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澄清
孟醒时活动了一下手指, 试着将手掌慢慢贴向颜眠舟的后背。
快要触及颜眠舟的后背时，颜眠舟的身体忽然轻轻一颤。
孟醒时手掌顿了顿：“不舒服？”
颜眠舟平稳的声音传来：“没有，继续。”
孟醒时将一只手掌贴上了颜眠舟的后背。
颜眠舟的肤色白皙, 肤质也很好, 一看就经过长久的精致养护。
和颜眠舟贴这么近, 孟醒时感觉又被独属于颜眠舟的那种香薰气息环绕, 心情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也幸好现在没有和颜眠舟面对面，否则孟醒时觉得自己可能会更紧张。
他静默地感受了片刻, 什么都没发生。
——“诅咒每一次引动之后，都要更多更近的接触才能引发下一次。”
洛宓的话回响在孟醒时脑海里。他斟酌了一下, 把另一只手掌也贴了上去。
颜眠舟的后背又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次, 冰蓝色的光华从颜眠舟背上绽放，如同盛开的冰凌花。
孟醒时赶紧收回手，向后退了一点。
很快, 那些冰蓝色的光变得零散，颜眠舟的后背也开始绽开大大小小的伤口，露出内在的肌理, 鲜红的血流淌了下来。
颜眠舟的肩膀颤抖、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凸起，但一声不吭。
孟醒时看得心疼，可得到洛宓提醒的他只能拿好湿巾与药膏，等着诅咒发作结束。
没过多久，冰蓝色的光华重新凝聚, 将颜眠舟背上那些恐怖的伤口悉数治愈, 只留下血污。
孟醒时连忙上前，帮颜眠舟擦拭干净背上的血痕：“疼不疼？比上次呢？”
颜眠舟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微微吐了口气：“还好。比上次疼一点。”
“是我接触太多了？”孟醒时有些担心，“下次用一只半手试试。”
颜眠舟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一只半？”
孟醒时竖起手掌：“用边缘不用掌心。”
颜眠舟唇角上扬弧度更明显：“那下次试试。”
擦干净血污, 擦上软膏，颜眠舟活动了一下手臂，已经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等两人都穿上衣服，洛宓从门外走进来，仔细检查了一遍颜眠舟的情况：“明天晚上再来一次。”
孟醒时确认道：“每天都要？”
洛宓颔首。
这光流血也够多的了……孟醒时转而琢磨起该怎么给颜眠舟补补身体。
……
住在颜家有一个好处，就是孟醒时码字的效率变高了。
他自己住的时候总有各种理由偷懒，但和颜眠舟一起码字，看着颜眠舟一天规范的作息、不是码字就是查阅资料，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起来。
在卷王的身边，要么不自觉跟着一起卷，要么卷不动了彻底躺平。
在颜眠舟家里仅仅住了五天，孟醒时就给《书里什么都有》更新了三万字，还多了一万字的存稿，同时还写了两章《弑神之路》的番外。
多了一万字存稿的孟醒时终于安心了不少。
“算了一下，这几天都在日万哪……”孟醒时看着码字软件中的统计，忍不住感慨起来。
真没想到他又能连续日万了。
颜眠舟端着两只精致的白瓷茶杯过来，将其中一只放在孟醒时面前，笑道：“以前有过？我怎么不记得？”
孟醒时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始码字的时候，那时候热情十足，一天能写一万多——虽然大多数都是废话和口水话。”
后来开始字斟句酌，把控节奏与对话，考虑旁白与描写，码字速度就慢了下来。
等到后来技巧成熟，热情又开始消退，即便开新文连载也只能维持日六千。
所以孟醒时格外佩服颜眠舟这每天稳定码字一万甚至两万的卷王。
他要是每天码两万字，光堆量就把读者撑死，也就不会被不少码字多的作者书粉踩头。
颜眠舟挑了挑眉：“是我不知道的笔名？”
孟醒时顿时心一提，不想颜眠舟家的书房里再多出他早年写的文的自印，干笑道：“都是些黑历史，已经注销了。”
颜眠舟没有强求，笑眯眯地抿了口茶。
孟醒时同样尝了一口，感觉到茶香里丝丝缕缕的甜味：“好喝。”
和昨天的还有点不太一样。
“江福的改良版。”颜眠舟顿了顿，“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改良了。”
孟醒时对江福的认真早已不会大惊小怪，一边喝着茶一边点开Q群。
日常刷了一遍作者群和几个好友写手群，孟醒时兴致勃勃地跟进畅聊了一会最近的话题，直到看到之前颜眠舟拉的小群在闪。
这个群的名字还是临时群组的模板——三人的昵称组合。
【巧心】：【东湖那边开了个新的密室逃脱，你们有没有兴趣？】
孟醒时侧头看向了颜眠舟：“你看到‘巧心’说的了吗？”
颜眠舟点点头：“看到了。我对这类游戏没啥兴趣。你呢？”
“我也没有。”孟醒时一直觉得真人去玩不如玩电子游戏。
【醉后星河】：【没有。】
【渡千波】：【没有。】
【巧心】：【呵，同一秒发的，秀恩爱呢！】
孟醒时想起自己还没跟沈银砂澄清过他们的关系，感觉现在是个好机会。
【醉后星河】：【乱说，我和颜老师只是普通朋友。】
【巧心】：【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渡千波】：【真的。】
【巧心】：【……我读书少，你俩真不是一对？】
【醉后星河】：【当然不是啊，我直男，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巧心】：【我还是怀疑你俩在逗我玩，除非星河老师告诉我你有女朋友了。】
【醉后星河】：【虽然我没有女朋友，但我已经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
【醉后星河】：【不，是一个女儿三个儿子。】
【巧心】：【……什么家庭啊，生这么多？】
孟醒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他们的解释下，沈银砂终于勉强相信了他们俩不是一对，并且对孟醒时的认知变成了四孩单亲爸爸。
孟醒时：“……”
也行吧，倒也不算错。
很快，孟醒时就听到颜眠舟那边响起了私聊的声音。
估计是沈银砂私聊确认情况了，孟醒时抬眸看了眼，发现颜眠舟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由得心里嘀咕：沈银砂找他这么高兴？不是真的互相有意吧？
颜眠舟真的是gay？
颜眠舟恰好此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笑意扩散：“‘巧心’想给我们寄礼物，是他卖了版权的样书和周边。他现在去寄，明天就能到。我代你一起收了？”
这几天还要住在颜家，所以孟醒时没多想：“行。”
在孟醒时没有看到的私聊里，“巧心”连续发了几个问号。
【巧心】：【你俩住一起勾肩搭背养孩子，然后告诉我是冰清玉洁的俩直男？】
【渡千波】：【没有勾肩搭背。】
【巧心】：【呵！】
【巧心】：【能不能吹吹枕边风，先更点《我菜刀也胃肠不利》啊？】
【渡千波】：【没有枕边风。】
【渡千波】：【他有自己的节奏，我不会催他。】
【巧心】：【……我懂了，你个大尾巴狼还没追到人是吧？】
【渡千波】：【阴森的表情.jpg】
颜眠舟抬头看了眼孟醒时。
孟醒时不知道在哪个群里聊天，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斜靠在沙发上手指飞跃，表情带着轻松的笑意，搭在左腿上的光裸右脚轻轻晃动，像一只灵巧的鸽子。
颜眠舟很快平静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投向电脑桌面。
没过几分钟，孟醒时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对颜眠舟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接通电话：“喂，妈？怎么了，我在家呢……啊？”
电话那边的咆哮声连颜眠舟都听得到：“你在哪个家？我就在你家门口！”
孟醒时干笑一声：“我在外面玩，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奇异，又逐渐苦涩，对着电话应了几声，苦着脸挂掉。
颜眠舟猜了个大概：“你父母想见蓝蓝？”
孟醒时点点头，目光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沈钥蓝端着一盘点心高高兴兴走过来。他这几天在家，就跟江福一起在厨房捣鼓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此时的沈钥蓝个头又窜了一头，脸上的婴儿肥都褪去一些，看起来约莫有八九岁。
这是孟醒时这几天勤勤恳恳更新的结果——沈钥蓝又长大了两岁。
这个样子还怎么让他爸妈看？
孟醒时有些头疼地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其实蓝蓝的事情还好，大不了我就说蓝蓝和白石已经搬走了……问题是你。”
颜眠舟眉尖稍微一挑：“我？”
孟醒时干笑了一声：“不知道我爸跟我妈说了些什么，我妈说想来拜访你，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他妈妈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拜访根本没提过的颜眠舟？肯定是他爸瞎说了些什么！
换了以前孟醒时还联想不到，但才向沈银砂澄清了他们关系，孟醒时立刻就想到了同样的可能：他那古板的历史老师老爹不会以为他和颜眠舟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吧？
所以他老妈才跑来一探究竟！
孟醒时琢磨起该怎么解释蓝蓝和颜眠舟都不能让见来——单独一个人不给见应该还好，两个人都不给，柳成雅女士肯定要发脾气。
颜眠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悠然道：“蓝蓝不能让阿姨看见，那我去见见阿姨好了。”
孟醒时抓了抓头：“这不好吧？”
他对颜眠舟亮相的结果很有信心——颜眠舟简直是标准别人家的孩子，那个误会也很容易解除，老妈看他跟这么优秀的人交朋友只会很放心。
“小事而已。”颜眠舟弯唇，“是请到这边还是去你家？或者在外面找间餐厅？”
第42章 见面
“一周”西餐厅。
孟醒时看着餐牌上的店名, 悄声问颜眠舟：“这该不会也是宁开颜的店吧？”
颜眠舟笑着点点头。
他今天一反常态没有穿深色长袖，穿了件宽松的短袖白T恤，一下子显得年轻了不少。
孟醒时还是老样子——反正是跟自己妈见面。
柳成雅习惯提前约定时间五到十分钟到达, 孟醒时他们就提前十来分钟先过来点了餐。
很快, 柳成雅就出现在餐厅门口。
孟醒时感觉自己被晃了眼。
他这位平时甚少梳妆打扮的妈妈今天化了妆, 头发特意做过, 穿着孟醒时不认识但看起来就很贵的订做衣服，好像今天不是来跟儿子碰面而是参加什么宴会。
孟醒时：“……妈, 你要去赶场？”
柳成雅温柔一笑：“胡说什么，妈妈这不是想你了吗？”
孟醒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柳成雅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颜眠舟身上, 含笑道：“这位就是颜先生？”
颜眠舟礼貌地道：“阿姨叫我眠舟就好。”
柳成雅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将颜眠舟快速上下打量了一遍, 唇角弯起，优雅地问：“蓝蓝呢？这么久不见他，我还挺想他的。”
关于沈钥蓝, 孟醒时已经提前和颜眠舟商议过，此时不慌不忙地回答：“白石最近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我就让蓝蓝多陪陪他。”
柳成雅对孟醒时编纂的那个离奇故事还存着几分怀疑,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询问，只柔柔一笑：“你这几天住哪里？”
孟醒时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保持着标准的笑容：“什么？我住家里啊？”
“我昨天晚上去敲门，你不在家。”
“……你昨晚就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柳成雅喝了口水，微笑道, “所以你这几天住哪里？”
孟醒时干笑了一声, 目光忍不住撇向颜眠舟，轻咳一声：“我这几天在跟眠舟讨论写作技巧, 就顺便住他家了。”
柳成雅的目光也跟着飘向颜眠舟。
颜眠舟不负众望接过话茬：“是的，这几天醒醒指导了我很多知识, 我受益匪浅。”
柳成雅在听到“醒醒”这个称呼时，画得姣好的眉毛微微动了动：“蓝蓝、秦馥、白石呢？”
“……也住过去了。”孟醒时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
柳成雅的笑容顿了顿，微微瞪了孟醒时一眼，看向颜眠舟的表情又温和了些：“麻烦颜先生了。”
两个人打太极一样互相谦让的功夫，孟醒时有点受不了这个氛围，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妈，你这次来是问啥的，是不是我爸对我和眠舟产生了什么误会？”
“这孩子真没耐心。”柳成雅又瞪了孟醒时一眼，“知子莫若母，你爸那个傻子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
孟醒时稍微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听到柳成雅严肃地道，“颜先生，我提前说明，我们家孟醒时又懒又笨，一把年纪了还吃甜食，还带着拖油瓶，而且做人三分热度……”
孟醒时无语地打断她：“妈！你说啥呢！”
柳成雅停下宛如报菜名一样的数落，目光在颜眠舟脸上转了一圈。
颜眠舟脸上带笑，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不耐的表情。
等柳成雅住嘴，颜眠舟才笑道：“醒醒很优秀，他的作品是我的启蒙，我从醒醒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阿姨不用这么谦虚。跟醒醒认识的时间虽短，但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柳成雅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孟醒时。
孟醒时为自己真的信了老妈没有误会而感到羞愧，深深吸了口气：“妈，你到底来干啥来了？”
柳成雅轻哼一声：“跟我儿子吃顿饭。你点了吗？”
“点了。”孟醒时颇感无奈，把菜单递过去，“我挑了一些你爱吃的，你有想加的可以加。”
柳成雅接过菜单，氛围终于变得轻松了下来。
孟醒时同样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直松到柳成雅提出要去颜眠舟家里看望一下秦馥和白石：“我给他们带了礼物。”
孟醒时不太敢说秦馥在打工，他妈肯定要扯着耳朵骂他让高中生小姑娘不上学去打工：“白石今天还上班呢。”
柳成雅不上当：“今天周末，秦馥应该在休息吧？蓝蓝应该也在吧？”
孟醒时本来想再编点谎，但又想不出太完美的谎言——主要是看柳成雅势在必得的样子，至少沈钥蓝和秦馥得见一个。
要是沈钥蓝没长大，一切就都好办了……孟醒时无奈地看向颜眠舟。
颜眠舟微微颔首，笑道：“阿姨来做客，我十分欢迎。”
柳成雅露出了笑容。
孟醒时无奈地叹口气。
……
到了颜家，柳成雅凝视着宽阔的别墅院落，目光渐渐凝重。
她落后了两步，走在孟醒时身边，压低了声音：“幸亏今天打扮了来的。”
孟醒时低声回应：“妈，你不会真在怀疑我和眠舟在搞对象吧？”
柳成雅反驳道：“你要是心里没鬼，会觉得你妈我这么想？”
“那是因为之前被别的朋友误会了。”
