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朋友你要杀了我吗
房间内剩余的二人皆沉默了。
已经入夜，银白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亮了莱茵哈特的侧脸，皎白而又柔和。
西琳静默地盯了几秒钟被关上的门，随后轻轻闭上了眼。转头看向莱因，笑笑说：
“回来再说吧。”
对方默许地点了点头。
红发姑娘退出他的房间，轻轻的脚步声在走廊木质地板上回响。不是她今晚临阵退缩了，或者是不想尽早解决这个问题，而是她确实需要时间去思考另外的一些东西。
想必莱茵哈特也是一样的吧。他需要一些事情来缓冲缓冲今天的情绪了。
突如其来的他人的亲近，对于这种人来说也不是那么好接受的。就像今晚的乳酪蛋糕一样，看上去再简单的点心也得慢慢来。在制作过程中要细心搅碎碗内的厚乳奶酪，否则就会在成品端出来吃到下部时发现没搅好的渣子。
但一旦碎好了奶酪，就可以将之与甜甜的淡奶油混合，最后烘烤出美味的点心来。
西琳正对着走廊尽头窗口照进来的月光背起了手。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她就被叫起了床。揉揉惺忪的睡眼，脑袋和眼前还是一片晕晕乎乎的状态。
外头天还黑着呢，从窗户向外望去甚至都看不见一户人家亮起的光。
少女拍了拍脸。能在这个时候叫她，其他人肯定早就到齐了，这个床她是非起不可。
春天的拉特劳伦的凌晨是十分寒凉的，刚刚脱离冬日没有多久，不少地区的冰雪甚至都才刚刚化开。事实上这里即使到了夏日也并不炎热，人们全年都脱离不了厚厚的被子。
从公爵府赶去集结阵地，全副武装的银铠骑士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法弗纳公爵一到达，队伍马上就出发。前方亮起灯，整支骑士团一言不发，肃默有序地前进。
从这里到北境边线以外，他们的交通工具是马。
莱茵哈特拍拍西琳的肩：
“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走。”
他说的是西琳上马之后也要尽量跟在他身旁。说完双手一扣，戴上了骑士盔，也跟其他人一样密不透风了。
女孩乖乖听话，翻上那被牵到她跟前的温顺四蹄兽类的脊背。
“会骑吗？”
“当然。”西琳一拽缰绳，垂下视线对着新伙伴露出了微笑，眼神莹莹发亮。
她不光会骑马，还骑得很溜。莫说是家附近的那几匹，整片田野甚至是巨树之森的马都被她骑遍了，自然一上手就知晓每只马的性情。
田野上参与人类劳作的马很温顺，给些胡萝卜就会高兴得冲她喷出鼻息，挥动四蹄轻轻走动或跑动的动作也很温和；巨树之森的野马颇有些性情，不花长时间去接近它，它是不会轻易与你成为伙伴的。
特别是帕姆内那样生物的成年体……西琳在当时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帕姆内成年后会有两种分化通道。一种留在树上成为“树虎”，另一种则变高变大，成为类似“马”一样的东西，蹄爪也会很大程度上缩短。
但巨树之森的朋友帕姆内到现在为止还是小狗的形状，只是长大了一些，尾巴变长了一些，没有成为浅绿色的“马”一样的样子呢。
现下这匹健康小马的毛色是棕色的，看上去年岁不大，脚程却很快，颇跟得上前面那些“前辈”的步伐。马蹄踏踏，于北境线内雪化开的地方溅起尘泥。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默默跟在年轻骑士身边走了半路的西琳忽然出声道。很小声，在一片马蹄践踏声中都不显得突兀。
“嗯？”
“骑士头盔好像是没有视线缝的……那你们是怎么看到前方路面的呢？”
“……”
这是一个好问题。
莱因摘下头盔，单手轻轻扣到了西琳头上。骑着马的女孩忍着没有发出小声的惊叫。
原来戴上头盔后并不像想象中的一般闷热，相反，还很清爽，感受不到上一个人留下的温热气息。
其实寻常的骑士头盔确实是有视线孔的，但在北境，由于特殊需求，这里的骑士盔也确实像西琳所说的严丝合缝，不露一丝能让寒灾沾染到皮肤和眼睛的机会。视线方面则用了特殊的视野魔法，即使戴上头盔后也如眼前无任何遮蔽物一般，无论观察哪个视角都很方便。
而且兼具实用性与美观性，不说是骑士头盔，整副骑士铠都设计得很帅……想必设计师是个颇具审美的人吧。
西琳体验完毕，身旁青年自动把头盔从她肩上摘了下来。动作很轻，轻得就像为她整理衣襟一样。
虽然没规定在行进途中不能说话，但到底还是有纪律要遵守。整套流程无声无息。除了这个小动作外，两个人就再无交流了。
眼见如此，身后跟着行进的另一成年骑士轻轻咂了咂嘴。
唉，年轻真好啊……他也是过来人，知道恋爱中的青年们在此刻悸动的心情。
