是,若是晏公子问起来……不过就是何公子与我发生了一些小冲突,还带着他好友的名义。”
“……”
毒,眼前这女人真的好毒。
“何公子,怎么做选择应该很好判断吧,与我配合不光是你,晏公子也能在我们店里如常进食……一阵。我也不是说我们店铺是什么必吃不可的店,若是你不屑于此,现在便可以离开了,我安雨还是很好说话的。”
“……”
好说话吗!?何青瑜在心里深深打了个问号。
他迷茫地点了点头,道:“好……”
“那晏公子会在什么时候来店里呢?”
“应该是……九日之后,子仪他被晏国公禁足了……”说到这里,他不禁问安雨:“他因为此事被禁足了三次,姑娘不觉得子仪可怜吗?”
“不觉得,君子当因自己所作之事付出代价。”
简而言之,就是活该。
“……”
何青瑜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店铺的。
今日受到的冲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大了,那好吃的永安食铺掌柜的竟然是相府家的小姐?还正巧是被子仪退婚的那一位?这位安小姐手段了的,提出了一个让自己进退不得的“配合方案”?自己还答应了?
……等他回去再好好捋一捋……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何青瑜走后,小兰一脸不忿:“小姐,你的报复手段就是这样?这是不是太轻了!”
安雨收起了笑里藏刀的表情,坐在了桌旁:“不然呢?我是能搞垮晏国公府,还是能找人把晏清绪打一顿?”
说完她又点了点小兰道:“目无法纪!”
“可……我总觉得有些便宜他了。”
关于这件“复仇”的事情安雨想了很久,那晏国公府的公子远远算不上罪魁祸首,听那何青瑜刚才所言,这晏公子是想追求自由恋爱?思想倒是先进……
可只顾自己,不考虑别人的处境,就是他应该承受的后果了。身在高官之家的富贵公子……或许眼高于顶、一意孤行是习惯,安雨也不介意让他稍微尝一尝这“栽下来”的滋味。
安雨摇了摇头:“晏清绪是次要的,我们在府中过的不如人意,被赶出府只落得一个破院子,你觉得罪魁祸首是谁?”
“是……鸢夫人?”小兰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安雨笑了笑,对,又不完全对。
这事若是放在现代,退婚远远没有这么严重,但她不过就是一个人,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的制度和对女性的苛责,她也不准备改变。
她不过就是一个重利的商人,没有兴趣扛起千钧做那个出头之人,自己能过的舒服就已经是最大的追求,那些制度和风俗还是要等待历史的车轮缓缓驶过……该改变的才会改变。
除此之外……左相家小姐,就算处于深闺,怎么也算富贵。原身落到这个田地,自然和那鸢夫人、左相和她那个好妹妹脱不了干系。
若是那鸢夫人适可而止还自罢了,可看那一桩桩一件件,那位还真是不把他们搞死不罢休啊……
没关系,日子还长。
那位怎么想利用舆论让她身败名裂,她也能一一如数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我只是用美食骗你。
后来
第35章 店面扩张
新店面没两日就开了起来。
原本的永安食铺只有一家店面,此时将左右的店铺都挂上了永安食铺的招牌,排场肉眼可见的大了起来。
店面大了,要上的菜品也多了,店里需要的人手自然也变多了。
有了雇人被买通的前车之鉴,安雨决定培训一下自己人。
——牧修竹的小弟们无一幸免。
老四和老三相对来说稳重一些,看上去戾气不重,且和小五一样年纪比较小一些,被安排由小五带着教学如何在店里跑堂和售卖菜品。
老大和老二年纪大了,多年的混混生涯让他们显得戾气重一些,被安雨直接安排在了后厨,让灶台的火挫一挫他们身上的火气。
……
还好炸鸡店的掌勺大厨对于水平要求比那个没有那么高,安雨紧急培训了老大老二两天如何控制程度、鸡排和鸡腿炸成什么样的时候可以捞出来。
鸡排还好说一点,鸡腿需要复炸,步骤就稍微复杂一些。
牧修竹虽然也是个闲人,但闲下来的时间很不好说,因为经常在铺子里面呆着呆着就被府里的下人叫回去,有时候是被逼参加应酬,有时候是回去挨打。
就说最近一次,安雨了解到的情况是牧修竹当初把家里收藏的青瓷瓶悄悄卖了,如今事情败露兵部侍郎叫他回家挨打。
安雨稀奇,问牧修竹为何平日里明明不缺钱,还要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卖。
牧修竹支支吾吾不肯说。
还是陈二皮嘴快,说了句:“害,当时老大不是带头劫富济贫吗?”
“……”
安雨:“所以你劫富济贫劫的是自己家?”
牧修竹艰难地点了点头,就被自己家下人“请”回了家。
……安雨看着牧修竹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有点难言。
牧修竹看上去就是个面容清秀白白净净的公子哥,没想到以前中二病犯日日想当大侠,这就算了,还拿悄悄拿家里的东西出去“济贫”。
……好家伙,这是个爹都得打吧。
……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小五安雨都给开着工钱,在店里拿钱干活儿。
牧修竹现在严格意义上算得上是安雨的“股东”,掏钱投资的。
那日安雨和魏太师还有牧修竹谈就谈的是这“掏钱入股”的买卖,两位掏钱投资,安雨自己也有本金,再加上技术入股,生意赚了钱自己拿一份儿,再给两家分红。
其实这种商业模式也不是现代才有的,古代一些商帮或者比较大的商行、酒楼也会采取这种形式,魏太师和牧修竹都接受良好。
魏太师吃过永安食铺的菜品后,就对安雨的生意非常有自信,拿出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倒是省了安雨很多游说的力气。牧修竹就更不用说了,从很早前的那一夜……他就开始无条件的信任安雨了,觉得安老大什么事情都能做成。
要是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侠义之道信人不疑吧。
……
有了相对来说充足的资金,店铺面貌焕然一新,就餐的位置多了不少,还做了专门的出餐台和打包台。
过渡几日后,安雨在自己的店铺里推出了在食味擂台上做的那几道菜品。
这日,是菜品正式推出的日子。
永安食铺除了店面变大了之外,前一天晚上闭店前门口还张贴了三张画。
——这是给城东的食客们做新品宣传呢。
画的很写实,一张上面画了一个硕大的脆皮鸡腿,画风写实,连颜色都十分还原。底下几个大字——新品推出,速来尝鲜。
第二张是鸡排蔬菜沙拉的张贴画,颜色丰富,看上去就十分有食欲,那下头的字和第一张写的一样。
第三张是蛋挞的张贴画,画的小巧细腻,底下大字——每日限量五十份,预购从速。
蛋挞的原料比起鸡排鸡腿之类的来说,还是不容易大批量保存的,更何况安雨这里并没有张记窑鸡店里那成排的烤窑,不过就是在用过张记的烤窑后,叫了两个工人在自己家后厨打了两个。就这么两个烤窑,蛋挞的原料也不容易保存,大批量生产实在是不现实。
限量五十份就五十份吧,城东的食客们也不是没有体验过限量——安雨如是想。
……
气泡水这个时候还推出不了,眼下的各种菜品每天的准备已经够安雨准备的了,各种制作方法还没有做出来流水线批量生产,实在是没有精力每日进行“科学实验”做气泡水。
等到这一阵儿稳定下来,自己写了各种菜品的秘制方子教会小五他们,气泡水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
虽然没有渴水的推出,但一口气这么多新菜品已经够城东的食客们眼花缭乱了。
那日去城北看食味擂台的食客们没多少,回来之后小范围的传播了永安食铺那日的“丰功伟绩”。
听到的人惊叹——这鸡腿也在锅里炸,那得是有多好吃?
