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锚点(6)
顾云疆开车,他们下午先去了趟市中心的咖啡馆,约了喝的。顾云疆一个人下去拿,拎着两杯咖啡回来。
“没你的份。”顾云疆说,“你什么时候好了我什么时候请你喝。”
闻映潮:……
他不爱喝,他无所谓。
但是顾云疆,你还记得你自己也是个病人吗?
闻映潮偷偷决定,要趁顾云疆没注意,把他那杯咖啡倒了。
繁花之苑的药很管用。不出两天,顾云疆的手已经完全恢复,连疤都消失干净,不留痕迹。
闻映潮多看了几眼,才放下心。
学校在西城区,最边缘。离市中心远得很,许多大学都聚在那边,整个一圈被称作大学城,该有的都有。
平时清静,也不算偏僻。
澄海路上限速,顾云疆开了两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下车。”他替闻映潮拉开车门。
闻映潮解开安全带,从车上跳下来。
他早上刚在潜意识空间里梦见过,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学校。
哪怕七年过去,学校已不再是闻映潮记忆中的样子。
大门翻修过,升级了新的认证系统,更加智能。从外面看去,显著感受到学校面积的增扩,加盖了两栋楼。就连门口的花坛栽种的观赏花,都与当年的品种大相径庭。
唯有门口烫金色的“澄海大学”四个大字未变。
闻映潮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外套,他把兜帽戴上,拉得很低。
谭溪文亲自来接的他们,一早就等在门口。骂骂咧咧地把人迎进去。
“好久不见啊。”顾云疆还有闲心与他打招呼。
“嗯嗯嗯,好久不见,”谭溪文翻白眼,“非要挑今天找我吗?你知道我平时多忙吗?原本这半天假是用来和女朋友约会的!”
“是挺忙,我查过你的行程,除了今天下午都是满的。”顾云疆呛他,“难怪变秃了。”
“先养养头发吧,免得你对象嫌弃,给你推荐那生发剂用了没。”
谭溪文:……
他不知是先心疼他的头发还是先骂顾云疆。
“都是带那帮学生带的,”他唉声叹气,“愁死我了。留校任教,一留一个不吱声。”
正事不适合在外头讲,两人又聊了点没营养的话题。
闻映潮忍受着国王诅咒的频繁骚扰,面露不耐,他走在最后面,揪住顾云疆的衣角。
几人走进谭溪文的办公室,闻映潮关的门。
“本来这间办公室还有其他几个人,”谭溪文说,“但这个点只有我在,其他人要么休假要么在上课,上课的过会儿就回来了,且珍惜时间。”
“我们开门见山。”
顾云疆把咖啡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还是冰的。
“东西呢?”
顾云疆问着,目光移向闷头站在自己身后的闻映潮。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有什么用?为什么有线索当时不向天网通报,而是自己藏着掖着?”
“你别跟审犯人似的。”
谭溪文拆开咖啡包装,发现还是自己最常喝的那家,不禁失笑:“我怎么知道闻哥之后会做那么多出格的事情,你亲自下场揭发,我哪敢吱声。”
“他在我们毕业之前就给我了,让我帮他保管着,除非你来管我要。”
谭溪文边说边翻找柜子:“我真守信,这么多年都留着呢,没给他抛了。说实在的,要不是你前几天打电话来,我还以为我得带着这玩意入土。”
顾云疆问:“是什么?”
谭溪文从柜里拿出一个模样老旧的盒子:“我又没拆开看过。”
“只有你的权限能打开上面的锁,闻哥也没告诉我。”
说完这些,他往顾云疆身后瞄。
“你怎么不自己问他,他不就在你边上等着吗?”
闻映潮微微抬眼,迎上谭溪文的目光。
谭溪文瞬间感觉被冰了一下,眼周生疼,他不受控地一颤,收回眼去。
果然是冥渊之主……
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闻映潮,整个人都像深渊。
就算表面看上去再脆弱,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
“还有别的事吗?”谭溪文说,“没有就快走,我现在赶去约会还来得及。”
顾云疆接过盒子,自然不会当场打开,他掂了掂,并不重。
看来里面没装太多东西。
“没有了,”顾云疆说,“啧,老同学见面,连个叙旧的时间都没有。”
“你就别吓我了,”谭溪文开始收拾东西,“又被冥渊之主找又被天网找的,我还以为我沾上月蚀了。”
“再说,叙什么旧,我就算再好奇你和闻映潮发生了什么,你能说吗?顶天一句具体细节不便告知打发。”
顾云疆从善如流:“目前事件仍在调查中,具体细节不便告知,后续结果请等待官方通告。”
谭溪文:“谁让你补充完整了?”
他跑路得比谁都快,似是想要逃离,离这里最深的冰渊远些。
谭溪文倒不害怕闻映潮,也不芥蒂,然而恐惧由心而生,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人总是下意识顺从本能。
闻映潮拨动限制环的数字,赶在谭溪文出门前开了口。
“谢谢。”
谭溪文的背影一停。
“多客气啊,还和我说谢谢。”
他没回头:“几年没聚过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去咖啡馆吧。”
说完,谭溪文没等回应,匆匆地走了。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不知所谓的芥蒂从何而来,如果仅仅是因为繁花之苑对于闻映潮那些夸大其词的传闻,倒也太荒诞了。
谭溪文走出实训楼。
关于盒子的记忆过于久远,后面毕业后他继续学业,人生纷繁的事物占据,如此多年,有时几乎会忘掉这件事。
但前些天顾云疆的通讯拨来,他去回想,发觉竟如昨般清晰。
原来还算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闻映潮来找他的那个晚上,谭溪文正一个人坐在寝室里整理复习材料,不可开交。
叩叩两下,闻映潮敲开他的寝室门。
“有空吗?”
闻映潮伸头进来。
谭溪文当时正忙,直接道:“难得是你来找我,有事说事。要帮我带晚饭的话,我吃番茄肥牛捞饭。”
闻映潮说:“行。”
他当时就该觉得不对劲。
闻映潮说:“你要继续往上考对吧?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把一个东西放你这里,什么时候顾云疆问你要了,你给他。”
谭溪文没多想,更没多问。
他吐槽:“我是你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吗?”
闻映潮:“请你吃饭。”
谭溪文:“放桌上吧,来找我,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谭溪文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后续发展。
他在网络新闻上看见闻映潮的死讯,看到他做的一切恶事,原本快淡忘的所有迅速回笼,他慌乱地回屋翻找,藏起盒子,不敢弃置。
万一是重要的证据呢?
神他妈放一百个心,这么久没来拿,说死就死了,有病吧!
谭溪文双手合十,对着这个他打不开的盒子拼命祈祷。
“损友一场,别坑我啊。”
他把盒子放到最深处,嘀嘀咕咕:“我真傻,真的,当时怎么就轻易地答应他了,欺负老实人。”
“什么人啊这是。”
谭溪文自认为和闻映潮的关系还算不错,自认为了解他的为人。
他无法想象,闻映潮因何投身冥渊。
仅凭着这点信任,替他保守至今。
不如初。
谭溪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此没有注意——此时此刻,在他走过的路上,道旁的绿化带中开满了白花。
这品种不属于繁花之苑,或者说,在除冥渊之外的所有地域都无法存活。
独属于冥渊的月黎花。
地面皲裂,伸出触须,试探着触碰到谭溪文的脚跟,又迅速收回。
冷风阵阵,吹拂花香弥漫。
悄无声息地张开血盆大口。
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学校,还和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他的身后,路旁的白花早已凋败,只余残叶滋润土壤。细细看去,正是繁花之苑最平常的品种,随处可见。
“你放心,怎么可能坑你呢。”
闻映潮的意识深处,国王诅咒睁开双眼。
他被藤蔓捆绑住,束缚得死紧,不满地挣动手指,荆棘一刺,割破道道伤口。
“你限制了冥渊?”
它对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笑:“难怪呢,我都感受到月蚀的蔓延了,转瞬就消失不见。”
“我本来就是冥渊的主,操控它的踪迹,拦着不做人事的信徒,分内之事罢了。”
“不过我说。”
对面那人站起来,他与国王诅咒、或者说闻映潮的脸一模一样。
“你果然还是个孩子,随随便便一钓,就上钩了。”
“是不是还在为成功入侵了我而沾沾自喜?殊不知那是针对你的陷阱。”
国王诅咒抹了把伤口,手腕上沾到了血。
它以为利用了闻映潮对顾云疆的在意,抓住了他的情绪漏洞,却没想到陷入误区,触碰了敏感部分,反让自己的藤蔓被捕捉操控,将自己擒住。
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它强硬地带着闻映潮进了潜意识空间之中。
因为是它要闻映潮想起来,是它主导,所以最难怀疑。
为此,它在闻映潮的意识里闹腾了整整一天。
“不愧是他的系统,不愧是冥渊之主,说真的,我小瞧你了。”
“你是天生的骗子,你展露的情绪都是假的,甚至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合谋演戏诱我出来——其实你根本不会爱人吧?”
系统把刀刃贴在自己脸上,冰凉。
“你可别叫我系统了,我就是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他踱步到国王诅咒面前,拔掉他的根系。
“不是哦,我会爱人的,但我是闻映潮嘛。”
“想修改自己的意识,很难吗?”
国王诅咒面上不显慌乱,他悠悠开口:“你说得对。”
“那么你有没有注意到呢,你能限制冥渊,却限制不了另一个不属于冥渊的东西。”
“它要来了,像我一样,悄无声息地降临。”
国王诅咒还能继续笑:
“二重世界。”
第72章 锚点(7)
“我们走。”
顾云疆晃晃盒子,里头晃不出响,顺口问道:“你装了什么?”
他随便一问,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没料到闻映潮直接答了:
“钥匙。”
话语简短清晰,没有丝毫停顿。
顾云疆猝然转头,动作幅度过大,差点扭了脖子。他险些要以为闻映潮已经恢复,但这样的反复太多,他不敢抱有希冀,于是拐弯抹角道:
“钥匙是做什么用的?”
“我不急,你慢慢想,慢慢回答。”
家里应该没有需要打开的锁,闻映潮在多年前留给自己的钥匙,特意要找回来的东西……
和冥渊有关?
顾云疆猜测。
闻映潮这次只让他等了两秒,连话也流畅不少:“回去、和你、说。”
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谈论。
他继续道:“钥匙、拿、出来,方便、携带。”
顾云疆听了,他扫开盒上的权限锁,发现授权列表上只有他一个人。
也就是说,除了顾云疆之外,没人能够打开这个盒子,连闻映潮本人也不行。
一开始就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
顾云疆面色微沉,他取出卡在凹槽中的钥匙,模样崭新,不生锈蚀。
闻映潮指挥:“盒子、扔了。”
“我不,”顾云疆把盒子和钥匙一起揣进兜里,“我干嘛听你的。”
闻映潮:……
他说:“随便、你。”
“思路很清晰呀,我看,你也恢复不少了吧?”
顾云疆胆大包天,他上手去捏闻映潮的脸,揪了下就撒手,指尖搓在一起,感受着方才的触感。
闻映潮:……
他想骂顾云疆,但是脆弱的意识不允许他把那些话一口气吐出来,停顿后的效果大打折扣,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两个字:
“有病。”
他越过顾云疆,往外面走,步伐轻快。
系统那边应该已经搞定了,他的意识里现在安静不少。
没有国王诅咒打扰的世界真美好。
顾云疆打心底长舒了口气,连闻映潮那冰若黑渊的目光都顺眼起来。
“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他追出去。
“闻映潮!”顾云疆喊他。
“你有驾照吗,出去了不是还得等我开车!”
“慢点!”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过去,高中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追着闻映潮的背影,拉住闻映潮,问他为什么走得这么快。
“闻映潮!”