“一个人误会是误会，一群人误会肯定有问题。”
孟醒时心好累。
他转而开始担心沈钥蓝不自觉跑了出来。到时候怎么向柳成雅解释长大了几岁的沈钥蓝？总不能说是沈钥蓝的堂兄弟……
进了客厅，柳成雅坐下之后，颜眠舟泡了一杯茶，微笑道：“秦馥跟我妹妹出去玩了，听说阿姨过来，很快就回来。”
柳成雅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眯眯地看向颜眠舟：“颜先生的泡茶手法很熟练，看来对茶道很精通。”
颜眠舟谦虚道：“只是会一点而已，谈不上精通。”
柳成雅亲切地问：“自己一个人住吗？”
“和我妹妹一起，偶尔会有朋友来住。”
孟醒时估摸这个妹妹指的是洛宓，有些惊异地环顾了一圈。
江福、沈钥蓝、裴火都不在。
看来是提前得到消息先避出去了？孟醒时放心了不少。
那边柳成雅已经开始询问颜眠舟的家庭了：“小颜的父母没跟你一起住？”
颜眠舟微微叹息一声：“我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柳成雅一怔，歉疚地道：“那真是遗憾。”
孟醒时同样一怔。这件事颜眠舟没有跟他说过。他一直以为颜眠舟只是不和父母住一起。
颜眠舟弯了弯唇：“没什么，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只是家里人少，所以会经常请朋友来住，热闹一些。醒醒带秦馥他们住过来，让我很有些家的烟火气息。”
得知颜眠舟父母双亡后，柳成雅的态度变得亲切不少，似乎颜眠舟激发了她的母性。
孟醒时旁观着他们俩交流，发现颜眠舟今天特意打扮得年轻真的有用：柳成雅聊着聊着都快忘了颜眠舟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把对面当十来岁孤苦无依的小男孩了。
等颜眠舟去拿点心的时候，柳成雅才擦拭着眼角，对孟醒时道：“你看人家小颜，身世坎坷还这么积极乐观，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
住大别墅的“身世坎坷”吗？孟醒时无奈地答应道：“行——不过我能照顾他什么，我们也就一起聊聊写作。”
“多出去走走！”柳成雅恨铁不成钢地道，“天天宅家里身体不行的！我看小颜脸色有点苍白，一看就是运动量不够！”
那是因为最近天天晚上都要放血，贫血状态需要好好休息……孟醒时内心默默回了一句，嘴巴里当然要顺着毛捋：“行。”
没过多久，秦馥像小蝴蝶一样从门外跳了进来，高高兴兴地喊：“奶奶！”
柳成雅脸上的表情一滞。
秦馥赶紧换上乖巧的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喊过，从洛宓手中接过甜品盒，放在柳成雅面前：“我们去了一家可以自己操作的甜品店，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
柳成雅惊喜地接过来：“那我可要尝尝。”
秦馥又给柳成雅介绍了洛宓，祖孙三人美美地吃起了蛋糕。
孟醒时坐远了点，和颜眠舟坐在一起，悄声道：“看起来不是洛宓做的。”
洛宓的蛋糕肯定不会带来这么多笑容。
颜眠舟微微侧透，在孟醒时耳畔低声道：“洛宓的蛋糕都送希洛了。”
孟醒时内心为希洛默哀了一秒。
他在之前的番外里给希洛加上了喜欢苦味甜品的设定，不知道希洛吃了多少洛宓的蛋糕……
孟醒时低声道：“秦馥看起来还没意识到洛宓做的蛋糕味道奇怪。”
“她现在伪装成人类，没法用厉鬼的方式进食。”颜眠舟含笑道，“至于洛宓自己……她吃什么东西的感受都一样，只判断有害无害，完全不在意味道。”
孟醒时想起颜眠舟之前说过，裴火、江福、洛宓三个人对应的小说是他早期创作的，或多或少有些问题，导致他们三人也有些性格缺陷。
裴火和江福都是以《玄金冕》里的小角色为原型设计的，但洛宓好像从没提过。
孟醒时不由得好奇地问：“洛宓有原型吗？不会也是我书里的吧？”
颜眠舟的表情微妙地顿了顿，目光快速转向了别处，很快又转了回来，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轻咳一声：“确实有原型，不过暂时不方便告诉你。”
孟醒时略诧异地看着颜眠舟，感觉对方的反应很熟悉——他很快想起来：这好像是颜眠舟害羞时的反应！
洛宓的原型难道是颜眠舟的前女友之类的？
他就说，颜眠舟这种条件没谈过恋爱是不可能的……孟醒时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道：“啊，那确实不太方便。”
听到这句话的颜眠舟转回视线，眉尖挑了挑，放下手，略微沉吟之后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想的肯定是错的。”
“没事。”孟醒时拍拍他的肩膀，把这个话题跳过去，“能理解能理解。”
颜眠舟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没有再多解释。
孟醒时侧过头，避开颜眠舟的视线，看向柳成雅——随后他被吓了一跳：柳成雅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孟醒时：“……妈？”
柳成雅呵呵一笑，挖起一块带着水果的蛋糕：“这块还有点酸。”
第43章 电影
柳成雅跟秦馥问了许多沈钥蓝的近况, 还给沈钥蓝带了一套小衣服。
秦馥随便讲了一点沈钥蓝的趣事，完全没有泄露真实情况；就连问到白石的情况都对答如流。
孟醒时和颜眠舟对上视线，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就在孟醒时觉得柳成雅已经找不到疑点的时候, 柳成雅忽然把目光转向了安安静静坐在秦馥身边的洛宓, 亲切地问：“洛宓, 你年纪多大了？在哪上学？”
洛宓回过神, 静默几秒，回答道：“我最近休学。”
柳成雅诧异地抬头看了眼颜眠舟, 又问：“为什么？”
“思考我要选择的路。”
柳成雅理解成了选专业：“不喜欢现在的专业？那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不过也不该休学, 一边上学一边想不是更好？”
洛宓听不太懂, 只能沉默。
柳成雅劝了两句，又问：“想学什么专业？”
洛宓斟酌片刻：“悬壶济世。”
“学医啊……”柳成雅沉吟片刻，提醒道, “学医比较辛苦，要是有这方面的意向可能得做好心理准备。”
洛宓颔首。
“小洛为什么想学医？”
“治疗——”洛宓顿了顿，“哥哥的身体。”
柳成雅惊讶地看向颜眠舟：“小颜身体不好？”
颜眠舟道：“没什么, 一些先天不足。”
柳成雅的目光带上了同情，看洛宓时表情变得更慈祥亲切，拉着洛宓的手寒暄起来。
孟醒时对颜眠舟低声道：“我妈对医生有滤镜。”
“看出来了。”
柳成雅在颜家没有待太久，确认沈钥蓝短时间内不回家，很快就告辞了。
临走之前, 柳成雅把孟醒时叫到一边, 表情严肃了不少：“虽然我们并不赞同，一时也很难接受, 但你都快三十了，我们也管不了你什么。你自己还是得考虑好, 有些路比一般的路更难受。”
她心知肚明自己和丈夫几次结婚离婚分居，对孟醒时肯定有不小的坏影响。如果孟醒时学坏了，他们或许还会板起脸来纠正教育，但这些年孟醒时一直都挺乖，所以内心有亏的夫妻俩对孟醒时的人生尽量保持着支持不干涉的原则。
就像孟醒时毕业之后没多久选择了全职写作，柳成雅和孟仲祥两人都不太赞同，却依然尊重了孟醒时的决定。
孟醒时越听越觉得不对：“妈，误会不都解除了吗？”
柳成雅冷冷一笑：“你妈我还没老眼昏花。”
那怎么会看不清呢？孟醒时颇感无奈，但柳成雅并不想听他的解释，只犹豫了片刻，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坠：“还有……你妈我查阅了一些资料……你这个年纪也不用我多说，但是我毕竟……就是这个……安全措施……”
柳成雅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才说完，孟醒时听得面红耳赤：“妈！”
跟成年的儿子聊这种话题，柳成雅也很不自在，只是这种事她身为母亲还是得叮嘱一下：“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妈先走了！”
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孟醒时嘴角抽搐了一下，庆幸他们是在大门口说的，颜眠舟在客厅里没听到，不然他都没脸进门了。
……
送走柳成雅，孟醒时回到客厅，对颜眠舟满是歉疚地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颜眠舟摆摆手：“阿姨人挺好的。”
他指了指孟醒时的手机，“有人找你。”
孟醒时打开手机，发现是在芜荫镇认识的主播“秋蝉鸣”发来的消息，询问孟醒时和颜眠舟两人最近有没有安排参与直播。
还挺心急。孟醒时个人是无所谓的，抬头看向颜眠舟，发现颜眠舟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当着他的面很自然地接通了电话。
孟醒时很自觉地走远了一点。
过了片刻，颜眠舟挂断电话，笑道：“是《血缨》制作组来的联络，他们已经拉好了投资，准备开始选角和宣发，邀请我加入编剧团体。”
孟醒时注意力迅速被转移到《血缨》拍电影上，相当惊喜地道：“这么快？选角还没定就要开始宣发了吗？”
“造势嘛。”颜眠舟摇摇头，“我的笔名影响力不够大，电影组肯定要考虑舆论与热度。”
“那你打算加入编剧吗？”
颜眠舟略微沉吟：“其实我不是特别感兴趣——我对拍电影的兴趣不太大，而且电影改编势必会对原作进行大幅度的调整，中间很可能会对场外因素进行妥协，我在编剧团体的话会比较尴尬。”
孟醒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既然角色都没定，是不是说一般人也有面试机会？”
颜眠舟眉尖微微一挑。
孟醒时说出心里话：“你有没有考虑过让裴火去演裴火？”
颜眠舟看着他，眉尖稍微蹙起：“裴火不是专业演员。”
“但裴火是裴火本人。”孟醒时已经在脑内捋清了台词，“你不是一直担心裴火没法融入这个世界的规则么？现在裴火只给你当司机也不行的吧。如果你加入编剧团体，就算不能指定男主演，给裴火争取一次面试机会应该可以做到。”
颜眠舟默默颔首，半晌之后道：“电影和真实情况中间可能有不小的差距。”
他顿了顿，展颜一笑，“不过你说得对，至少应该让裴火去试试。”
见自己的意见被接受，孟醒时高兴了不少：“裴火的身高、身材、相貌，妥妥的硬汉，只要本色出演肯定没问题。”
颜眠舟扫了他一眼，拉着他坐下：“怎么想到的？”
孟醒时轻咳一声：“我的联想思路比较跳跃，你确定要听吗？”
颜眠舟饶有兴趣地点点头。
“《血缨》要拍电影了，刚好秋蝉鸣邀请我们去直播，你可以一起做一下宣传。拍电影的话书粉肯定很关心演员是谁，那最合适的演员莫过于裴火本人，而且裴火现在也确实没找到融入这个世界的方式……”
颜眠舟挑了挑眉：“也不算很跳跃。”
孟醒时干笑一声：“所以秋蝉鸣那边要回复吗？”
颜眠舟想了想：“我先和制片人确认一下。”
他找出电脑打开，过了一会抬起头，“制片人同意了让裴火去面试男主演，不过仅仅是面试。如果面试没通过，可以给他安排一个路人角色。”
“大概是当成你想捧的人了。”孟醒时并不意外。
“电影宣发会从明天开始，他们希望我能配合进行宣传。”颜眠舟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我答复说需要考虑。”
孟醒时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抬价？”
颜眠舟笑着点点头：“晚上再回复他们。”
……
到了晚上，颜眠舟和《血缨》制作组达成了一致，正式成为编剧之一，明天去签订合同；作为原作者，颜眠舟拥有对角色和剧本的一定话语权的同时，也有一部分宣发责任。
孟醒时紧接着联系了秋蝉鸣，约定三天后上直播，刚好宣传一下《血缨》的消息。
考虑到第二天颜眠舟要去签合同，洛宓暂停了对诅咒的引导，让颜眠舟能够好好休息。
江福晚饭时从外面回来，带回来诸如菠菜、肝脏等补血的食材，并交给下班的白石料理——平时他视厨房为自己的禁地，但白石用厨艺征服了他，成为唯一一个允许在厨房做菜的人。
孟醒时想起今天柳成雅提醒他颜眠舟的脸色有些差，找到洛宓，询问现在这个放血频率会不会影响颜眠舟的身体健康。
洛宓看了看他：“不会死。”
“……不能只考虑不死。”孟醒时试图向洛宓解释活人哪怕生病和虚弱都很难受，“能不能拉长间隔，或者让别人分担一部分伤害，比如我？”
洛宓摇摇头：“分担伤害不行。能做到的话，我自己就做了。”
孟醒时有些失望。
“拉长间隔……”洛宓沉吟片刻，“不是不行，但我需要提升一些能力。”
孟醒时一愣：“哦哦？”
洛宓静静地盯着他。
孟醒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要我帮忙？”
洛宓点点头：“你帮裴火找到了路。”
“八字没一撇呢，只是个尝试。”孟醒时先咕哝了一句，随后困惑地道，“甜品店打工不顺利？”
洛宓沉默片刻：“我做不好。”
孟醒时震惊了：洛宓居然知道自己做的甜品不好吃！
“以你现在的年龄，融入这个世界无非是工作或者学习……”孟醒时看了眼洛宓，认真思考起来，“上学的话，除了户口还有不少门槛；至于工作……嗯，你有什么倾向吗？”
洛宓摇摇头。
无欲无求的圣人还是有点麻烦。孟醒时不得不耐心引导：“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只要沾点边都可以。”
“治疗父亲的伤。”
“那果然还是医药方面？”孟醒时摸了摸下巴，“开个小诊所？不过应该需要不少资格证明……你能考吗？”
洛宓平静地回答：“我过目不忘。”
孟醒时羡慕了：“这么厉害？”
洛宓认真地向他解释：“我本质是一个世界的投影，我学习的东西全都会容纳进世界，填补世界的空缺，等于我有一整个世界的脑容量，填满之前不会遗忘。”
最强大脑……孟醒时啧啧称奇，放心不少：“那我回去帮你查一下相关的资料。”
洛宓保持着清冷的表情道谢：“感谢您的帮助。”
孟醒时看着洛宓，脑内忽然冒出另一个念头：颜眠舟提到洛宓的原型时明显不太好意思。想洛宓这样从性格到言行都冷到骨子里的人，究竟是以什么人为原型设计的？
是颜眠舟的前女友之类的吗？还是颜眠舟曾经真的有个妹妹？
依据孟醒时的观察，颜眠舟和洛宓之间并不怎么亲近，甚至可以说有点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他忍不住问：“你知道眠舟是以谁为原型设计的你吗？”
他本来没指望这个问题能得到回答，没想到洛宓居然颔首：“知道。”
孟醒时眼前一亮：“方便告诉我吗？不方便也没关系？”
洛宓略略沉吟：“只要你不误会就可以。”
孟醒时心想我能有什么误会？肯定是我不认识的人。
洛宓见孟醒时点头，平静地道：“父亲是以他自己为原型设计的我。”
孟醒时：“……啊？”
第44章 看家（一）
也许是孟醒时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 洛宓难得多解释了两句：“只是原型，我和父亲是不同的个体。”
孟醒时有点混乱地点点头，还是很难把面前清冷的少女和和煦的颜眠舟联系起来。
虽然原型和设计角色不一定等同甚至可能差异很大, 但总是会有共性的吧？孟醒时完全没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共性。
总不会是因为颜眠舟梦想着想成为一个女孩……孟醒时脑内闪过了这个好笑的念头, 并下意识想起颜眠舟精致的护肤和在同性面前都会害羞裸露身体的表现。
难道颜眠舟既不是直男也不是gay, 而是trans？但颜眠舟也没什么女性化的动作和姿态……
洛宓静静地看了沉思的孟醒时片刻, 最后转开头：“不要告诉父亲是我说的。”
……
第二天，颜眠舟出门签编剧合同去了, 并且特意说明他今天不一定能回来。
裴火作为司机也跟着一起离开了，江福本来也想跟去, 被颜眠舟拒绝, 要他留下照顾孟醒时。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直存在感不太明显的徐雁回陪同颜眠舟一起去了——他的人设特点是商业精英，一方面能帮颜眠舟把关, 另一方面也顺便去帝都考察，看能不能发展新的事业。