城东的食客都算是“有基础”的食客,他们很多都吃过永安食铺的香辣鸡排,一想这一样的油炸做出来的大鸡腿……吸溜。
没听说过的城东食客也大有人在,但永安食铺前一段时间的口碑放在那儿,再加上那几张画的逼真的画儿一贴!前一天晚上看到张贴画之后好多人就议论开了。
“永安食铺又推出新菜品了?还是限量??完了,又得早起了。”
“你没看全吧,前两种新推出的菜品并不限量。那第三张的蛋挞……看着个头儿小,还没有肉的样子,限量五十份……我不是很感兴趣,还是不早起了。”
“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算是早起排队的老行家了,越是限量就证明这东西越好吃!永安食铺一定是怕做不过来,才整限量这出的。”
有人附和这名食客说的话。
“……我也觉得是,要不这样我们合作,你去排那蛋挞,我去排第一个鸡腿,你帮我买我帮你买。”
“怎么听着好像我吃亏呢?蛋挞限量,那什么脆皮大鸡腿又不限量?”
“唉,新品推出,那大鸡腿一看就好吃,一定有很多人排队买,我估计这队伍啊应该还不短。我们互相帮忙,你不就少排一个队了?”
“好像也是……不过,你不是也得起那么早?要不然我排完蛋挞就自己去排鸡腿了,还用等着你?”
“……”这‘聪明的’食客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提出的这种方法果然需要两个人同时排队……他咬了咬牙道:“行,那我明日便同你一起一大早来这里排队!为了吃上永安食铺家的新菜品,值了!”
……
他们全程没有提那第二道菜,看来这几位是偏爱肉食,对蔬菜之类的东西敬谢不敏。
但城东食客众多,也有人对那沙拉感兴趣。
“先前吃多了他家薯条和鸡排,好吃是好吃,但是总觉得口里有些许腻,这下可好了,这掌柜的推出了菜和鸡排!”
“欸……这看着有些许眼熟,之前我有一天在他家排队买鸡排,他们家伙计说前多少名有惊喜来着……那鸡排底下放的东西好像就是这‘沙拉’。”
“好吃吗?”
“好吃!”那人竖起了大拇指,“那味道真是绝了,没想到能把莴菜和土豆做的那么好吃!”
“惊喜?我怎么就没有买到呢?”
“这不是就有机会了吗!”
“也是!明天就买一份儿尝尝!”
……
前一天讨论的人热闹,到了第二日永安食铺开始卖新菜品时门口的人群更是热闹。
平时排队的人就不算少,今日一大早更是排出了大长队。
颇有几分当初永安食铺鸡排还限量时的气势。
排队的不止有城东的食客,还有一些从城北赶过来的。
前几日就有城北的客人来永安食铺慕名买那“鸡排”,买完回去一吃果然好吃,本来还遗憾店里怎么没有那日食味擂台做的菜品,昨日有人回去说今天就要推出那几道,城北的好多人就坐不住了。
——要是没吃过也就算了,但是吃过一次那味道心里就老惦记着,再买一次吃才觉得舒爽。
至少一次。
……
==
左相安丰茂就是在快到正午的时候来到城东的。
今日下了早朝,同朝的几个大臣一边往宫门外走一边聊天。
左相走的慢了些,正好听见魏太师在和同僚们推荐一家城东的食铺,说那城东的食铺做出来的菜品味道好价格也公道,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大臣们都知道魏太师在吃的上算是挑剔,能让他称道的食铺一定不错,几位大臣笑呵呵道一定去试试看。
话说漂亮点儿肯定没错,魏太师在皇上面前的份量不一般,能和这位打好关系自然是好,左相也上去说了两句漂亮话,说自己有时间一定去城东看看。
……
出了宫门,安丰茂突然想起来自家小妾那日晚上说的话来……
他那不像话的女儿正在城东开什么……食铺?
眼下没事儿,正好去一趟城东,买一下魏太师说的那家食铺的菜品……
顺便再训诫一下他那不成器的女儿。
开什么店?女儿家家的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他自认为对女儿很了解——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左相到了之后:真香。
第36章 上门找人
左相安丰茂到了城东,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把安雨安置到别院的事他交给了鸢夫人,所以他并不知道安雨住的别院在哪里。
……眼下面对着茫茫的城东,左相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他小声吩咐身边的仆从,令他快速回一趟府中,问问鸢夫人安置安雨的别院在哪里。
趁现在还有时间,左相打算去看看那家魏太师都称道的食铺做出来的菜品到底有多好吃。
……
别院不知道在哪,但是那永安食铺一问便知。
城东的人似乎都知道那食铺在哪里,左相坐在轿辇中,差下人去旁边问一问城东的百姓。
那百姓很热情地指了路。
“呦这位贵人,您也是来我们城东排永安食铺的菜品的吧!那食铺不远,过了这条街一拐,您就能看见了!现在过去且得排一会儿呢!”
那百姓指路热情洋溢的声音甚至传到了轿子里,里面的左相都听的一清二楚。
……排的字眼他也听见了,不过没怎么放在心上。寻常百姓需要排队的食铺,一般递个帖子就进去了。再说京城里也有火的食铺,人多时也需要排队,那场面他多多少少也见过。
不就排了几个人么,寻常人家排上一会儿也就等到了。
……
一拐过这条街,一股奇特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坐在轿辇中的左相也闻到了。
那香味以前竟从未闻到过……有一股说不出的诱人。
——这闻起来真是令人垂涎欲滴,魏太师推荐的果然不错。
安丰茂这样想着,掀开了轿子侧面的帘子,想看一眼那店铺。
一看,便看见了不远处一家店面门口排出的长龙。
那队伍拐了好几个弯,几乎将街面都占了一半。
……这是在排队?
从没有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排队场面,看见这一幕,连抬轿子的轿夫都顿了顿。
这香味和眼前的排队长龙让本来是“顺路”来买的左相安丰茂起了兴趣。
究竟是何等美味,不仅让魏太师赞不绝口,又在百姓之中如此受欢迎呢?