顾云疆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我是什么凶神恶鬼吗?你都躲我好几天了。想找你吃个午饭还得用逮的,你干嘛?”
闻映潮抱着课本,停下。
“没有躲你,”闻映潮否认,“我去自习室,不想吃东西,不饿。”
“骗人,”顾云疆给他一包饼干,“我刚刚叫你半天,你肯定听到了,装没听见。”
“不吃东西怎么行,填肚子。”
闻映潮默然顿了片刻,接过那包奥利奥。
“吃这个就够了。”他说。
顾云疆蹙眉:“跟我去食堂,我请你吃饭。”
他态度强硬,生拉硬拽,闻映潮拗不过他,急道:“你别拉我了,我去就是,顾默晚!”
“不行,我怕你跑了。”顾云疆说。
闻映潮闭上嘴,大概知道这样喊没用,而且丢人,沉默了。
那是很远很远之前的事情了。
顾云疆当时不懂现在终于能够理解,闻映潮当年为什么要避开自己。
因为自己迟钝,发现得晚,大学才察清心意,对所谓的非分之想而感到愧疚,反应同样如此。
分明就在一个寝室,却躲着不肯见人。
变成闻映潮追过来,主动问他东西。
原来先动心的那个人是闻映潮。
但他从来都不说。
最后先告白还是顾云疆。
顾云疆想起这回事就火大,喊道:“你是不是没长嘴?什么事都不和我说,把我当什么了?”
“闻映潮!回头等我,等我一下会死吗?”
闻映潮:……
他疑惑扭头,顾云疆离他也就两步远,小跑两步就能上来,不理解这点事怎么能让他破防成这样。
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汹涌的怒意。
然后在他住脚的那一刻,转为雀跃。
闻映潮:?
这么玩是吧?
顾云疆主动凑过来,揽住闻映潮的手臂,表里不一,可怜兮兮道:
“我都照顾了你这么久,就不能对我好点,听话点吗?总是让我追,让我猜,让我琢磨你,我好累啊。”
他眨巴眼睛,语气非常诚恳:“我们慢点好不好,我都好久没和你一起逛过学校的小道了。”
“你听得懂对不对?别演我了,我好想你,好想你能像以前一样和我讲话。”
“不针锋相对的那种。”
闻映潮把能力限制环的限制级拨到最高。
这个人的情绪太能变了,刚刚那一番话,他起码换了七八回,跌宕起伏,从开心到难过,再到焦虑、不满,跟精神分裂似的。
闻映潮现在的意识真的承受不起。
CPU要烧了。
他扶额,缓过劲来后主动挽上顾云疆的胳膊,算是默认了他的请求。
对方的欣喜若狂要溢出来了,连限制环都挡不住。
闻映潮想,自己的这个能力真的很被动。
能不能丢掉?
原本的行程因为顾云疆的心意变更,从打道回府变成了逛学校。
一路上,都是顾云疆在说,闻映潮负责假装很认真地听,“嗯嗯”应话。
“看到寝室楼了,澄海大学就是气派,又加盖了几层楼,还都是二人寝。”
顾云疆指给他看:“那个,以前我们住的地方。”
闻映潮:“嗯。”
“体育馆和操场,还记得吗,大一时候的校园跑,你非得拖到最后一星期才去,结果连着下了一周的雨,喜提下学期补跑,笑死。”
闻映潮:……
这就是你之后每学期开学都硬拖着我跑满的理由?
跑个及格就可以了!
“哎,食堂,可惜夏天已经过去了,还真怀念里面卖的冰激凌,又便宜又好吃。”
顾云疆问:“要不要进去吃顿饭,找个学生借借饭卡。”
闻映潮:“现在?”
下午三点?
哪来的饭,买点小吃还差不多。
况且这个时候,食堂都没几个人,上哪借饭卡。
顾云疆意会:“可惜。”
他们继续往前走:“以前这条路上夏天会开一种白花,我还拍了照,好看的。”
顾云疆说:“好像换品种了。”
闻映潮漫不经心地瞥过去,随后瞪大双眼,猛地停住步伐,狠狠掐了把顾云疆。
力气极大。
心惊肉跳。
顾云疆被闻映潮突然这么一掐,胳膊生疼,他平日的表情管理极好,当着闻映潮的面却龇牙咧嘴,脚底跟了几步,随着闻映潮往后退去。
顾云疆清楚,闻映潮定然察觉到了什么事,才会突然如此紧张。
他主动问:“那些花有问题?”
“你没、见过。”闻映潮着急道。
他没办法把话完整地说出来,只能捡重点,希望顾云疆能顺利理解。
“冥渊、月黎,不归我、管辖。”
“所处、非、现实。”
他艰难地从脑海中找出结论:“二重世界。”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顾云疆反过来拍闻映潮的肩,“我知道了,我能明白,我们先往后退。”
“你的意思是,我们毫无所觉地进入了二重世界创造的平行空间,对吧?”
闻映潮点头。
顾云疆冷静道:“是宴馨乔?如果和冥渊无关的话,看看她打算做什么。”
“刻意在世界里放这种花,不觉得她是在提示你吗?”
闻映潮慢慢平复心绪。
顾云疆知道的东西,比他想象得要多。
但顾云疆有一点想错了。
能操控二重世界的人,不一定是宴馨乔。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在二重世界基于现实拟造的故事里,在人偶游戏的最后,二重世界一袭红衣,消逝在风中。
她不属于冥渊,因此不为闻映潮所控。
不代表她是朋友。
因为命运灾眼同样不属于冥渊,但她与冥渊合作,自称冥渊的信徒,在冰海事件的最后,反咬了闻映潮一口。
鲜血淋漓。
他在潜意识空间看到的片段记忆里,也曾有过些许他在冥渊的日常经历。
闻映潮瞧得出,宴馨乔并不讨厌命运灾眼。
她们关系甚至比旁人还要亲密许多。
这就是二重世界想当然的地方。
曾经的欢喜与友谊都不过随口一提,所谓最好的朋友,自己多说几遍就信了。
在闻映潮的记忆空间里,过去的他接触的宴馨乔早把徐殊抛之脑后,毫不在乎。
真正放不下的人从来不是被冥渊选中的她。
而在二重世界的故事中,如此情真意切,到死亡都抓着兔子玩偶的宴馨乔——
仿佛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如果二重世界得知真相,会如何做呢?
是偏向与宴馨乔交好的命运灾眼,还是自复生后再没有联系过宴馨乔的闻映潮?
答案显而易见。
“要离开学校,去外面看看吗?”顾云疆提议,“瞧瞧二重世界给了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闻映潮:?
他怎么感觉顾云疆更兴奋了。
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不能把希望放在对方主动现身上,闻映潮没有犹豫,表示同意。
校园中依旧热闹,偶尔与学生擦肩而过,他们没打招呼。
闻映潮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难辨虚实。
二重世界所能创造的范围终归有限。
他们站到学校边缘,未踏出半步,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挡住。
外边的景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实际却如一块静止的挡板,是假象,无法靠近。
“看来的确被困住了,”顾云疆说,“她特意掐着点降临,想来一直在找下手机会。”
顾云疆继续分析:“确定范围就好说了,她想在平行世界里做到的事,与我们的大学有关。”
“走吧,找找哪里不一样的地方?”
闻映潮转向他。
顾云疆面露遗憾。
实则期待已久。
第73章 锚点(8)
“叮咚。”
“您收到了一条新信息,是否查看?”
闻映潮手腕上的终端震动,他习惯设置静音,因此这欢脱的铃声来得异常突兀,惹得顾云疆停步侧目。
“铃声不是我偷偷设置的,我知道你喜欢静音,”顾云疆先一步撇清关系,“说不定是你自己梦游摁到了。”
闻映潮:盯.JPG
顾云疆:“你相信我。”
闻映潮当然不是怀疑顾云疆。
顾云疆虽说有点针对他的恶趣味,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说谎。
有很大可能,是二重世界留给他们的讯息。
闻映潮示意顾云疆跟自己过来,两人坐在学校的凉亭里,头挨着头。
他点开那条新消息。
[标题:想和你玩一个小游戏。]
[内容:十个学生在玩狼人杀,前两晚都是平安夜。第三晚却一口气死了四个人,为什么?
身份牌就藏在这所大学里。
找到答案,就把狼人杀的结局告诉我吧。]
号码套上了一层加密,拨过去是空的。
顾云疆:“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什么感想?”
闻映潮:……
他忍了半天,不吐不快:“谜语人,滚。”
谜语人滚出繁花之苑!
顾云疆乐不可支:“很好,我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奉还给你,谜语人滚出去。”
“你也一样,别总是跟我玩猜谜,我是人,也会累的。”
闻映潮:?
你好意思说我?
他懒得和顾云疆计较,言简意赅道:“线索。”
顾云疆:“听你的,你想去哪里找?”
闻映潮不满:“你来。”
顾云疆问:“为什么?”
闻映潮指指自己:“我、一个人、被困?”
他是工具人吗?
明知道他思考得慢,还要他打工?
摆一回怎么了!
“好吧,”顾云疆举手妥协,“那我指哪去哪,你不许有异议哦。”
他恳切道:“你信我。”
这个词,顾云疆重复了太多次。
他似乎很害怕闻映潮做一些不合他指挥的、出格的事情。
闻映潮说:“我信。”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顾云疆画个饼,暂稳住他那摇摇欲坠的精神。
顾云疆现在瞧起来心情不错,说不准下一秒就会阴云密布。
“等回去,”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尽量清晰,“我全都告诉你。”
“包括当年为什么瞒着你。”
“全部。”
顾云疆应得飞快:“好,你要说到做到,别骗我。”
他面上胸有成竹,似乎早有预料,然而情绪却大摇大摆地渗透进了闻映潮的意识中。
他兴致高涨,跃跃欲试。
幼稚。
闻映潮心道。
“邮件发给你的内容再让我看一下,”顾云疆认真起来。
“这应该算她给我们的提示,狼人杀。”
“我的直觉,它在隐喻这个平行世界即将发生的事。”
“两天后,会有四个人死在这里。”
思及此,顾云疆有了方向:“我们去图书馆一趟,她既然要我们找到答案,就不会在多余的地方做阻拦。”
顾云疆拉上闻映潮,边走边说:“狼人杀不是经典场,十人局,不知道有几张身份牌。”
“你了解狼人杀吗?”
闻映潮:“不。”
他只和同学玩过经典场,还是高三远足的时候玩的。
顾云疆也在。
三狼三神四平民。
神牌是女巫、猎人和预言家,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技能。
“找身份牌,”顾云疆说,“经典场不可能一晚上死四个人。”
顾云疆话音刚落,他与闻映潮的手腕终端便同时响起了消息提示。
声音甜美。
“叮咚。”
“您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否查看?”
特意调了静音的闻映潮:……
故意的,我跟你拼了。
顾云疆憋笑。
两人交换眼神,同时点开终端。
这次发来的还是语音邮件。
“您收到了一条新链接,点击抽取您的身份牌,温馨提示,请不要把您抽到的牌面透露给别人哦。”
“但凡透露,后果自负。”
闻映潮:“抽卡?”
顾云疆没憋住,笑出来了;“非洲酋长,要不然我帮你抽?”
闻映潮:“。”
抽狼人杀的卡还能有欧非之分?大不了当个平民。
闻映潮把手腕伸过去,示意顾云疆给他点。
“和你说个秘密。”
顾云疆戳进链接,看牌面在屏幕上疯狂转动。
“其实我也是非酋,我玩你以前的那个抽卡游戏,已经连续吃满八次保底,九连歪了。”
闻映潮:?