虽然面前的两人并不如他想象中的一般就是了。
途上所有骑士都很静默，秩序非常，行军声音整齐划一。
西琳最开始微微有些怵，不过随着路途行进，也很快地融入了进去。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特别是在碰见那位同类的魔法师后。
术师前辈是在中途某站的中转处加入进来的。他熟练地跟最前方的骑士统领打了个招呼，看上去已颇为熟悉这样的业务了。
他就是这次行动的另一位协助魔法师。所有的特殊任务，总不能全交给西琳一个人。
“你好啊，后辈。”
着制式袍的中年男性走到西琳前方，心情愉悦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西琳注意到他面上已有了些风霜，是被夹杂着冰雪的寒风打磨过的模样，看来是常驻北境提供战略援助的魔法师了。
但前辈整个人的气质却不疾不徐，能透过风趣清楚感受到他稳重的底色。下巴周围有一圈胡子，和他的发色一样，都是棕色的。
眼神也格外明亮，神色锐利，看得出剃掉胡子后是个非常英俊的人。
前辈笑着招呼道：
“我在北境就听到过你的名字。王都学院中新一届最有天赋的年轻人，想不到此时也加入到队伍中来了。这一次法弗纳请的外援，还真是不得了啊！”
西琳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能得到前辈的认可，她很高兴。
没想到前辈却拽起了她的小马的缰绳。看上去，像是要带她去到另一边。
“——等等！”
出声阻止的却是莱因。
“这是要带她去干什么？”
“喔呦，”前辈转过身来，手上的缰绳却不动，马还是朝着另一个方向。
“我们魔法师当然是要和魔法师待在一起了，不然该怎么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呢？总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吧？”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前辈听得出来，如果把这年轻骑士的头盔摘下来，他的神色大概是很焦急的了。
莱茵哈特静止了一下。
只见西琳笑着冲他挥挥手，毫无异议地就跟着前辈去向那边了。
不管青梅竹马的心情现在怎么样，她反正是非常开心。连小马嘚嘚嘚的马蹄声都听得很欢快。
四下观望。
跨过边境线后，氛围瞬间就变了，变得冷肃、未知，从呼吸中甚至能感受到这里的陌生感。
跟其他冰冻地区都不同，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生物本能感觉到的危险气息。凉风袭来，冷厉程度像是在其中夹杂了冰碴一样。
西琳望向远处，看见一株全身已被冰雪覆盖的高大树木。雪勾勒出它身上松针的形状，依稀可见其繁荣时的面容。
就在前几天时它还活着，在冰天雪地中顽强地求生，只是于寒境的猛烈扩张中消亡了。
这种会移动的魔境不会怜惜身处其中的生物，它只在乎自身的留存。
最前方的骑士发出指令，整支队伍便按照分工自动分成了几支。术师只负责辅助其中的一队，往里深入的程度也不会有多大的风险。
骑士的铠甲内层都是特质防寒材料，脱掉外壳里面就是黑色的紧身衣。但即使这样，人类也很难抵御天然魔境带来的严寒。所有人都是绷紧的，而西琳——
她只觉兴奋。
并不是说情绪上的愉悦或是快感，而是在这种特殊环境下，她的精神在高度集中和颤栗着。来自血脉里的那部分冻原基因在极寒中苏醒了，简直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越往深处走，就越是兴奋几分，金色眼瞳也锃锃发亮。
和她精神同频的是，寒灾也在不知不觉中蔓延过来。好在他们进边境线前就下了马把它们留在外面，不然寒灾就要抓住它们的脚踝了。
前辈从容挥动法杖，把它们大范围地驱赶开。他的法术像是洋流般流动的寒气，从那些空中的术流上甚至能看见冰晶的形状。
“后面交给你了。我相信，这一世代的火属天才一定能把它们通通化开吧。”
西琳有些小小的惊诧。她分明从未在前辈面前施展过术法，前辈却能准确地知道她是什么属性。
只不过这些都是不要紧的，后方的寒灾也在蔓延，她一个移步躲过冻冰的拥抱，从斗篷后拿出了自己的提灯。
洋红的火流自提灯中流出，延伸到地面流淌着。像是火山上隐隐透出的红色岩浆。这些火很快如同蛛网一样在大地上蔓延开来。
虽然只是细线形状，但那些寒灾却宛如撞见天敌一样，在赤流蔓延下步步退却，丝毫不敢上前。
西琳丝毫不敢懈怠。眼前的寒灾才仅仅蔓延这种程度而已，居然就露出了里面的核心。
难道说这是非常弱的寒灾吗？
第72章 朋友你要杀了我？
“别大意，后面还有！”
