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 > 都市小说 > 惦记 > 9、酒窝星球9
    两边看着就要争执起来,双方陷入对峙的局面,李植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瞥了许肆周一眼,似是默许了他。

    许肆周反手捞起替补席上的一件球衣,直接抻住衣服,换了下来。

    他走到左渔面前,伸手要了瓶矿泉水,仰头猛灌几口,喉结跟着滚动。

    左渔就站在他隔壁,顺着阳光只看到他的剪影,喉结处的那个尖角线条锋利。她撇开视线,下一秒,她的手中却多了件衣服和一瓶水。

    是许肆周丢过来的衣服和他喝剩半瓶的水。

    左渔抓在手里,像是抓着微微发烫的山芋。

    许肆周的动作太过直接和自然了,像是熟得不能再熟,一股脑把东西扔给她就上场了。

    对面13班的几位女生看见,在窃窃私语。

    “他为什么把衣服给她拿着啊?”

    “左渔啊,前校花,能理解。”

    “可是她现在这样子,毁容了吧,都不敢脱口罩了。”

    “那可能是因为太多女生想给许肆周递水,他拒绝不过来,所以就挑了她,因为她最不可能。”

    左渔站在6班这边,听不见那些闲言碎语,只跟着大家一起将目光放在篮球场上。

    许肆周上场后,阳光下,午后的风将他的球衣吹起鼓包,衬出流畅明显的肌肉曲线。他站在球场中心,歪了歪头,看向对班吵得最凶的那个主力球员,模样特痞地笑着,吹了声口哨挑衅:“既然这么想丢人给我长脸,来试试。”

    对方球员嗤了声,眯着眼不看他,反勾手肘准备接招。

    最后一节比赛正式打响。

    许肆周一上场就加强了内线进攻,找准对方最薄弱的一环,直接给对方来了一记盖帽。这是一个气焰十分嚣张且狂妄的下马威,对方还懵的没反应过来,他直接一记三分,橙红色的篮球扣在篮筐上,沿着边弹了几下,最后精准落入篮筐内。

    许肆周缓缓掉转180度,倒竖大拇指,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说:“真没意思。”

    “你!”对方球员被他这幅行为挑衅到,气急败坏地上前要推搡他,被许肆周轻飘飘地倒退着避开。

    “请双方注意比赛礼仪。”裁判员立马吹口哨上前解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但许肆周显然并未理会,准备开球。

    热血方刚的少年从不懂手下留情,接下来的时间,许肆周全程没给对方得分的机会,他利用身高优势不断得分,在对方的严防死守下多次投出了极其漂亮的三分球。

    每进一记球,场上都会立马响起一阵欢呼,女生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许肆周好帅啊,暴力美学!”

    “啊啊啊,进啦进啦,投球的动作尊嘚好帅!”

    “打得又快又狠,雷厉风行,好强势!”

    左渔听着耳边热切的叫喊声,也跟着心潮澎湃。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篮球赛也能打得热血沸腾、青春张扬。

    “许肆周,6班永远的神!”孙益在场上用力拍了两下掌心。

    场下的女生也跟着大叫,嗓子都快喊哑了:“6班,6班,所向披靡!许肆周,许肆周,必赢,必赢!”

    篮球场上,许肆周身高腿长,活力四射,一刻没停,任凭场外如何呐喊尖叫,他一直和队友打着手势默契配合,控制比赛节奏和进攻走势,单手运着球,快速突破对方防线,接二连三进了好几球。

    也许是最开始的那一记盖帽直接把对方球员的士气打到低谷,面对许肆周的进攻,他们一直被动招架,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比分已经拉到了64:45,倒计时还有最后十秒。

    最后十秒的时间,所有人都盯着那个篮球,胜负已明,许肆周有投篮的机会却不投篮,只是百无聊赖地运着球,来来回回跑了整个全场。

    左渔不太懂篮球,却听见旁边的男生语气激动地叫好:“肆哥牛逼啊,把对面一群人当成狗来遛,对面想追都没力气了,哈哈哈。”

    左渔默默看着,抓紧手心,余光里,倒计时慢慢跳到最后一秒,许肆周在最后一秒站定在球场最中央,轻盈跃起,单手肩上投篮。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最后稳稳落在篮筐内,“哔——”,随着裁判的哨声吹响,比赛结束,许肆周伸手勾住距离最近的沈卓,挨肩搭背,笑得意气风发。