卡牌停止转动,周边金光泛闪,一张“狼美人”赫然在上。
下面还附上了技能说明。
隶属于狼人阵营,可以和狼人一起动手,拥有一次魅惑技能,自己死亡后,能连带着被魅惑的角色一同死去。
闻映潮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探手,点开顾云疆的链接。
牌面翻转。
他收起自己的终端,目不转睛地看,想知道能抽出个什么来。
“预言家”。
每晚能够查验一个角色的身份,得知他是好人,或者狼。
好,不愧是他。
闻映潮拍拍顾云疆。
无他,闻映潮私以为预言家不算好牌,是整个游戏中最危险的存在。
没有保命技能,狼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预言家刀,还总被穿衣服,对跳的事时有发生,发言不好还可能被当狼打。
“她不是说不要把身份给别人看吗?”顾云疆跟闻映潮咬耳朵,“这下,我们都看过啦。”
“你是狼,我是神,你不会盯着我刀吧,”顾云疆晃他,“不会这么无情吧?”
闻映潮拍开他:“神经。”
第一晚就对你用魅惑。
说到底,他们目前还不清楚这些身份牌有什么作用。
何况二重世界的真实目的也模糊不清,且走一步算一步。
顾云疆被骂,委委屈屈地蹭着闻映潮:“我是被你骗怕了,未雨绸缪地暗示一下,你都凶我多少回了,对我好点不行吗。”
闻映潮咬牙切齿:“你、正常、点。”
顾云疆:“好啊,我不闹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情绪按捺不住,这种时候,他总是很活跃。
顾云疆舔了下自己的唇,又干又涩。
他答应得太干脆,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闻映潮不知该如何应对。
闻映潮不疑有诈。
顾云疆说了要他相信,他就试着把全身心都托付给对方一次。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图书馆前。
先前进门都要刷校园卡,方便记录,现在却不用。机器坏掉,出入口大开着,有学生往来,都视二人如无物。
闻映潮试着去碰,自己的指尖从对方身上穿过去。
他什么都没碰到。
上次自己以这种“幽灵”状态旁观着别人的来往,还是在昨晚的潜意识空间里。
闻映潮点开供学生查资料的公共平板,它有反应,顺利跳出他想搜索的词条。
看来二重世界并没有完全把他们归纳入这个平行世界之中。
只有与“狼人杀游戏”关联的物品与人,才能接触到他们。
“你懂我,知道我要找平板,”顾云疆非得和他挤一个位置,“你现在打字好慢,我来搜吧。”
闻映潮:开摆。
他避到边上,等顾云疆查信息。平板的右下角显示着今日时间,2718年10月15日,星期五。
和现实相比,这里是七年前。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时间点,闻映潮的右眼皮直跳。
顾云疆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或许勾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他抿抿唇,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
选择搜索。
他查询的是学生档案,输入了他自己的名字,二重世界内私设的校园网似乎信号不良,加载半天,才跳出来一个资料界面。
姓名:顾默晚。
能力:容纳。
班级:执灵科学学院-心理1402班。
出生日期:2696年6月26日。
入学日期:2714年9月12日。
顾云疆匆匆扫过,与他的大学信息都对得上。
他又退回到原界面,转去查班级名单。
非常顺利,他一目十行地扫下来。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不熟悉的名字。
包括闻映潮。
旁边还列了课表与时间表。
周五的下午没课,但有晚自习。
说是晚自习,但基本在没人管理的情况下,大家都偷偷藏着终端玩。
通常派一个人在门口通风报信,轮流制,一有学生会的人来查,就假装认真自习,把终端收起来就是。
顾云疆又查了查近期新闻,逛了一通校园网,没多少收获。
他把时间表录到自己的终端里。
“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顾云疆说,“在学校转转?”
“我们都好久没回过寝室了,瞧瞧和以前的样子有什么不同?顺便找找其他线索,看能不能遇上关键人物。”
顾云疆征询意见:“行吗?”
闻映潮:“随意。”
顾云疆怀念道:“都过去好久了啊。”
他语气一转:“话说回来,我记得你没有顺利毕业?”
闻映潮:“嗯。”
镜水市的国王诅咒事件发生在毕业前夕。从那以后,闻映潮再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他们租住的家里变得冷清,餐桌空空荡荡,顾云疆回去,呆坐了很久,才起身,去给自己泡泡面。
……他怎么又开始了。
顾云疆摒掉这些不好的回忆,故意玩笑道:“要不要我给你弄个毕业证来?”
毕业证说弄就弄?
闻映潮说:“省省,你。”
“省什么?”
身前忽然有人出声,插进他们的话里。
若非关键衍生物,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根本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转头。
却见沈墨书半抱着臂,靠在图书馆的入口处,懒懒散散抬手,悠然招呼。
“嗨?”
第74章 锚点(9)
嗨你个头。
沈墨书身份特殊,不死之人,曾归属于蔷薇墓土,二重世界可以侵入他,却造不出他的衍生物。
因此,能站在这里的,只能是沈墨书本人。
顾云疆挑眉:“你?”
沈墨书:“我?”
闻映潮想不通,这尴尬的场面是如何出现在二重世界里的。
好在沈墨书是个明事人,惯会活络气氛,见状主动解释道:“作为一个合格的情报贩子,关注着冥渊的踪迹,而来探查情况,有问题吗?”
如果是旁人,倒十分可疑。
但来者是沈墨书。
两人都曾窥见过他的过往,清楚他的本领,然而那只是沈墨书的冰山一角,这人秘密太多,随便找出一条,都是对他们来讲遥不可及的陈年历史。
沈墨书自己给出了后半句答案:“你们也这么想吧,我在这,完全没有问题。”
说完,沈墨书转向闻映潮:“你和我住过一段时间,你知道,我经常出差不在,收集情报嘛,不以身历险怎么行。”
闻映潮:……
为什么要把难题抛给他。
虽然顾云疆对此接受良好。
他推推闻映潮:“真的?”
闻映潮移开目光:“真的。”
“所以啊,”沈墨书看着他俩的小动作,心领神会,“该惊讶的应该是我才对,没想到还能在这遇着熟人。”
闻映潮:“不熟。”
顾云疆:“除了交易时我们还会见面吗?”
见俩人迅速与他撇清关系,沈墨书扯了扯嘴角。
所谓熟人,他也只是顺口说说。
沈墨书身为活了数百年的“不死”能力者,不会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在这世上的任何人,他都只当作过客,不往心里去。
除非有人能够赐予他“死亡”。
不那么痛的死亡。
“行了,”沈墨书笑道,“叙旧就到此为止吧,能容我好奇一下吗,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眼里仿佛看到了商机。
闻映潮:“游戏。”
顾云疆:“玩狼人杀。”
未等沈墨书开口,顾云疆迅速接上下句话,开门见山:“情报,一个换一个。你拿到了什么身份牌?”
“如果你没有身份,不应该见到我们,就算是外来者也一样。”
沈墨书头疼道:“有时候和聪明人说话,也不是件好事情。”
他展开自己的终端,署名仍然是个假名。
身份牌:女巫。
拥有一瓶毒药和一瓶解药,解药能在夜晚救人,毒药能在夜晚杀人,解药和毒药都只能用一次,每晚只能用一瓶药。
“你们呢?”沈墨书伸脖子。
顾云疆:“你先拿出诚意来,一个换两个,多不公平。”
闻映潮:“嗯。”
沈墨书耸肩:“啧,一唱一和。”
“我又不是来赢游戏的,要你们身份也没用,不换这个了。”
他主动邀请:“难得相遇,一起行动?”
顾云疆:“我要和他二人世界,勿扰。”
闻映潮:?
他们好像还没复合吧?
“还聊,走了,”顾云疆揽着闻映潮,在沈墨书意味不明的目光里,从他身边挤过去,压低声音对闻映潮道,“听我的,远离黑心商人,会坑得你渣都不剩。”
闻映潮深有体会:“嗯。”
沈墨书等他们的身影走远,才转身进了图书馆。
“真是的,”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知讲给谁听,“走这么快,我还有个情报没说呢。”
“不过他们很快也会发现,时间问题。”
他摊开掌:“诸神黄昏。”
顾云疆推开寝室门。
所熟悉的二人寝,上床下桌,顾云疆在自己的桌子上摸了一把,不染灰尘。看来经常使用,还摊着他大学时用的一些文本资料。
另一张桌子上什么都没摆,干干净净,连书架上也空空如也。
“我给你收拾的,”顾云疆指指,“我多爱你,就算你走了,也给你把书桌整理好,每天都擦。”
闻映潮:“天网?”
他的东西难道不是天网来搜查时被通通带走了吗?
顾云疆:“我是队长,我带的人。”
“但你根本不会把有价值的东西留在学校,上面检查过一遍,都没用,本来是要全部封存的,我没让。”
“那时我已经毕业,没办法给你恢复原样了,现在在家里压箱底。”
他四下转了两圈:“不过二重世界竟然还保留了它六月时的模样,按理来讲,九月就该有新学生入住了。”
“就像特意为我留的,随我心意。”
闻映潮怕顾云疆多想,主动揽担子:“也许,为我。”
二重世界的目标应该还是他。
毕竟闻映潮也想再见一眼自己的寝室。
他们在寝室里一起煮泡面,抱着被子看恐怖电影,互相帮忙带早饭。
那样平静的过往,恍若隔世。
“为了谁都一样,”顾云疆没反驳,他关上寝室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就像大学时那般,胳膊搭着椅背聊天,“关于沈墨书在这里的事,你如何看?”
闻映潮有答案:“不是、敌人。”
他没坐,靠在爬梯边上,脚尖抵着椅脚。
“我们和他又没有利益冲突,当然不是敌人,”顾云疆说,“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他是怎么自由出入二重世界的。”
“总不能是她主动把沈墨书牵扯进来的吧?”
闻映潮说:“别、为难、我。”
他说不出完整的话。
无语凝噎。
“好,不为难你,我来分析。”顾云疆拿他没办法。
“他不需要我们的身份,所以,他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我们要多。”
“还记得那封邮件吗?”
顾云疆说:“赢得狼人杀不是让二重世界,或宴馨乔现身的必要条件,她的要求是,找到这场游戏的结局。”
“无非是神赢,狼赢,如果有第三方阵营的话,也可能是第三方赢。”
“先弄清身份牌吧,”顾云疆从自己的桌上找了支笔,“目前已知的三个身份,狼美人,预言家,女巫。”
“还有七个人。”
顾云疆边写边分析:“再算上至少两头狼,那还有五个身份未知。”
闻映潮:“平民?”
顾云疆笔尖一停。
“先不考虑,”顾云疆解释道,“虽然我不大了解狼人杀,但是我知道有一种模式,这个模式里不存在平民。”
“名为诸神黄昏。”
“而且这个模式,是有可能连着两晚平安夜,然后最后一晚死四人的。”
“因为每个人都有身份。”
闻映潮有想表达的:“但是。”
“但是死四个人,不代表游戏结束,这就是第二个误区。”
顾云疆非常自然地顺着他的未尽之言捋下去:“很有可能是好人与狼各死一半。”
“同时,还存在第三方阵营。”
“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狼人杀本身,而是幕后者想利用它表达什么,以及找到离开的通道。”
顾云疆在通道上画了个圈:“这个沈墨书肯定知道,我会留一点只有你我知道的情报,和他交易,留作最后关头备用。”
“至于其他的……”
顾云疆把笔撑在下巴上,问他:“想不想放长线钓大鱼?我需要深入探究。”
“就算不是为了你,身为天网的一员,她滥用能力,她违规了,我也得搞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
讲到这里,顾云疆张张嘴,他似乎还有想说的话,却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闻映潮:“说。”
顾云疆没听,他把话硬生生咽回肚里。
“不是重要的事,”顾云疆别过头,“你听了也不会高兴,还可能骂我,算了。”
闻映潮明白了:“自知、之明。”
顾云疆方才想说,需不需要联系沈墨书,把闻映潮先送出二重世界。
但他有私心,他希望闻映潮能够陪着他,让他不要一个人孤独地在此找寻线索。
哪怕沈墨书也在。
沈墨书与他们从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世间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历史车轮的一条行进轨迹。
除非利益相关,否则沈墨书绝不是个合格的合作对象。
顾云疆又仔细地想过,如果他把这样的决定告诉闻映潮,对方肯定会生气。
毕竟他用玻璃弄伤自己,闻映潮都能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火冒三丈,半夜替他找绷带和消毒药。
“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顾云疆泰然自若地揭过这茬,转问道,“吃点东西吗?我想吃你煮的泡面了。小锅应该还在,我看看柜子。”
顾云疆拉开储物柜:“果然在里面。”
“就是没有泡面了,我记得二楼有个自动贩卖机,下去买两包?”