孟醒时上午把今天的字码完，坐在沙发上忽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已经联系了在医药行业工作的朋友和长辈, 请对方帮忙询问洛宓想要自己开个诊所需要哪些资格证和手续。
这里是别人家，他又不好跟在自己家一样瞎逛瞎玩，聊了会Q群也有点倦了，只好坐在原地发呆。
江福宛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孟醒时身边：“孟先生，要用些点心吗？”
孟醒时被他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才道：“啊不用, 我不饿。”
江福点点头，低着头准备躬身退下。
孟醒时看江福如同仆人一样的姿态相当不适应, 忽然想起前几天颜眠舟私下拜托他的事情，拍拍身边的沙发：“江福, 聊聊天？”
江福很恭顺地坐了下来：“孟先生想问什么？”
孟醒时想了想：“眠舟平时在家里都是怎么跟你们相处的？你是怎么看他的？”
“父亲很少要求我们做什么，更多的是在配合我们。”江福皱了皱鼻子，回答道，“在我心里，父亲就如同我的陛下。”
孟醒时琢磨片刻，忽然体悟到一点颜眠舟的无奈：“但是我们这个世界是人人平等的，早就没有皇帝太监那一套了。”
“父亲也这么跟我说的。”江福语调没有一丝怀疑，“但我喜欢。”
“喜欢什么？”孟醒时困惑地问，含了一句话在嘴里——喜欢当奴才伺候人吗？
江福认真地道：“江福别无长处，过去用尽阴谋与谄媚，欺上瞒下追求到的富贵权势，最后只是一场空。如今有了报答父亲的机会，也可体会那些愚忠之人挂在嘴边的忠诚的滋味。”
孟醒时顿了顿，配合地问：“感觉如何？”
江福默然：“有好有坏。”
孟醒时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本来没打算详细解释的江福只好回答，“好的是只专注一件事，不需要考虑错综复杂的人与事，让我觉得平静；但只将意识专注在一件事上，又让我觉得不安，唯恐因为思虑不周为自己甚至为父亲带来危机。”
孟醒时眨眨眼，结合自己看过的《佞臣》，有些明白江福的性格了。
原著的江福本质上是个独立意识极强的人，并无多少所谓的忠诚，所以才会深谋远虑为自己打算，得了个“佞臣”的称呼；但他结局时的感念、对创造者的感激以及人性中天然对去繁就简的向往，变成了他现在的锁链，将他拘束在颜家的后厨中。
也许就是因此，颜眠舟才希望江福能够远离颜家，幼儿园工作也好、住到孟醒时家去也好，都能强行斩断捆绑江福的锁链。
至于封建社会与现代社会的不同，依江福这么聪明的人设不可能不明白，他只是自己选择坚持原来的方式。
孟醒时思索片刻，问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孟先生请说。”
“蓝蓝不上学之后，我很担心他太闲会误入歧途。”孟醒时抬出了万能的沈钥蓝挡箭牌，“想让你带蓝蓝去上补习班。”
江福颇有点不情愿：“沈钥蓝似乎不需要上学。”
“上学是蓝蓝融入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江福略微斟酌：“您是想让我陪他一起上学？让我能够融入这个世界的规则？”
孟醒时被识破了也不尴尬：“对。”
“父亲也这么对我说过。”江福再度沉默片刻，“但我其实不太在意会不会融入这个世界——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照顾好父亲，别的并无所求。”
孟醒时注视着江福，抓了抓头发，感觉颜眠舟的请求自己可能完不成了。
什么都比不过江福自己不想融入这个世界。
难怪更亲近的颜眠舟都说服不了……咦？孟醒时忽然反应过来：颜眠舟自己都说服不了江福，为什么会觉得他可以？
他有什么比颜眠舟好的地方吗？
孟醒时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眼前一亮，意识到自己的优势：他和江福没有亲密关系！
有时候这种陌生的关系说出的话反而更容易被接纳——当然也得看什么话。
孟醒时瞬间摆正了心态，表情严肃了起来：“虽然你说你只是想待在眠舟身边，但别忘了，有很多麻烦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解决的，像洛宓就没法治疗现在眠舟的诅咒，你没什么危机感吗？”
江福抬起眸，静静地凝视着孟醒时，仿佛在说“那诅咒不是你带来的吗”。
孟醒时厚着脸皮道：“没错，眠舟认识了我这个大麻烦，希洛还没抓到，我也还有很多文没有到来，没准他们会挨个来报复我，眠舟要是被我连累，你作为在眠舟身边最近的人，应该有一定战斗力啊。”
江福的表情凝重了不少。
上一次希洛来袭，他、裴火、洛宓三个人都没有被安排在一线，确实让他颇有些不爽。
孟醒时见他意动，趁热打铁道：“而且，眠舟将来总会娶妻生子的吧，到时候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贴身照顾他。”
说到这里，孟醒时看到江福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不由得闭上嘴，内心反思起来：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但江福转瞬收起了那种表情，低声回答：“感谢孟先生指点，我会慎重考虑的。”
孟醒时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完成了颜眠舟交代的任务。
不过他内心再次产生了小小的疑惑：以江福表现出的性格，刚才提到是自己连累颜眠舟的时候，至少应该流露出不忿或者不赞同来，结果江福平静得好像受伤的不是他报恩的对象一样。
孟醒时第二次产生了这个疑惑，这次没有闭口不言：“江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们好像对我格外好一点？”
江福没有否认：“面对孟先生时，我们有天然的好感，即便一些诋毁孟先生的话，也只会在孟先生背后说。”
还会说诋毁我的话？孟醒时哭笑不得，进一步询问：“为什么会对我有天然的好感？”
江福摇摇头：“我和裴火都不清楚，也许洛宓知道一些，但不告诉我们。我个人的猜测是父亲撰写我们时以孟先生作品中的角色为原型，相当于孟先生也是我们的父亲甚至祖父的缘故。”
孟醒时以前听裴火也说过这些话，但并没有说服他：“洛宓他们不是以我的角色为原型设计的。”
江福再度摇头：“这就要问洛宓了。”
见江福这里问不出什么，孟醒时只好住了嘴，放江福离开。
江福站起身：“我去为孟先生准备茶点，孟先生继续在这里休息还是去书房看看书？或者其他房间都可以，父亲已经叮嘱过，将孟先生当做他来侍奉。”
孟醒时在客厅待得无聊，但也不好在人家家里乱转，选择了折中方案：“去书房吧。”
……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颜家的书房，但每一次来都会为这里的屯书量而感到惊叹。
成熟的文笔必然依赖深厚的知识储备，孟醒时下决心今天在这里好好看一天书。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孟醒时第一本只看了一半就开始打哈欠。
倒不是他不爱看书，而是颜眠舟这里储存的书籍以枯燥无味的资料、文献甚至论文为主，全都是大片大片的学术知识，让非专业人士的孟醒时看得十分痛苦。
零星一点传记类的资料才让孟醒时能坚持下去。
颜眠舟平时就啃这些砖头……孟醒时目光掠过医学资料的书架，不由得想到打算学考医药相关资格证的洛宓——没准洛宓需要的所有资料都在颜家的书架里能找到。
最后孟醒时决定不为难自己，来到了唯一的娱乐分类书架旁边：堆满了他各个笔名的小说的书架。
上面三排是孟醒时从“九千机”这个笔名一直到现在的“醉后星河”写过的所有小说，有出版的是首批，没出版的是自印，书封都工整崭新，书架里还有专用的除尘风扇。
中间三排是不同大小的小册子，孟醒时抽了一本出来，发现是《除灵者》的同人。
底下三排则是孟醒时为数不多的周边。
孟醒时随便抽了几本同人，坐在书桌前欣赏起来。
他平时很少看自己作品的同人，主要是因为同人作品良莠不齐，他担心自己看太多之后搞混了原作的细节和设定。
但颜眠舟严选出的这些同人质量都相当不错，孟醒时很快看入了迷，直到江福带着茶点上来才回过神，不由得赞叹起来：同人女真会写啊！
这几本同人的重点都是刻画原作没有详写的情感，细腻且独到，并且人设和背景完全遵循原作，就连孟醒时看完都有些恍惚：我难道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等到看到最后同人作者盛情赞扬原作者恰到好处的留白，孟醒时才回到现实，惭愧地在内心回答：不，我是不会写，只好留白了。
至少这本同人的作者在感情的描写上吊打十个他。
孟醒时感叹了一声，看到正在沏茶的江福，忽然产生了好奇心，问道：“眠舟有给你们收集同人吗？”
江福的表情顿时多了一丝别扭：“父亲问过，我们都拒绝了。”
这倒是有点出乎孟醒时的预料：“为什么？”
“会让我们认知产生偏差。”江福回答，“父亲曾经拿过一本江福与荣亲王的CP同人给我看，我看后觉得写得非常好，但在我这个世界里，江福和荣亲王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就会使我产生混乱。”
孟醒时好奇心更盛：“同人会给你们带来影响？会导致同人的剧情发生吗？”
“如果我接纳了那本同人，会产生一条if线的平行世界。”
孟醒时震惊了：“另一个你？”
江福摇摇头：“同源而生的平行世界依然是我，并不会分裂出去。”
他略微沉吟，举了个例子，“作为一个世界的我是一棵树，主干就是父亲原作描绘的世界；同人也好、世界发展中自行诞生的不同选择也好都会产生平行世界，但这些平行世界只是一根分支，除非和我本身偏离太大，否则不会独立出去。”
孟醒时明白了：“有太多分支对你们有坏影响？”
“平行世界自然需要能量来维持。”江福回答，“倘若主世界的能量不够，最后就会走向毁灭。”
孟醒时懂了：“看来不能让秦馥他们过来看这些同人。对了，我看有问题吗？”
“只要孟先生不当真、不写进文里就不会。”
孟醒时放心地翻开了下一本。
这一次没看多久，孟醒时就有些愕然地抬头。
这是《弑神之路》的同人，CP双防是男主莱茵和反派希洛。
孟醒时虽然不太关注同人，但知道男男CP在同人那边是常有的事，原作无CP更方便同人作者们创作，《弑神之路》自然也不例外。
手头这本让他震惊的点在于，作者对于原作伏笔的分析、角色的剖析、剧情的设置都十分逼近原作，甚至其中一段描写早期希洛和莱茵相处的剧情，和孟醒时最近更新的番外有异曲同工之妙！
要不是这本对于感情的细腻描写完全超出孟醒时自己的水平，他甚至会怀疑这是他写忘了的章节！
让孟醒时感觉最有说服力的是，这本描写里希洛对莱茵是单相思，莱茵前期对希洛是纯粹的友谊，两人反目成仇之后虽然遗憾，但战场相遇也不会手下留情。
唯独希洛自己，前期迫切渴望莱茵站在他那边，决心背叛人类也是因为与莱茵谈崩，变成巫妖王之后还心心念念想把莱茵做成自己的亡灵骑士，战场上遇到莱茵同时处于恨之入骨和不忍下手的叠加态，看到对莱茵有好感的人一律先弄死导致莱茵完全没有CP可以发展……
关键是这些剧情都是原作有的。
孟醒时一边看得胃痛一边反思：难道他真的是这么设置的吗？希洛真的对莱茵有这么强烈的情感吗？
为了防止自己被同人同化，孟醒时连忙掏出手机去找原作，片刻之后放下手机，表情复杂：还真有。
或许不是同人中描述的爱情，但希洛对莱茵的执念和占有欲确实相当高。
但孟醒时知道有些剧情是他偷懒的结果：像希洛弄死了所有对莱茵有好感的人，纯粹是他不会写感情线，但理论上优秀的男主必然不会缺乏爱慕者，干脆就把万用反派拉出来解决——甚至不用太多次，当莱茵意识到自己和人太亲近会给对方带来危险，他就自觉远离这些事了。
……但是真正落到文里真的很像病娇吃醋！
孟醒时头疼地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向了江福，思索着问：“如果有个设定是眠舟基于别的原因写出来的，但是在读者眼里可能有不一样的含义，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影响？”
江福仔细思考了一会才回答道：“我不太清楚。但是父亲曾经提到过，小说只是一个世界的雏形，让一本文成为一整个世界需要的信息量非常恐怖，更多来源于创作者所在的世界本身。”
孟醒时“嘶”了一口。
也就是说，成型的文中世界并不完全以作者为主导……不过也是，作者写文时难免会有一些逻辑错误或者漏洞，只是作为小说还好，作为完整的世界自然要完善。
那也就是说希洛对莱茵确实有执念……孟醒时内心有些复杂。
他回想起现在希洛用着自己的姓氏和莱茵的名字，在其中品出一点微妙的情感。
“也许希洛对我的敌意不仅仅是源于世界毁灭，还在于那个结局让以莱茵为代表的很多人的一生奋斗都变得毫无意义、像个笑话。”孟醒时喃喃道。
江福将温度稍降的茶推到孟醒时面前：“孟先生还在考虑如何对付希洛？”
孟醒时回过神：“啊，对。”
“听了孟先生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江福微笑道，“孟先生只要更新几章，就可以彻底摧毁希洛的意志。”
孟醒时顿时诧异起来：“更新什么内容？”
江福的手指点了点刚才孟醒时看过的那本莱茵x希洛的同人文：“类似这本同人，将希洛的情感合理地写出来，但将它低劣化，变成肉·欲，让希洛的情感变得单一而卑劣。只要不和正文冲突，他就无法抗拒加上来的设定。”
孟醒时先是一呆，脑袋里转了好一会才明白江福的意思，微微吸了口冷气。
他相信这个方案可行，但对于希洛而言未免有些过于恶毒。
江福不愧是深谙宫斗的阴谋与人性弱点的佞臣。
江福表情平静，像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根本不是他：“这只是我的愚见，孟先生可以酌情考虑。”
说完他弯了弯腰，退了出去。
孟醒时在原地呆呆地坐着，看着面前的同人和手机上的《弑神之路》页面，半晌之后忽然长长吐了口气，表情骤然轻松了下来。
倘若希洛只是个纯粹的纸片人角色，他毁掉这个角色能挽救自己的生命，那么再不舍他也能下定决心；但现在希洛已经活了过来，甚至在他不知道的另外的世界，所有角色都活了过来。
如果他真的毁掉这个角色，就等于杀人。
预定结局中摧毁了整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中的人的存在意义已经足够残酷，更不应该……
想到这里，孟醒时的表情忽然怔忡。
——他当初是为什么要写这样的结局来着？
似乎就是觉得摧毁角色的存在意义有种破灭式的美感。
但那并不是他认真思索得出的结论，仅仅只是年轻气盛的文青病发作——甚至之后他嘴上说自己中二，但内心依然觉得这样的结局很美。
而现在，孟醒时才真正体会到所谓“摧毁一个人的意义”短短一行字背后到底有多么沉重的含义。这还仅仅只是他有感而发，距离真正的莱茵、希洛所承担的或许还有着遥远的距离。
孟醒时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感觉到心脏有节奏的跳动。
也许，他现在真的可以改写《弑神之路》的结局了。
第45章 看家（二）
孟醒时坐在书房里一个下午, 下楼吃晚饭的时候步履轻快。
他刚从楼梯下来，就对上了几双眼睛，不由得呆了一下：“呃, 大家都来了？”
除了陪颜眠舟上京的徐雁回与裴火, 洛宓、宁开颜、弗莱德都坐在沙发上, 旁边还有沈钥蓝与秦馥。
宁开颜笑眯眯地道：“周末回来跟父亲聚聚是我们的习惯。”
孟醒时其实知道这个, 不过他以为颜眠舟不在家这些孩子不会过来，就没想这件事。
好在他和宁开颜等人也算熟络, 很快就聊开，没搞得场面很尴尬。
弗莱德戳了戳宁开颜的腰：“上次那个游戏带了吗？”
“带了。”宁开颜拍掉他的触手, “吃完饭再玩。”
“小气。”
洛宓在秦馥的帮助下已经开始不停换发型, 现在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正在耐心地切开一个8寸大蛋糕，并将每一块分给不同的兄弟。
孟醒时眼皮一跳。
沈钥蓝露出了礼貌的笑容：“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 容易蛀牙。”
宁开颜露出同样的笑容：“我最近恰好牙齿不太好。”
按照过去洛宓的习性，分发东西只是机械式任务，分完了不会在意对方什么反应——但这一次, 洛宓举着小餐盘目光直直地盯着宁开颜，意思不言而喻。
宁开颜的表情僵了僵。