    赢了。

    左渔所在的高二(6)班以大比分领先的优势,赢了。半场比赛下来,许肆周打得轻松,连汗都没怎么出。

    欢呼声和尖叫声排山倒海,球场上,6班的男生将许肆周团团围住,和他逐一击掌、碰肩。球场下,女生争先恐后地过来翻箱子找矿泉水,纷纷候在场边要给许肆周递水,他太亮眼了,闪闪发光。

    旁边的秋摇早已激动地跑到熊韦谦身边,左渔嘴角弯起,看着周围的笑脸,默默在喧闹中放下许肆周的衣服,转身收拾起那些被扔得七零八落的纸箱和空瓶子,免得有人被这些东西绊倒。

    13班的男生显然并不服气,一张张脸一阵青一阵白,有人更是直接申诉到体育老师那边,提出许肆周目前还处于休学状态,所以这样做属于违规。

    那人据理力争,越来越多13班的球员加入理论,体育科的负责老师最终不得不带着13班的班主任出面找李植谈话:“你们班的许肆周不合规矩啊。”

    因为是自己默许了许肆周的行为,所以李植也是一副护犊子油盐不进的态度。他卖着笑脸斡旋:“哎小孩子嘛,下次我教育教育他。”

    另一边也同时吵了起来,两班互不相让,左渔收拾到一半,13班的几个男生就在篮球场上朝着她们班的人大喊:“就应该取消成绩,许肆周还没办好复学手续,不作数!”

    “卧槽,你们哪来的脸,”孙益仰着脖子反怼,“就算被取消成绩又怎样,我们就是赢了!”

    没有人在乎成绩被取消,反而都很爽,因为结果就是他们赢了,而且是大比分赢下的这场比赛。

    蒋科也指着记分板附和,语气猖狂朝那人“嘘”了声:“取消成绩又怎样?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64:45,领先你们将近二十分!”

    “狗日的!你怎么说话!”13班为首的几人直接动手推了蒋科一把,这行为就像导火索般,双方瞬间起了肢体冲突,另一边正在谈话的老师见状立马大喝一声:“停手!”

    但周围吵闹的声音掩盖了这句警告。

    先挑事的几人仍旧不管不顾地抓扯,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站在熊韦谦旁边的秋摇也瞬间被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虽然有熊韦谦护着,但是大家此时都异常激动,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所以她还是被围在人群中推来推去。

    一旁的左渔看到秋摇被推搡,连忙丢下了手中的矿泉水瓶,不顾一切的冲向了球场想将秋摇拉出来。

    但是她身板太小,刚靠近人群就被其中一男生给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因此失去平衡,往后趔趄了一下,重重地栽在了一旁的铁丝防护网上。

    倒下时,左渔的双手下意识地寻找支撑点,却不料手掌正好撑在了一枚凸出的铁钉上,铁钉立即刺入了手掌。

    虽然伤口不大,但是很深,让她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周围一片混乱,她挣扎着想起身,刚支起胳膊,不料面前13班一男生还在推撞着蒋科,眼看着就要被这人踩到,左渔连忙往侧边闪躲了下。

    球场上众星捧月的许肆周看见这幕,猛地走过来推开快要踩到她的那男生,语气冰冷:“地上坐着个人你他妈眼瞎?”

    他这声音一出,混乱的场面瞬间停止下来。

    许肆周握住左渔的手腕,一把将她从生了锈的铁丝网上捞起来,检查她的伤口。

    少年很高,垂着脑袋拉她的手,左渔头脑发蒙,身体像僵住了般,动弹不得。周围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许肆周还抓着她的手在看。

    他手心的温度很高,左渔像是被烫了一般,瞬间回过神,飞快地将手抽了回来。

    许肆周挑眉看她一眼,少女耳尖通红,眉眼又怯又软,阳光下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细微的绒毛,他伸着手:“别动,看看。”

    左渔本来就有点怕许肆周,现在更不敢在众人面前被他拉着手。

    她摇了摇头,把手背在身后。

    许肆周看着她,浅浅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放软了语气哄她:“伸手,别藏。”

    左渔犹疑了下,这才重新将手举了起来。

    许肆周眉眼柔和了些,看着她瑟瑟缩缩地再次把手伸了过来,很听话的,嘴角微微勾起。可是下一秒,在看到她掌心的刺痕时,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燥意,这伤口对女孩来说不算小了。事情因自己而起,他不耐烦地皱眉,看向刚才带头推搡的男生,厉声说:“道歉。”

    许肆周表现出不可一世的模样,被骂的13班男生身体发怵,一张脸瞬间红成番茄,一边后退一边悻悻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老师这时候也赶过来了,把两班的学生分开,各自喊回班级自习。秋摇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跑到左渔身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问:“还好吗?”