……
排队是不可能的,安丰茂原本就没打算排队,见眼前排队的人这么多就更不会排了。
他让轿夫把轿子停在一旁,差仆从拿着名帖和银子进去买菜品。
“老爷,我要买哪一样?”铺从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招贴画问道。
“店里有的菜品一样买一种吧。”左相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亲自来一趟城东,自然是要把这店里不同的东西都买上一遭。
“得令。”
……
人群中不少排队的百姓都看见了一架看上去就华贵的轿辇停在了一边。
“诶,你们看,又有贵人来永安食铺买菜品了。”
“最近见到不少贵人的家仆过来买,不愧是官家,感觉人家的家仆穿的都特别气派。”
“这是好事儿啊,永安食铺多给我们城东长脸!以前我们城东哪有食铺有这待遇呢!”
“是啊,你看看这排出来的长队!京城里别的有名的食铺我也去过几家,人家那边儿虽然排队,那队伍远没有我们这么长嘞!”
……
“不过我看那贵人让仆从直接进店了……”
“这贵人是不是以为不用排队?”
“我们永安食铺……贵人也需要排队吗?”有个百姓问,说到永安食铺说的是“我们永安食铺”,有一种同是城东人的与有荣焉之感。
官家人不用排队直接买,几乎是很多百姓的共识了。其他京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食铺需要排队的,从来没见过什么家仆跟着排,都是直接走进店里跟店家说两句,买完东西拎着就出来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天天来,见过几次官家的家仆拿着个东西直接进店,没多久便又出来跟着排队呢!”
“啊?怎么个意思?”
“我琢磨着啊……”这说话的食客压低了声音,跟身边的人们道:“是这老板不畏权贵,所以根本不屑于让贵人啊,官家插队来巴结他们,说不定啊,那位我们常见的女掌柜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呢!”
“你这么一说……能迅速把店面扩张到这么大,那位掌柜应该不是一般人。”有人附和。
“这掌柜的能做出来这不同凡响的炸鸡,说不定手里有什么流传了百年的秘方呢!我猜她说不定是什么隐世不出的食族大家的后人!”有百姓猜测。
“……我倒是觉得,那老板一介女流,能在我们这城东迅速立稳脚跟,还收服了陈二皮那一行人……我看那一群人对她都十分衷心,说不定这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呢!”
“那……这老板既然如此厉害,为何又要将店开在我们城东呢?四城和内城之中,我们城东的环境最差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身怀绝技的人,越喜欢用艰苦的条件挑战自己。”一食客煞有其事地道。
……
在店里忙碌的安雨还不知道,在外面排队等着的食客中关于她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离谱了。
……
没多久,在窃窃私语的食客们就见到那个方才进去的贵人仆从匆匆出来了,手里并未拎着菜品,仍旧拿着进去时的信封和银子。
“指定是失败了,我都见过多少官家老老实实排队了!”
“嘿,官家也得和我们一样排队,我为什么心里这么舒坦呢?”
……
左相安丰茂坐在轿子里等着仆从拎回来菜品,没想到没多久仆从回来是回来了,不过是空手回来的。
“老爷……”那仆从欲言又止。
“怎么,没买到?”
“那店里的伙计说,得排队……”
“排队?我不是让你带着名帖进去的吗?”
“是……是,名帖我也给他们看了,那店家说欢迎左相您来享用美食,但是该排队还是……得排队。”
左相眉头一皱。
那仆从接着道:“那店家说不止是您,所有的官家来了都得排队,右相家、国公家、尚书家的人来了都得正常排呢……”
左相哼了一声:“难道太师在这儿买的时候也排队了?”
仆从:“太师应该是不用排队。”
左相刚想道这店家好大的胆子,就听见仆从道:“因为小的方才进去时,看见了太师……”
魏太师站在那档口后面,俨然一副坐阵的样子。
“太师好像就是这食铺的东家。”
左相:“……”
原来如此。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仆从道:“那你便去那队伍后头排着吧。”
安丰茂到底是有顾及,他来都来了,也递上了名帖,魏太师肯定知道他左相来过。若是就此不排了拂袖走人,那也太落魏太师的面子了。
……想来那右相、尚书国公等人也是有次顾虑,才和他做出一样的决定。
没想到魏太师还有这闲心,跑到城东来开店?
左相现在心情不佳,转头问道:“回府的人还没回来?”
“回老爷,还未回来,应该快了。”
“回来时通知我一声,我先小憩一会儿。”
安丰茂放下了帘子。
今天他也就用完了早膳便出门上朝了,上完朝便直接来到了城东,还未用午膳。此时精神有些疲惫,肚子也空空,想要睡一会……
倒是老被那钻进鼻子中的香味干扰,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
待到那问别院地址的仆从回来,已经是未时,那仆从跑的大汗淋漓。左相府在京城内城,仆从从城东跑回去,在从内城跑回来,没有马光靠双腿,着实花费了一些时间。
仆从把地址告诉左相,左相原本想着先去找那不像话的女儿,又看排队买菜品的仆从马上便要排到了。
腹中又实在饥饿……
便留下等了一等。
待到那所谓的大鸡腿和鸡排拿到手里,左相就这纸包便来了一口。
本就饿,再加上这东西的味道实在美妙,安丰茂内心不禁赞叹起来。
——若魏太师真是这店的东家,这请来的厨子真是别具一格,居然能做出来此等美食!
这大鸡腿居然比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家食铺都要入味!
“走,起轿。”
左相吃着,便令轿夫们抬着他到那别院的地址去。
……
他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别院竟然只是一个小破院子。
就连仆从看到这院子都有点惊讶:“小姐……小姐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左相心里复杂,他虽然知道安雨与鸢夫人之间有怨,但没想到鸢夫人给安雨的“别院”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
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他亲生女儿。
“我们进去。”
仆从推了推门,回头道:“老爷,里面似乎没人,门是锁的。”
……
……是了,鸢儿说过,安雨那丫头开了间食铺,此时应该还在那食铺里。
仆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相的面色道:“老爷,我要不再回去问问夫人小姐的店面在何处?”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左相沉声道。
仆从再一来一回的时间,天都要黑了,届时再去店里扑个空?
左相怀着生气和一丝愧疚吃完了从永安食铺买来的菜品。
越吃越觉得这家食铺做的真是不错。
等到吃完,人还是没有一点儿回来的迹象。
“老爷,我们还等吗?”
“等。”
……
眼看天擦黑。
“老爷……”
“继续等。”那声音带着一丝怒气。
安丰茂还没有等这么长世界等一个人,若非要说有,那只有当今圣上。
他本来心里还带着一丝对女儿的愧疚,但很快就在等待和“天黑女子还不回家”的认知中消耗殆尽。
毕竟安雨一介女流,出去开店在他眼里都是“不成体统。”
……
“老爷,好像有人回来了。”
左相掀开轿子的正帘,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回来的几个人中最中间那个——正是安雨。
他劈头盖脸便骂道:“已经罚你到别院思过,怎么还不知悔改,做出此等出去抛头露面之事?开店?商贾之事也是你一个女儿家该做的?”