在前方抵御寒灾的前辈出声提醒道。
西琳不禁眉头一皱，加强了手中的灯火。经过仔细的观察后，她已然发现了一个骇人的事实。
——这年头，连寒灾都学会伪装骗人了吗！
暴露出的核心不过是它为了引人深入而制造的假象罢了，而一旦踏进去，她就进入了真正的无人险境。没有烧穿整个魔境的力量别想挣脱出来。
现在的寒境果然是极具智慧的，被戍边者对抗了这么多年，它早就摸清人类已弄清楚核心才是它真正弱点的事实了。
以饵引诱，若换作无经验者，还真就容易中了它的圈套。
提灯中火光更盛，力量化作赤焰于土地上缓缓流淌。这是冰与火之间宿敌的对抗，谁的意志更强大谁占上风。
寒灾节节败退，冰白的领域退后，露出此前覆盖着的黑壤土地来。黑色土地又很快被熊熊的火所占领。
西琳舒一口气。
寒灾懂得设陷阱诱骗人是没错，可眼前这处寒灾也是真的弱小。都用不上前辈来帮忙，她自己就能解决了。
于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暗自加大了魔力给量，灯中火焰瞬间更盛。直至洋红术流以比最初快了不知多少倍、赶超寒灾逃跑之速的速度钻进了它的领域里，一步取出了它的“核心”。
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核心没错，只不过不是最中心、最主要的那个罢了。作为诱饵暴露出的是它的子核心，若是稍加时日也很有可能从母体中分裂出去。
被覆盖在手套下的手藏进袖子里，轻轻勾了勾，那核心就从原先包裹着它、现已被破坏的冰冻之质中飞了过来。
有意识的寒灾像是急了，无数条冰锥像触手一样从领域中伸了出来，拼命地想阻止核心被夺去。可惜力量中心已经被拿走的它，就像兽类被夺取了心脏一般，没有挥舞两下便轰然消散了。
纯白的魔境力量分散开来，化作周围一片冻原内纷纷扬扬的冰雪。
而另一边，术师前辈对抗着的魔境受到高量级领域碾压，也被暂时性地驱逐了。
冰是不会占领更强大的冰的领域的，在这个人类离开之前，它将不敢再贸然来到此地。
那个似乎是叫阿特拉夫的可靠魔法师前辈收好法杖，复又来到西琳身边，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前之物。
寒境的核心——那块外观呈淡黄色的耀光之石，此刻正漂浮在这天才后辈的面前。
“是你自己挖除出来的……？！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前辈十分担心地看向她。那眼瞳中的不可置信与惊讶都是真的。
但少女确实没有受到影响，除了核心靠近时感到周围变冷之外，她连个冻伤都没有。西琳向他展示自己的双手和暴露在外的面部皮肤，没有一点糟糕状况。精神更不用说了，光看她愉快的面容就知道她好得很。
“难道这是北国人特有的天赋吗……不对啊，我还没见过哪个北国人能做到这样的！那看来这是你自己的天赋了！”
阿特拉夫之前的担心并不是毫无理由。他并不是觉得西琳过于弱小、贸然取出核心一定会受到伤害，而是寒境核心的性质实在特殊，特殊到每个戍边者都必须对它进行谨慎处理。
这块淡黄色的晶石并不是用简单的力量核心就可以概括的，确切的说，它更相当于寒境的“意志”。能对自己力量进行发号施令、进行领域扩张的意志。
而任何生物妄图与意志相对抗，则必然受到“意志”的影响。先前就有过战士意图接近核心却被其影响而丧失自我的例子，即使及时救回来了也还是有不轻的后遗影响。任何生物在没有准备而靠近它时，都有可能成为它的操控之物。
所以每一位戍边者在取出寒境核心时都必须用一种特殊的术法去处理它，把它封印在法阵之下。除非用作实验，否则绝不能将之轻易取出来。
而西琳在遭遇寒境核心时竟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自我也是很好地保持着。而且等他人再靠近时，他人也不会受到影响。
“这么说来，是你的意志胜过寒灾的意志了。”阿特拉夫捻捻下巴思考起来。
该说不愧是此世代的天才么，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做到几乎不可能做到之事。在天赋的显现程度上，连他自己这位昔日的天才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一个人类的意志是怎么胜过一处灾厄的意志就是了……不，他摇摇头。
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们这些守在边境的戍边者，不也正是用一群人的意志在与灾厄的意志做抵抗么。寒灾一天没有入侵到更南下的部分，就说明他们的意志得到了胜利。
人类的意志是有可能胜过灾厄的。也许只是因为西琳的精神力比较特殊罢了。