    许肆周适时让开几步,左渔连忙摇摇头接过,回答她:“没事,我去洗洗手,你先回教室吧。”

    “真的没事?”秋摇仍旧担心。

    “没事的。”左渔苦笑着给她看了下伤口。

    伤口很小,在纸巾擦拭过后已经不再流血,只是还有些脏东西沾在伤口附近,需要洗一洗。

    随后她又指了指散落在旁边的纸箱,声音有点不好意思:“辛苦你把这些带回去啦。”

    “行啦,你放心吧。”秋摇应道。

    球场上的人渐渐散去,相继回到教室,左渔则独自一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叮铃铃……”

    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

    左渔快速清洗掉手上的脏污,正准备赶回去上自习,没成想甫一出门,便看见许肆周微曲着长腿,懒散地靠栏杆上,手机搁在耳边。

    学校里不允许学生用手机,他却光明正大地讲电话。

    这个点班上的人都回教室自习了,所以看到他在这,左渔有点意外,但她没敢多看,而是低着头,想避开他的目光快速通过。

    “左渔。”

    左渔正要从他身边路过时,不料许肆周突然出声喊住了她。他垂手,挂断了电话,说:“跟我走。”

    左渔先是一愣,转身,还是不太敢直视他,心底有点乱乱地问:“怎…怎么了?”

    许肆周手心里的手机转了两圈,缓缓解释:“你的伤是生锈铁钉划的,要去打破伤风。”

    “去医院。”许肆周说完把手机揣回兜里,没等她,走在了前面。

    左渔迟疑着要不要跟上他的脚步,许肆周却突然回身,手插兜,倒退着边走边歪了歪头:“跟上。”

    这下她只能赶紧跟上了。

    校门口旁边是一大片停车位,左渔下意识地低头,随着他往校外去,连他什么时候拐了方向都不知道。

    “左渔,抬头看我。”

    左渔被后方传来的一句话喊得顿住了脚步,回头看才发现许肆周站在了停车场边,倚在一棵树下等她。

    她后知后觉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保安室的门卫透过玻璃窗户看两人,许肆周皱着眉,啧了声:“不用道歉。”

    许肆周没什么表情,做了个手势让她过来。

    左渔连忙小跑过去,没敢让他多等一刻。然而许肆周却不动了,左渔不明所以,抬起头才发现许肆周直直地盯着她。

    摇晃的树影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她又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不知怎么的,左渔总以为这时候的许肆周,会和小镇里的其他刺头小混混一样,压迫感十足地调戏她:怕我?

    紧张感迅速蔓延开来,左渔呼吸都在抖,手心捏紧强装镇定。

    但还好。

    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发生。

    许肆周看到她的动作,只是玩味地挑了下眉,没深究,眼底散漫肆意,随手捞起一个暗黑色头盔,说:“上车。”

    左渔抬眸,这才发现他要载她去的是一辆超酷的摩托车。

    车身上印着品牌的英文——ducati/monster

    什么牌子她不懂,但是monster她在英语课上学过,是“怪兽”的意思,她猜测这应该是这个摩托车品牌中的一个系列。

    这架机车款式新潮,纯黑色的外表硬朗霸气,和小镇上廉价的小电瓶显得格格不入,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爬上去,正踌躇之时,许肆周突然将头盔卡回车前,抬腿扔下一句:“等我。”

    左渔站在原地,看他颀长的背影落在夕阳下,被浅浅的晚霞蒙上一层滤镜。

    没一会他便回来了。

    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位戴眼镜的男老师。

    这位男老师边走边和他聊天,左渔很快想起来,这是严老师,德育处的,经常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宣读违纪学生的名单,因为平日不近人情,也是大家口中的“阎罗王”,远看很严肃古板的人,现在竟然笑着跟学生谈天。