闻映潮:“你出、钱。”
反正二重世界里的东西肯定能吃。
它以现实为基础,构造出一个个平行空间,平行空间所发生的事,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实。
顾云疆说干就干,向来表里不一的他,难得情绪与表情达成一致,他问道:“当然是我出钱,你等着我,我顺便去超市买点菜?”
谁家煮方便面用调料包,当然放香肠、青菜、蛋!
闻映潮不动:“去吧。”
顾云疆扔下一句“我很快回来”,就快速跑出去。
生怕闻映潮反悔,不给他弄似的。
门没关紧。
闻映潮往外探头,走廊里已经没了顾云疆的影。他觉得有点好笑,退回来,合上寝室门。
他走到阳台,往底下看。却没想到,正好看见有一个学生拦住了顾云疆。
若非他视力和记忆极佳,闻映潮或许会觉得这是件好事。
意味着有线索送上门来。
可是……
那个拦住顾云疆的人,不该存在。
因为他是个死人。
是闻映潮曾经当着顾云疆的面,亲手杀死的人。
第75章 锚点(10)
“不识好歹。”
意识深处,系统倏然一惊。
他用以压制国王诅咒的力量被迅速抽离,回流。捆绑住国王诅咒的藤蔓也随之枯萎,察觉到束缚开始解除,国王诅咒对系统投来一个戏谑的眼神。
“你在慢慢和他融合。”国王诅咒笃定道,“他要拿回自己分出去的记忆和力量了。”
“别废话。”
系统勉强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国王诅咒,抽出一点精神力,敲敲外面的闻映潮。
“住手,”他焦急道,“你要是这么做了,才真的中了二重世界的计。”
“国王诅咒也会重新解脱。”
闻映潮被系统提醒,回过神。限制环的能力级调到一半,没再继续拨动。
他眼底的金色光芒黯淡下去。
几乎能立刻绞杀意识的浪潮堪堪停下,停在那个与顾云疆说话的人头顶,烟消云散。
系统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胸膛,闻映潮分走的力量重新回到了他的意识体内。
国王诅咒遗憾道:“居然控制住了,他是忍者吧,这也能忍。”
系统说:“他生气了。”
闻映潮很少有如此气愤的时候,撕裂的欲望在心中肆虐汹涌,叫嚣着破坏。
以至于一时没能收住能力,险些让国王诅咒从他的意识里挣脱。
闻映潮总归还是拿回了部分精神力,他捏紧了阳台的栏杆,连话都利索起来。
“我会让二重世界知道她这么做的代价。”
“我能杀他们一次,当然也能做到第二次。”
“咦?”
国王诅咒看起来非常感兴趣,它战术后仰:“他可是顾云疆的朋友啊。”
“我可记得,当初他的死亡,才是致使你俩关系不可挽回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要又一次在顾云疆面前,结束他的生命吗?”
“闭嘴吧你。”
系统上前两步,驱使藤蔓把国王诅咒的嘴封住。
系统和闻映潮,本质上还是同一个意识体。控制住国王诅咒后,他们异口同声:
“不会让顾云疆知道的。”
“他该死,他们该死。”
“哪怕在平行世界,我也不允许这几个死人的存在。”
楼下,顾云疆站在挡路的人前。
他大抵也没料到会被熟人伸手拦住,况且对方阔别人世已久,一时怔然失语。
“小顾,你怎么回学校了?”
那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顾云疆表情的僵硬,兴高采烈地拉住他。
“你不是调去天网总部了吗,大忙人!竟然有空回来了!”
顾云疆喉间一哽。
他说:“好久不见,芜司。”
芜司摆手:“好久不见什么呀,就两个月的事,寒暑假都比这长,我听说你还快转正了,毕业就可以了吧?恭喜呀。”
他问:“你这次回校是来拿东西的?”
顾云疆避重就轻,扯了个小谎:“嗯。”
“最近也没太多事,就回来住几天。”
“好啊,”芜司拍他,“我过几日也要调去总部了,到时候又能见面,请我吃饭!”
他话语一转:“我跟你说,之前我们在的那个分部旁边不是有家特别好吃的面店,前几天忽然关门了,听说老板的儿子出了点事。”
顾云疆听他聊八卦。
芜司在六月二十号就调去了总部,和他分在同一个组里工作。
没过多久,顾云疆顺利毕业,临走前,他又多看了几眼闻映潮的书桌,他擦得干干净净。
这个世界,它名义上的时间是2718年10月15号,实际路旁开的是八月就会凋零的夏花,存在的人和事都是六月的模样——
毫无意义的十月是个幌子,加上他阔别已久的好友,不可避免地勾起了顾云疆埋藏在深处的记忆。
现实中的2718年10月17日。
闻映潮抹掉脸上的血。
他很平静地回望才得知消息、匆匆奔来的顾云疆。
那时候芜司还没有死,手脚被钉子钉在天网的后门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见顾云疆前来,闻映潮不紧不慢地钉下最后一钉。
钉在心口,致命处。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凄厉的惨叫回荡耳边,无比尖锐,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鲜血溅在墙壁上,双眼外凹,死不瞑目。
“你还有别的朋友吗?”闻映潮问,“我没见过的那种。”
顾云疆说不出话来,眼前模糊一片。跪坐在地面上,仿佛被抽干力气,眼泪停不住地滚落。
闻映潮上前两步,抬起顾云疆的下巴,逼他看自己。
他欣赏顾云疆崩溃的表情,吮吸绝望的情绪,雪上加霜,一字一句说出顾云疆听过的最狠毒的话语。
闻映潮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起伏:“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没办法知道了吗。”
堪称污染的精神力如海啸般席卷,顷刻间吞噬顾云疆的意识,强迫他张口。
……
他好像一直在哭。
气愤当时那个弱小的、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闻映潮,你杀了我吧。”
顾云疆说出了两个名字,等他回过神来,那两个人的尸体就躺在他面前,甚至是凌迟,一刀一刀,极其残忍。
他蜷坐在墙角,心如死灰。
“还有一个人,”闻映潮数了数,“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交到了四个同校的好队友吗?”
他还不肯罢休。
顾云疆忽然用力,牙齿咬住自己的舌头,狠命地咬!
后面发生的事情,顾云疆不记得了,他唯一的印象就是看到闻映潮冲他打了一个响指。
他连咬舌都做不到,就此昏了过去。
顾云疆醒时,躺在天网的医疗舱里,旁边的数据仪准确地记录着时间,距离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五日。
负责照料他的人是陈朝雾。
顾云疆第一时间起来问:“南晴呢……”
陈朝雾听着声,和他说:“还活着。”
南晴是闻映潮的最后一个目标,听到对方安然无恙的消息,顾云疆“扑通”一声躺回舱中。
他好像只活了那么一下,又死去了。
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振作点,”陈朝雾说,“冥渊之主动手,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拦不住,何况你才转正不久。”
这次,医疗室内久久没有动静。
陈朝雾以为顾云疆不会说话了,她去调节灯光,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光线是否合适,出声问道:“你要休息的话,这个亮度行吗。”
“……”
“反攻吧,”顾云疆答非所问,他的嗓音非常沙哑,“冥渊之主不能存在。”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顾云疆闭上眼睛:“冥渊之主,我觉得他好陌生。”
“也许我们从来都不了解真正的他。”
回忆到此为止,顾云疆强迫自己抽离出来,不对二重世界的衍生物产生不必要的怀念。
他们都可能是幕后者放出的烟雾弹。
他不会让所谓的过往干扰自己目前的判断。
顾云疆若有所思地抬头,去看自己寝室的方向。
那么多相似的阳台,他能一眼捕捉到站在那里的闻映潮,距离太高,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顾云疆的直觉,闻映潮现在非常生气。
生气到他能感受到方才铺天盖地,又在动手前戛然而止的怒火。
顾云疆甚至说不清那算不算自己的错觉。
闻映潮对芜司有恶意?
顾云疆暗自思索。
他原本以为闻映潮还对他抱有扭曲的感情,才会挑着他在天网遇上的朋友下手。
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顾云疆怎么都能看出来,闻映潮并不芥蒂拜维、柏青等人的存在。
对于顾云疆身边的其他好友,也都接受良好。
他倒不畏惧闻映潮发难了,现在的顾云疆不比以前,他有能力,想保谁易如反掌。
所以……
那么多人里,闻映潮独独厌恶芜司,包括他的衍生物。
为什么?
或许讨厌的人还有莱砂,贾稔,南晴。
只是还没出现。
顾云疆留了个心眼,不等芜司讲完八卦,给自己找理由道:“我还有点事,要先到超市一趟,要不我们晚上再聊?”
芜司爽快道:“行啊,晚自习见。”
他暴露了。
顾云疆头也不回,快步往超市去。
他们的确来自同一个学校,专业不一样,共同点就是一起在天网实习,在学校见面的时候屈指可数。
一般来说,周五的晚上哪有晚自习。
只有他们班这周特殊点,申请了放电影。
结果班主任不想占用正常晚自习时间,给他们挪到了周五。
芜司不应该知道他的课表。
看到顾云疆远离了芜司,闻映潮的心绪才稍微缓和一会儿。
他自言自语:“你说,给他套什么颜色的麻袋比较好呢。”
“同样的把戏还敢在我面前耍第二遍。”
闻映潮目送着芜司进入寝室楼,折回去把寝室门反锁。
“二重世界,好样的,别睡太死。”
意识深处。
国王诅咒不甘受阻,和系统面对面,满脸不高兴。
闻映潮的狠话完完整整地落到了它耳中。
听了这话,它疯狂扭动身子,和闻映潮隔空扯嗓。
“我能终结她,我能入侵她,我能毁了这个世界!你利用我吧,放我出去吧,就像当年你入侵南桥那样——”
闻映潮:“收拾完二重世界,下一个就是你。”
国王诅咒:……
国王诅咒:“你欺负一个弱小可怜无助的病毒,呜呜。”
系统踹他:“滚,你破坏和干涉我们意识的时候可得意了。”
闻映潮独坐在门后的阴影里。
他的眼睫微颤,低头一看,手心因为握栏杆握得太紧,变得又酸又胀,上面出了些汗,足以见他当时的紧张。
顾云疆绝对不能再相信这些人。
他会死。
经此一气,闻映潮的思维重新活跃起来,意识自我修补的工作大抵告上一段落,还有余力压制国王诅咒,而二重世界的目的,在他这里亦昭然若揭。
从时间设定在违和的十月开始,再联系上芜司的出现,故意同顾云疆叙旧的举动,至此,闻映潮终于确定。
二重世界,她要闻映潮看着顾云疆死。
多残忍。
第76章 锚点(11)
“给我开门。”
顾云疆拎着一袋子食材,抽出手敲了两下,问道:“怎么还锁上了。”
闻映潮拉着门,侧身让顾云疆进来,然后迅速关回去。
“没事,”闻映潮说,“我一个人待着害怕,封闭一下。”
净搁这扯淡。
顾云疆放下东西:“你是有多生气?话都顺畅了。”
闻映潮问:“你知道?”