西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了。只是灾厄一旦靠近过来她便凭本能觉得，面前这处寒境绝不可能战胜她。
阿特拉夫前辈像拍小孩一样拍了拍她的头，以示赞许。
“做得很好。前方的骑士团还有事情要处理呢，我们要抓紧赶过去了。”
“嗯。”西琳点点头，很快又叫住了他。
“不过，前辈。这个东西该怎么处理呢？”她示意示意那块发光的晶石。
核心处理不好可是会有很糟糕的后果的，波及周围环境不说，哪怕是在原地重新生成一个寒境也有可能。
“哦，那个啊。”前辈向那块石头撇了一眼。
随后在西琳的瞠目结舌之下，拿出随身法杖将核心放到地上用末端敲碎。简单粗暴，快捷无比，没有一点送走核心的仪式感。并且一边碾着，一边教学道：
“像这样一样，原地捣碎了就好啦。反正这块小核心也没什么研究之类的把它留存下来的价值。”
待那晶石碎成粉末之后，前辈拍拍手，不疾不徐地就带着跟班离开了。
说起来，这回去除寒灾似乎异常顺利。尽管前几天已监测到寒灾的力量大幅增加，扩张趋势也将更加猛烈，但无论是戍边骑士还是他们所遇见的寒灾都不强。
寒境似乎整体上被削弱了，那那些增长的力量幅度是从哪来的呢？
去除完路径上的另一片寒灾后，西琳再次熄灭提灯。
武器不是最趁手的那一把，她已经有些累了。颇有些想念起自己那比一人还高但魔力在其中流转无阻的灯杖来。
可惜灯杖的作为施术核心的晶石碎裂了，在更换下一个更合适的核心之前会有很长时间不能使用。而上一个施术核心的来源……
据提供者艾德贝拉所述，那好像是从旧皇帝的金质王冠上抠下来的……
虽然没有明面上来说，但谁都能从话底听出来就是了。安达小姐上位之后就把象征着王权的饰金之冠丢进滚浆铁炉里熔掉了，唯有上面的红宝石留存下来。
据她来说，“也就这点东西还剩下些用处，干脆就送给你好了。”
能镶嵌在王冠上，原来作为核心的红宝石无论是质地还是珍稀程度都是顶级的。魔力转换程度更不用说，凭西琳使用了这么多年还不寻觅佳品就能看得出来。再想找一个跟原来宝石品质一样的核心恐怕很困难了。
西琳拿着提灯，仰起头叹了口气。
“这附近的寒灾有些不对劲啊……”不光是她，连阿特拉夫都感觉到了异样。
表面的危机减弱了，只能说明内里的危机在增长。这底下一定掩埋着未知的风险与阴谋。
但直到最终的寒境——本次深入北境的核心目标被拔除了，他们还是没能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哪里都没差错那不就说明没有差错嘛，”
和另一支完美执行完任务的队伍汇合后，一名年龄不大的见习骑士道。西琳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他是那天与她讨论“魔女论”的那名年轻骑士。
“魔女论”骑士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
“放宽心嘛，一昧地去怀疑到底哪里不对是没有用的。如果真有什么不对的话，寒灾的性子那么急，肯定现在就已经发生了吧。”
不光是西琳，所有人都已经很累了，只想在确认完最后无事后回到境内的公爵领去。
“唉，”
他竖起一根手指，隔着空气虚空戳了戳西琳。
“莱茵哈特在那边呢，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他？”
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远处看见了那金发青梅竹马的影子。
——好主意！
那是另一支队伍了，莱因所在的分队作为强攻队，跟他们的职责都有所不同。相应的，队员承担的力量支出也更重，在他面上已隐隐可见疲惫之色了。在冷空气中微微地喘息着。
西琳止住雀跃之情，驻留在了原地。
既然都已经那么累了，这时候过去，会不会加重他的负担？
于是便只站在原地观望着。红色的少女穿着斗篷站在原地，看上去像是雪地里的一团火。
莱因没看见她，他所在队伍的队友先望了过来。
起先只是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看向了这里。第一个看过来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即如同执行任务一般，那一圈的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看了过来。一整圈银色头盔齐刷刷地面向她，就像一群一起站岗放哨却猛然间察觉敌情的土拨鼠一样。
少女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现在有必要该干点什么吗？她是该躲到树后呢，还是该原地打个雪窝把自己埋起来呢？
