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从公会大楼出来，右手边的路是视野的尽头被堪堪截断，地图上显示的正好是规则蛛网外某条狰狞的空白线条。
昏暗的人造天空逐没入小路尽头的黑暗，但陈应恍惚间看到窸窸窣窣的光影，“那边通往？”。
“a到f区是地下城的官方区域，但城市位于地下，私人挖些洞穴便很容易。那边是未被系统登记的区域，地下交易所，赌场，黑诊所，小型的器官贩卖机构都分布在交错交织的洞穴中，数量庞大，几乎将整个地下城区裹满。”
“那我去看看。”陈应对这些更熟悉也更感兴趣，边说着，边已经拐弯向那边走去。
“建议你先去升降机处，十五分钟后是主角从f区升入e区的关键时刻，在整个剧情的篇幅中占据百分之九，你可以去看看。”系统突然出声。
陈应疑惑，“和我有关系？”
“没有，但建议你去认认人，四位主要角色会同时出现，包括男一和男四。”
“噢，男一男四，原来你们的戏份还是固定的，那我是？”
“男五。”
凭什么？
“人家有感情纠纷。但你如果也想有的话，最多能给你提到男三。”
行，不想。陈应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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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血污的时砚清已经无法清晰回忆起他怎么拼命逃回来的，腹部的伤口处汩汩流出暗红的血液，一手扯着任务要求捡回来的挖矿机器人，一手拽着一个重伤到半死不活的人，踉踉跄跄，连滚带爬。他的脑中只有几个名词反复拉扯他的神经，让他从剧痛中挣扎着清醒。e区，升降机，医疗仓！e区……升降，医疗仓……要去……
就这么几个词翻来覆去来回倒腾。
时砚清穿越进这个世界已经有两个多月，从f区贫民窟的简易帐篷中醒来，到他和三位固定队友拼命做任务，攒到的积分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攀升，中间两个月的困苦和血泪可能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大量积分的来源基本靠科研项目和特殊探索贡献，但f区的条件实在太过简陋，根本做不成科研实验。几乎每个有野心的f区人积攒积分的方式，都疯狂接低级任务，一万积分即可升入e区。
e区才有公会，才有高级任务接取点。
他体力有限，但脑子可以，挑选任务的眼光有，做任务的速度便越来越快。昨天，他接了去某处安全区捡回报废的挖矿机器人的任务，一个机器人30积分，只要捡一个，他们小队三人就攒够了进入e区的积分。
利用药物将野兽驱赶后的区域叫做安全区，时砚清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任务，除了暴露在辐射里的危险外，没有什么难度。但这一次，他在规定地点站定后，却敏锐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隐隐约约的腐烂尸体味道顺着风的方向飘来，泥土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震动。
“撤！”他当机立断。但巨型蜥蜴的爬行速度是人类的五倍有余。他的三人小队在荒芜之地拼命冲刺，嘴里泛起苦涩的铁锈味，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巨型蜥蜴咬上来的那刻，他觉得自己应该会死在那里。
但总归是逃了回来。段宁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但现在不是感受疼痛的时候。时砚清递过去任务要求的挖矿机器人，在他濒死时候也下意识紧紧抓在手里。“f区积分兑换点，你去兑换，我带他上e区！”
升降机门打开，时砚清拖着段泽只剩一口气的躯体，如同绷紧的弦突然断掉一般，直直倒在e区的土地上。
倒在陈应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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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血腥暴力。”陈应的第一个念头。
“这成长线也太恐怖了。”陈应的第二个念头。
“成神之路总会有一些波折，不经历这些，作为上位者怎么能游刃有余？”系统道。
“那我有这种折磨人的成长线吗？”陈应突然好奇。
“没有，反派都没有。给予反派成长线是对主角高光的剥夺，历经磨难且可以被共情的反派只是选择另一条路的主角而已。反派就只是反派。”
“你的权力和地位本应非常高，只是原来的陈应太废物，这才有了反差。”
“而纯粹的反派，并不需要反差，做好你该做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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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两个人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时砚清仰躺着，凌乱的头发披散在白皙的肌肤上，长睫毛忽闪着，眉间皱起的弧度都恰如其分，额角流下的鲜红血液为这一幕增添了几分破碎美。几个路人慢慢驻足，围着窃窃私语。
“从f区逃下来的吧，啧啧啧，看这脸，这腰，长得真他娘的有味道。”
“嘿，醒着没小美人，看怎么伤成这样了可怜见的，以后跟了哥哥，哥哥给你开个治疗仓好不好啊？”
“滚！”
“嘿嘿嘿，”几人默契地笑了起来，见时砚清只是恶狠狠放话，却丝毫没有反抗的动作时，他们笑的更放肆了，一人甚至准备上去动手动脚。
“这光天化日的，地下城没有法律的吗？”饶是见多识广的陈应也开始好奇。
“有，但如此潜力值差距过大的话，审判标准还是以潜力值为先，其次才是道德和违法犯罪。”
“弱肉强食呗。”陈应懂了，顺手操起地上的砖头，狠狠掷了过去。
砖头的重量超乎想像的轻，稍微偏了些准头打在那人的肩膀上，陈应掂量着又拾起一块，“先来后到懂不懂啊，我刚可一直在那儿。”
“你放屁……”那几人说了三个字就停住了，各自交换了眼神放了句狠话呸了一口，竟悻悻离开了。顺着那几人的视线方向，陈应抬手一摸，耳垂上一个耳钉。