顾云疆笑了:“我说,我在楼底下都能感受到你的怒意,那压迫感,真足。”
闻映潮默然收手:“没这么夸张吧。”
“有,”顾云疆说,“跟当头打我一棒似的。”
闻映潮澄清:“我没打你。”
“好,”顾云疆点头,“那你打的是芜司,你放心,我不会太靠近这个衍生物。”
“所以,他怎么了。”
闻映潮一静:“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顾云疆懒散靠在梯子边上,“闻映潮,你当我还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吗?”
他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那个我早就变了,也可以说死去了。”
“过去的顾默晚可不会掐着你的脖子,试探你的真心,故意用玻璃片割破自己的手。”
闻映潮说:“是我考虑不周。”
顾云疆现在的确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当然,”顾云疆说,“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考量,就算你现在不讲理由,我也会自己挖。”
“闻映潮,我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我嘴上说会疯,会崩溃,但是我的精神状态我自己最清楚。”
他心平气和地与闻映潮讲道理:“最差的时候我都捱过来了。除了你,还没人见过我失控的模样。”
末了,顾云疆觉得自己这样讲也不大准确,他最狼狈的时候,应该无人知晓。
但他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解释,因此放弃。
“我知道啊,”闻映潮却仿佛清楚顾云疆想表达什么,他说,“就像你在意识囚牢时讲的,我死去的时候,也一直看着你。”
“那天是月蚀之夜,你一个人来到冥渊,打碎琉璃火,你被烈火和月光包围,如果不是顾默晚拉你一把,你会死在冥渊——只因为那天,你没有梦见我。”
这是闻映潮给自己编织的记忆,一个名为穿书的短暂梦。
这是闻映潮本身所看到的一切。
他指名道姓,点出了顾默晚的存在。顾云疆也不惊讶,情绪还能保持着稳定,同意道:“好吧,你都清楚。”
“你能接受,那我直说了,”闻映潮闭了闭眼,“不要接近他们,那些人……叫什么来着,反正你知道的,四个人。”
“二重世界里,‘她’在窥探一切,我不方便与你细讲,总之,留心眼。”
“嗯,”顾云疆说,“就算你不提醒我,我也会注意的。”
闻映潮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顿了顿,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地上画圈。
顾云疆看得出他有话要讲,老老实实地等着。
半晌,闻映潮才自嘲般扯扯嘴角:“反正你也有能力颠覆月蚀,那我还顾虑什么。”
“我没告诉过你,因为顾默晚的死,我看见了,”他小声道,“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不想看到第二次,屋梁上悬挂着的,是你的尸体。”
顾云疆一怔。
“冥渊在找你,”闻映潮轻轻说,“我想阻止,就要把权限捏在自己手里。但是月蚀的势力太过庞大,我掌控不住。”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害怕你死去,不肯和你明讲。可我多希望你知道我遭受过的所有,我想你能永远记住我,让我成为你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影子。”
“选择了那种结束方式。”
“不瞒你说,有些日子我甚至会想,能不能让世界陪着我一起埋葬。”
他笑道:“我竟然忍下来了。”
“你是人,我也是人啊。我哪有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我怎么不怕死,你知道生命一点一点流失的感觉,我多恐惧吗。”
“我好想让你住手,可笑的是,我发现我依然推动着你,把刀往我的心里刺。”
他吸了口气,及时收住话题:“不讲了,你就当我太久没法说话,抒发情绪吧。”
“我的情绪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剩下的不能说太多,二重世界能听到。”
最后,闻映潮定定地看向顾云疆:“但我不会食言,回家后,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经过。”
“前提是你做好准备了吗?能够接受注定的命运吗?真相代表着危险,你能承受冥渊的凝视、月蚀的诅咒,能涉及繁花之苑绝对无法踏足的禁区吗?”
“国王诅咒有一点说得很对,我是被冥渊逼疯的。”
“和冥渊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疯子。”
比如宴馨乔,比如命运灾眼。
她们在步入冥渊之前,都还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顾云疆说不出话。
闻映潮从没与他讲过这么多有关冥渊的事。
对方向来对此避而不谈,不知道今天是中了哪门子邪,难得地让他触碰到了那点无法分辨的真心。
大抵是芜司的衍生物,真正地让闻映潮体会到了危机感。
因为在顾云疆的印象里,闻映潮从未如此生气过。
“我可以,”顾云疆给他回应,“你当我是谁啊。”
“我直面月蚀的次数,比你想象得可要多许多。”
闻映潮说:“我看着你呢。”
“嗯嗯,知道你爱我了。”
顾云疆微微抿唇,他扫了下时间,带过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所以,我们现在能煮面了吗?”
“再不做饭,要赶不上晚自习了。”
闻映潮:……
氛围被打断,他硬邦邦道:“煮,给我洗菜。”
顾云疆很久没吃到闻映潮煮的面了,他帮忙打下手,动作熟练,有模有样。
菜要先炒一下,煮起来才好吃。
锅里咕噜噜冒着水泡,香气四溢,闻映潮拆开方便面包装,调料粉包随便扔进垃圾桶里,只放面板。
“期待。”顾云疆说。
“别期待,万一失望呢。”闻映潮把煎好的蛋也倒进锅中。
“闻着就觉得它特别好吃,”顾云疆目不转睛,“沈墨书说了,你煮的东西味道很棒,我看肯定没退步。”
闻映潮:……
这黑心商人究竟给顾云疆卖了什么玩意?
不对。
顾云疆究竟是拿什么玩意从沈墨书这儿换了如此奇怪的情报?
面很快就能熟,闻映潮关了电源,把碗推给顾云疆:“自己盛。”
这顿饭顾云疆吃得非常满意。
味道一点都没变,刚出锅的面还烫着,他一边吹气,一边吸溜吸溜地嘬。
闻映潮还在小口小口地喝面汤,疑惑道:“吃这么急?又没人和你抢。”
“我还得洗碗,”顾云疆说,“这是规矩。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不得提前二十分钟过去?”
“哦,”闻映潮仍旧不紧不慢,“别被二重世界影响了,我们不一定要守规矩。”
“没被影响,”顾云疆解释,“是我自己打算深入。”
“你要是乐意分开行动,我也无所谓,”顾云疆嘴里咬着面,说话含糊,“前提是,你得保证自己不会出事。”
“原话奉还给你,”闻映潮说,“一起去。”
“好哦,”顾云疆放下碗,“我吃完了,你随意。”
“晚点回来洗也行。”
闻映潮说:“我不吃了。”
“没胃口。”
两人赶在晚自习开始的前几秒,拖拖拉拉地进了教室。
其实他们出发的时候算早,预留时间充足。
如果不是中途顾云疆老黏黏糊糊地往他跟前凑,拽着他看这看那,讲一些与主线无关的陈年旧事,也不至于踩着点到。
闻映潮简单环顾了一圈。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了。
过去太多年,除了平时玩得好、毕业后还有联系的,其他塑料同学都被顾云疆忘了个干净。但可以肯定,有些人并不属于他们班,是二重世界的私设,或者硬要来掺上一脚的存在。
比如在最后排玩骰子的沈墨书。
……这人暂且不论。
闻映潮扯扯顾云疆的衣角,低声问他:
“哪个是南晴?”
顾云疆说:“她不在。”
末了,顾云疆疑惑道:“你不认得她?她不是你……”
闻映潮:“不是。”
南晴是当年被闻映潮列为目标的最后一个人,事情发生后,为保险起见,天网将她调去了别的分部。
她安然无恙了两个来月,像以往一样,上班下班,出任务。
然而,就在对冥渊发起反攻的前一天,南晴被人发现死在家中。
溺死在泡过花瓣的浴缸里。
连同南晴一起死去的,还有天网总部的一位前辈,他是当初负责带顾云疆这批新人的指导员。
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和南晴的死法分毫无差。
虽说没有任何证据,但当时大多数人普遍认为,是闻映潮下的手。
除了意识的掌控者,谁能把这种事做得这样悄无声息?还是天网的前辈。
“我从天网那次分别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冥渊。所以之后发生所有的事情,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与我无关。”
闻映潮坐到沈墨书的前排,继续和顾云疆解释:“意识网络,命运灾眼,二重世界……这些‘S’级能力都不过是冰山一角。”
“就拿人偶游戏来举例,‘未来’是占卜师的能力,‘游戏’的能力者已经在月蚀之夜死去,‘人偶’的权限,又源自于谁呢?”
顾云疆直接问:“谁?”
闻映潮:“我怎么知道。你当我交际花是吧,谁都认识一下?”
顾云疆:“嗯?”
他委屈道:“你又凶我,不是说以后会对我好点的吗?”
闻映潮不觉得刚才自己凶了人,他无语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顾云疆:“我梦里。”
闻映潮:“哄你。”
“但我真的没那么了解冥渊的人,所有人各怀心思,别说接触,连面都没见过的大有人在。”
“我知道。”
沈墨书在桌上拍了一下,转动的骰子静止,正正当当地停在“6”的位置上。
他抬起头,懒懒道:“冥渊的人偶能力者,我知道,你们打算拿什么来换?”
第77章 锚点(12)
不愧是你。
繁花之苑最黑心的情报商人。
闻映潮白他:“先不论你偷听我们说话这回事,我怎么记得我向你买过冥渊的档案。”
上面可没这么多东西。
沈墨书跟他扯:“你买的是冥渊的信息,又不是具体的人,就像澄海大学的百科资料,你会把每一届学生名单都放上去吗。”
“你当时也可以直说,这点情报,我还给得出手,”沈墨书双手抱臂,“现在嘛,过期不候。”
闻映潮转回去:“这情报又不是我要,你跟顾云疆讨价还价吧。”
顾云疆:“我也不要,我能自己查。”
沈墨书还欲再讲什么,晚自习的上课铃如约响起。
闻映潮借着铃声掩盖,与顾云疆道:“这铃声比平时晚了三分钟。”
按理来讲,在他们步入教室后的不久,铃就该响了。
顾云疆:“见机行事。”
晚自习没有坐班老师,无关紧要的人不会注意到他们,叽叽喳喳的教室不因铃声而安静。
班长将终端连上投屏,拉灯营造氛围,竟然趁周五没人来查,特意选了个恐怖片——学校对放电影的题材有规定,此类禁止。
顶风作案。
片名:狼人游戏。
开场就特别阴间,一帮青年男女围着张圆桌,上面只点了一支蜡烛,烛火疯狂晃动。
闻映潮扫了眼屏幕,出声问:“正能量?”
顾云疆:“在死亡的威胁下挣扎求生,明知有鬼还来互帮互助(作死),多有人性的光辉。”
沈墨书在后头“噗嗤”笑出了声。
“这不是还未上架就夭折的禁播电影吗,听说冥渊出品,试试就逝世。”
闻映潮疑惑道:“冥渊出品?我怎么不知道?”
沈墨书:“信息换信息。”
闻映潮闭嘴了。
沈墨书:“我是什么很坑人的情报贩子吗?平时交易这么爽快,现在又避而不谈。”
“我想换点信息而已,紧张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我要思考一下拿什么来和你交易才好,”闻映潮说,“毕竟我知道的,你都知道,还比我全。”
“所以你真正想要的情报,非常明显,我猜也能猜出来。”
沈墨书承认:“当然,那对我很重要。”
闻映潮:“所以它是筹码,按照你的规矩来,我们标价。你不会这点时间都等不起吧?”