他听白石说过洛宓带回家的蛋糕的味道如何。尽管白石什么都吃，但并没有味觉失灵。
唉，这也是配合让洛宓能够适应世界规则的一部分……宁开颜自我安慰着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随后被又辣又酸的味觉刺激到皱眉。
他的菌子不论有没有毒, 味道都绝佳, 吃惯了自己的菌子再吃这种东西，简直是对自己舌头的酷刑。
只有弗莱德给面子, 手掌变成触手，将分给他的蛋糕全部裹住吞掉, 吧唧吧唧嘴：“我喜欢。”
宁开颜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弗莱德浑然不觉，兴高采烈地盯着剩下的蛋糕：“能都给我吗？”
洛宓摇摇头：“孟先生的。”
孟醒时连忙道：“弗莱德爱吃，都给弗莱德。”
弗莱德欢呼了一声：“太爱你了，孟！”
宁开颜喝了口清茶漱漱口，见洛宓没有强迫沈钥蓝吃蛋糕，深深叹息年龄小果然有好处。
几个人说话间，负责做晚餐的江福和白石来叫他们吃饭，一群人簇拥着去了餐厅。
和颜眠舟在时沉稳安静的氛围不同，这一次餐桌上热闹得很。
先是话多又情商低的弗莱德口无遮拦，然后一贯看他不顺眼的江福忍不住出言制止，宁开颜正看乐的时候，发现白石闷不吭声地把他最想吃的菜吃完了，正打算抢菜时被给秦馥夹菜的洛宓截了胡……
没了颜眠舟压阵，几个人闹得鸡飞狗跳，一群看起来平均年龄二十往上的成年人们像小孩子一样吃吃闹闹。
孟醒时感觉有些好笑，又觉得或许这才是他们的本性。
一顿饭吃完，江福黑着脸命令弗莱德承担洗碗机的功能，把每一个盘子舔干净。
弗莱德分出几条触手舔盘子，委委屈屈地道：“难得父亲不在嘛。”
“父亲不在也要遵循餐桌礼仪！”
“固执！”
孟醒时笑着问宁开颜：“你们在眠舟身边会害怕吗？”
“当然，父亲还是很有威严的。”宁开颜自知是现在这个家里为数不多能正常交流的人，深深叹口气，“也就父亲能压得住他们这群人了。”
打闹着的弗莱德和江福百忙中抽空怼了他一句：“你有脸说？是谁以前趁父亲不注意偷偷给我们碗里种菌子的？”
宁开颜老脸微红：“那是让你们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
孟醒时忍俊不禁，转头问秦馥和洛宓：“你们现在能在蛋糕上写字吗？”
“别太复杂的话可以。”秦馥有些莫名，“爸爸想干什么？”
“想通过你们跟希洛对话。”孟醒时道，“做个蛋糕给他，写上‘莱茵’两个字，以及我的电话号码。”
虽然希洛那边在封闭式训练，不过电话应该还是能打的。
秦馥想了想：“写字洛宓比较擅长，那我做蛋糕胚，让洛宓写字？”
这几天她已经渐渐明白洛宓做的甜品味道并不好，让自诩洛宓师父的她很受打击。尤其洛宓很快就要停止蛋糕店的打工选择去开诊所，让秦馥有种事情没做完的不爽感。
但涉及希洛，秦馥还是以正事为主。
孟醒时思索片刻，出乎意料地摇摇头：“不，就让洛宓做。”
秦馥诧异地看着他：“爸爸要跟希洛全面开战了？”
孟醒时笑道：“反正不是第一次给他，他要是被刺激得更愿意打电话来骂我一顿也是好事。”
秦馥撇撇嘴，看向了洛宓。
洛宓一直无所谓自己做出的蛋糕口味如何，只当做任务平静地颔首接受。
……
之后宁开颜带着一群人开始玩游戏，带动得连洛宓、白石等人都下场加入了进去。
孟醒时有种自己在带幼儿园大班的感觉。不过他仔细一想这些文中世界的诞生也就一两年，又觉得释然了。
他玩了两局就把手柄让给其他人，靠在沙发上一边看他们玩游戏一边水群。
颜眠舟一整天都没在群里冒泡，不知道是不是忙得脱不开身。
孟醒时就和沈银砂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不知怎地就转到了同人上。孟醒时想起今天看到的那本莱茵x希洛的同人，热情地向沈银砂推荐。
【巧心】：“呃，你说的那篇作者不会是‘白石的狗’吧？”
【醉后星河】：“好像是，你认识？”
【巧心】：“是我。”
【醉后星河】：“……”
【巧心】：“嘿嘿，我就说看原文的时候觉得他俩gaygay的，怒写同人，没想到能被原作者认可，磕到了！”
【醉后星河】：“我就说这么奇葩的ID……我还以为你只看《菜刀》。”
【巧心】：“看到一篇好的当然会摸去作者专栏看看其他的啊！不过星河老师其他作品的男主都没有白石那么有性张力，啊，我好馋！”
孟醒时看了眼正咬着法棍盯着屏幕上的划船派对游戏的白石，哭笑不得：白石哪来的性张力？
【醉后星河】：“你写过白石的同人吗？什么CP？”
【巧心】：“呵！我可是白石梦男！怎么会写CP同人？我其实以白石为原型写过一本发不出来的R18G中篇小说，星河老师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发给你！”
【醉后星河】：“……那还是算了。”
【醉后星河】：“你不如现实中找个类似的人谈谈恋爱。”
【巧心】：“我也想啊！找不到啊！你们这些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
【醉后星河】：“我也单身啊。”
【巧心】：“呵呵。”
【巧心】：“呜呜呜，我好想要甜甜的恋爱和猛猛的□□！”
【醉后星河】：“你不是住宿舍？”
【巧心】：“我可以出去开房啊！”
【巧心】：“要是有一米九的肌肉猛男帅哥男朋友，我立刻跟他出去同居！”
【醉后星河】：“……那你应该去你们学校的体育学院转转。”
【巧心】：“我当然有去，可惜都是一群直男，哎！上次还因为看他们打球太入迷忘了时间，回宿舍的时候差点被关门外面。”
【巧心】：“不过我这几天晚上起夜看到我们宿舍楼下有人影徘徊，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关门外的哈哈哈！”
【巧心】：“但是那人看起来好壮啊，真是我们宿舍楼的吗？超级猛一！”
孟醒时有点麻木地听沈银砂抒发好久对猛一的渴望，不知怎地联想到了颜眠舟那里。
按照沈银砂描述中gay圈天菜的形象，个子高、长得帅不提，身材一定要好，最好留点胡茬，爱穿白袜，还有性能力优秀……
前三个条件颜眠舟毫无疑问是符合的，虽然孟醒时没怎么见颜眠舟健身，但颜眠舟的背肌和腹肌都流畅有型又不过分发达；
胡茬倒是没见过，想必颜眠舟每天都有刮胡子，倒是孟醒时自己常常忘记刮，偶尔摸到胡茬才想起来；
至于剩下的，孟醒时就不清楚了。但不管怎么说颜眠舟都肯定非常受欢迎，要是给他画上胡茬，换上白袜……
嗯，似乎野性了一点，没有现在颜眠舟身上那种文雅随和的气质了。
孟醒时忽然一愣：我想这个干什么？
都是跟沈银砂聊多了被污染了！
他连忙晃晃脑袋，把想象中的画面甩掉，对洛宓和秦馥道：“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星星’甜品店。”
……
洛宓做的蛋糕口味姑且不论，卖相十分优秀。哪怕要写一长串数字，洛宓的手也平稳如器械，完美地做出一个单层大蛋糕。
在星穰的蛊惑下，孟醒时多掏了几百块，订了个超大号蛋糕，上面不光写了孟醒时的手机号码，还把“莱茵、结局、谈判”等关键词写了上去。洛宓甚至还参照《弑神之路》的封面，用奶油画了个骑士与魔法师。
星穰看着漂亮可口的蛋糕，露出眼馋的表情：“可惜了。”
孟醒时道：“麻烦你了。”
星穰豪横地一挥手：“看在你点这么贵蛋糕的份上，这一单免费给你送了。”
孟醒时心想我自己花钱让我家闺女和闺女闺蜜做大蛋糕，当然得免费！
星穰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不同颜色的小旗子，旗子上印着像是篆体的字样。他将旗子摆在了蛋糕周围，旗子稳稳地靠一只脚站住。
星穰绕着摆放蛋糕的桌子转了两圈，念叨了一段听不懂的词，随后整个蛋糕忽然消失不见。
孟醒时还是第一次见星穰送甜品，有些稀奇地看着星穰收拾这些旗子，忽然灵机一动：“你能送人过去吗？”
星穰古怪地扫了他一眼：“这是缩地术的简化用法，普通人可以，不过你打算过去送死吗？”
洛宓扫过那些旗子，略微沉吟：“若是改良一下，未尝不能传送我们。”
“你们本身的‘信息’太过庞大，这样传送会对地脉产生不小的影响。”星穰摇摇头，“真要是传送一次还得我挨个把地脉调整回来，否则要挨骂的。”
孟醒时早就猜测星穰是道门的人，饶有兴趣地问：“被谁骂，你的师长？”
“我师长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星穰感叹道，“是我现在的监护人。”
果然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孟醒时肃然起敬：“道长前辈。”
星穰露出吃了洛宓蛋糕的表情：“去去去！”
孟醒时顿时笑了起来。
他点了几份甜点在原地等了一会，没等到希洛的电话，估摸这个点对方还在封闭式训练，只好扫荡完甜品，带上打包的回去了。
……
回到颜家，颜眠舟居然已经回来了。
孟醒时庆幸自己打包了提拉米苏，递给颜眠舟：“这么快就回来了？”
颜眠舟刚到家不久，额头上还有未擦净的薄汗，将甜品盒放在茶几上，含笑道：“我先去洗个澡，回来再吃。对了，给你带了礼物。”
孟醒时意外地看向颜眠舟指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小小的手机挂饰。
挂饰以金色的丝线缠绕而成，中间悬着一枚硬币大小的方形墨色玉饰，摸上去光滑细润，如同人肌，竟然微微发暖。
孟醒时对玉石没什么了解，但直觉这块玉品相不凡，有点不太敢收下。
等颜眠舟洗完澡下楼，孟醒时才慎重地问：“这个多少钱？”
沐浴过后的颜眠舟头发湿润，深褐色的眸子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道：“一百块不到。”
“啊？”孟醒时压根不信，“别哄我。”
“因为只要手工费。”颜眠舟坐下来，将自己的手机摸出来晃了晃，“材料是我老早之前偶然得到的，因为很小，一直在琢磨做成什么饰品，这次刚好有了灵感，就做了一对玉珏。”
孟醒时把送自己的挂坠与颜眠舟自己的对比了一下，发现两块玉大小一致，而且从任何一条边都可以贴合上去，拼成一块大的。
“但这玉感觉很珍贵啊。”
颜眠舟顿时笑了一声，拿过两块玉珏，各一只手捏着，随后用力撞在一起！
孟醒时顿时吓了一跳：“别！”
想象中玉珏碎裂的事情没有发生，两块玉碰撞发出清脆的鸣声，但表面一丝划痕都没有。
颜眠舟将玉珏递还给孟醒时，眨了眨眼：“其实不是真玉，不贵的。”
真玉也有很硬的，比如和田玉……孟醒时嘀咕了一声，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之前写作收集资料时隐约记得，墨玉是比较脆的。
孟醒时将挂饰系在手机上晃了晃，确定不会掉落，对颜眠舟道谢之后问起《血缨》电影组的事情。
“合同签订得很顺利。”颜眠舟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我看了他们改写的剧本，省掉了很多剧情，但整体的架构和思想遵循原著，我没什么不满的。”
孟醒时放心不少，左右看看没见到裴火，有了猜测：“裴火呢？”
“裴火过了试镜。”提到这个，颜眠舟的眸光更亮，语调多了几分褒奖，“不出意外的话，他会饰演青年和壮年阶段的自己。还得多谢你的提议。”
孟醒时同样为裴火感到高兴：“我就说嘛，裴火的气质和外形绝对没有问题，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被人抢了先。”
颜眠舟摇摇头：“导演那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演员。”
《血缨》的主角是标准的沙场将军，演员自然要符合硬汉标准。现在娱乐圈内硬汉形象的演员不是没有，但《血缨》改编的电影没有大导演大制作压阵，算不上好饼，自然很难请动人。
两个人坐下来简单聊了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颜眠舟听说昨天晚上宁开颜弗莱德他们玩游戏到凌晨三点，顿时摇摇头：“麻烦你了。”
孟醒时不好意思说自己乐在其中：“热闹挺好的。”
他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再去帝都了？”
颜眠舟挑起一边眉毛：“为什么这么说？”
“编剧调整剧本肯定要现场一起讨论比较好吧？”
颜眠舟的手指轻轻点着额头：“是这样。但家里的人太多，我有点放不下心。”
孟醒时自觉到了为颜眠舟分忧的时候，大方地拍拍胸口：“交给我好了！”
颜眠舟扫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不答反问道：“要不要跟我一起暂时搬去京城？”
孟醒时一呆：“啊？”
“《书里什么都有》的进度已经过半了吧。”颜眠舟目光十分精准，“我看蓝蓝已经长到十一二岁了。按照你现在的进度和存稿，半个月内应该就能写完《书里什么都有》。”
孟醒时挠了挠头：“如果我不卡文的话，应该能行。”
当初规划这本感情流时，孟醒时就没有打算写很长。
“写完之后不论回去写《除灵者》还是写《我菜刀也胃肠不利》，我应该都能帮得上忙。”颜眠舟含笑道，“不如跟我一起去京城？”
孟醒时想了想，忽然感觉好像不是不行。
全职作者本身就不需要固定位置，很多作者平时都会到处旅游，还能找到更多灵感。孟醒时平时不怎么出门纯粹是因为自己宅且懒。
就是现在带了一大群孩子……孟醒时的目光投向了楼梯口，认真思索起来：沈钥蓝可以带着一起，其他两个人呢？都带的话必然要打断他们融入这个世界的进程，但只带一个有些厚此薄彼……
颜眠舟像是察觉到了他的顾虑，弯了弯唇：“我们谁都不带，让他们自己在家。”
啊？孟醒时一怔：“他们不会愿意吧？”
“小孩子不能一直依附在父母身边。”颜眠舟的表情郑重了不少，“你写完《书里什么都有》之后，蓝蓝就会变成书中沈钥蓝那样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难道还想他跟四五岁的孩子一样靠在你怀里撒娇？”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孟醒时打了个寒颤。
“既然要独立，不如早早独立。”颜眠舟看着孟醒时，语调放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孩子们对你的依赖有些太过了。这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
孟醒时顿了顿，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睛。
秦馥、白石、沈钥蓝对他的依赖，有一大部分是他的纵容导致的。
第46章 做客直播间
孟醒时最终决定先和几个孩子商量一下, 反正颜眠舟也不是这两天就要走。
颜眠舟出去这两天忙得睡觉都没睡几个小时，仅有的空闲时间都拿来码字，连群聊都没顾上看。现在和孟醒时一边聊天一边快速浏览聊天记录, 眉尖稍微挑了挑, 正要说话, 就听到孟醒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希洛来电了？孟醒时顿时绷紧了表情, 向颜眠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盯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深深吸了口气, 做好各种心理准备，随后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甜美的智能客服声：“您好, 这里是建设银行信用卡……”
孟醒时感觉一口气差点憋在肺里, 无语地挂断了电话。
一转头，看到颜眠舟唇角含着笑意。
孟醒时厚着脸皮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的推销真烦。”
颜眠舟理解地点点头：“很容易让人失望——醒醒在期待谁的电话？”
说到后面那句，他的语调柔和了许多, 带了些循循善诱的强调。
孟醒时没注意颜眠舟口吻的变化，脸一红轻咳一声：“希洛的。”
颜眠舟高高挑起一边眉毛：“看来我不在的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其实联系希洛这件事倒是没什么不能跟颜眠舟讲的, 孟醒时大概讲了一遍，颜眠舟的眉头稍微蹙起又慢慢松开。
孟醒时略忐忑：“我这个想法不好？”