他说完,一片寂静。
左相只注意到安雨似乎在盯着他手里的纸包。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有点儿过激了,缓了缓语气道:“看什么?你做的那什么食铺,若是能有这永安食铺的一半儿,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
“老爷……”身边的仆从轻轻道。
“干什么!”左相没想到家仆还打断他说话。
仆从一脸尴尬,指了指前面那群人。
左相这才又朝前面那群人看去……
安雨,右边是她那丫鬟小兰和从府里出去的冯妈。
左边……
魏太师???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这是你说的。
第37章 众说纷纭
……
下午时在店里收到安丰茂仆从递进去请帖的是小五,他跟站在一旁的魏太师道了一声后便直接把那请帖递给了后头的安雨。
小五就是想问问是不是也要送优惠券,毕竟他知道按安老大的规矩肯定不允许任何一家插队,管你是什么左相或者右相。
安雨接过来那帖子打开看了一眼,又递给了小五道:“什么也不用给,扔了吧。”
——同那晏国公公子的帖子一起去垃圾里躺着最好。
小五顿了一下:“安老大,那来送帖子的人还在店门口站着呢……”
送到自己家里的帖子扔了也就扔了,人家这还在门口等着呢,就这么直接扔了是不是有点不好?
“噢……等着呢?”安雨把手里的请帖合上,又装回那个信封里递给小五:“那你就给他还回去吧,告诉那仆从——好好排队。”
不要妄想能得到什么特权。
“……好的安老大。”
若是说小五之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过安老大和那姓何的公子交谈过后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收到那自称是左相府仆从的人递过来的帖子,他第一时间便去请示了安雨的意思。
果然,安老大也不会给左相府什么好眼色。
……
安雨正在后厨忙着,虽说有培训好的“新厨子”们上岗,但她深知自己的店若是想要做大,质量品控一定要做好。是以这两天她时不时盯在后厨,看他们的火候和技术到不到位。
她边看锅里翻滚的鸡肉们便琢磨起左相府的那封拜帖来。
这左相,也就是原身的亲生父亲应该是还不知道这开永安食铺的人就是他那大女儿,否则不会把名帖递进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多此一举。
而当朝左相来到城东的目的也很容易猜出来,城东是个荒凉地方,各方面发展都远不如内城,若要说左相来城东是为了办什么事儿……也说不太通。再联想到前一阵想要在食味擂台上作妖而失败的鸢夫人……
那就不知道这位是又在左相面前告了什么状了。
安雨觉得,左相今日来城东这一遭,有六七成的可能是前来“教训”她这个女儿的,虽然她自认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做,但禁不住府里那位惯会搬弄是非,这几日不知道又编造了什么事情告状,才引得左相在“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到城东来找她这个女儿。
这种事情鸢夫人惯会做,安雨来到原身的身体后,从她的脑海中看到了无数鸢夫人构陷她的事情。
无辜又能怎么样呢?在左相府,明明就是受宠的人说话才有人信。
安雨轻轻摇了摇头,挺为原身悲哀的。本是小姐命,谁想到时运不济,遇上了个喜欢多作怪的红眼病……之前过的那些个年月也是挺苦的。
这时,魏太师来到安雨身侧,巴巴地问:“安小友,那日在食味擂台上喝到的黄果渴水什么时候能再喝到啊?”
那日在食味擂台上尝过那别具一格的渴水后,魏太师便一直念念不忘。那日同安小友商量完投资开店后,安小友便说过几日便会将食味擂台上的菜品作为新品在店里推出。
魏太师乐坏了,觉得自己又能饱一回口福……噢不,这次是在店里推出,而不只是在擂台上昙花一现,那他岂不是天天炸鸡腿沙拉,渴水蛋挞?
谁想到新品的确是推出了,脆皮鸡腿也是魏太师的最爱,但没有那黄果渴水……总感觉缺了什么。
……
其实魏太师已经掌握到某种吃油炸食品的精髓了。
眼下见安雨似乎闲下来了一些,魏太师便赶忙上前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推出那黄果渴水?”
“太师,那渴水的制作工艺过于复杂,没办法大批量制作。之前那桶还是我在宅院里连夜赶制的,方才能满足几十人的需求,若是开售,每日不准备百人份是远远不够的。”
“……”
“况且您老也看到了,眼下新品推出,各方面都需要我照看着,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做那渴水再推出。”
“那……”魏太师侧头想了想,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朝堂之上那种样子,倒像是个馋嘴的小孩儿:“我能跟小友去宅院里看看吗?就看看你是怎么做那渴水的,就一次!”
安雨:“……”
我看您并不是想看一次,您是想再喝一次吧。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儿上,安雨又咽了回去。
——她突然想到,那左相来到城东,纵使不知道她开的店铺是哪个,那总应该从鸢夫人那里知道她的小院子在哪里了。
堂堂当朝宰相,怎么也应该有点“运筹帷幄”的样子,总不可能真的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便直接过来了。
……
安雨自己回去估计还要和那左相费上一番口舌,不如直接带上魏太师……
不是她想拿那破旧的小院子做文章,只是这机会就这么白白地送到了她手上。
真是不用白不用。
“成,您要是想去,等到闭店后我就带着您一起回我的宅院,做一回那黄果渴水给您尝尝。”
“好!”魏太师笑的合不拢嘴。
安雨行的端坐的正,更不怕事情越闹越大,她还写了十个签儿,让小五随机加在卖出去的菜品中。
那签儿上写的赫然是:
“恭喜客人抽到了一份惊喜,可在闭店后于店铺老板处兑换一份黄果渴水。”
……
于是这天闭店后,安雨便带着小兰牧修竹一行人再加上魏太师,和随机被选中的食客们……甚至还有跟着想要看热闹的城东食客们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自己小院儿门口。
……然后便听到了左相那番话。
左相“气宇轩昂”,说话字正腔圆,落在众人的耳朵里都清清楚楚。
本来热闹的人群听到那番话鸦雀无声。
片刻后,食客们之间响起了小声的议论:“这人谁?”
“……不知道。”
“看上去挺像回事儿的,怎么在别人家门口撒泼?”
“嘘……虽然你说的对,但那人行头十足,看上去很不好惹,还是不要让他听到比较好。”
“撒泼”本人左相将他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脸色顿时黑下去了。不过现在天黑了,也没什么人能看见。
虽然生气,但魏太师还在面前。
……
“失敬失敬,魏太师怎会在此?”左相连忙行礼,脑中将那些百姓的话压了压,迅速回想刚才自己有没有哪句话说的不体面。
“左相。”魏太师也拱了拱手,算是尽了社交礼仪,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左相方才在说些什么,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啊?”