当初闻映潮不过说出了他的名字,他就破了例,在自己的住处收留了第一个人。
顾云疆说出了这名字源于何处,于是沈墨书爽快地把闻映潮卖掉。
这情报对他们而言,一文不值。没法改变任何现状。
但对于沈墨书来说,他求而不得。
沈墨书直言:“我肯定等得起,但你们一个个比恐怖电影里那帮小年轻还能作死,我怕你们在我之前没了。”
“那我找谁问去。”
真会说话。
闻映潮:“你做个意识再生,扣1复活我。”
沈墨书拆开棒棒糖的包装,含进嘴里:“你当我傻?你没有机会了。”
顾云疆这才动了动脖子,把身体往后靠:“我和你换,冰海福利机构,小孩子们唱的歌谣里,有一句‘新娘穿着红嫁衣’。”
“很耳熟吧?”
沈墨书干脆道:“你要交易什么?”
“你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为何要说他没机会了?”
“就这?”沈墨书大失所望,“很正常啊,同一个意识,破碎第二次后,就会彻底消散,无法拼接,任何违规实验促进再生都不管用。”
“哪怕他是冥渊之主,意识的掌控者,也只比别人多一次机会而已。”
“下一次死亡,他会迎来他的终局。”
顾云疆静了两秒:“你知道的还真多。”
也就是说,闻映潮的意识已经两次受到致命性损伤。
他在冥渊身死时算一次,还有一次呢?
是死前,还是复生后?
闻映潮对此毫无反应,看来他早就知道这回事。
顾云疆的目光移回屏幕上的电影,讲完了狼人游戏的规则,负责讲解的青年扮演上帝,开始给所有人发放身份牌。
身份牌的具体内容概不透露,只给了背面几个意味不明的特写。
上帝开口道:“天黑请闭眼。”
“噗”地一下,蜡烛被风吹熄。
屏幕黑暗下去,什么画面都看不出来,教室里倒还好,不黑,有好些个人不想看电影,低头玩终端,光线明显。
电影还在继续,上帝说:
“丘比特请睁眼。”
“你要链接谁?是TA和TA吗?”
“请闭眼。”
“狼人、狼美人请睁眼。”
“你要刀谁?”
“是TA吗?”
“狼人请闭眼。”
“狼美人,你要魅惑谁?”
“是TA吗?”
“狼美人请闭眼。”
“隐狼请睁眼。”
……
一圈下来,上帝总共透露出了八个身份。
狼人阵营有狼美人,狼人与隐狼。
好人阵营是预言家,女巫,猎人,守卫。
以及第三方阵营丘比特。
没有平民。
“这是明示身份了吧,”沈墨书说,“挺没意思的。”
“你俩是同一阵营吗?”他又开始套话。
顾云疆:“你猜。”
闻映潮:“我有身份,还是大的。”
沈墨书嘴角抽搐:“多新鲜啊,这模式谁还没个身份了。”
他捏住自己的骰子,站起身:“拜拜,我不奉陪了。”
沈墨书显然捕捉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心里有事,却不明讲。
他光明正大地从教室后门出去,没人会注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透明人。
闻映潮忍不住想——
沈墨书因何而来到二重世界?
电影在剧情的第一夜过去后半途腰斩,天亮的那瞬间,屏幕变成了不断旋转的圆圈,显示资源损坏,加载失败。
教室里逐渐稀稀落落地吵起失望的嘀咕声。
班长说:“别急别急,这个电影寄了,我还存了别的片——”
“你这片正经吗?”
“恐怖大作!”
闻映潮假意看屏幕,意识延伸到全班的每一处角落,他不敢挪用过多,以防苏醒的国王诅咒挣脱。
芜司和莱砂坐在一块,频频向他们这边投来视线。
还有贾稔。
闻映潮推了下顾云疆:“他们盯上我们了,是现在走,还是留下继续观察。”
顾云疆也注意到了:“这要看二者的价值,走去哪?追上启明?”
“哥哥带你去白嫖,”闻映潮说,“启明抠得要死,又不会对别人付出真心,就算知道的比我们多,也不一定肯透露。”
三言两语间,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闻映潮和顾云疆从座位上挤出去,他看见芜司微微扭动脖子,似乎很想往后看,但他最终忍住了。
闻映潮出门前,望了一眼屏幕上的新电影,以及那三个人的背影,似笑非笑。
刺得人遍体生寒。
芜司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我用意识网找人,”闻映潮说,“启明肯定没走远。”
顾云疆哭笑不得:“哎,你真觉得我们能跟踪启明,还不被发现?”
闻映潮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晰:“其他人,可以,建设一道意识屏障就行。”
“启明有点难。”
他找到位置,带着顾云疆往楼下走:“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被发现吧?说不准现在就知道了,在等着我们。”
“不过没关系,”闻映潮说,“启明不会介意,他需要我们活着。”
“也仅仅是需要而已。”
顾云疆同意:“启明对世界上的感情太淡薄,所以,你如何确定你能白嫖到他的情报呢?”
“也不算白嫖,但半斤八两。线不能咬得太紧,”闻映潮边走边说,“得有个限度。”
“除了情报,我还有别的东西能当作筹码。”
果不其然,等到了楼底,沈墨书哪也没去,他就倚在栏杆边上,把骰子对准了天空的一弯白月,眯着眼看。
“等你们好久了,”沈墨书说,“现在才下来。”
闻映潮说:“怎么,怕我们继续待在教室里,不幸遇害?”
沈墨书翻白眼:“我还真怕。”
闻映潮说:“我保证,在交出你想要的情报之前,我和他都不会死,这个行为在你这能值多少?”
沈墨书二话不说,直截了当道:“从夜晚降临的那一刻起,以晚自习为分界线,就像电影中的那样,他们发完身份牌,然后呢?玩家所做的一切行动都还是未知数。”
“我能够肯定,狼人游戏,在电影开始的时候,就正式启动了。”
闻映潮根据他的话,推测出大概:“也就是说,我们是演绎狼人游戏的人。”
“是哦,在冥渊的操纵下,毕竟冥渊出品嘛。”
沈墨书把骰子攥回掌心,支起身子:“说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今晚会是平安夜。”
“你觉得谁会行动,谁会无动于衷?”
话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讲的有点多了,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步伐又轻又快:“言尽于此,接下来可都是付费内容了。”
闻映潮说:“交易。”
“我知道,你来自蔷薇墓土,曾被扮作新娘,推到湖中成为仲夏夜的祭品。”
沈墨书微顿,他转身,面向闻映潮:
“好吧,最后一句,小心隐狼。”
讲完,他抬起头,淡然道:“有动静,看来游戏中的各个阵营都开始行动了。”
“要跟着我吗?”沈墨书再次抛出橄榄枝,往学院楼外走,“就当购买情报的后续服务。”
闻映潮给顾云疆眼色。
顾云疆说:“好啊。”
第78章 锚点(13)
“有人。”
“除我们之外的第四个人缀在后面,不远不近,可以确定在跟踪。”
闻映潮总觉得不大对劲。
他不是决定好这次要开摆的吗?
怎么想都是二重世界的错。
“有东西按捺不住了,”闻映潮说,“不管他?”
“启明,”顾云疆叫沈墨书,“不管他?”
好,你也摆我也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沈墨书:?
他疑惑道:“你俩问我?收费服务。”
顾云疆传达意思:“不管了,启明会自己解决。”
闻映潮:“好的。”
沈墨书:???
沈墨书:“喂?”
他不记得他的附赠服务还包含了解决麻烦这一点!
顾云疆有理有据:“我们走一块,谁能确定就是冲着我俩来的?”
“万一是冲着你呢。”
“冲我干什么?”沈墨书反问,“我一个勤勤恳恳的情报贩子,惹他了?”
顾云疆:“我也没惹他啊。”
闻映潮:“我从不主动招惹人。”
争论锅属于谁根本没有意义,俗话说得好,三个和尚没水吃,于是一合计,决定谁也不管了,顺其自然。
沈墨书说:“我算是发现了,你们都不问我要去哪。”
顾云疆移开目光,假意吹捧:“启明,你是我唯一的哥,我们太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里全靠你了。”
沈墨书:“录下来了,天网第一支队队长黑历史,肯定有很多人想要。”
闻映潮:“我买断。”
沈墨书停住步子,仰头看学校的公共实训中心,顶楼有一个电子时钟,指向晚上八点。
他慢声补充道:“唯闻映潮与顾云疆不卖,除非——”
哦,大的搁这儿等着呢。
闻映潮:“日后再说。”
沈墨书闷笑一声,打头走入实训中心。
实训中心有电梯,晚上还在运行,发出吵嚷的嗡嗡音,沈墨书踏上去,电梯立刻静止不动。
沈墨书也跟着停,堵在第一格,踩了两脚。
他往后退,闻映潮给他让位置。
电梯重新启动。
顾云疆想了想:“会不会与重量有关?感应到有人,它就不动了。”
闻映潮:“难道不应该是感应到有人,它才会动吗?”
“二重世界的私设?反正试试就知道了。”
顾云疆亲身测试,他主动上前。迈上电梯,结果并未出现方才那种情况,稳稳地把他送到了二楼。
沈墨书:“几个意思?”
闻映潮也绕过沈墨书,踩在第一格上,平稳运行的电梯同样未出现任何故障。
他回头道:“启明,不是针对人,是针对你。”
沈墨书不信邪。
他又一回站上去,如他所料想的那般,电梯戛然而止。沈墨书跺了两下脚,不管事,闻映潮还站在电梯中间,冷漠看他。
沈墨书:……
“你陪我一起走上去。”他不高兴道。
二楼又不高,闻映潮倒没问题,走几步的事,他上前两步,电梯跟着发出特有的“叩叩”响,只有一个脚步声。他回过头,沈墨书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沈墨书用不着他来关心,闻映潮问这一嘴,纯粹是人道主义作祟,让他来缓解尴尬。
“还真被你们猜中了。”
沈墨书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密密麻麻的触须伸出来,攀附住他的脚腕,愈缠愈收紧,加大力度,抬不动腿。
他收回目光,密恐犯了。
沈墨书说:“被盯上的人竟然是我。”
他疑惑道:“难道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这也是一种罪过吗?”
闻映潮听完,转头就往二楼走:“好自为之,我先溜。”
沈墨书伸手:“这么无情?喂,离了我你们知道要去哪吗?”
顾云疆的声音不远不近,站在电梯尽头,向沈墨书招手:“没关系,我们能自己探索。”
不对。
顾云疆招手的对象是闻映潮。
甚至没看他一眼。
沈墨书平生第一次觉得,踢到自己可真是踢到棉花了。
“我和你俩的关系也没这么差吧?”沈墨书暗自思索,喊了出来,“如此冷淡是为哪般?”
“不冷淡啊,”闻映潮自然道,“你对我什么态度,我对你什么态度。”
他好心提醒:“你后面有东西进来了。”
闻映潮口中的“东西”正站在门口,先前一路跟随,影子拉得很长,正好延伸到沈墨书的脚底,和触须一并融在黑暗中,附着其上。
沈墨书摇头叹息,战术后仰:“意识的能力者就这点不好,能读情绪,烦人。”
影子还在往沈墨书身上攀爬,滑溜溜的触须也随之生长,逐渐紧贴脖颈,拼凑出无形的绞架,把他往后拖。
没拖动。
沈墨书被阻拦,无法前进。可他也退不回去,黑影憋足了力气,也无法拽动沈墨书一分一毫。
它死死勒住沈墨书的脖子,换作常人,早会面色青紫,窒息而亡。
同样的痛苦自会发生在沈墨书身上,他的胸膛此刻剧烈跳动,疯狂地捕捉那微渺的空气,像被灼烧,火辣辣地疼。
他最讨厌的一种死法。
“所以,你也不行。”
他的声音变哑,字节像挤出来的,语气虚弱。
“我生气了。”
沈墨书费力从缝隙中抽出几根手指,扒住紧抓他的那些触须,又黏又冷,脸色涨得可怕,所视的所有化为鲜红的帷幕。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渗进黑影里。
无声无息。
闻映潮看得牙疼,他清楚沈墨书不会有事,对方连生气的情绪都很淡,更多的是难受,某种来自于生理上的无法控制的难受。
源于无法呼吸。
被这种情绪影响,闻映潮觉得自己也要窒息了。
“启明,”他从二楼走下来,“别闹了,不是有解药吗?”