最前面的骑士甚至竖起了大拇指，随即拇指向后撇了撇，向她示意莱茵哈特所在的地方。
随即，她最在意的人也看了过来。
那张面容上的神情夹杂着惊讶，灰蓝色的眼眸也微微睁大了，如同霁光映雪下天空中飞过的蓝鸟。
他似乎是被周围人哈哈取笑了，小幅度地扫视了一圈四周，面色也跟西琳一样，变成了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懵懂。
但最终还是看了过来。
西琳一喜，直接就朝他那个方向小步跑了过去。
现在想想也是嘛，所有人都没有摘下头盔，却只有莱茵哈特摘下了头盔，不就是想让她清楚地看见他？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莱因的视角中，红发少女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于是也靠了过去，想要在对方只有一步之遥时把她接应过来。
西琳却有一瞬间愣住了，微微静止在了原地。
她感觉到底下的土地在震动，附近似乎又响起了寒灾的号哭……
白茫茫一片席卷了视野。风雪过境，在所有人都没意想到的时刻，真正的危机爆发了出来。
……
“亲爱的，你想杀了我吗？”
第73章 金苹果炖鸡
西琳从枯木上跳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
很陌生，是她从没见过的景象，但又确实是存在于北境的。至于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还在北境而不是北国的极寒魔境，很简单——如果现在身处在极寒魔境的话，她早就被冻僵掉了。
四周除了稀稀拉拉的树木外什么都没有。纵远望去，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脱离了边境线附近的无雪地带，去到更北部的雪域林区来了。
——没错！自刚刚那阵诡异的魔境力量波动后，西琳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竟然直接来到了所没见过的另一地区。
她低了低头，开始思索。
刚刚的地上没有法阵，也没有魔力潜藏迹象。这应该不是一种传送魔法，而是一种空间折跃现象。
莫非前几天寒境的大幅能量波动，就是在为折跃而作准备吗？
但西琳和其他人绝非它想折跃的真正对象，它想通过空间传送过来的，绝对是更大、更重要的东西……这次小幅的折跃，不过是在为它真正的行动预演罢了。
不过，现在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
她扭了扭头，望向另一侧的后方。
“亲爱的，你想杀了我吗？”
＊
后方如墨一般的朽木上，一只黑色的大猫正虎视眈眈地盯过来，金色的瞳孔散发着骇人的光。嘴角大张，露出里面猩红色的薄膜和尖锐的两侧犬齿。黑色的全身和所在朽木几乎融为一体。
西琳紧了紧眉头，少见地从面色上流露出一点危险和冰冷的气息。
如果大猫够聪明，就该知道面前这个人类是绝不该被视作可捕食猎物。
可惜，它似乎是被饿坏了，面对眼前的血食无论如何都不肯移动开脚步。
这里的环境恶劣是显而易见的，加上因为自身经验不足，它已经很久没有捕到过猎物了。已经濒临在饿死边缘，面对眼前这活生生的血肉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它和这个人类之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它亡！
威吓无效，黑色大猫微微耸动着肩膀，已经有欲扑将扑之势。
西琳叹气一声，从腰际封带中抽出来一根银线。
现下连提灯都不在身边，她要开始徒手跟这只凶兽战斗了。
黑色的巨大身影扑过来，先是落到雪地上溅起一阵白尘，不超一瞬便接着向人类咬去，不管是獠牙还是匕首一般的利爪都直冲人类的喉咙。
西琳闪身一躲，没在雪地上留下半分痕迹。十岁时她的敏捷度已经和兔子相当，面对这只连兔子都抓不住的大猫更是能应付得过来。稳稳躲到一边后毫无停顿，一手一端张开了手中的金属丝。
雪光反射到这细长的武器上，在寒风中勾勒出一道冰冷的银线。
这根金属丝原本是在腰封上方起束带功用的，没想到竟在此派上了用场。因为不能后刺破衣料，所以本身也不是特别锐利，不适用于切割东西。
不过，这也足够了。
黑兽一次袭击不成，重重落到雪地上。趁它还没转身的空当，西琳一个瞬影窜了过去。
“刷”的轻微一下。红发人类静止在了一棵枯树下方，手中绷直的银线上泛起小滴血珠。
“对不起了小猫，你不是我的朋友。”
喷溅状的少量血液出现在了雪地上，如同一幕白画上的蜿蜒红梅。捕猎者没有挣扎两下，足尖急促捣两下雪地，轻轻地倒了下去。