左相扯着笑对太师道:“今日下朝时听太师说这城东的永安食铺的菜品一绝,在下便过来尝尝。至于为何出现在此处……这就说来话长了,小女性子愚钝不知礼术,被我罚到这别院来静养,谁想到她偏偏也要去开那什么食铺……不说别的,有太师推荐的这永安食铺珠玉在前,更衬得小女的鲁莽无知。这不是怕贻笑大方,在下便赶紧来……和小女聊一聊。”
安丰茂自认为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说清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彰显了自己“慈父”的形象,还话里话外暗暗捧了捧太师做东的店铺。
嗯……尚可。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还不知太师为何……和小女走在一起?”
魏太师神情莫名:“这位永安食铺的掌柜就是左相的女儿?”
刚才左相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的女儿在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
人群中的议论声像是炸开了锅,本来就十几余人,愣是营造出来一种非常热闹的气氛。
“这是当朝左相?”
“不是说左相爱妻爱女吗?怎么连自己女儿在做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关注的都是什么?永安食铺老板居然是左相家的千金!我那时便猜测过她背后一定有权势!”
“切,你没听见刚才那左相说什么吗?不仅连自己女儿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还直接贬低……别说权势了,这左相不但一点儿忙都没帮上,恐怕还在阻碍永安掌柜开店呢。”
牧修竹站在人群当中,一连认同地附和道:“安老大同我们讲过一句人要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磨练意志,未来才能成为伟大的侠客一般的人物。”
安雨:“?”
……
“天,这话说得真好,我越来越佩服永安掌柜的了,一介女流能做出这样的食铺,还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你们看那院子……我刚注意到,那左相口口声声说是把女儿送到别院,这就是官家的别院吗?说句不好听的……连我家的院子都不如。”
“那门都破了……”
“堂堂左相,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的?还训诫,这不就是不打算要自己女儿了吗?”
……
百姓们议论纷纷,安丰茂越来越有口难辩。
怎么辩?他们说的那些似乎都是铁打的事实。
他努力忽视那些人的议论,看向了魏太师。朝堂之上大家都是共同为圣上鞠躬尽瘁的大臣,看在这份儿上太师也会帮他说两句的吧?
“左相……你若是……”只见魏太师犹豫了一下,前半句话没说完,便接了下半句:“老夫很愿意收安小友为义女。”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
您是不是为了喝不尽的渴水?
第38章 强行解释
左相措手不及。
完全没想到今天本来是自己来城东训诫女儿,却直接遭到了大家的“讨伐”。
魏太师说的更离谱……当义女?这是在跟他抢女儿呢?
左相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太师,还请慎言。”他道。
魏太师上前一步,对着左相道:“老夫是认真的。”说完还用同样的眼神看了安雨一眼。
“太师……不必如此,新品和正在研制的菜品会给您吃的。”安雨道。
……不必非要在辈份上占我这种便宜。
安雨清咳,出声道:“各位,听我解释。我的确是左相之女,这位也确是家父。至于我为何现在居住在此处‘别院’,实在事出有因。”
……
城东的食客们静下来,听永安掌柜的说话。
安丰茂听安雨这么说,心下稍定——长女还是知道替他说话的。
“我在左相府中日日认真读书,平白被三夫人冤枉我偷了妹妹的首饰,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吧,至此父亲生气,才将我赶出府中来这‘别院’居住。父亲一天到晚日理万机,很少管后院之事,不知道事情始末,这才会听信三夫人的一面之词。”
说完安雨自己都觉得自己话里话外那股子绿茶味儿有点重了。
上一句听起来像是要为左相说话,实际上说的……她不禁微微低下头。
……她一个向来听见不喜欢的话就直接怼的人,这么说话还真是有点儿让自己脸红。
这一幕在百姓们的眼中就是另一幅样子了。
那永安掌柜的受到自己亲生父亲左相如此待遇,还能反过来替左相说话,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看她!说完自己低着头,明显是黯然神伤了!
食客们不仅没有因为安雨说的话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愤慨。
“左相您家大业大,难道还容不下自己的女儿吗?”
“因为夫人的几句话就把自己女儿赶出门外?且不说左相您的夫人有什么问题,您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偏心眼了?”
“永安食铺在城东这么火,刚才你还在那指责掌柜的,合着连自己女儿开的什么店都不知道,就这样还好意思以一个父亲的名义来教训女儿,呸!”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大妈十分不客气地骂道。
她的同伴是个年纪相仿的妇人,说起话来也十分不留情面:“我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做梦都要笑醒,懂事,聪明,你要是眼睛不好尽快找个郎中给看看!”
“就不说别的了,人家一个姑娘家,被赶出来住这么一个破院子,单靠自己的手艺能把一家刚开张的食铺做成那样有多么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您又要来干什么?”
“我刚才听见了,左相说‘女孩子家家出去抛头露面不成体统’,还说‘要是有永安食铺做的一半儿好吃就算了’。”一食客大声作证。
左相:“……”
他的确也万万没想到安雨开的就是那永安食铺。
今晚有两件事情令他不可思议,第一件事就是看见魏太师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回来,第二件事情就是得知自己刚吃完的那美味的菜品居然是出自自己女儿的食铺。
噢对了,还有一件最为莫名其妙的……就是魏太师想认安雨做女儿。
如若平时,魏太师想认安雨做干女儿,自己说不定还会高兴,但此时时机极为微妙,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几乎把“你不配当父亲”写在脸上了。此时魏太师说出那样的话,是对他明晃晃的挑衅!
……
“打脸不打脸,你女儿做的不仅不止‘永安食铺’的一半,还居然是永安食铺本身,这下怎么说?”
“今天我看见了,这左相不仅不知道自己女儿开了店,去永安食铺买菜品的时候那左府的仆人还进店去送了一回请帖又灰溜溜的出来了,最后还不是站在队伍后面排队了?”
“永安掌柜的……或许可以叫一声安掌柜了,”百姓中有人知晓左相的名讳道,“安掌柜深明大义,与那……与那左相不同,说了不让任何官家插队就不让插队,哪怕是那左相府巴巴地递了请帖过去!”
“这倒是有意思,这伸手自己打自己巴掌的戏码我还是第一次见。”
城东民风彪悍,也少了很多京城内其他地方的人阿谀奉承的习惯,心直口快,想骂什么就直接骂,也很少顾及。
毕竟他们的生活从来都是靠自己,也没想过什么巴结权贵。城东这地方没什么人管,更没有别的地方那些乱七八糟的习惯——就像今晚,他们夸赞永安食铺的菜品是因为永安食铺的菜品真的好吃,而讽刺左相也确实是因为左相本人做爹确实不行。
“这里不是你们内城,把女儿送出来的是你,现在跑上门侮辱人的也是你,我们城东不欢迎这样的人,哪怕是左相也不行!”
“就是,你看不起自己家姑娘,我们可都指着安掌柜呢,想要耍威风回府里耍去!”
……
最一开始,左相没打算理这些百姓。
后来是因为他们激烈且直白的言辞让他无法开口。
“本相不是那个意思……”
“谁管你什么意思!少来祸害安掌柜!”
