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璟玖瞪大眼看着有恃无恐走进来的人,一时难以置信。
她视若无睹的从玉璟玖面前走过,把一个好像是令牌的东西递给了夏纾。
“用这个交换”,葡萄把五个字说得清晰而有气势。
夏纾接过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他皇叔,接着问:“要不要把这大夫放了换星成回来?”
“他让我换我就换么,我堂堂彧王爷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葡萄黑大的眼睛瞪他,“那是不换咯?”
彧王觉得这小娃胆儿还挺大,但也坚定,“不换。”
葡萄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次她没有给错人,她听清楚了刚刚他自称是彧王爷。
彧王打开纸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小娃娃,让你送东西的人在哪?”
葡萄走到玉璟玖身边拉上他的手,然后对彧王说:“我带你去”,接着就出了院子。
玉璟玖走的胆战心惊,“葡萄,阿曜怎么样了?”
“比之前好多了,倒是我,要吓死了。”
玉璟玖安慰她很棒。
昨夜下了雨,山路湿滑泥泞,到了山口,彧王他们便停住了脚步,玉璟玖拉着葡萄跑得飞快。
两人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爬到一处较平坦的地方,看着歪七竖八躺着的人,玉璟玖查看了一番,是中了软骨散,想来这应该就是那个夏绝的人。
他们继续走,碰到了追雨。
追雨是个话多的十八九岁少年,有他活跃气氛,他们慢下来,刚刚太快,实在可以用逃命来形容。
等玉璟玖回到山洞里,首先看到靠着石壁坐着的萧迟曜,然后两边角落里各坐着一个青年人,他们身边都站着轻影卫。
萧迟曜先开口唤他,“阿玖,回来了”,声音还是嘶哑。
“阿曜,你吃过解药了吗?”
萧迟曜点点头,“映风,把他们两个放回去吧。”
在夏绝起身后,萧迟曜又警告他们,“彧王既然放人了,你们必定懂他的意思,软骨散的解药给你们以后,马上带着你们的人下山,千万别轻举妄动。”
夏绝气的咬牙,是自己轻敌了。
他刚刚还出卖了星成,抖出了皇叔来西楚的事,回去肯定免不了被骂。
这山地理位置优越,易守难攻,又便于埋伏。他也是倒霉,才上山便被抓到,还把解药给了出去,回到东离,老师若知道一定骂死他。
他们走了后,山洞里更安静下来。
“阿玖,怎么不说话?”
玉璟玖怏怏不乐:“我又让你费心了。”他低下头,“阿曜,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两年来,他潜心医术,渴望出名,他想要成为他身边旗鼓相当的存在,目前一看,他对他还是望尘莫及。
萧迟曜摸摸他发顶,感慨起来,“阿玖,你是那个让我那么厉害的人。”
玉璟玖抬头看他,他眼里是团在一起,化也化不开的柔情。
他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洞里洞外这么多人。
他们只好相拥到一起。
萧迟曜在山里养了三天的伤,等第四日的徬晚,那个叫星成的又来了,还送来了一封彧王爷亲自写的信。
第五日清晨,萧迟曜已经勉强能行走,玉璟玖拉他在山里散步。
悠风作响,山鸟鸣唱。
玉璟玖挽着他的手,“阿曜,你是不是又长高啦”,原先他头顶可以到他的眼睛,现在只能到鼻子了。
萧迟曜停下脚步,不答他,只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阿玖,我伤好多了,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玉璟玖又羞又恼,在山洞里好几次他要吻他,都被他以养伤为名拒绝了。
其实是山洞外面人多他不好意思,万一在他们吻得难舍难分时,谁突然进来看见可怎么办?
萧迟曜就没有这种觉悟,他对他亲昵而自然,葡萄随时都在旁边咂嘴。
沉默即允许,萧迟曜专注起来,一手捧住他脸颊,一手抚上他修长白皙的脖颈,逐渐靠近,鼻尖相触,玉璟玖心跳渐快,也伸手捏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布料。
脑子内仿佛有烟花盛放,风吹鸟叫时,山间的美景也黯然失色。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缓缓分开,衣服已被攥得满是褶皱。
萧迟曜眸光暗沉地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红唇,再次低头吻了上去。
等吻得满足,他牵着他继续朝前走。
他们在一颗葱翠的大树下安坐,他询问:“阿玖,你现在还想回东离山吗?”
玉璟玖笑一笑,“想啊,那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
“但我想通了,那里不是我们可以久居的家。”
玉璟玖与萧迟曜分享起往事:“我两年多前遇见过一个老者,他来找我不为治病,而想求死。他问我有没有他要的毒药,而我问他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后来他说:他是西落县的县令,名叫孙坤平,他这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他三十岁当上县令,为民请命三十年。
他统领兵政,维持治安;他劝课农桑,平决狱讼;他兴修水利,广建学堂……
他这辈子见过很多人也去过很多地方,曾轰轰烈烈过,也曾闲散悠然过。
余生已够回味平生,他死而无憾。
他现在只想回到他年少时想去的地方。他怕他走得不体面,玷污了心中的圣地,他来寻一种安乐的死法。
他说得很平静,眼里是历经凡俗,过尽千帆的淡然。
玉璟玖看向他,“阿曜,我后来想,东离山或许就是我老了以后想停留的地方,现在的我还谈不上毫无遗憾。我懂医术,我喜欢治病救人,我喜欢当神医!”