西琳折返回来，捏起一把雪盖上了它的身体。
没有用雪把它全部埋上。她还急着找回被分散在不知何地的骑士们呢，没有时间在这里多逗留。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
肚子……有些饿了。
只是很快又放弃了那个念头。食肉兽的肉都不好吃，颇有一股腥味。有更好的食物储备的时候还是把它留在这里，让其他生物去处理吧。
西琳继续向南方前进着。
她按照太阳分辨方向，按照时间，太阳此时应正处于南方。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走，一定能到达有人居住的公爵领。
……不知道其他人都怎么样了，是否也像她一样，被折跃到了不知道的地方呢？
那可就麻烦了。
思索着思索着发生空间折跃的原因，她便来到了另一片素白之境。
穿过一条林木构成的通道，面前是一片银色的小湖。很小，小到作为湖泊还没有西琳的家加上庭院那般大小。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冰。
湖对面是一株底下有个大树洞的巨树，直径比银湖还要大，黑色的底部树根蔓延在雪地上，树冠如挂满银色枝条的巨伞一般。按理说，这样的树木是绝不会出现在寒境里的。
西琳一下子有了玩家意识。
巨树树洞下被一层冰蓝色的屏障封印着，上面还绘制了巨大的对称雪痕图案，怎么看……都不像是没奖励的样子啊！
于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些。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解决温饱问题。
于是在冰湖旁挖了个洞，用双手捧了些水轻轻尝了尝。舌头都要麻掉了，还是煮成沸水更好些。于是便在一旁雪地上支起了锅。
支起两个锅，一个质粒细腻的砂锅，用来做饭；一个普通的锅，用来烧水。
大块深层的冰混着水放进锅里，盖上锅盖等着煮开。
只是……这食材，该去哪里找呢？
背包里的肉类储量早就不够了。怪她自己，在妈妈提醒她时还以为是有存货的，也没从家里拿出来些来补充。应该早就装上的。
洋葱和先前储存的地下蔬菜倒是还够。西琳是一个忠实的洋葱爱好者，做大部分肉食时不放洋葱就会感觉少了什么，因此洋葱总是及时补货的。
巨树旁隐隐有亮光晃动。西琳顺着闪烁的光点在一旁林间寻找，居然找到了金色的挂在枝头上的苹果。
巨树旁是一片结得丰硕的苹果园，每一棵矮树上都挂着数量相当的金色果子。外形圆润，触手光滑，隐隐有金箔质感。结出金色苹果的枝条都很健壮，而且将果实平挂下来，是容易让人采摘的样子。
这……这不对吧！
雪境里还能让她吃上这样结得饱满的金色苹果，属实是有点荒谬了啊！
话虽如此，西琳从枝头上摘了一个下来。不光摘下来没有用很多力气，连手感都十分好呢。一个足有她手掌般大小。
传说中的金苹果吗？如果神话中的那些人物知道他们争抢的金苹果在这里居然满林地都是，估计也要瞠目结舌吧。
西琳把它掰开，里面居然是正常的果肉模样。不是那种很脆的、切开来带着充足水光的苹果，而是带着种沙沙的质感。
……嗯，用来做菜也还好嘛。于是小手发动，刷刷刷地把一片的苹果都摘了下来。不管食用下去有没有什么后果，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苹果绝对吃不死人。
至于肉类……刚摘完苹果，西琳就在树从间看见了一只肥硕的雪鸡。低着头在地上寻觅，应该是在觅食。虽然也不知道这雪地里有没有什么种子或虫子给它吃就是了。
头部和尾部都有着美观的冰晶造物，尤其是尾巴，冰质感的尾羽长长地拖到了地上。翅膀也有被雪晶所覆盖着，似乎是雪境本土的魔物呢。
因为是魔物，所以也格外地凶狠。走地的大鸟看见她，不但没有退后，反而还愤怒地冲了上来。
三道冰晶自空中袭来，就像是冰做的飞刀一般。西琳闪到树后躲过，不禁在心头感慨了些许。
啧啧啧，明知不是对手还非得过来挑衅挑衅，这不是上赶着来给她当吃食吗！
过程自不必多说，总之，那只肥硕的北境鸡被她牢牢拎住了漂亮尾羽，一步一晃地来到了锅前的雪地上。
个头确实很大，拎着长长的尾巴根部，头都几乎要掉到地上。想必肉量也会比一般的鸡要多上许多，更耐得住吃呢。
宰鸡向来不是西琳所擅长的。以前在家的时候吃鸡从不用她来宰，都是哥哥来干。而她，只需要站在锅边看着妈妈给鸡肉抹上各种东西，然后适时地打个下手就行了。
不过她处理过那么多魔物，杀一只既没有骨质外壳、又没有爆浆内脏的鸡又有什么难度呢？
不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了一堆鸡毛和骨架。