“不，挺好的。”颜眠舟先是肯定了他，随后郑重地道，“不过我个人希望以后有类似的事情你能先和我商量。毕竟面对拥有超自然力量的敌人, 多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更何况也不是跟我毫无关系。”
孟醒时有些惭愧地承诺：“下次一定。”
颜眠舟见达到了目的，没有乘胜追击, 转而道：“以我对希洛的了解，今晚他不会打电话过来。”
“为什么？”
“希洛多疑, 就算他真的被你打动，也不会立刻联系你，担心有埋伏或者陷阱，恐怕会晾你两天。”
“说得对。”孟醒时深深叹口气，“我怎么会写出这么别扭的人设？”
颜眠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
希洛一整天果然没有任何消息，孟醒时只好按捺下急躁，和颜眠舟一起准备起做客秋蝉鸣的直播间。
颜眠舟回来的这一天，电影制作组官宣了《血缨》开始制作的消息。
电影宣发比较低调，加上演员还没凑齐，没有引起很大的水花。颜眠舟上自己的微博号转发了电影消息，才有读者知道这件事。
其中大部分读者表达的意思都很一致：非大IP改编电影，谨慎看衰。
乱改乱编先不提，这种古代疆场为主要舞台的小说改编电影，对场景和演员的要求都很高，一不小心就会拍得很廉价，要是演员外形演技不过关，就会从廉价进一步衰落成滑稽。
颜眠舟快速浏览了一遍私信，挑了几个联系版权的回复了一遍，随后就看到微博提醒有人回关。
颜眠舟微微挑眉，点开消息一看，果然是醉后星河。
孟醒时顺手点了关注之后才发现两个人变成了互关，也就是说颜眠舟老早就关注了他——他的微博评论区和私信一半催更一半骂他太监烂尾，所以他只有开新文的时候会上一下营业，完全不看粉丝的。
他抬起头，对颜眠舟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赶紧转发了“渡千波”的微博，算是帮忙宣传。
很快，“巧心”等作者都转发了。
颜眠舟没再看微博，合上笔记本电脑：“秋蝉鸣那边预定了什么时间？”
“明天晚上。”孟醒时回答，“要拉个群吗？”
“好。”
群拉好之后，秋蝉鸣简单寒暄一下就进入了正题。
【秋蝉鸣】：“恭喜渡千波老师《血缨》电影化！这次直播要不要一起宣传一下？”
【渡千波】：“简单提一下就好，不用占用太多部分。”
【秋蝉鸣】：“了解~那我们就做好准备等明天两位老师莅临了！”
【秋蝉鸣】：[地图定位]
【九千机】：“诶？是我们两个一起？不是分开？”
【秋蝉鸣】：“当然是一起啦！九千机老师明天不方便吗？”
【九千机】：“这倒是没有。”
还不等孟醒时继续发消息，耳畔就响起颜眠舟略带磁性的声音：“不想跟我一起参加？”
孟醒时受惊地揉了揉耳朵，下意识道：“人家不是冲着你来的么？”
突然在他耳畔说话吓了他一跳。
颜眠舟直起腰来，笑道：“我比较腼腆，没有熟人的话可能会说不出话。”
孟醒时难得跟颜眠舟产生了共情：“我也是。”
颜眠舟薄唇上翘的弧度更甚，拍拍孟醒时的肩膀：“那今天最好先把明天的存稿码完。”
卷王！孟醒时的共情瞬间消失。
……
秋蝉鸣有自己的小工作室和团队，规模不算太大但样样俱全，显得很专业。
在颜眠舟的建议下穿了白色绣竹新中式的孟醒时坐在摄像机前面的时候，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是真的会紧张。
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坐在身边的颜眠舟。
今天的颜眠舟穿了一身与他对应的黑色长袖衬衣，头发简单梳理过，漂亮的手腕上戴了一串黑色的玉石手链，衬托得他肤色更加白皙。
颜眠舟整个人坐在那里，就有股天然的贵气。
此时直播还没开始，颜眠舟表情含着笑和秋蝉鸣团队的人闲聊着。孟醒时注意到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都有点沉醉在颜眠舟的美颜中。
还好秋蝉鸣本人敬业又经验丰富，没有受帅哥影响很多，在直播开始之前做好了各种准备工作。
开始直播之后，孟醒时意识到颜眠舟是个骗子。
说什么容易紧张，实际上面对镜头另一头的无数观众与弹幕，颜眠舟表情随意，说话时语调平缓流畅，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
看颜眠舟和秋蝉鸣两个颜值都很高的人流畅交流，还挺养颜的……孟醒时内心有点不服气地想：所以说腼腆纯粹是看人的？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直播这种事情他只是来走个过场，存在感越低越好……
秋蝉鸣开始是做汉服旗袍等传统服饰起家，后来逐渐覆盖到各种不同的传统文化象征的制作工艺，总体而言一直走在正能量文化传播的道路上，也因此才被传统文化宣传活动邀请。
直播一开始话题就放在了《血缨》、《佞臣》、《玄金冕》等古代宫廷朝堂小说中对文化符号的描绘上。
这个话题其实有些枯燥，按秋蝉鸣直播的习惯，开场要准备一些活跃气氛的小把戏与钩子。但她对着颜眠舟和孟醒时发过来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大胆地决定去掉这个环节。
果然，尽管这个话题并没有太有趣，但直播人数不减反增，弹幕一片震惊与赞叹：
【卧槽卧槽卧槽，大神长这么好看？不是请的模特吧？】
【从此温润如玉贵公子在我心里有脸了！大神你缺不缺女朋友？】
【大神皮肤好白……男朋友也行，大神性别不要卡这么死！】
【旁边的是谁？也长得挺好看的，而且跟大神一黑一白，不得不说穿得好般配，不会是家属吧？】
【别这样，我会失恋两次！】
【……谁？】
【九千机？我失忆了，不记得我看过什么断更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老贼居然还敢现身？】
孟醒时看着弹幕上一排排刷过对他的控诉，忍不住向椅背后面缩了缩。
颜眠舟向镜头扫了一眼，唇角弯起，身体半侧向孟醒时：“九千机老师是我启蒙人，这次特意邀请他来陪我做客直播间。”
秋蝉鸣很配合地道：“听说大神有作品的主角是以九千机老师的作品角色为原型？”
颜眠舟颔首：“是的。《血缨》主角裴火出自《玄金冕》的裴烈将军，《佞臣》主角江福出自《玄金冕》的太监小福子。”
孟醒时没想到颜眠舟居然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顿时愣了一下，看向了颜眠舟。
作者圈内有个潜规则，作品原型这种事其实最好不对读者公开。
读者在阅读小说时会自己想象角色的最理想形象，当作者坦白角色本身有原型时，就会下意识进行对比。不论对比结果如何，不同形象的偏差都会给读者挫败感。
文字的魅力就在于阅读的感受是读者自己的，留白的想象就是最美的。
当作者打破了这种留白，挫败感会导致不同程度的负面情绪——原型是先存在的自然无错，读者自己的阅读体验也不会有错，那么有错的就是对着原型写作、并将原型公开出来的作者。
所以在这一点上，大多数作者和读者都会很有默契地不去探究原型是否存在——除非这个作者被指控抄袭。
“渡千波”作为新秀大神，名气高的同时黑粉自然也多，孟醒时都能想象今天直播之后肯定有人会用《玄金冕》中的描写来攻击《血缨》与《佞臣》。
至于孟醒时自己倒是不太担心，“九千机”这个笔名消失快两年了，《玄金冕》还没结局，粉和黑粉都跑光了。
但颜眠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孟醒时看着对方清澈平静的深褐色眸子，一时都不知道颜眠舟有没有考虑这个。
孟醒时瞄了一眼弹幕，发现弹幕果然开始刷起来了。
秋蝉鸣见两位嘉宾对视了好一会没说话，不得不打破气氛：“九千机老师觉得大神这两本写得怎么样？”
孟醒时定了定神，斟酌了一下，回答道：“老实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非常意外，毕竟裴烈和小福子在《玄金冕》里只是个小配角。”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很高兴，因为这代表有人爱着并不存在的他们，愿意为他们描绘精彩的人生，也让我得以思考，我写下来的东西是属于我自己的，还是属于读者的？或许某个他们真实存在的世界里，他们的一生也有自己的跌宕起伏，也有属于他们的精彩——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谢颜老师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说着说着，孟醒时将最近的感触也代入了进去，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本能地看向了颜眠舟。
颜眠舟那双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眸中的情绪如浪潮，席卷着孟醒时没有看懂的泡沫褪去，最后只留下展颜一笑。
这个笑容太过动人，连孟醒时都看呆了好久。
等他回过神来，目光有些慌乱地瞥向弹幕，发现弹幕除了赞叹颜眠舟的盛世美颜，只剩下一个问题：
【大神原来姓颜？】
第47章 说服
坏了, 把颜眠舟的真实信息暴露出去了！
孟醒时有些惭愧地看向了颜眠舟。
颜眠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弯唇一笑，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孟醒时趁颜眠舟和秋蝉鸣聊起《血缨》拍摄电影的功夫，脑内快速过了一遍刚才的对话, 唯一的感想就是自己临场发挥又紧张, 很难想得十全十美——相比之下, 颜眠舟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 无论内容是否严肃，全都挑不出破绽。
这让孟醒时想起自家老爹——孟仲祥作为历史老师, 常年在课堂上和学生们斗智斗勇，时不时还要参加培训与汇报, 练就了现场说话的高深功底, 不论有没有提前备课，表面上都会让人觉得稳如老狗。
孟醒时目光不自觉飘向了颜眠舟。
《血缨》才确定了制作电影，颜眠舟承认自己加入了编剧团队, 但现在电影的具体进度还不能公开——真正大规模的宣发至少要从演员确定了开始。
尽管这次直播的主角是颜眠舟，秋蝉鸣还是巧妙地端了水，给了孟醒时不少问题,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询问孟醒时失踪了快两年，有没有开新或者填坑的计划。
孟醒时打定了主意绝不能把“九千机”这个号和“醉后星河”联系起来，虚伪地笑了笑：“这两年现实中比较忙碌，所以一直没能写……最近其实已经在复健了。”
他顿了顿，决定透露一点, “等我找回手感, 就先把《玄金冕》的结局写完。”
秋蝉鸣十分配合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感叹道：“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平台有需求, 填老坑的作者越来越多了。”
孟醒时顿时被勾起了兴致：“还有其他人？”
他还是没放弃寻找其他有类似遭遇的人，才好确定让文中世界来到创作者身边的真正原因。
秋蝉鸣笑道：“我前阵子在追的作者突然断更了连载文, 还以为他又要坑，没想到突然回去开始填旧坑了，笔名叫‘醉后星河’来着。”
孟醒时：“……”
颜眠舟稍微换了个坐姿，压住了唇角。
不知情的秋蝉鸣顺口问道：“九千机老师认识吗？认识的话帮我催一催，填旧坑固然很好，但也不能把连载中的文丢了吧？”
孟醒时保持住脸上的笑容：“如果我认识的话，一定帮你转达。”
……
直播结束之后，孟醒时感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颜眠舟很有风度地和秋蝉鸣握手告辞，并约定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直播间做客，这才和孟醒时一起离开。
孟醒时咕哝道：“秋蝉鸣的直播间应该没有太多看网文的。”
“网文读者覆盖范围还是很广的，只是大多数读者恐怕都不会关注作者，看完一本就看下一本。”颜眠舟中立地评价道，“看过《血缨》的读者里恐怕有很多连书名都忘记了，自然也不会关注电影消息。”
孟醒时想想也是：“不好意思把你的姓氏暴露出去了。”
“没关系。”颜眠舟摆摆手，“等到电影信息逐步公开，我的真名到时候也藏不住。何况我深居简出，爆出信息也无所谓。”
“一般人可以这么说，但你应该还是有点麻烦的。”孟醒时刷了一下微博，指了指微博上的热搜，“你看，你上热搜了。”
#渡千波颜值#
虽然不是前几的热搜，但网文领域毕竟比不得娱乐圈和时政。
点进去就是直播间的截图，颜眠舟漂亮的脸直冲屏幕，唇角含笑，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向身侧倾斜，在直播的滤镜加持下竟然有几分深情。
颜眠舟扫了一眼，笑着摇摇头：“一时新鲜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
“小心毒唯过激粉啊。”
“忘了我们家有谁守家了？”
他们那些儿女哪个是好惹的。
孟醒时相当佩服颜眠舟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永远平静：“你心态真好。”
颜眠舟弯唇：“年少的时候会为一些事情愤怒、悲伤，但是年龄渐长、见识的事情多了之后才明白，一时的情绪对解决问题并无帮助，只有冷静地思考与决断才能扭转事态。”
孟醒时挠了挠头。
人成长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有类似的感触，但普通人毕竟很难完全控制自己的情感。像颜眠舟这样始终冷静的人毕竟是少数。
这倒是让孟醒时产生了一点好奇之心：颜眠舟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吗？
失控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想象了一下颜眠舟那张漂亮的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孟醒时脚步微微顿了顿，连忙把想象的画面赶出脑袋。
颜眠舟见他停下，微微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孟醒时干笑一声，转移话题道，“我觉得你加了滤镜还没有没滤镜好看。”
颜眠舟本人骨相与皮相都很英俊，滤镜一加反而掩盖了不少细节。
颜眠舟眉尖稍微挑了挑：“我觉得你也是。”
“……谢谢。”孟醒时只当客气话了。
……
如颜眠舟所料，接下来的几天希洛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倒是颜眠舟相关的热搜飘了两天，要么是称赞“渡千波”的颜值与气质，要么就是在期待“渡千波”本人客串电影，演个皇子皇帝什么的。
孟醒时微博不常上所以没怎么关心，倒是“巧心”每次都很热心地把相关的话题搬运到群里，孟醒时扫了一眼，发现最新的话题居然是颜眠舟和他的拉郎。
有人发了微博，疑惑“没有人发现大神看旁边的小哥的眼神都在拉丝吗”，下面跟了几个附和的，很快就有人从肢体语言到微表情挨个分析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最后信誓旦旦认为两人一定是情侣。
还有更进一步的，“九千机”这个笔名停更与“渡千波”开文没隔多久，说其实“渡千波”就是“九千机”，漂亮的颜姓青年其实是皮套，真正的作者是旁边的小哥！
当然，这种说法被两人完全不同的文风驳斥了。
于是又有人提出新的说法：“九千机”和“渡千波”在一起之后就开始安心做家庭煮夫云云，看得孟醒时哭笑不得。
“巧心”对此得意洋洋：“我就说你俩绝对有一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孟醒时决定不理他。
他在忙着收拾东西的同时说服三个好大儿。
得知孟醒时决定和颜眠舟一起暂时搬去帝都，秦馥等人本来没什么意见；但当孟醒时说明孩子们都留在石港市的时候，他们一齐炸了，坚决反对。
连平时话很少的白石都久违地在孟醒时面前摸出那柄锋锐的菜刀，慢慢地道：“我去砍了他。”
当初白石的菜刀指向的是自己，现在指向的是别人。孟醒时不知道该不该为此而欣慰，但还是连忙把白石的手按下：“不许伤人！跟眠舟有什么关系？”