沈墨书无动于衷。
闻映潮颤了颤眼睫。
意识网往远处延伸,他的一半精神力用以与国王诅咒做抗衡,真正能调动的不算多。
他轻而易举地解开限制环,啷当坠落在地,无数杂音瞬间涌进他的脑海里,纷纷扰扰,搅乱他好不容易理清的意识。
顾云疆捉住他,强迫他看自己。
“你在做什么?”顾云疆问,“你的能力又失控了?你——”
他话语一哽。
闻映潮眼神涣散。
顾云疆这才知道,国王诅咒给闻映潮带来的损伤并没有完全恢复,他不知用什么办法强行修复了一半,而另外半边,一旦失去限制,就会原形毕露。
他想去帮闻映潮捡起限制环,刚弯下腰,就被侧身挡住了。
“狡猾,”闻映潮蹲下去,嘴唇颤抖,“启明又不会死,你说我,管他做什么。”
话语流畅。
他在拼命地从洪流里找到那一个节点。
一个唯一可以解脱沈墨书困境的节点。
“守卫请睁眼,”他咬牙切齿,“今晚你要守护的人是——启明。”
不远处,躲在暗处的人,眸底闪过一抹鎏金。
紧接着,她愕然看向手心,上面刻录的标记被人为篡改,代表此轮,她的技能已被使用。
“咔哒”。
顾云疆轻轻地把限制环扣到闻映潮的腕上。
来不及多想,闻映潮眼疾手快地从顾云疆腰间拔出匕首,破空掷出,正正当当地插在准备退回的黑影上!
黑影尖啸,闻映潮捂着半双眼睛,被顾云疆扶起来。
他努力地想看清夜色下那个袭击者的身形,然而能力失控的后遗症还在,画面光怪陆离,他能刺中影子,都算走运。
“我看清了。”顾云疆轻轻道。
黑影抽断它被匕首钉住的部分,匆匆逃生。
连带着触须一起,缩回电梯里。
电梯重新运行,沈墨书没了力气,瘫坐在上,止不住地咳嗽,咳出血来。淌在手心中央,非常明显。
沈墨书站不起来,顾云疆在电梯把人送过来时拽了一把,他踉踉跄跄地摔回地上,扶住扶手,继续咳。
但他的脸色已明显有了好转。
在那种一旦被缠上,即刻扼杀的状态下,顶着能折断头颅的力道,沈墨书的恢复力十分惊人。
良久,他才抹掉嘴角的血。
“久违,”沈墨书撑起身子,“上次有人敢这么对我还是上次。”
“真难受。”
闻映潮半边眼睛疼,闻言冷笑道:“不用解药?”
沈墨书解释:“使用有条件,我没力气。”
这点上他倒没说谎,沈墨书除了无法死去之外,身体素质与常人并无两样。
在极端缺氧的情况下,的确腾不出多余的精力使用技能。
闻映潮说:“你挺矛盾的。”
一边想方设法从他们嘴里套出有关百年前蔷薇墓土的情报,一边时刻预备着一了百了。
沈墨书像个没事人一样,扯正自己的衣领:“不矛盾,不冲突——我先找个地方洗手,都是血。”
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那边有洗手间。
顾云疆没管沈墨书,他抬手握住闻映潮捂眼的那只手腕,往下拉:“让我看看。”
闻映潮勉强睁开眼,却没有视野,好像看不见东西了。
他的能力与意识相关,就算有后遗症,也不该发生这种情况。
顾云疆的脸凑得很近,似乎在仔细观察。
“好漂亮,”他忽然感叹道,“眼球透明,像玻璃珠一样,能从里面看到月亮。”
闻映潮:?
他把手往顾云疆面前挥了两下:“你别吓我。”
“我说的是实话。”
顾云疆抵住闻映潮,在他的耳边私语:“你应该去照照镜子,看看现在你的眼睛有多美丽。”
“想占为己有。”
闻映潮:?
顾云疆:“嘻嘻。”
第79章 锚点(14)
“我害怕。”
闻映潮抵住顾云疆越凑越近的额头,把另一只眼闭回去,生怕自己受到了某种异常能力的影响,把顾云疆的意识上上下下扫了个遍。
没有问题。
“你怕什么?”顾云疆坦然道,“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往后撤,留给闻映潮一定的自由空间。
“启明又不会出事,你说说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通操作的用意吗?”顾云疆笑意盈盈,“我看你啊,丢一只眼睛也活该。”
闻映潮这才意识到,顾云疆不高兴了。
方才他能感知到的情绪混杂在一块,太多太乱,以至于闻映潮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心虚地往边上挪了两步,问道:“你知道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确定,先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顾云疆说,“问问启明。”
他说:“你别闭眼,再给我瞧瞧。”
闻映潮拗不过顾云疆,只能惯着,任其端详。
“你说,”顾云疆心满意足道,“要是你一直这么听话,我该省多少心。”
“透明的玻璃被囚禁于眼中,能窥见圆月高悬深空,光景变幻,湖心凝固出血红色的锁链,交错于岛上的墓碑。”
闻映潮:“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有这么神奇吗?”
顾云疆笃定道:“有。”
闻映潮不懂。
他不过释放了一下能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别夸了,”闻映潮别过头去,“我可能被谁的能力标记了,小心我。”
“放心,我心里有数。”顾云疆保证。
不多时,沈墨书洗干净了手,顺便打理好了身上的装束,步伐轻快地向两人走来,仿佛方才的生死一线并未发生,他依然是那个衣冠楚楚的情报贩子。
他在顾云疆面前站定:“我好了,走?”
“问你个事,”顾云疆把闻映潮扯到面前,“他这个眼睛怎么说?”
“我这不打欠条,”沈墨书说,“老规矩,一换……咦?”
他看清了闻映潮的右眼,话语一转,调飞了出去:“啊?墓碑之锁?”
顾云疆瞥闻映潮,感觉他们有可能套到大的了。
沈墨书什么都黑,但见识没得讲,连他都没能忍住惊讶,可见这玩意有多特别。
“不是好东西,”沈墨书道,“问我是问对人了,上次这玩意出现还是在六百年前,繁花之苑尚未建立,因此没有记载。”
顾云疆问:“具体内容,要我拿什么换?”
“别吧,”沈墨书一摆手,“光是墓碑之锁再度出现这条情报就够我开张吃一年了。”
“它凌驾于所有能力之上,包括你的意识网络。”
闻映潮:“意思是?”
“意思是,你现在不处于二重世界的监视范围了,说什么都不会被她窥探,包括在你身边的我们。”
分明是条喜讯,但沈墨书的面色却罕见地严肃。
“蔷薇墓土百年前有条传言,”他细细讲,“仲夏夜,向月亮献上新娘作为祭品,新娘死去时,守护灵会融化成为墓碑,锁进被祝福者的眼底。”
说到这里,沈墨书自嘲似地笑了:“神他妈祝福。”
“我劝你们啊,”他丢下忠告,“去天网办个证明,走一趟蔷薇墓土吧,繁花之苑可没有墓碑之锁的解决办法。”
闻映潮撇嘴:“说清楚点,情报交易就别当谜语人了吧。”
沈墨书:“说来话长。”
顾云疆:“你长话短说。”
“你先说你们知道的,我挑着讲,”沈墨书贴心补充,“不需要全部告诉我,和‘新娘献祭’有关的就足够了。”
顾云疆向闻映潮询问意见:“你与我的情报共享,你认为值得交易吗?”
闻映潮的眼睛已经没那么疼了,他眨了两下,另外半边视野却仍旧无法复原。
他说:“换吧,反正说出来的也是启明知道的东西。”
“好。”顾云疆应下了。
沈墨书席地而坐,洗耳恭听。
“蔷薇墓土是执灵者最初的根据地,繁花之苑起源于蔷薇墓土,后才独立存在,”顾云疆先做铺垫,“关于蔷薇墓土的历史,我所知甚少,但关于‘新娘献祭’这一段,任何文本都没有记载。”
“嗯,”沈墨书点头,“因为他们也知道这是错误的,后世想掩盖这一段糟粕,只需在史书上删掉几笔,而且,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不再提及。”
“因为献祭带来灾厄。”顾云疆接话。
“最初的执灵者们,他们认为是月亮送给他们异于常人的能力,称为执灵。但当月蚀降临,他们又能力失控,避无可避。”
“流言因此而起,在仲夏夜献上新娘作为月亮的祭品,能够阻止七月中的月蚀天罚。”
沈墨书插嘴:“管用啊,怎么能讲是流言呢,月蚀再度降临,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不虔诚。”
顾云疆无语道:“知道你怨气冲天,至今未散了,别撒我身上,好好说话。”
“我没生气,”沈墨书笑道,“那点破事,也配?”
闻映潮问:“破事,是指你因为‘不死’的能力,每一年被反复扮成新娘,当作祭品,绑上重石,浸泡湖底,等第二日再打捞上来吗?”
“整整十七年。”
“你说,为什么你最讨厌的死法是窒息?”
沈墨书立刻反应:“你果然知道很多。”
他勾勾嘴角:“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不想当牺牲品,那么他们会推谁出去呢?反正啊,我又死不掉,那么忍受一夜的折磨有何不可?”
顾云疆继续道:“新娘被献祭时,旁人不得打扰,只有一位被选定的‘守护灵’陪同。守护灵是新娘的葬送者。”
“就这样,”顾云疆戛然而止,“等价交换。”
“嗯,很对。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们到底是从哪得来这些信息的了。”
沈墨书的语气淡了下去:“我得知道,我得再回一次蔷薇墓土。”
他终于认真了起来,好好解释:“墓碑之锁不是守护灵的坟墓,它是被献祭者的怨憎。”
“被献祭者投入蔷薇墓土的圆月湖底,湖面折射出强烈的月芒,祭品提前遭遇月蚀,封锁于黑暗的水中,以此,算作月蚀已经来过,今年不会再有。”
“然后第二年,月蚀会来得更加剧烈。”
“一年一年,积重难返。”
“墓碑之锁在蔷薇墓土只出现过一次,样本太少,没办法断定它的选择是否存在规律。”
沈墨书道:“但我可以肯定,墓碑之锁和无法消解的月蚀有关,是诅咒。”
“它赐予被诅咒者第二种能力的存在,替代月蚀的降临,被掌控,在无法摆脱的死亡结局前,代行月蚀的职责。”
“为执灵者带来毁灭与失控。”
闻映潮捅顾云疆:“月蚀不是被你解决了吗?”
顾云疆确信道:“月蚀不会再度来临。”
他摊开自己的手心:“都在这里了。”
沈墨书说:“是,然而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根本没有人会被献祭。”
“为什么六百年间再没有出现过的墓碑之锁会卷土重来?正因为你阻止了月蚀,它无处发挥,要选一个代行者,理所当然。”
闻映潮:“所以,最大的冤种是我自己?”