带着脂肪的软嫩鸡肉被放到洗净的白碗中，全是选的最嫩的中间肉，脱好了骨、去好了皮。刚摘的金苹果也洗好切好，放到一边盘中备用。
今天，就来做一道富含果香的“金苹果炖鸡”！
平底锅内放油，大块淡黄色嫩鸡肉放到锅中两面煎香，煎到上方微微有一层焦色，取出放到锅内摞好；苹果也煎香，每面煎四到五分钟，取出放回原盘备用。
洋葱炒好进锅，和煎好的鸡肉放在一块儿，随后倒进足够微微淹没它们表面的苹果汁。金苹果捣出的汁液浓稠又夹杂着果肉，为了确保口感，西琳过滤后往里又添了些水。
随后盖上锅盖，小火炖上那么一会儿。砂锅是按照她一人食的量所购买的，往里放上她一人的分量就显得满满当当。初步炖好后放上原来煎好的苹果，继续炖上个十几分钟，一道“金苹果炖鸡”就能出锅了。
原食谱为普通的苹果炖鸡，只是食材用得和原食谱不一样了些许。炖好的鸡肉用筷子夹出来，全部都包裹在香甜的汤汁里。苹果香十足，肉也鲜美软嫩，配上作为主食的面包，这顿饭可以说吃得极有滋味。
肚子被鸡肉填饱之后，西琳满意地打了个嗝，开始思索起下一步行动来。
那道树洞前的冰蓝色屏障闪了闪光，看上去似乎像是要破开了的样子呢。
第74章 狐狐之家
伞状树冠上的雪簌簌地落了下来，啪嗒啪嗒点到地上。其中有些落于深黑色的底部树皮上，一块块地在上面堆积了起来。
西琳并不急着赶过去看看，而是又趁热吃了一大块做好的苹果炖肉，捧起锅喝完了剩下的咸香泛着苹果甜的浓汤。
她太喜欢今天自己做的饭了。尤其是鸡肉，脂肪口感恰到好处，鲜香软嫩的同时带着些苹果的甜。加上盐和洋葱调味，虽不是摆盘精美的能端上餐厅桌子的正餐，却是饱腹和满足爱吃肉人口欲的最佳选择。是冒险路上又一顿让她十分愉悦的饭食。
上一次让她有如此满足感受的，还是跟莫塞伊斯出地下城后在城入口餐馆内一起吃的烤鸡翅和烤蚌肉。
喝完最后一口汤后，满足地放下了自己的小锅。
而那一边，先前还是被冰封模样的树洞口屏障已经由霜白变成了冰蓝色。施加在上方的封印痕迹愈发明显，只等着有人过去破解。
红发姑娘踏着靴子走了过去，撑了撑下巴，在二人高的树洞口前思索起来。
这不规则但边缘光滑的洞口很大，里面那看不见的空间似乎也很大。如果不是此前一直被冰封着，看上去就像是某人的家。
现下虽说封印自己显露出来了，可如何破解还需要她自己动手呢。
冰蓝色的屏障微微向外突出，上面的图案似乎是关键的破局之解。看上去像是某种图腾，其中某些线条与线条的连接处是十分明显的实心光圈。
伸手点在光圈上，光圈竟能随手指的动作移动起来。只是该如何移动到正确的位置上就不知道了。
西琳左思右想，决定在附近找找线索的痕迹。盲目地试下去是没有用的，这图案比九个节点的密码锁要复杂得多，解开密码锁尚需尝试无数种组合，更别提该花多长时间正确拼合出这种图腾了。
按照经验，游戏一定会在附近给她设计出某些非常容易被发现的线索来，顺着线索找过去，就一定能发现关于正确图案的关键提示。
只不过……这线索该去哪里寻找呢？
最显眼的地方吗……西琳上看看下看看，没发现什么闪着亮光的特别明显的地方。爬到树上去寻找就更不用想了，她还没有徒手爬这么一棵到处没有落脚点的巨树的能耐。
那么只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了。
视线一转，少女望向树洞口前那个结满了冰的、在太阳照射下闪着银光的小湖。
这巴掌大的小湖就是巨树附近最显眼的地方。
所有人来到这里都一定会先看见这个冰湖，然后咂咂嘴感慨一声“这湖可真小啊”，可不就是最明显的提示吗？
于是来到湖的旁边。
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湖面上只有厚厚的白色冰盖。看不清湖底是什么内容。
若是如此，也就只能把这冰盖掀开了吧。
“轰”的一声，火焰从她手心中升起。透过冰面，能模糊看见倒映在其中的西琳手持火焰的模样。
刚才取冰煮水的时候她已经留意过了，这里的冰是结得很厚实的，把它化开到能看清底下面貌的程度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不过没关系，解密所需要的时间都是必要的。虽然迫切想知道树洞后面究竟掩藏了些什么，但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就是了。
火焰融冰颇有成效。很快，冰面的上部就被烧出一个洞来。但花了些时间也只是烧出上层这么一小块，下面更深层的冰还在底下冰冻着。
放眼望去，湖面上还有更多的冰在等待着被融化。
西琳有些烦了，就算她不急于一时，时间也不是这么用的。
方式不对，重来重来！
这次她不再用火焰，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斩骨刀。