群情激昂,要不是百姓们手里缺点儿合适的东西,左相早就遭殃了。
安丰茂压着情绪,看了一眼这群百姓,朝魏太师简单行了个礼后咬着牙对轿夫道:“还不快走?”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轿子里,还特地把所有帘子都拉的严严实实。
……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改天再解决这一桩事。
鸢儿……三夫人有的事情做的也有点不合适了……回去再算账!
……轿子晃晃悠悠地离开,有那么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
安雨看着那轿子离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刚转过头来,就见魏太师一脸殷切地望着她。
安雨:“?”
只见魏太师握住她的手道:“安小友不愿当老夫的义女?”
“这个……魏太师,确实抱歉。”
“老夫刚才又想了想,这的确有点唐突。”
安雨的头还没点下来,就听见魏太师又道:“老夫有个儿子,比你大不了几岁,相貌堂堂才华横溢,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才俊!就是这两年不在京城,不过无碍,老夫今晚回去就给他去信,让他快点儿回来跟你见一面!”
当不成义女……做儿媳妇也是极好的!
安雨:“……”
这弦外之意她不是听不懂。
谢谢谢谢,不必不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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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绪这回算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了十天。
前两天他还绝食反抗,得来的成果便是闻修可以出府了。
晏清绪自然是迅速差他买了永安食铺的吃食回来,可吃着总感觉味道不如在店里热乎出锅的时候好吃……吃过了锅里现炸出来的薯条,自然是对在一路上已经慢慢放冷的薯条子无法提起兴趣。
鸡排也是,虽然凉了味道也还行,但总归不如刚出锅时好吃。
后来几天晏清绪便没再让闻修去了——老实在家呆着,以此向父亲表达自己的态度,这样说不定才能更快解禁,也能更快亲自去永安食铺里吃到刚出锅的菜品。
——也能更快见到那位佳人,而不是自己独自一人在这无趣的房间里睹物思人。
……还越睹越思。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过。
这日刚好算是第“十一天”,府里的护院们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基本上恢复了往日里正常的状态。
——这就意味这他可以出门了。
晏清绪认真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去城东,就听见下人禀告说是何公子来了。
他出门迎接何青瑜,两人一拍即合,一同踏上了去城东永安食铺的路。
……
到了那永安店铺门口,晏清绪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永安食铺。
“那是什么?”他指着一个边吃东西边走出来的食客问。
“你说他手上的东西?那是脆皮大鸡腿,就是那张图上画的。”何青瑜道。
“那又是什么?”闻着好好好好好香。
“那东西叫蛋挞,一天限量只有五十份,我们估计来晚了,肯定买不上了。”何青瑜道:“不过我们现在这个点儿才来,很有可能是一个都没剩下了。”
晏清绪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永安食铺的门面,问:“我是被禁足了十天没错吧?”
何青瑜点了点头:“没错,怎么?”
晏清绪看这店面仿佛一瞬间扩大了这么多,还又出了那么多新菜品……
“我不得不怀疑我是被禁了十天,还是被禁足了十年。”
“……”
永安食铺从来不缺客人,此时也不例外。
人群队伍排的老长,仔细听还听见什么“左……小姐……”之类的字样。
晏清绪侧耳听着,却被何青瑜一把拉住。
“子仪!”
“嗯?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左……之类的东西?”
何青瑜慌张的朝店里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安雨的视线。
掌柜的在店里一闪而过,但是何青瑜没有错过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明白了,该瞒着的还是得瞒着。
“哎!!!左……左……当然是左右为难!是永安食铺的菜品各有特色又好吃,谁在这样面前的美食能做出选择呢!”
“……”
“所以陷入纠结,左右为难”。
何青瑜斩钉截铁道。
“那……小姐什么的呢?”
“……是小解啦!”何青瑜心一横道,“那些食客们是在说排着队等美食,就算是很想要小解都不能去!憋着!”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黄牛事件
店还是熟悉的店……不,已经不是熟悉的店了。
晏清绪心里默默想道。
连人,也不是熟悉的人了。
他默默看了一眼身边的何青瑜。
似乎几天不见,这人就变得有一些痴傻……
想来还是自己够义气,哪怕好友变得有些不对劲还是“不离不弃”,依旧选择和他做朋友。
晏清绪拍了拍何青瑜的肩,道:“走吧,我们去店里。”
他今天解禁后,一大早上便起来跟着何青瑜一起来了这城东的永安食铺。内城到城东需要一些距离,路上也稍微花费了些时间。
到时正是上午,永安食铺外仍能见到排队的人。
即使店面扩大了不少,店内也设了排队的地方,但队伍依旧排到了店外——这倒也能说明永安食铺的生意现在有多好。
虽说原来的生意也不算差,但那时的客源基本是在城东,名气也只能算是小范围地在城东内传开了。
可眼下这明显不同,自上次在城北打了擂台后,知道这家店铺的百姓多了起来,再加上魏太师“不留余力”的宣传,来这里买菜品的贵人也变多了。
官家和贵人的购买就是京城里百姓们的风向标,一听说这边儿的菜品独特、好吃,价格还便宜,不少听到风声的百姓都循着消息摸过来,永安食铺原本就兴旺的生意简直就是更上一层楼。
……
来到这永安食铺,不少百姓都觉得自己“长了见识。”
见过排队的,没见过排队排的这么长的。什么?你说看起来人不是很多?那是,别的店都是直接在门口排出去,这家门口的队伍虽然看着不长,但那店里头规划好的“排队路线”还排着那么老些人呢!
安雨规划新店时,将现代快餐店的室内结构借鉴到了自己现在的店面当中。
薯条仍旧是当着顾客的面炸制,却不是在店门口了,而是和“点餐台”结合在一起,放在了店面的最里侧。
点餐台变长了,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排点餐,一边排取餐,店内井然有序,将人群合理分流。
硕大的店铺除了划分出更多的“就餐区域”,两种排队的队伍也用木桩隔开,中间系了丝带,让队伍美观的“转了几个弯”。
——一下子店里能容下的排队人数变多了,看上去又不乱。点完餐按照丝带的分割自然的走到取餐的队伍,不必拥挤在一处。
一旦有了某种“约束”,排队的人群就看起来美观了很多。有了先来后到,食客们排队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
然而纵使是这样,排队的客人们依旧排到了店门外,排出店的队伍长度也不容小觑。
……
晏清绪看了眼队伍的长度,没打算自己排。他跟闻修吩咐了两句,闻修便走到了那队伍的末尾排上了。
排上之后还默默地看了一眼何青瑜身后的纪齐。
纪齐:“……”
看我做什么?你家公子不在的这几日,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何青瑜十分“善解人意”,对着纪齐指了指队伍末尾,闻修便如愿以偿的有了一起排队的伙伴。
……
晏清绪带着何青瑜正打算进店,就被一个看起来在遮遮掩掩什么的人拦住了。
那人穿的是寻常人家的布衣,看起来像是城东的百姓……但他眼神左顾右盼像是在隐瞒着些什么……又像是在遮蔽什么。仔细看,那人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布包。
他靠近晏清绪,朝着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近点儿。
晏清绪的警惕之心顿时就起来了,他用带着点疑问的眼神看向何青瑜,何青瑜朝他摇摇头——意思是他也不认识这个百姓。
晏清绪见状不但没有凑近,反而后退了一步,离那人更远了些。
……他在京城的各种官家里树敌太多,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偷袭的事件。毕竟他天资过人,才华出众,嫉妒他的人很多。
城东他们以前也不常来,更没有认识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的百姓更不像是他们认识的人——那这位平白无故的靠近他们是想做什么?