看到别人生活的苦,他就想尽他所能去帮一帮。曾经也有人领着他走出苦难,他能感同身受。
时间是淡忘痛苦的治愈良药,也是加深记忆赠予的回甘。
玉璟玖继续说:“而且经历越多,等我老了,往事的回忆也就越多,我想过这样充实的人生,我要多看看世界,我想富有一点。”
萧迟曜笑起来,他的阿玖又变了。
不像之前惨遭厄事时那般沉默易碎,现在变成了专门扶危济困的小郎君。
“阿玖,我现在理解师叔说的医者仁心了,你是真正的神医。”
玉璟玖也笑,“阿曜,你别取笑我。”
两人一个对着一个傻笑起来。
笑过后终于说起正事,“阿玖,我打算去一趟东离王城。”
玉璟玖温柔回应,“好,我陪你去。”
萧迟曜摇摇头,把彧王的信递给他。
玉璟玖看完后还是猝不防开始落泪,萧迟曜把他揽入怀中。
“阿玖,你就安安心心的等我回来,好不好?到时候,我带你回南墨。我在皇宫里给你准备了礼物,然后我就正式求娶你,让你成为南墨名副其实的皇后。”
玉璟玖平复片刻,摇摇头,“我不想等,等待很辛苦,我等不了。”
萧迟曜抱得更紧,这三年来确实辛苦。
“阿曜,你带我一起去,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九皇子了。”
这些年,他见过生老病死;参与过别人的喜怒悲欢;他看过天地苍广;体会过众生皆苦。
匆忙人世,其实各有命途。
两人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回山洞时遭到了葡萄的质问:“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做好早饭啦。”
萧迟曜带玉璟玖坐下,玉璟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葡萄,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葡萄大眼睛瞪向他,“你是不是又哭了?”
她转头看看萧迟曜,又摸摸脑袋,好像她现在也不用管了,有人会管,行吧,她再看向玉璟玖,“你说呗。”
“我和阿曜打算去东离,不知道你是想跟着我们,还是”。
“啧啧啧,你们还想舍下我,没良心啊,没良心,我就要赖着你们”,葡萄打断他。
玉璟玖好笑,萧迟曜纠正,“有良心,而且不是赖着我们,是我们要依靠你。”
葡萄开心起来,“是啊,师叔,你们要好好依靠我,千万别想着丢弃我。”
暮色西沉。
玉璟玖带着他们回了山下的茅屋。简单收拾好东西,刚打算离开,院外就被围住了,两方人马抽刀拔剑对峙。
彧王夏乾彧早在山下恭候多时,一见到人就嘘寒问暖起来,“不知道曜帝的伤是否痊愈了?”
萧迟曜对上他的视线,“不劳彧王爷操心,死不了。”
夏纾从玉璟玖与人相牵的手上回过神,嘲讽他,“是吗?要不是我表哥将解药送上门,你已经在阎王殿了吧。”
“你那蠢表哥就是我派人引上山的,难道我还得等死吗?”
端详这年轻帝王片刻,夏乾彧大笑起来,“年少时我也是这般恣意高傲,但是时间能教会我们许多东西。”
“不知彧王爷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强调你比我年老吗?”
“本王觉着你有趣,也不摆什么皇帝架子,且你身边这美人大夫我甚是喜欢,此去东离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玉璟玖握紧了萧迟曜的手,萧迟曜摩挲着他的手指,“我们找得到路。”
夏纾提醒,“别忘了,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们。”
萧迟曜瞅他一眼,“消息虽是你们告知的,但得到人的方式很多种,你就确定我会眼巴巴等着你们送吗?”
“哈哈哈,那看来我也得采取措施,你说就让他们从此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忏悔,怎么样?”夏乾彧嘴上是笑意,眼里却泛着狠劲。
萧迟曜回之一笑,“好啊,这样赎罪最好不过,我们丝毫不损失,就有人帮我们报了仇。”
夏纾咬牙,“萧迟曜,皇叔好心邀请你们同路,你别不识好歹。”
“为什么一定要同路?莫非你们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夏纾道,“这你管不着,人在我们那,想要就必须同路。”
萧迟曜转头看玉璟玖。
“阿曜,我相信你。”
萧迟曜点头,对夏乾彧说道:“好啊,那就一起走,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掀起什么风浪。”
离开西楚后,他们赶路很快,两方人马同路同住。
夏纾时刻想接近玉璟玖,而萧迟曜时刻都盯着他。
到中云后,众人停了下来。
原来夏乾彧带上他们,目的只是以他们为诱饵,再捎上云中城的人。
就这样,厉知年和玉珘瑨也来了,他们在中云与东离的边界南云镇相遇。
面对失踪三年的玉璟玖,厉知年狠狠训了他一顿,玉珘瑨这次没阻止,也在旁边帮腔。
等他们训得差不多了,几人才开始叙旧。
玉瑞瑄两年前立了李丞相家的女儿李颖为后,现已经是有儿子的人了。
玉璟玖离开后,玉瑞瑄追封他为玖王,玉珘瑨成了瑨王。玖王府常年空置,一直都在等待他的主人。
玉瑞瑄把云中城治理得更加繁盛,收到彧王传书的也是他。信的大体意思是请他到东离共商大事,还着重强调了南墨皇帝会前往。
他思考后就把这任务派给了他皇兄和厉知年,他们可是早就想请辞云游了,刚好给他们缓上一缓。
就这样,他们踏上了去东离的道路,开启了不同的人生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