已经十一二岁模样的沈钥蓝酸溜溜地道：“百分百是他蛊惑的爸爸！”
“本来我们过阵子就要去帝都的嘛。”孟醒时无奈地道，“别忘了希洛已经快从封闭式训练中结束，首场演唱会就在帝都。”
秦馥反驳道：“问题不在爸爸去哪里，而在于爸爸去哪里却不带我们！”
“你们现在都有事情要做，再说我也就是提前过去几天而已……”
“几天的时间够你被颜眠舟吃干抹净多少次了！”沈钥蓝痛心疾首，“爸爸！你对你自己的天真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
孟醒时深吸了口气，把沈钥蓝拎起来按在膝盖上，“啪”地抽了一下屁股。
沈钥蓝呆滞了。
孟醒时看了眼他的表情，又抽了一下，才把他放下来，板着脸道：“你才多大就学了些不三不四的说法？以后不许你看电视了！”
沈钥蓝：“……重点是这个？”
他本来都准备好哭了，被孟醒时这一训都不知道该不该哭，眼眶憋的发红。
孟醒时的口吻缓了缓：“眠舟不管说了什么，做决定的都是我。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绕着我转，确实也该独立一下。”
秦馥不满地道：“我们本来就是为了爸爸而来，为什么要独立？”
白石没有保持沉默：“不需要。”
孟醒时不到三十岁就产生了养育叛逆期孩子的头疼感。他下意识想学着当初他爸教训他的时候直接用父母身份压迫，但立刻想起颜眠舟才说过的“发泄情绪不利于事情解决”，表情缓了缓。
他斟酌片刻，坦诚地问：“因为我舍不得你们。”
三个儿女愣了一下。
“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但现在我心里已经把你们当成了我的家人。”孟醒时说这些话其实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强迫自己没去逃避，语调缓慢地道，“你们或许想的是完结之后就可以离开，但我内心更想你们能长久地跟我在一起，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秦馥默然，半晌之后才道：“可是这和爸爸自己去帝都有什么关系？”
“我希望你们能够建立属于你们的、在这个世界的联系。”孟醒时眼神温润地落在三个曾经威胁他的孩子身上，“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你们的联系如果只有我，那太过脆弱。就像希洛，他已经建立了一套他自己的交际关系，所以他才能任意行动、不担心被这个世界立刻驱逐，你们呢？”
秦馥与白石对视一眼，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孟醒时知道自己猜对了，微微叹口气：“并不只是这次，我发自内心希望你们能够有自己的生活。”
秦馥抿了抿嘴，挽了挽鬓角的头发，才道：“我可以退一步，我们三个只带一个——爸爸，希洛还没抓到，你身边至少得留一个保护你的安全。”
“裴火和徐雁回都在帝都。”
秦馥想也不想就强调道：“我们的人。”
孟醒时想了想，妥协了：“问题是带你们谁去？”
白石和秦馥一起看向了泪眼汪汪的沈钥蓝。
从孟醒时说了那一长串话开始，沈钥蓝就感动得眼泪吧嗒吧嗒掉。
见弟弟妹妹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努力吸了吸鼻子，含混不清地道：“我会保护好爸爸的。”
孟醒时见他们居然没有争，诧异地道：“我还以为你们会觉得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啊。”秦馥撇撇嘴，狠狠地在沈钥蓝脑袋上揉了一圈，“但是爸爸希望我们建立自己的社交关系，那我和白石的工作就不能随便丢下——从这一点来说，我俩都比蓝蓝更进步。”
她眼神挑了一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钥蓝，“爸爸肯定会更喜欢我们的。”
沈钥蓝揉了揉眼睛，咕哝道：“我也会努力的。”
孟醒时怔了怔，心头有股暖流缓缓溢出，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忽然伸出手，把大中小三个人一起抱进怀里，低声道：“你们每一个爸爸都很喜欢。”
第48章 新的来客
颜眠舟在帝都二环租下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尽管颜眠舟表示过不需要, 但孟醒时坚持和对方AA房租。
不过帝都的房租比他们石港市实在是贵太多了……孟醒时难免心疼地想。
算算这些孩子们来到他身边几个月，他的经济状况一直处于入不敷出阶段，全靠之前攒下的存款。即便填旧坑也进入了收费阶段, 收益比起当初开文连载依然大幅度下滑。
这倒是很正常, 当初的读者跑光了不说, 剩下的也会谨慎决定要不要继续卖买, 万一作者又坑了呢？孟醒时只能自食其果。
想要多赚钱就得多写，孟醒时在算过现在的收支平衡之后, 打鸡血一样连续日万了好几天，等热情退却之后又萎靡了下来。
来到帝都之后, 颜眠舟每天早上要去《血缨》制作组商讨剧本, 到下午五六点才回来，晚上则风雨无阻地码字。
孟醒时尤为佩服颜眠舟这种意志。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
希洛所在的TAGL封闭式集训即将结束，已经官宣十天后会在“星巢”会场召开演唱会展现集训结果, 这几天已经在逐步放票。
孟醒时这几天定好了闹钟，票放出一波就上去抢一次——很可惜一直都没抢到。
除此之外，他带着沈钥蓝提前去星巢会场调查, 一方面查探希洛有没有布置什么陷阱，另一方面提前看好逃跑路线。
如果打得过希洛，那就是防备对方逃跑；如果打不过希洛，那就是他们自己跑。
沈钥蓝听到后一种答案之后相当不悦：“爸爸怎么能涨别人志气？现在希洛恐怕未必打得过我。”
“连你也打不过？”
“什么叫连我？”沈钥蓝不高兴了，“爸爸不会以为我很弱吧？”
孟醒时低头看了看快长到他肩膀高的沈钥蓝, 迟疑了一下：“没办法, 你爸我是个以貌取人的俗人。”
沈钥蓝现在看起来约莫有十三四岁，有了喉结, 身高也蹿了起来，但脸上还是带着稚气。
沈钥蓝嘟囔道：“爸爸别忘了, 我来到爸爸身边可是一直在融入这个世界的。希洛就算比我做得好一点，现在受伤的情况下也不会强过我。”
孟醒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
“你有像秦馥那样的超自然力量吗？”
秦馥设定是厉鬼之王，沈钥蓝设定只是个普通人学霸。
沈钥蓝骄傲地挺起胸膛：“我知识水平高！”
你的智商和知识水平都很高，但你的恋爱脑弥补了这一点……孟醒时腹诽了一句。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否则沈钥蓝肯定又要哭鼻子。
孟醒时委婉地道：“希洛可不会因为你智商高就害怕。”
“我可以用世界权柄。”沈钥蓝认真地道，“只要希洛出现，我动用世界权柄把他拉进我的世界，立刻就能生擒他。”
孟醒时直到这些文中世界可以小范围展开属于他们的世界权柄：“不是说会被这个世界排斥？”
“稍微动用一下还不至于。”沈钥蓝道，“次数太多影响太大的话才会被排斥出去。”
说到这里，孟醒时忽然产生了一个疑惑：“如果希洛来袭击我的时候动用世界权柄，我们是不是活不下来？”
沈钥蓝歪了歪头：“秦馥和弗莱德没到爸爸身边的时候，如果希洛展开他的世界把爸爸收进去立刻就跑掉，没准真的会成功。”
“为什么他不这么做？”孟醒时思考的就是这一点，“按照之前的表现来看，希洛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杀死我，为什么不选择最有把握的方法？”
希洛的人设也不是会轻视敌人的人。
沈钥蓝想了想：“说明希洛的目的不是、至少不只是杀死爸爸。”
孟醒时摸了摸下巴：“这也许是好事。”
沈钥蓝诧异地看着他。
“这说明希洛没有我之前想象中那么……决绝？偏激？你懂我意思就好。”孟醒时放下手，脚步都轻松了些，“他有其他目的，不就更好谈判了吗？”
沈钥蓝撇撇嘴：“我认为还是把他打服了更好。”
父子俩回到家，孟醒时熟练地点开外卖平台：“你想吃什么？”
沈钥蓝趴在沙发上，双目放空：“我想吃白石或者江福做的菜。”
孟醒时无奈地道：“那我给你做一点？”
“煮泡面吗？”沈钥蓝吐槽道，“还是我给爸爸做吧！”
孟醒时哭笑不得：“算了，点外卖吧。”
沈钥蓝低声自我安慰：“晚上颜叔叔会带好吃的回来、晚上颜叔叔会带好吃的回来……”
孟醒时好笑地道：“你现在对眠舟倒是没意见了？”
称呼都变了。
沈钥蓝理直气壮地道：“因为他每天都在忙，没有空勾引爸爸嘛！认真工作的男人总是值得夸奖的。”
孟醒时哭笑不得。
点了外卖等送达的过程中，孟醒时顺便点开Q，随后被一连串at消息刷了屏。
“巧心”在群里和私聊在疯狂喊他。
【巧心】：“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巧心】：“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巧心】：“救命啊我被变态缠上了！”
【巧心】：“你告诉我你家的小孩是真的小孩吗？”
【巧心】：“我得搬家躲起来了！”
孟醒时往上翻了翻，看着一长串聊天记录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条跟其他风格格格不入的消息上，脑内瞬间闪过了一个猜测。
他迟疑了一下，回复起来。
【醉后星河】：“发生什么事了？”
【巧心】：“！哥啊你终于出现了！能不能打个电话？”
孟醒时把号码发过去，一分钟不到就接到了沈银砂的电话。
沈银砂的声音还有点发抖：“我前几天不是说过，我们宿舍楼下半夜有个人在徘徊吗？昨天晚上我出去玩过了点，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他——他、他是个变态啊！”
“怎么说？”
“他一见我就把我扛起来带走了，还给我的脖子和手腕上套了项圈和锁链！”沈银砂声音哽咽，“我不玩字母啊！就算他确实对我胃口我也不玩！”
孟醒时一怔：“那你报警了吗？”
“当然！”沈银砂愤愤地道，“但是今天早上我收到警局给我的消息，说那人莫名其妙失踪了，警方会对我进行隐形跟踪保护，让我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有点熟悉啊这个剧情……孟醒时想了想，慎重地问：“为什么你会问我孩子的事情？”
沈银砂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才小声道：“那个变态喊我爸爸。”
孟醒时：“……哦。”
“虽然我不这么玩，但我听说很多人会养‘狗’，玩这种调教游戏，也不乏情侣一起玩的。”沈银砂干巴巴地道，“我不是怀疑你们玩这个——啊你们就算玩这个也是你们的自由，只不过、呃……”
孟醒时听沈银砂一直吞吞吐吐的，略微斟酌之后，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说他是你写过的某本文？”
沈银砂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所以不是我得了精神病出现了幻听？”
孟醒时用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打开，浏览起“巧心”笔名下的作品：“当然不是。他有说是你哪本吗？”
沈银砂再度沉默，片刻之后才略难以启齿地道：“不是我写过的小说，是我写的黄文……”
孟醒时：“……”
他猜到了沈银砂周围也出现了文中世界，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文中世界。
难怪这个文中世界一见面就搞一些很黄暴的东西……
孟醒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上笑意：“他有说他的目的是什么吗？”
沈银砂这次倒是没卡顿：“他说是来报恩的，说他是极少数黄文也写得很完整的小说。”
孟醒时心理顿时不平衡了：这都能报恩？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安慰道：“既然是来报恩的那不挺好的吗？好好相处就行。”
沈银砂气急败坏地道：“谁要他这样报恩啊！他报恩的方式满足我的性癖——呸，是满足他以为的我的性癖！用的都是当初我写的那些……我写的时候只是幻想！没想过真的自己尝试！”
孟醒时不太敢去想沈银砂到底在那篇黄文里写了什么：“有危险吗？”
“……那、那倒是没有。”
孟醒时听出沈银砂语调中的扭捏，试探着问：“你已经想接受他了？”
“……你滚啊！”沈银砂骂了一声挂了电话。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打了过来，“正经点，你既然知道，也就是说你的孩子也是这个、这个文中世界？”
“对。”孟醒时不无心酸地道，“不过我的孩子们都是来催更的。”
沈银砂犹豫片刻，问：“他们不会伤害你？”
“一开始也有这种倾向，不过他们的目的都很单纯，顺着毛捋是能够成为家人的。”孟醒时诚心诚意地道，“既然你的孩子是来报恩的，那更容易相处和沟通，你可以多跟他聊聊，让他以正常人的方式报恩。”
“嗯……我可以试试——但他好像是有点超自然力量的……”沈银砂又开始吞吞吐吐，“就，既然你身边有信得过的……能不能来给我壮个胆？”
这倒不是问题。孟醒时确认道：“我现在在帝都，你什么时候要保镖？”
“你怎么跑那去了？”沈银砂痛苦地呻吟一声，“他给我留了消息，今天晚上就要跟他再碰面了。”
他声音忽然上扬，“对了，是不是颜——”
随后又跌落下去，“算了，就算颜老师身边也有文中世界，八成现在也跟你一起在帝都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被你一说怎么显得这么奇怪？孟醒时斟酌了一下：“我的孩子们倒是没有都跟来，你约定个时间，我让他过去保护你？”
“真的？”沈银砂惊喜地道，“你是我的亲哥、亲救命恩人啊！”
孟醒时收下沈银砂的感激涕零，问清楚了沈银砂所在的位置和预定的时间，挂断电话之后斟酌要白石还是秦馥过去。
考虑到对方是本黄文，以貌取人潜意识依然觉得秦馥是高中女生的孟醒时决定让白石出马。
他拨给白石，把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
白石在电话里回了个简单“嗯”。
孟醒时还有点不放心，叮嘱他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也可以向宁开颜等颜眠舟的孩子求助，不要抹不开面子。
白石耐心地听完爸爸所有的啰嗦，认真地回答：“我记住了。”
孟醒时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叹息一声：“体会到一点父母对小孩独立行走的担忧了。”
沈钥蓝旁听完全部，吐槽道：“白石只是言语表达能力差了点，不是傻子。”
“你没当过爸妈不知道当爸妈的担忧。”
沈钥蓝无语，转而好奇地道：“这是第三个写的文成精的人了，和爸爸、颜眠舟之间有什么共性吗？”
孟醒时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感觉没什么共性。”
他们写的题材、内容都不一样，成精的这几本文的体量、热度也相差极大。
但孟醒时忽然想起颜眠舟在芜荫镇时跟他闲聊说过的话。
颜眠舟认为，所有文中世界来到他们所在的现实世界，都和孟醒时本人有关系。
孟醒时脑内忽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难道是因为沈银砂认识了我，才导致他的文成精？
第49章 世界
晚上颜眠舟回来时, 带着裴火一起回来了。
沈钥蓝看到裴火便眼前一亮，兴冲冲地扑进了裴火怀里。
裴火抱十几岁的沈钥蓝和抱四五岁的一样轻松，还特意转了个圈。
孟醒时无奈地道：“都多大了还要抱？裴火你也别太惯着他。”
“无妨。”裴火将沈钥蓝放下, 沉稳地回答, “兄长喜欢就好。”
沈钥蓝嘟囔道：“这个称呼太古了, 你应该叫我哥哥！”
裴火沉默片刻：“还好。”
颜眠舟将遮阳伞挂在衣架上, 随手将领带扯松，顺口问：“今天的一万字码完了？”
这样的天气, 他依然穿着长袖衬衣，甚至还打了领带, 汗水濡湿了领口与袖口, 甚至从发尾滴落，让他看起来像刚淋了一场雨。