    这么看,许肆周和他挺熟络的。

    左渔看着俩人慢慢走近,突然想不通为什么许肆周才转学过来不久,却能和老师处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真的是很聪明的人。

    “这个号成吗?”严老师带着许肆周走到一辆电瓶车前,翻出了一个芭比粉的头盔,“我女儿上学用的。”

    许肆周接过,抬眸看左渔,指节颠了颠:“合适。”

    “那行,你们拿去用,明天再还我就行,不着急。”严老师朝左渔打了声招呼,然后拍了拍许肆周的肩膀叮嘱,“你小子慢点骑啊,路上注意安全。”

    “驾照带了吗?”

    “带了,谢了老严。”许肆周下巴微扬,左渔远远看着他。

    许肆周那么冷拽的一个人,手里却拎着一个芭比粉的头盔,上面还印着可爱的hellokitty,挺不搭调。

    “戴上。”他走过来把头盔递给她。

    左渔伸手接过,指尖勾着皮筋,把马尾解了下来,边解边问:“你和严老师认识呀?”

    少女馨香柔顺的长发洒落在肩头,许肆周盯她一眼,慢慢地把手放进裤袋,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嗯,他之前处理我的休学手续。”

    左渔摸索着卡扣,将脑袋套进头盔里,刚戴上,突然一声轰鸣声把她吓了一跳,她看向许肆周,发现他已经点好火在等她了,一双长腿跨在两边,整张脸藏在黑色的头盔后,左渔看不清他的表情,赶忙小心翼翼地上前爬上后座。

    从校园出来,路上的车辆不少,但许肆周开得很快,左渔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心。

    她不知道车速开到多少,但发动机的嘶吼声让她不安,耳廓两边疾风呼啸而过,将她的头发吹得往四周飞扬。

    许肆周突然踩了下油门,视角两边的风景飞速倒退,左渔的心跳也跟着提速。

    她没坐过快车,有点害怕。

    而且这种流线型的车身,让她双手无处安放。

    她很局促,不知道这种摩托车应该怎么坐才对,别扭地动了下,但许肆周和她只有一拳之隔,怕冒犯到他,她又稍稍往后挪了挪。

    许肆周明显感受到她的不安,侧头透过防风玻璃看她一眼,风里飘来他的声音:“抱紧我。”

    可是左渔的教养让她做不出那么大胆的动作,只好抓着许肆周的衣角。许肆周没有在意,缓缓拉高油门,随着车速的提高,左渔脑子逐渐放空,周围的环境变得模糊不清。

    “抓紧。”许肆周低吼一声。

    左渔回过神来,紧紧的抱着许肆周,思绪变得凌乱,距离和心脏一起,被挤压。

    那一天很冷,冬风凛冽,风吹过来像刀子一样,刮得生疼,左渔冷得瑟瑟发抖,缩在后座不得不往许肆周身上靠,以汲取热源。

    少年还未完全长开的肩背,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体温一点一点地回升,视线的最后,左渔透过反光镜看到许肆周与她交缠在一起的身影,耳尖悄无声息的泛红。

    天边的晚霞映落火红的亮光,一辆机车载着两个小小的影子,像疾风和闪电般刺穿在小镇的街道。

    那时候的她还不觉什么,等到多年以后,左渔才惊觉,这一幕竟像个信号弹般,自此开启了她轰轰烈烈的青春。

    许肆周一路上没再说话,沉默而安静地开着车,直到驶进县医院的侧门,那阵摩托车的轰鸣声才渐渐低了下来,许肆周稳稳停在了大楼门口,熄火,回头:“到了。”

    左渔心跳还很快,呼吸也没来得及平稳下来,她后知后觉地“哦”了声,手臂松开他,下了车。

    摘下头盔后,脑袋终于被解放了出来,许肆周将她递过来的头盔夹在手臂下,问:“吓着了?”

    “没、没有。”左渔摆着手否认,眼睛轻轻移开,但还是低声解释了句,“就是,开得有点快,我有点怕。”

    许肆周一张脸隐在头盔下,左渔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却见他慢悠悠地把手套摘下,淡淡地瞥她一眼,“嗯”了声解释:“一个人骑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