……除了收钱报复,晏清绪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可能来。
解除禁足第一天,为什么身边的人……还有不认识的人,看上去都有些不正常?
短短十天,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然他这十天明明很安分,怎么还有可疑的人接近他?难道是他爹下的手?
何青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晏清绪退就退,连和他之间也隔开了一些距离,但他也觉得那百姓不对劲,默默地移开了一步。
那人见这两位贵公子反而离他更远神情也更戒备了,连忙解释道:“两位公子误会了,小的没有恶意!见二位在这永安食铺门口排队,想必也是冲着这食铺里的菜品来的吧?”
“……”
“我这里有一大早便过来排队买到的每日限量五十份的蛋挞,二位要不要看看?”他又朝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说着他轻轻掀开身前的布,布内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纸包,这是出自永安食铺。
“小的一大早的排队,买上便保存在了这布里头。现在还热乎着呢!”见晏清绪的眼神流露出“有点感兴趣”的样子,那人赶紧接着介绍道:“这蛋挞外酥里嫩,口感别致,实在是京城里难得品尝到的佳品啊!二位看上去不常来我们城东,这蛋挞可是最近最抢手的菜品。小的不像别人那么黑,一份只卖一百文,两位公子意下如何啊?”
“一百文?店里才卖多少文,你居然翻了几番?人家店家都不赚这么多钱,你一个倒卖的居然敢拿这么多,我看你这人心都黑了,傻子才会……”
何青瑜义正言辞的正说着,就在他的好友晏傻子……不,晏清绪已经开始从身上掏钱了。
那倒卖的人也不管何青瑜怎么说,见有一位贵公子掏钱就偷着乐了,他拿了钱笑意便压不住了。
拿到纸包一本满足的晏清绪注意到了好友的视线,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亏?”
“这有什么亏的,好吃的东西是无价的,更何况限量的菜品。”
“……”
“你盯着我做什么?这限量的菜品又不多,我是不会分给你吃的。”晏清绪十分坦然。
“……”
我真是谢谢你。
我又没关禁闭,也没被禁足,已经自己买过吃过了,谢谢。
……
那倒卖的百姓拿了钱,正准备开溜,就被一只手揪住了后颈的衣服。
“终于给小爷我逮到了!蹲了你好几天了,在这里高价出售蛋挞,钱都让你给挣了?走!跟我进去见安老大!”
晏清绪和何青瑜倒是没想到还有眼前这一出,正打算说些什么,只见那抓人的人另一只手果断地扣住了晏清绪:“还有你,买卖双方一个都别想跑!赃物还拿在手里?走吧,跟我进去吧!”
晏清绪虽然才智过人,但武力实在不行。他皱了皱眉动了一下手腕,发现对方力气奇大,自己压根儿挣脱不开。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莫名觉得有点儿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他转过头问何青瑜:“这谁?”
何青瑜:“……这位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牧修竹。”说着他还去劝牧修竹:“误会误会,这是我的好友,国公府的长子……”
“误会什么误会?”牧修竹一瞪眼,手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我亲眼看见的,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国公府怎么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别说那些没用的,跟我进去!”
晏清绪:“……”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包,不太明白这为什么是赃物,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
何青瑜还想说些什么:“这位晏公子刚被放出来,也不知道这边儿的规矩。”
“刚出来?”牧修竹听见这个倒是看了晏清绪一眼:“刚从大牢里出来还不知道长点记性?”
晏清绪:“?”
何青瑜:“……”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被关了禁闭。这买东西怎么就如此可恶了?”
眼见着晏清绪和那百姓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牧修竹拽走,何青瑜一边跟着一边叨叨。
“倒买倒卖!安老大说了这就叫黄牛!叫什么……扰乱市……市场秩序!安老大前几天懒得管,不代表你们就可以这么做,这么做长此以往真正想吃蛋挞的百姓们岂不是就吃不到了?我今天就要来个杀鸡鸭儆猴子,让你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正义小卫士·牧修竹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个人进了店,一路走到了后厨。
……何青瑜也一路跟了过来。
“老大!看我逮到了什么!一个黄牛和一个挨宰的!”
安雨正在后厨纠正陈二皮,就见到牧修竹气势汹汹的一边拽着一个人冲了进来……后边儿还跟着一个。
没想到,两个还都是熟面孔。
……
“……安姑娘。”
晏清绪也没想到,解禁后和佳人第一次见面,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噗嗤——”
……
他还看见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小白兔
“原来是晏公子。”安雨笑着道。
何青瑜同她说过今日晏清绪解除禁足,也答应了要带着晏清绪过来。
牧修竹看不惯那些黄牛,近些日子以来天天“蹲守”在店铺门口,要先抓个“典型”。这事儿安雨也知道。
——不过她没到这两拨人碰到一块儿了。
呈现出来的样子还颇有戏剧性。
“安老大,这人这几日天天排我们的限量蛋挞,然后再高价卖给没有抢到的食客们。这人滑的很,我今天终于抓到了他们买卖的现场!”牧修竹邀功。
“不错。”安雨夸奖。
黄牛这个事情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存在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她生活的那个“现代世界”,只要有限量就必定有人从中谋取利益,管也不好管,毕竟没有什么法律或者规章制度约束,就算是抓到了也不能报官……
安雨知道有这些黄牛的存在,便一定会有寻常百姓买不上,因为总体的份数有限。她虽然不认同也不喜欢这种行为,但眼下店里的事情一大堆,她也没有什么时间来管。
店家做生意收自己的钱,已经卖出去的东西怎么流通,说实话……和他们也算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正义卫士·牧修竹有时间。
而且坚持认为这种行为非常不齿!
——人家有人真心吃,起了一大早早早的赶过来排队,被你黄牛一搅合买都买不到。看你不吃在找买家,上去一问——嚯,涨了好几倍,买都买不起。
牧修竹坚信安老大开食铺是为了造福大家,让美味的菜品进百姓们的家,给食客们带来……那叫什么来着?哦对,幸福。吃到美食,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一件事!