沈墨书同情地拍拍他:“可能是因为你本身和月蚀就很接近。”
作为冥渊之主。
“早点解决这件事吧,”沈墨书说,“我可以陪你们去蔷薇墓土。”
“本地人,熟。”
这是装都不装了。
“你熟个球球,”顾云疆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还不是想蹭着我们带路。”
沈墨书:“价格好商量。”
六百年前被驱逐,此后再没能回去过。
沈墨书无法通过问答迷宫。
他需要一个了解他过去的人,带他找到真正的路。
原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了。
顾云疆张了张嘴。
他正打算成交,就被闻映潮撞了下肩膀。闻映潮的眸光移向楼上的位置,冲两人做了个“嘘”的手势。
“出去了再说,”他道,“有人在我们的正上方,偷听。”
“我很确定,之前那里还没有人。可能是趁刚刚启明被困的时候,走西门的楼梯上去的。”
“那时候我的意识有些乱,没能及时注意。”
沈墨书爽快道:“好,那先把我要做的事情做完。”
沈墨书大大方方地走在最前面,这回电梯再没有拦他,那道偷窥着他们的意识察觉到自己暴露,飞快撤离,赶在电梯运行到三楼前,已经不见人影。
沈墨书在前面带路。
后面那俩吵吵闹闹。
“我得找个东西把眼睛挡住,”闻映潮无奈地推着总往他跟前凑的顾云疆,“免得你老盯着看。”
顾云疆问:“被月蚀再次选中,你一点都不害怕嘛,感觉接受良好?”
闻映潮:“我怕啊,但有用吗?反正今年的月蚀之夜已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沈墨书插话:“小心它打破规律,月蚀无法阻止。”
“稀奇,情报贩子,你在关心我?”
闻映潮眨眨眼,他歪头,目光越过眼前的顾云疆,看向沈墨书的背影。
“不如你对象关心你。”沈墨书说着,站住脚步。
他们已经到达实训中心的顶层,没有亮灯,四下昏暗。
似乎看不出有哪里特别的地方。
沈墨书向着顾云疆伸手,直接索要道:“蜡烛,还有火机。”
顾云疆:?
他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这些?”
沈墨书奇怪道:“天网第一支队队长的容纳里什么都有,跟哆啦A梦的四次元百宝袋似的,我以为这是常识。”
顾云疆沉默两秒。
他手腕一翻,蜡烛和打火机就出现在了掌心里,顾云疆递给沈墨书:“你要做什么?”
“复刻场景,”沈墨书说,“你们不是这个学校的吗,没来过这里?”
“电影中的教室,就是实训中心顶楼的公共培训基地。”
“一切都有意义。”他点燃蜡烛。
第80章 锚点(15)
闻映潮的确没来过公共实训中心。
顾云疆也是。
他们的课程基本都在学院楼里进行,不然就是六号楼,没有用到公共实训中心的时候。
试问,谁会在没有课的情况下无缘无故跑到教学楼里呢?
不如在寝室睡觉。
沈墨书把蜡烛放在培训基地的桌子中央,火光明灭,映照在三人的脸上,扑闪扑闪。
“你们应该也拿到了提示,我就开门见山,十名玩家,第三晚死去四人。”
沈墨书从桌底找到一张被撕去一半的身份牌:“这场游戏的身份牌都在这里,你们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完整的。”
“虽然希望不大。”
他说得不错,桌底贴着的所有卡牌都被人为撕毁,痕迹非常明显。
可以看出,处理线索的那个人离开得十分匆忙,有好几张没撕干净,能隐约通过边缘的字体,判断是好人或者狼人。
顾云疆把剩下的身份牌全都扒下来,叠到一起,边角坑坑洼洼的,弄不整齐。
一共十张。
强迫症震怒。
“他和方才在窥探我们的人是一伙的,”顾云疆说,“不敢抛头露面。”
“身份在电影里都已经明了,他要多此一举,是想防着谁?”闻映潮蹲下,捻起撕卡时碎在地上的纸粉,“这卡牌是特制的,有股奇怪的香味。”
沈墨书道:“你不怕这香味有毒啊。”
闻映潮无所谓道:“有毒的话,第一个中招的就是你。”
“二重世界没有必要这么做。”
要用毒药这种手段,也不会把芜司他们的衍生物穿插进来了。
只是有一点,闻映潮还觉得奇怪。
至今为止,除芜司之外的其他衍生物,都没有刻意接近顾云疆的行为,反而把矛头指向沈墨书。
再加上沈墨书在二重世界中种种怪异的举动,他以前从未如此操之过急,由不得闻映潮不多想。
他定然在某些地方招惹了二重世界。
闻映潮更清楚,沈墨书心里头门清,他不会说出口,只继续道:“所有人的能力都有使用条件和时间限制,按照顺序来。”
“我注意到了,”闻映潮说,“电影的画面漆黑,但有声音。”
“那就是对每个人能力使用的提示。”
“对啊,要论这点,我还得谢谢你,发现了守卫能力的使用条件,”沈墨书语气带笑,脸上却并无笑意,他问,“你为何救我。”
闻映潮不回答,只道:“好了,我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女巫本轮弃权,守卫已使用过技能,现在轮到预言家。”他说。
“你一早就盯上了预言家的能力,”顾云疆抱臂在旁,盯着蜡烛泛闪的火光,插话,“果然,除了收集情报外,你来到二重世界,还有别的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沈墨书不否认这点,“但我的目的和你们的立场并不冲突,不是吗?”
“就像你们两个,狼和神,知道对方的身份又怎样?咱们都清楚,游戏是个幌子,赢不赢根本不重要。”
他果然猜出来了。
沈墨书拨过顾云疆置于桌面上破破烂烂的身份牌,轻巧地洗了两下,干脆道:“毕竟你们是明白人,有些事情,你们比我更清楚。”
不熟。
他把牌推到顾云疆面前。能远远听见电子时钟的滴答行走声,就在他们头顶。
“咚——咚——咚——”
等待几秒后,钟声悠扬。
晚自习的下课铃,八点半准时敲响。
“时间到了,预言家请睁眼,”沈墨书说,“抽一张吧,今天你要预言的人是谁?”
顾云疆沉默了一瞬,嘴唇动了动,却并未发出声音,须臾,他伸手摸向桌面摊开的牌。
答案是好人。
闻映潮直接问:“你看了谁的身份?”
顾云疆顿了顿,他道:“南晴。”
他十分确信,南晴并未出现在他们班教室里,然而他的技能成功了,在桌面上,验出南晴的身份。
“好说,我帮你分析,”沈墨书把卡牌重新拢到一块,“能被预言家查出是好人的,有女巫、丘比特、守卫、猎人以及隐狼。”
“其中丘比特属于第三方,隐狼属于狼人。”
“女巫我来认领。”
沈墨书道:“也就是说,排除掉她被丘比特连线的情况,她有一半概率与你在同一阵营。”
“被连线了,就另当别论。”
“重点不在她的身份上,”顾云疆指正,“确认了她的存在,就代表一个时间线。”
“其实想想很不对劲,我们三个是最先开始行动的人,启明带我们到公共实训中心的路是最短那条,从另一道门进去,要拐一大圈路。”
“那个偷听的人,才到我们头顶就被闻映潮察觉,所以,撕掉身份牌的人,一定比我们出发得要早。”
顾云疆还故意扯了一把身份牌:“这玩意有点难撕啊,材质特殊,我撕不动。”
“难怪只撕一半,因为他根本撕不碎。”
“狼人游戏需要十个人,我们几个,加上芜司,莱砂和贾稔,也才六人。”
“偏偏教室里对我们的离去有反应的,也只有他们三个。”
他说:“还有四个人去哪里了呢?”
“丘比特最先行动,”闻映潮接话,回忆着电影中的顺序,“随后是狼人,狼美人。”
“隐狼,女巫,守卫,预言家。”
闻映潮说:“守卫我可以确定,她不在实训中心内部。”
顾云疆说:“袭击启明的黑影,是贾稔的能力。”
沈墨书从善如流,顺着他们的猜想来:“丘比特链接了狼人中的一位。”
“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
顾云疆吹熄蜡烛,算作自己的技能使用结束。
“我还有一个问题没问你,”黑暗里,顾云疆拽了拽闻映潮,轻声道,“我原以为你是解除了能力的限制,墓碑之锁才会忽然降临。”
“但是刚刚我发现,不是。你之前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哪怕天元广场的大范围控制,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说:“是因为狼美人的技能,对不对?在狼美人魅惑的那一瞬间,墓碑之锁捕捉到了你。”
“你魅惑了谁?”
黑暗里,闻映潮看不清顾云疆的脸,他只有一半的视野,闻映潮想过他的小动作会被发现,却没料到顾云疆问得这样直白。
还是当着沈墨书的面问的。
闻映潮停了一下,坦诚道:“你。”
“……”
顾云疆硬邦邦道:“我单方面地和你同生共死,我们的关系疑似过于亲密了。”
闻映潮有点想笑。
暂且不提顾云疆已经对他做了许多越界的举动,这番话下来毫无说服力。光是听语气,就清楚他不太开心。
闻映潮知道顾云疆小孩脾性,还未消气,于是哄道:
“我想和你复合。”
顾云疆:?!
沈墨书:哦豁,吃瓜。
顾云疆咽了咽口水,目光移过闻映潮的那只镌刻进墓碑之锁的眼睛,抿抿唇,冷声道:
“你把我当什么了?说分就分,说复合就复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骗子。”
闻映潮:“当初我没提分手,是你甩的我。”
顾云疆:“……”
闻映潮:“我没同意。”
闻映潮继续踩雷:“我死前还在向你告白,情真意切。”
顾云疆:“滚蛋。”
扔下这句话,顾云疆脚底抹油,率先开溜。
沈墨书路过,拍了两下闻映潮:“同志仍需努力。”
闻映潮:……
他问:“你要知道的东西得到了?”
沈墨书说:“感谢你们,我明白我该找谁了。”
闻映潮:?
就知道这情报贩子邀请他们一块儿没安好心。
沈墨书步伐轻快,挥手道:“明天见。”
谁要和你明天见?
哄人失败,闻映潮撇撇嘴,抬步去追顾云疆:“等等我。”
顾云疆在楼底下回应:“不等——”
回声激荡在公共实训中心里。
这样一来,沈墨书就落在了最后面。站到电梯口,他微微一停,脚步拐了个弯,走向远些的楼梯口。
他才在电梯上经历过生死一线,虽然他不会死,但要说毫无芥蒂,定然不大可能。
但他同时也没那么在意。
还有心思哼歌。
“新娘啊,嫁衣啊……”
他唱,语调轻柔婉转。
“木梳,梳头梳到尾。”
“小鸟啊,守护灵啊……”
“不必为我哭。”
沈墨书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手里攥紧了他偷藏起来的半张身份牌。
是顾云疆先前抽出来的那张。
“月亮啊,月亮啊,我的祝福啊。”
“等待我吧,请等我吧。”
他的调往高了跑:“我将与你同坟。”
沈墨书离开公共实训中心时,特意抬头看了看天,上旬的月过了点,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晴空中,连星星也难见。
可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极了先前纠缠住他的诡物。
“影子是谁的能力呢?”沈墨书边走边猜测,“闻映潮知道,顾云疆也知道,他们应该在冰海见过,但都没和我提。”
他对花草说话:“让我反省,我是不是太凉薄了,才会如此。人在这个世上,总要接触点关系好的朋友,对吗?”
沈墨书神色变得黯淡:“等到几十年后,我就会看着他们老去,死亡,参加葬礼。还不能以我自己的名义,因为按照寿命论,启明也该死去了。”
“好可惜哦。”
他背着手,笑道:“如果这次蔷薇墓土仍旧无法解决我的问题。”
“那下一次,我选个什么身份好呢?冥渊之主会很有意思吗?感兴趣了。”
想了想,沈墨书继续嘀咕:“算了。”
“我可不想被月蚀第二次限制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