孟醒时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能不能不问这么伤心的问题？”
他打鸡血日万之后，颜眠舟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关切”地问一句。
也亏颜眠舟督促, 孟醒时才能保持自己码字的频率。
颜眠舟闷笑一声，解开衬衣的前两颗扣子：“我去洗澡。”
等颜眠舟湿着头发穿着浴衣出来，孟醒时迫不及待地问：“你看群了没？”
“哪个群？”颜眠舟擦着头发上的水, 抱歉地道，“我基本没看手机。”
孟醒时将沈银砂也遇到了文中世界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自己要白石过去帮忙的安排也说了。
颜眠舟微怔，仔细想了想，顿时失笑：“沈银砂应该不会受到伤害, 不过白石过去估计会帮倒忙。”
孟醒时疑惑：“为什么？”
“沈银砂最喜欢的角色是谁？”
孟醒时对沈银砂了解不多, 迟疑了一下：“总不会是白石吧？”
颜眠舟颔首：“虽然现在还没有定论，但文中世界的诞生跟创作者的心态有重要关系是可以推理出来的。我认为创作者越认真、文中世界诞生的可能性越高。”
孟醒时一点就通：“你该不会是想说沈银砂那本黄文是以白石为原型写的吧？”
颜眠舟笑了起来：“他说过, 他是白石的梦男。”
白石去和以白石为原型创作的黄文主角碰面和梦男作者碰面？孟醒时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吧？”
他相信白石是个稳重的人。
“应该不会打起来。”颜眠舟看了眼手机，眉眼舒展开来, “嗯，开颜跟着一起去了，那更安全了。”
孟醒时松了口气。
颜眠舟瞥了眼他的神情，略微沉吟之后道：“我以为你会不太高兴。”
“啊？”孟醒时没懂，“我不高兴什么？”
“我听说有些作者不喜欢其他人YY自己的角色。”颜眠舟挑了挑眉，“尤其是纯粹的黄文。”
孟醒时挠了挠头：“啊是吗？我倒是觉得还好，本质上就是同人嘛。我还是分得清原型角色和同人角色的。”
他转而一想，“如果对方知道白石就是他的原型，会有什么感想？”
“这要看具体的人。”颜眠舟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道，“比如裴火，对自己的原型就不太在意。”
裴火听到他的名字转过头来，认同地颔首。
“但是江福就有些嫉妒原型，所以我很少会在他面前提《玄金冕》里的角色。”颜眠舟笑道，“虽然我没看过沈银砂的那本黄文，不过可以推测一下那本文的主角大部分应该依托于白石的人设，对少部分进行了修改……你觉得是哪部分？”
孟醒时这次回答得很快：“那肯定是对沈银砂自我带入的角色的感情与欲望。”
颜眠舟颔首：“按你所说，那位文中世界的目标是用黄文中的play来报恩，可以窥见沈银砂在写文时必然是让自己代入的角色和以白石为原型的角色相爱。”
没想到孟醒时摇了摇头：“这倒也未必。也有可能是被强迫、被调教……呃，不，不是说我。相爱互相配合性癖是表界的玩法，里界花得多了，反正幻想不会真的受伤。”
这是孟醒时基于沈银砂的反应的判断。
见颜眠舟略带惊讶的表情，孟醒时反而更惊讶：“你没看过类似的吗？”
颜眠舟静默片刻，回答道：“我家教比较严，家里禁止我接触所有类似的东西。后来开始写作之后也基本找资料和优秀的小说填充自己。”
竟然有人二十多岁了没接触过这些？孟醒时震惊了，很想问颜眠舟自我奖励的时候难道都是凭空幻想吗——不过这个问题太私密，孟醒时不好意思问出口，只能夸奖道：“眠舟是我见过最清纯的男人。”
颜眠舟挑起一边眉毛，感觉孟醒时在嘲笑他。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论是哪种，文中世界对创作者的执着与占有欲是不会变的，你猜当他看到原型的白石会有什么感想？”
孟醒时默然：“嫉妒……沈银砂不会有事吧？”
颜眠舟看了眼手机，笑道：“那边已经结束了，对方——嗯，叫白岩——与沈银砂达成了和解，会用正常人报恩的方式与沈银砂相处，条件是沈银砂要解决他的住处与三餐。”
按理说小说成精应该不需要吃人类的三餐，不过考虑到白岩是以白石这个饕餮胃口为原型，贪吃也理所当然。
孟醒时多少放心了一点：“那我给沈银砂留言叮嘱一下。”
颜眠舟没有阻拦，只是提醒道：“这毕竟是他们父子的事情，不要过多干涉。沈银砂有需要向我们求助另说。”
孟醒时点点头：“我知道。”
……
和沈银砂聊过之后，孟醒时完全不担心了。
沈银砂已经脱离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对自己和白岩的事情随口提了两句，开始追问白石是不是《我菜刀也胃肠不利》的主角。
【醉后星河】：“是，你想干什么？”
【巧心】：“哎，这个……”
【巧心】：“以后你管我叫兄弟，我管你叫爸，咱们各论各的！”
【醉后星河】：“……想都别想，我没你这种不孝子。”
【巧心】：“呜呜。”
【醉后星河】：“你还是小心点你儿子，对别人发骚小心他变病娇。”
【巧心】：“已经跟他谈妥了！那是他认知错误，已经在纠正了。我儿子乖得很，你别乱说啊。”
孟醒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得知沈银砂居然已经从白石那里要到了电话号码，孟醒时不禁有些担忧：他不会真的多个儿媳妇、不，是儿婿吧？
但孩子的恋情他应该干涉吗？孟醒时又陷入了两难之境。而且他能怎么干涉，拿一叠钱砸在沈银砂面前让他离开白石？不，更有可能是沈银砂给他砸一叠钱让他同意……
孟醒时这一纠结差点失眠，第二天快中午了才顶着黑眼圈起床。
颜眠舟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敲着电脑，对他微笑举杯：“早。”
孟醒时打了个哈欠，疑惑地道：“今天不上班？”
“嗯，剧本讨论告一个段落了，编剧们放了两天假。”颜眠舟放下茶杯，“刚好精修一下最近的稿子——你今天要出门？”
“嗯，去国家图书馆。”
《书里什么都有》进度过半之后，男女主之间的情感拉扯进入了相对稳定的阶段，孟醒时打算在这一段加入双方彼此在学业事业上的奋斗。设定沈钥蓝是学霸，虽然不需要详细去写真正专业的那些知识，但是什么都不写会让学霸设定过于虚浮，所以孟醒时打算去查阅一些相关专业的书籍。
这部分资料其实孟醒时当年开文之前有收集，奈何换电脑之后都丢光了。
颜眠舟并未要求一起行动，只提醒道：“带上蓝蓝，注意安全。”
“去图书馆的话……”孟醒时不是很想带沈钥蓝，但想想希洛现在可能已经在帝都某个地方准备演唱会了，没有拒绝。
沈钥蓝满意地点点头。
来帝都之后他对颜眠舟亲近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颜眠舟忙于工作不再天天跟爸爸黏在一起，还会很大方地提醒爸爸带着自己。
颜眠舟目光在沈钥蓝脸上一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摇摇头。
……
沈钥蓝有一点好处，就是遵循了原著的学霸人设，枯燥晦涩的资料对他来说如同甘霖，一头扎进图书馆如饥似渴，比孟醒时还要专注。
孟醒时在图书馆电脑上筛选了一下要看的书，借了两本才翻开第一本，就感觉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孟醒时想了想，去了洗手间接通：“喂？哪位？”
电话那边传来了冷冰冰质感的少年声线：“尊敬的父亲，好久不见。”
孟醒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捏紧了手机：“希洛？”
希洛的声音依然冰冷：“想和我商量什么？”
这电话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孟醒时定了定神，不打算放弃与希洛和谈的机会：“我打算修改《弑神之路》的结局。”
一声嗤笑从手机另一边传来：“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的解决我的办法？”
“不是解决。”孟醒时声音沉了沉，“我搞明白了一些事情：所谓创作中蕴含的情感是什么，一个结局到底是我描绘的故事里自然而然导向的结果，还是创作者强行掺杂的个人观点扭曲出来的结果。”
希洛沉默了两秒，语调依然带着嘲讽：“那又如何？即便你现在改掉那些设定和那个愚蠢的结局，也不会影响我，仅仅只是诞生一个平行世界。”
“对，所以是在原来的结局上改写的。”孟醒时放缓了声音，“原来的设定不会变化，世界毁灭也无法避免，但可以保留一颗种子——就是莱茵。”
“呵，种子？”希洛讽刺地道，“你不会以为你让那个蠢货活下来，就能让我心软吧？更何况世界毁灭了，他一个人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并不是莱茵一个人活下来，而是莱茵作为整个世界的种子活下来。”孟醒时纠正道，“我只是有这个思路，具体怎么安排还要琢磨。”
希洛冷笑道：“所以呢？你送那些难吃的蛋糕给我，就是想告诉我你还在准备？要是真有诚意，就该把结局直接更新上去再来找我。”
孟醒时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是想先跟你道个歉。”
电话那边寂然无声。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的创作者，担不起你们的‘父亲’，但我希望能尽力去弥补。”孟醒时仰起头，透过厕所的窗户看向被局限在方格内的天空，轻轻地道，“我并不奢望能立刻和你化干戈为玉帛，我只是希望你暂停你的脚步等一等。”
这是孟醒时想要联系希洛的最重要的原因。原著的希洛偏激又疯狂，在某些事情上很有耐心，但有时候又急躁得一刻都停不下来。
孟醒时很怕希洛会孤注一掷。
并不只是担心自己受伤害，更担心希洛的孤注一掷是飞蛾扑火——倘若希洛消失了，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了。
这一次手机那边长久地沉默了下来，最后只传来两个轻飘飘的一句话：“你看错人了。”
孟醒时一愣，电话已经挂断了。
看错人了是什么意思？
希洛在意的东西和他想的不一样吗？
孟醒时困惑地抬起头，随后看到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
……
沈钥蓝倏然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爸爸？”
他失去了对爸爸的感应。
作为一本校园恋爱文，他确实没法在现实世界动用多少超自然能力，但不代表作为文中世界的他很弱。
一直在融入这个世界的沈钥蓝能随时感应到孟醒时的位置，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直接展开世界领域，把孟醒时拉入自己的世界保护。
但就在刚才，孟醒时的气息消失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
“希洛就在这里！”沈钥蓝的瞳孔中微微闪烁起一丝浅金色的光芒，眯起眼睛看向了图书馆内的人群。
无形的力量快速掠过，覆盖了整座图书馆。
灯光忽然闪了闪。
所有人都没察觉发生了什么。
但有个人还完书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图书馆的感应门没有自动打开。
此刻如果他强行离开图书馆，就会发现外面不是熟悉的帝都街道，还是一片虚幻的线条，仿佛整个图书馆被丢到了另一个尚未完成的世界中。
……
孟醒时离开厕所，看到外面已经不是图书馆，而是如同中世纪欧洲的大礼堂。
礼堂内站满了穿着晚礼服、头戴假发的男男女女，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面色苍白如尸体，眼珠青黑无神，指甲尖锐锋利，动作也僵硬无比。
都是活尸。
孟醒时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停了几秒。
他很想说一句“打扰了”然后重新回到厕所，但厕所几个隔间内也出现了拍门声——孟醒时不是很想猜测那里面都是什么。
孟醒时轻轻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试图冷静分析：这里显然不是正常的世界，看风格像《弑神之路》里希洛的宫殿……难道他被拉到希洛的世界里了？
如果真是这样，希洛就算玩死他，现实中的人也不会发觉……
但希洛现在没有出现。
——为什么希洛突然发难？为什么动用了世界权柄却只是把他拉进来、没有立刻对他出手？
这些疑惑在孟醒时脑内绕了几圈，慢慢沉淀下去。他再次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离开厕所，沿着墙边尽量缓慢地绕向了像是大门的地方。
这些活尸像失去了操控的提线木偶，只会机械地在原地走动，完全没有察觉孟醒时的存在。
孟醒时稍微松了口气，忍耐住恐惧与焦躁，慢慢绕到大门，随后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这一段长长的隧道黑暗深邃，孟醒时时不时感觉自己踩在什么会动的东西上，不敢猜测是什么，只能气喘吁吁地尽快跑。
——回头真得开始健身了，这才跑了几步路就喘起来了……要是能练出颜眠舟那种体格就好了。孟醒时脑内不合时宜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当他终于冲出光明的时候，脸上的欣喜还未完全绽放，便凝固在了原地。
面前是一片荒芜辽阔的雪原，但冰雪已经被死亡染成了黑与红的颜色，到处都横着不同种族、不同职业的尸体与碎裂的武器。
这些尸体与武器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掩盖了死亡的惊悚与悲凉。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雪原各处都长出了鲜嫩的蘑菇，无风自动、摇摇摆摆，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又滑稽又诡异。
寂静的雪原中，头发如雪一般洁白的希洛站在一片空地上，一双鲜血般的瞳孔冷漠地凝视着孟醒时。
他的身边是一位一身银白盔甲的骑士，手持镶嵌黄金的魔法长剑指向希洛，骑在一条黄金龙的背上，看起来英武霸气。
一切都像被按了暂停键，连雪花都凝固在半空。
孟醒时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弑神之路》大结局之前的混战之地，荣耀雪原。
莱茵将在这里斩杀希洛，踏过希洛的血走入至高神殿，得知可笑又残忍的真相。
孟醒时微微吐了口气，发现自己居然冷静了下来。
——希洛是想在这里杀掉他，满足一些仪式感？
当他抬起头与希洛对视时，发现希洛鲜红的瞳孔中居然没什么情绪，深沉如一口枯井。
但希洛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孟醒时。
孟醒时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搓了搓冻得发冷的手背，正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古怪的沉默，忽然发现漫天凝固的雪花动了起来。
那些雪花聚拢在一起，变成一柄锋锐的冰雪长剑，对着孟醒时当头狠狠劈了下来！
孟醒时眼眸一凝，大脑内一片空白。他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让他快跑，但两腿像被冻住一般一动不动，任由他眼睁睁看着那柄能把他劈成肉酱的长剑砸了下来。
这时，孟醒时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暖意。
冰雪长剑在他面前忽然消融成水，化作点点雨水洒落在地。
孟醒时下意识转过身看向了身后。
方才的中世纪欧洲宫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中式皇宫，琉璃砖瓦流光溢彩、朱红墙壁端庄大气、青砖白玉堆叠成宽阔的大道，尊贵与霸气交融在一起，霸道地强行侵占着雪原枯寂的景色。