他还没来得及问这东西是什么，地上的主角艰难的将视线移了过来，只是移了过来，没求助，但也没说滚。
陈应也没动，因为耳机里的系统发出了尖锐的鸣笛声。
“哔哔哔！这是主要角色英雄救美的戏份，你怎么抢先了！经解析，剧情出现——经解析……”
“怎么，你要回溯，什么理由？作为一个大反派我不能独自欣赏主角的窘境吗？”陈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反问道？
系统的鸣笛声停了，“仅仅欣赏吗？你如果再有下一步动作系统会直接判定你违规。”
“对，欣赏一下，看看我是不是有提升到男三的可能。”陈应遗憾道。“看来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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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时砚清说了他那时躺在地上的想法，他当时没说滚，因为陈应的眼中并没有任何令人作呕的欲望。他没求助也是这个原因，陈应没有任何欲望，包括救下他。
“所以你既然没有帮我的打算，又为什么要出手？”时砚清不解。
陈应并没有正面回复。
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此时此刻，陈应只是打量了一遍地上的两人，接着没有任何留恋转身离开，走出几米，余光里的黑色衣角减缓了他的视野。
他扭头，是一位身穿黑长风衣的男子，兜帽盖住上半张脸，左不深不浅的伤疤从阴影里延伸到下巴处，浑身上下释放冷硬的气息。男子在时砚清面前蹲了下来，探了下鼻息，又起身看向地上的另一位。”
“先救他，再救你。”那人那样说。
时砚清的眼皮微动，缓缓闭上了。
男子拖着两人离开，方向是功能区的公共医疗仓。这过程中没有看陈应一眼。但陈应站在那里，总感觉有一道隐秘的余光瞄准了自己，冰冷又凌厉，充斥着阴冷又骇人的杀气。
陈应甚至不需要判断是谁，直觉告诉他那人和他有仇。
“他叫什么？”陈应微抬下巴示意黑风衣的方向。
“秦野。”
“哦，秦野，他想杀我。”陈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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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杀谁？怎么杀？就凭你呀？”一道熟悉的欠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川一个白眼翻过去，但对着傅俞臣立马换上了一脸担心的神情，“傅哥啊，我这也不是全为了我自己啊，他那边完全是把陨铁垄断了嘛，我也是气不过，你买货还要看他的脸色，凭什么啊？！”
越说越激动，语调差点没拿捏住，已经在破音的边缘。
傅俞臣面无表情，“好好说话。”
许川撇嘴委屈，恢复了本来的清冽音色，“长此以往也不行，曹立那边那么高调，还是在你的地盘，不死也得受点教训吧。”
“哼，那也不是你个没脑子考虑的事。”欠揍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丁守决！你就跟我抬杠吧，你倒是想个对策出来啊。”被怼了两句，许川急了，噼里啪啦对丁守决输出。
“那也比你强，杀人杀人，没了曹立他的队友也能顶上，管个什么用啊！”丁守决寸步不让。
“你你……”许川觉得今天这架是不吵不行了，撸起袖子刚摆出个架势，被傅俞臣拽了个弯儿拽到一边。
“别闹了，上e区，公会那边有变动。”看了光脑的最新消息，傅俞臣不易察觉皱紧眉头，“序列监察解散了。”
啊？丁许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问号，“曹龙的公会，那个排名第三的序列监察公会？”
“嗯？之前没听到什么风声啊？”许川一脸茫然。
“嘿！傅哥，曹立的后台倒了！咱们不就是因为序列监察才有顾虑的啊！”丁守决反应过来，几乎要拍手叫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首先得弄清楚原因，序列监察人不多，但按影响力来说算得上数一数二，突然解散，不对劲。”傅俞臣倒是非常冷静，“你们和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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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应倒是没把秦野的敌意放在心上，毕竟在他成为大反派之前，他死不了，这是目前对他来说唯一的优势。
“回去睡觉好了。”陈应闻着e区污浊的空气，感觉脑袋紧绷绷的，头疼雪上加霜。
“先等等！”在迈上升降的前一步，系统突然插了一句。
“什么？”陈应收回腿。
“剧情变动，另一位主角即将乘坐升降机来到e区。”
陈应不耐，“和我有关系？”
“这回有，不过你也可以不出面。但建议你去认认人，三位主要角色会同时出现，包括男二和男三。”
“不。”这回陈应拒绝的非常干脆，“我必须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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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升降的时候，擦肩而过一个人。与他们同一届，寸头，头发茬刚刚覆盖住青色的头皮，走路随性舒展，有体术训练的痕迹，身材却更偏向于清瘦单薄。气质矛盾，不像好人。
许川本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观察这么详细，只是。
傅俞臣回头朝那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很没必要的一眼。许川心下不解，他没见到那人的相貌，只瞥见那人耳垂上闪着光的金色耳钉。
“那是谁啊？”
“陈峰的儿子，序列监察的会长。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