现在全被这些黄牛毁了!原本卖的不贵、早起还有希望能抢上的限量一下变得价格高昂——牧修竹觉得非常过分。
他们是做食铺的,做美食的,不是炒珍稀绝世古董的。
于是牧修竹潜藏了几天,今天直接把人扭送到了安老大面前。虽然抓到的黄牛只有一个,但是用来杀鸡儆猴,警告“黄牛群体”应该是够了。
……
见牧修竹说的义正言辞,何青瑜也赶紧为自己的好友找补道:“安掌柜,安掌柜,我好友最近也是第一次来这永安食铺,连蛋挞限量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黄牛了,他只是喜欢贵店的菜品,才……花高价从那人手里买了菜品。”
他说着,边推了晏朝离一下,让他应和。
谁知何青瑜看过去,才发现好友的目光根本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
晏清绪认真的看着安雨,找机会搭话问:“安姑娘,所以这‘黄牛’是什么?”
他刚才听了半天,听那兵部尚书家的小子跟安姑娘邀功,又听何青瑜说了些什么……到底也没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被抓到这里头来。
似乎,就是在说倒买倒卖?
“这黄牛,就是指像这人一样,”安雨用手指指了指那被牧修竹抓住的百姓道:“正价买到,高价卖出的行为。”
“哼。”闻言那被抓的“黄牛”哼了一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被抓进店里又能怎么样?官府又不管这些,一会儿不还是得把他给放了?
晏朝离没理那人,继续向安雨虚心求教:“倒买倒卖者,为何被称作黄牛?”
安雨笑了笑,摆出一副和善的态度来道:“这些人从店家购买时一哄而上,颇有黄牛群之骚然,便由此命名。”
这种带着嘲讽又暗贬的名字正附和晏朝离的口味,他也没少这么干,听见这解释颇觉有趣:“是安姑娘自己起的?”
安雨了,这名字是现代时的称呼,在眼下这个朝代显然没有人这么说,若是说不是,还得被追问——“那安姑娘是从哪听来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话本子里也没有这种说法。”
“……算是吧。”她如此道。
晏朝离的眼里带了些笑意道:“姑娘真是位妙人。”
一旁的何青瑜:“……”
你在干什么?
我替你说了这么多话……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安掌柜有多么狠毒的手段!还在那儿……夸赞博得好感?
你到底在干啥?
“安老大,这俩人怎么办?”牧修竹问。
“先把晏公子放开。”安雨道。
牧修竹的眉一下子就皱起来了,他不解地问:“如果没有买方,那黄牛价格再高也不会有人买,就是他们这些有钱公子助长了黄牛的嚣张气焰。”
……你还知道你自己也是你口中的有钱人吗?
“他不买也会有别的有钱人会买,要治黄牛就要从黄牛本身下手,从源头切断才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法,那些买黄牛手里的菜品的,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的出现而买不到菜品的人呢?”安雨说着,伸手点了点牧修竹的脑袋。
这孩子是正义的很,但是有点认死理儿。
也是,从劫富济贫劫到自己亲爹头上就能看出来些端倪了。
……
牧修竹听完安雨的话之后了,觉得安老大说的对。
他把晏清绪的胳膊放开,还不忘加上一句:“这次就先放过你了,下不为例啊。”
“……”
“晏公子可以继续去购买菜品,在我们食铺的大厅用餐。今日是小牧失误,若公子不嫌弃,一会儿我便为公子呈上本店正在尝试阶段的新品。”
安雨摆出来一副“自己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打算补偿”的样子。
晏清绪眼睛一亮。
“那就麻烦安姑娘了,姑娘的手艺一向绝佳,必这新品也是难得一见的菜品。”
“公子真是过誉了。”
……
何青瑜站在一旁,看着这俩人互相寒暄了半天。
他知道内情,越看这俩人越觉得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和小白兔在对话。
——而他的好友就是那只小白兔。
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天真的以为要给他试吃新菜品的安掌柜,真的是出自好心。
何青瑜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什么好心,不过就是一场圈套的开始罢了。
晏清绪和安雨聊了几句,安雨便委婉地提醒晏清绪可以离开这里去店内大厅了。
晏清绪自认为是个情商高的人,尤其是对自己上心的对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能仔细听出来。
他听出来安雨委婉的意思便明白过来。安掌柜这是打算处置那个黄牛了,且这里是永安食铺的后厨,他现在还是外人,贸然进来久留确实不太合适。
“安姑娘,那我便先告辞了,去大厅静候姑娘的手艺。”
安雨点点头:“好。”
……
晏清绪出去后,安雨便开始“处理”那个黄牛了。
以前不管是觉得麻烦,现在人已经送到了眼前,并没有理由不“下手”。
那人面色轻松,神情嚣张,一副“官府都不管我,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安雨心里也很明白,对付这种人就要用不同的方式,既然他没有公德心那便只有以毒攻毒。
她拍了拍手叫来店里的人。
“看这个人,记住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小兰、陈二皮他们纷纷道记住了。
那被抓住的人神情变得有些慌张,问:“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对付你这种黄牛,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限制购买。”安雨道:“你不把我们店家放在眼里,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我能做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让你来买。”
从根上断绝黄牛们买菜品的可能,黄牛们自然没有东西可卖。
闻言那黄牛慌了,他来永安食铺可不只做黄牛生意,平日里还经常从永安食铺买菜品带回家,他的娘子和女儿都非常喜欢吃。
这要是以后完全不让他买了,他的娘子一定会暴怒捶死他。
“怎……怎么能这样,你们店家有没有公德心?怎么能随便禁止客人的购买呢?”那黄牛道。
“还跟我们提公德心,你倒卖倒卖有没有公德心?”牧修竹听见了他的话,反驳道。
明明是这个人做黄牛不对,怎么还反咬一口呢?
牧修竹气愤。
那黄牛这回是真急了,他家里包括他自己都非常喜欢永安食铺的菜品,不管是那鸡排还是大鸡腿、沙拉还是蛋挞。
永安食铺就在城东,离他家也近,他已经将过来买吃食作为生活中的一部分。
做他们口中的那个“黄牛”也只是最近一阵才开始的,他是见有人靠这样的方式发财,自己便也动了心——反正每日都要来永安食铺买东西吃,那不如顺带挣点钱。
他又怎么能知道这一“顺带”要把他们一家的鸡排鸡腿“顺带”没了,这怎么能行呢?
他倒卖蛋挞也是只挣点小钱儿,可没过还要把自己的口福搭在里面啊。
那边安雨还在继续交代:“记住了,以后见到这个人,禁止他购买店里的任何菜品,包括我们要出的新菜品。”
众人纷纷应好。
那黄牛慌了,为自己求求情:“安姑娘,安掌柜,安大掌柜的!我就是一时昏了头,看见别人这样干才这么干的,不卖给我菜品这种事可是万万使不得呀。”
“你话是这么说,有多少食客因为你倒卖倒卖现在还没吃上蛋挞呢?”
“我的错,我的错,我就不该学那些人一样倒买倒卖。”
这黄牛一边忏悔一边道,叨叨叨说了好多。
……
安雨摸着下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黄牛面上一喜。
“你这样,潜藏在黄牛之间去抓你同伴。”
“……”
“抓够三个黄牛,以后便能在店里正常购买菜品,能抓到六个黄牛……我再送你十张优惠券。”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