孟醒时仰起头，隐约看到这座富贵的皇宫中央最高的宫殿前的丹陛之上，站着一个头顶十二旒冕、身穿玄金长袍的模糊身影。
第50章 是不是
孟醒时几乎看得呆了。
尽管还没有任何证据, 他的脑袋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还是《玄金冕》！
他正式开始写作生涯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描写古代的太子颜玄历经后宫斗争、前朝波澜、沙场争锋，一步一步走上皇位的故事。
荣耀雪原是《弑神之路》的世界, 这片皇宫就是《玄金冕》的世界？
那岂不是说……
就在孟醒时脑内一瞬间冒出各种念头的时候, 希洛忽然动了。
漫天的风雪呼啦啦向皇宫袭来, 有不把皇宫淹没誓不罢休的气势；但那些风雪呼啸到半路就化为点点雨露落在地上, 将冰雪融化，露出下面的青砖绿瓦。
孟醒时听到了希洛的一声冷哼, 本能地回过头，发现希洛与那片雪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跑了。
孟醒时微微一怔, 旋即反应过来, 猛然扭头看向了皇宫中央的那个人影。
那人转身向宫殿内走去，袍袖一拂，整个皇宫的场景开始变得黯淡虚幻。
“等等——”孟醒时下意识喊出声, 向前伸手，随后握住了冰冷坚硬的东西。
他眼前一花，发现自己重新出现在图书馆的厕所里, 右手刚好握住了门把手。
孟醒时怔了怔，拉开门，正对上一张大脸。
那人被吓了一跳：“干什么？”
孟醒时脑袋卡顿了一会才回过神：“啊，没事，请进。”
那人嘴角抽了抽, 似乎很想说点什么, 但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冲进了厕所。
孟醒时走出厕所, 看到的是一片正常的图书馆，不觉得有点恍惚：刚才难道是自己在厕所里睡着做了梦？
他怔忡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发现之前的书还保持着自己翻开的页码，耳畔还能听到周围人翻书与低声交流的声音……
“自动门修好了？”
“连消防通道的门都打不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孟醒时正思考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身体一紧，整个人都被别人抱住：“爸爸！”
“蓝蓝？”孟醒时回过头正要说话，随后声音卡住，“你怎么了？”
抱住他的沈钥蓝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语调带着点哭腔：“我还以为把你弄丢了！”
眼前的沈钥蓝不再是之前十四五的模样，反而退化到了七八岁的状态！
孟醒时震惊地问：“你怎么变小了？”
沈钥蓝揉了揉眼睛，嘟囔道：“稍微动用了一下世界权柄。”
孟醒时一怔：“刚才不是我的幻觉？”
沈钥蓝同时问：“刚才爸爸是被希洛抓走了吗？怎么把你放回来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图书馆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孟醒时拿起书本：“我们先出去。”
……
在附近找了个公园，孟醒时和沈钥蓝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了一遍。
发觉感应不到孟醒时的气息之后，沈钥蓝当机立断将整个图书馆都收入了自己的世界，防备希洛逃脱；但之后他仔细甄选每一个人都没找到希洛的踪影，正怀疑是不是希洛已经跑掉的时候，随后就察觉到孟醒时的气息重新出现。
孟醒时讲述完自己的经历之后，率先提出了自己疑问：“你觉得那是《玄金冕》吗？”
沈钥蓝难得脸上阴晴不定，气鼓鼓地嘟起嘴，半晌之后才回答：“应该是。相关的描述对得上，而且其他人的小说没有理由救爸爸。”
猜测被确定，孟醒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玄金冕》也来到这个世界了……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你知道他吗？”
沈钥蓝摇摇头：“我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秦馥和白石，连希洛都没见到。”
提到希洛，孟醒时回想起一个细节：“希洛对《玄金冕》的出现似乎不太意外……他早就知道了？”
沈钥蓝的脸色更臭了：“两个狡诈的混蛋。”
孟醒时看他还在生气，好笑地问：“你气什么？人家不是救了我吗？”
沈钥蓝表情转为委屈：“他们都比我厉害，居然能在我张开的世界里进进出出，我还没察觉到！”
孟醒时懂了，揉了揉沈钥蓝的脑袋：“没关系，你还小嘛，他们没准都偷偷在这个世界藏了好久……”
沈钥蓝气鼓鼓地盯着孟醒时：“我也一直在融入这个世界啊！爸爸！我觉得问题还是因为这两本你都写到了结局，但我才写了一半！我认为你接下来应该日更万字或者两万字加快我的完结！”
孟醒时：“……”
他转开了话题，“我觉得这次希洛的出现很奇怪。”
沈钥蓝知道爸爸在故意转移话题，但没有计较，皱着眉道：“确实哎，他把爸爸收进自己的世界好一会才对爸爸动手，简直就像……”
“就像故意在等《玄金冕》出手。”孟醒时接了下来，同样皱眉，“假设他早就知道《玄金冕》的存在，这次故意勾引他出手的目的是什么？确定对方的状态和身份？为什么？”
沈钥蓝的重点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我倒是觉得希洛笃定《玄金冕》会出手比较奇怪。”
孟醒时一愣。
“我们三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爸爸的态度都不算好，希洛更是一开始杀意甚坚……在爸爸没有和《玄金冕》有过交流的前提下，希洛为什么确定爸爸有危险他就会来救？”沈钥蓝分析完之后下了定论，“除非希洛认为同样是断在结局之前的《玄金冕》有坚决站在爸爸这边的理由。”
孟醒时皱着眉思考片刻，慢慢地道：“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了一个猜测——希洛这一次出手的目的是提醒我。”
沈钥蓝诧异了：“提醒爸爸？”
孟醒时点点头：“你看，我之前就说过，希洛本没有出手的必要，而且我的提议就算他不相信，至少也会考虑一下，看我能拿出多少诚意……有什么是他必须现在就把我拉进来的必要吗？就算试探《玄金冕》，何必让我看到呢？
“不过这样也有个问题，希洛提醒我的意义是什么呢？就算我知道《玄金冕》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只要《玄金冕》自己不想出现，我也没什么办法……除非——”
孟醒时和沈钥蓝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了下去：“除非《玄金冕》以伪装的身份出现在了我们身边！”
刹那之间，孟醒时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人的形象。
——都姓颜，外貌描述相似，年龄相似，性格……不是很相似，但有心算无心的话性格是可以伪装的……
孟醒时低头看向沈钥蓝，知道对方也想到了颜眠舟：“我记得你说过，文中世界彼此有另外的交流方式？”
因此语言表达能力比较差的白石可以和其他文中世界正常沟通。
沈钥蓝颔首：“但前提是对方有交流的意愿。打个比方就是我们可以用特殊波段发送信息，对方能接收，不过接收之后愿不愿意回复就是对面的事了。”
孟醒时进一步确认道：“所以你们无法确定一个人是不是文中世界？”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文中世界不会收敛自己的特质，很容易辨别，但一旦开始融入这个世界，就没法简单区分了。”沈钥蓝回答，“颜眠舟如果真的是《玄金冕》，那来到这个世界至少两年，分不出来。”
孟醒时回顾了一遍和颜眠舟相识的经历，想起颜眠舟说过两年前偷偷来见过他，想起颜眠舟只停留在口头上的父母与过去——他从未在颜家见到过颜眠舟与其他家人或者朋友的合影等记录。
越看越像……孟醒时按了按胸口，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很厉害：“如果他真的是……那他有什么目的呢？”
应该说，有什么目的是两年后才来找他呢？
沈钥蓝同样困惑于这一点：“文中世界对创作者都有执念，《玄金冕》也不会例外，他蛰伏这么久想干嘛？”
孟醒时回想起十几分钟前那片皇宫中孤高的身影，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忽然平静不少：“不管怎么说，他都救了我。眠舟也对我助力良多，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让我填坑、写续作，那这个手段至少比较温和。”
回顾和颜眠舟相识的所有经历，一直都是孟醒时在接受颜眠舟的帮助；这一次也一样，《玄金冕》的文中世界或许也想到了自己会暴露，但还是来救了孟醒时。
沈钥蓝虽然很不情愿，但没法否认这一点。
“还是想想怎么能试探一下颜眠舟到底是不是《玄金冕》吧。”孟醒时想清楚之后豁然开朗，“希洛心思多变，我们也只是猜测，不能完全当真。”
沈钥蓝酸溜溜地道：“再说《玄金冕》也不一定以男主颜玄的身份出现，没准是反派那个什么亲王，甚至哪个太监宫女呢？”
孟醒时一眼识破沈钥蓝的嫉妒：“你不会是因为多了个哥哥而不高兴吧？”
“哼！”沈钥蓝用鼻子发出重重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
回到他们合租的房子，颜眠舟还坐在沙发上专心码字，与孟醒时离家之前的姿态几乎没有差别。
见孟醒时回来，颜眠舟抬起眼眸，略带诧异：“回来这么快？”
紧接着看到缩水了几岁的沈钥蓝，皱起眉来，“看来发生了什么事。”
孟醒时略打量了一下颜眠舟，沉吟两秒后回答：“碰到了希洛。”
颜眠舟表情严肃起来，先仔细端详孟醒时：“没受伤吧？”
孟醒时摇摇头：“被救了。”
颜眠舟看向沈钥蓝：“蓝蓝救的？不愧是你爸爸的好大儿。”
沈钥蓝今天失了手，没法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接受颜眠舟的称赞，气势萎靡地趴在了沙发上。
颜眠舟轻轻挑眉：“发生了什么？”
孟醒时路上就思考过，不论颜眠舟是不是颜玄，遭遇希洛的事情都没必要瞒着他，便尽量还原地将遭遇希洛的事情详细诉说了一遍。
听到皇宫场景从希洛的荣耀雪原抢回了孟醒时，颜眠舟的双眸骤然亮起：“是《玄金冕》吗？”
孟醒时顿了顿，点头道：“我猜是。”
颜眠舟脸上肉眼可见地攀上了愉悦，字也不码了，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一旁：“这样看来，《玄金冕》选择的角色形象应该是男主颜玄，而且对你至少没有恶意……或许我还有见到他的可能。”
孟醒时仔细观察，没感觉出颜眠舟的惊喜有作伪的痕迹，内心的天平不免摇摆了起来：难道颜眠舟不是颜玄？
颜眠舟的喜悦很快平息，表情恢复一贯的沉稳，思索片刻之后道：“希洛这次出现得很古怪，甚至有些故意。”
孟醒时点点头：“我也感觉他好像故意引颜玄出手。”
“不错。从雪原内的景色来看，他还在被开颜的菌子束缚，强行驱动世界意志只会让状态更差。但提醒你注意到颜玄的存在有什么意义？是希望你和颜玄先打起来？”颜眠舟猜测道，“但颜玄救了你，你们之间和解的可能性远比内讧更大……又或者意识到颜玄的存在，对希洛就有足够的好处？”
孟醒时斟酌了好久，试探着问：“你觉得颜玄会藏在哪里？”
“以希洛这种另类的提醒方式来看，颜玄或许已经出现在你的生活中——”颜眠舟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眉头高高挑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醒醒，你不会觉得我就是颜玄吧？”
意图被识破，孟醒时内心暗叹自己不适合演戏的同时老脸一红：“瞎猜一下。”
颜眠舟表情微动，扫了沈钥蓝一眼，莞尔道：“我要是颜玄，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抓住，命令你立刻写结局。别忘了他是一个封建社会的帝王，还是历经磨难厮杀上来的，掌控欲只会相当恐怖。”
沈钥蓝翻了个身，警惕地看着颜眠舟：“说不定你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颜眠舟失笑：“我若是颜玄、有别的目的，你怎么敢带醒醒回来的？”
沈钥蓝一时没懂。
“按照你说的，希洛与颜玄在你展开世界权能的状态下彼此交锋没有被你发现，说明他们两个远远比你更强。如果我真的是颜玄，你带醒醒回来不是羊入虎口？你打得过吗？”
沈钥蓝顿时蹦了起来，挡在了孟醒时身前。
颜眠舟含笑的目光看向孟醒时。
孟醒时有些被说服，抓了抓头：“那还能是谁呢？”
颜眠舟思索起来：“颜玄至少不输希洛的话，就代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基本都在融入世界规则，而封建帝王的性格与三观至少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初期必然会造成很多冲突，可以从这方面考虑调查；
“另一方面更客观一些，从医药途径寻找痕迹。”
“医药？”孟醒时一怔，“为什么？”
颜眠舟叹口气：“你是不是忘记了，颜玄身体一直不好？”
太子颜玄自小遭受过毒害，身体外强中干，后来即便清了毒，但在殚精竭虑的斗争中没能好好保养，又在后期亲自征战沙场时受过不少伤，等到登基时已经有几分油尽灯枯的模样。
孟醒时原定的颜玄英年早逝结局并非空降BE，而是一点点铺垫起来的。
孟醒时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但他不是人类吧，人类的药对他有用吗？”
“融入这个世界的规则有两面性，一方面要压制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却也能享受规则带来的益处。”颜眠舟道，“白石能吃普通人的食物吃饱，底层原理是一样的。”
“那就是通过医药行业找气质明显格格不入、身体虚弱的人。”孟醒时下了定论，感觉并不简单，“不知道颜玄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不好确定具体时间。”
“姑且按照秦馥或者希洛他们过来的时间来算。”颜眠舟顿了顿又道，“也可以往前推一些，更稳妥。洛宓已经拿到了诊所资格证，可以让洛宓通过她的途径打听一下。”
洛宓效率真高。孟醒时诚恳地道：“又麻烦你们了。”
颜眠舟摆摆手，表情中多了些神往：“如果能见到颜玄本人，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
孟醒时盯着颜眠舟看了好久，还是没看出颜眠舟的对话和动作有没有异常。
难道颜眠舟真的不是颜玄？那些相似之处只是巧合？
孟醒时内心的困惑纠结了好几圈，最后凝结成团压在了心底。
回头找机会慢慢观察试探吧。
不过看颜眠舟对颜玄的向往，孟醒时联想到了另一个人：“你对颜玄的期待跟沈银砂有点像啊。”
颜眠舟的表情在脸上慢慢凝固，随后沉进了水底，转过头郑重地凝视着孟醒时：“不一样。”
他的语调太过郑重，孟醒时愣了一下。
“沈银砂是白石的梦男，我仅仅只是《玄金冕》的书粉，喜欢醒醒你描写的那个世界。”颜眠舟深褐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孟醒时，不自觉压低了的声音带着磁性与不易察觉的威严，“我从未、也不会想对《玄金冕》或者里面的哪个角色产生多余的感情。”
孟醒时被颜眠舟突如其来的严肃震慑，不自觉地应了一声。
等颜眠舟重新拿起笔记本电脑联系洛宓，孟醒时僵住的神经才重新变得活络，有些哭笑不得地想：他就是随口一说，也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澄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