既然魔法方式奏效太慢，那就用物理方式好了！受施法武器丢失的限制她的魔力发挥不出来，但干体力活的力量还是有的。
她的斩骨刀几乎是加长版的菜刀，亦或是更加厚重的武士刀，跟一般用在案板上的斩骨刀有很大不同。除去切那种大型魔物的骨头，这把厨具平时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边缘锋利，刀身厚重无比。就算是当作防身武器也绰绰有余。事实上西琳将这把刀装进背包内时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作为厨具能被放进背包内部，大大节省了她身上带其他东西的空间。只不过先前由于武器众多，她从没用过这厨具就是了。
现下灯杖失效了扔在公爵府中、提灯也在风雪中丢失了、剑更是被她放在先前休息时的地方未曾带来，三样武器都不在身边，斩骨刀在这时就派上了用场。
狠狠一刀下去，冰层闻声碎裂。哪怕只是裂开上方一层，在原来基础上多劈一劈也总能将下方一并裂开。
当然，这对刀具肯定是有损害的，不过哪怕这把刀从此变成铁条不能用了，对于现在的西琳来说也是值得的！
刀刃附魔，淬火的斩骨刀又一下竖劈下去。高温利器加持下，就算是厚重的冰面也不得不溃散裂开。
“咔嚓”一声，变成了细碎冰块与被融化冰水的混合。现在冰面上已经被砸出一个凹洞了，再继续下去，可以将附近的一片冰面都这么砸开。
手中的斩骨刀发出滋滋声响，浓烈的白色水雾从上面散发开来。冰水贴着它的刀面沸腾了，在高温与冷空气的交锋下没有滴落到地面上，而是如云雾一般挥散开又在极冻空气中变成了冰晶。
很快，刀刃上也结出许多冰凌。再附魔、再化开，白色冰雾不断在周围倾落。西琳砸完上一下，未曾有太多停歇，挥动胳膊将手中刀锋扬起弧度、又一次用力砸落下来。
一下接一下，越来越多的冰面裂开，终于暴露出了一个对冰下湖底可视的面积。
底下的水没有光线照射下来，是深黑色的。想要看清，还需要将更多的冰面融化掉。
破局的希望就在眼前了。但好景不长，在西琳捞出湖面上漂着的大量碎冰、试图一窥湖面下究竟时，原先已被破开的大洞似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几乎就在一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冻结住了。
白色的边缘如水漫一样又覆盖上了湖面，她能很清晰地听见那快速结冰的声响。
——坏了！
（阿法利亚脏话！）（北国脏话！）（公爵领脏话！）
一破开就会立刻冻住的话，她得干到猴年马月才行啊！
西琳丢下斩骨刀，一个屈膝在湖边的白雪上坐了下来。受劳累与寒冷环境中空气的刺激，大口剧烈地喘息着。
她早就累坏了，湖上的冻冰那么厚那么深，无论是破开还是费劲捞上来都是颇消耗她体力的。
但是时间不能耽搁。在休息一会儿后，又开始想起这种情况的对策来。
一旁雪地上的刀几乎是不能用了，被一会儿高温一会儿冰冻地刺激着，管它用的是什么材料都得报废。锋刃也砍钝了，莫说是斩冰，就连还能不能发挥它原先的斩骨功用都是个问题。
一呼、一吸——西琳闭上眼睛，等喘息稍稍平静下来后，坐在雪地上冷静地思索了那么一会儿。
手动破开冰面被它上面施加的法则所阻挡了，那么她便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得去周围找找其他办法。
——去哪里寻找其他办法呢？
难道这附近有什么提示她方法的指示牌么？
西琳回身一看，没发现什么在上面写着相关文字的牌子。想想也是嘛，这里连人都没有，怎么会有牌子之类的人造物以及文字呢？
……没有文字吗？
那可未必！
其实仔细想想，她早就在这里见到过类似于文字的图案了！
于是又跑回树洞屏障的入口处，在那里观望起来。这个地方可以瞥见小湖的斜景。但还远远不够，想要窥见全貌，她又顺着树根的斜度往上方靠了靠。
似是触动了某种机关，上方伸下一根银色的藤条。从头至尾由茎蔓一圈圈缠绕着，浑身覆盖着霜白色，不似普通的、富有生机的绿色藤蔓一般。用手握住它垂下来的部分，立刻就感受到了不轻不重的腾空感，整个人由藤蔓带着上行。
在最初被拉上去的时候，西琳颇为担心一个抓不稳就会掉下去。但藤条紧紧缠住了少女的手，不给她分毫坠落下去的可能。
她更确信这是某种机关了。游戏里所有对“玩家”有利的机关，都带着绝不会让“玩家”受到伤害的设定。
不消一刻，西琳就来到了巨树的上方。虽然外部有着构成伞状树冠的茂密枝条，但整棵树的树干正上部却很平坦，如同一个观景的平台一般。在这里，终于能从上方看见那个小湖的全貌。
先前西琳在心里称呼它为“巴掌大小”，但其实这个形容并不准确。冰湖的小，在于它和一般湖泊比较确实是小了些。但对于各类生物的个体而言，它又确实是巨大的。
哪怕是圆滚滚的耐冻驮兽栽到里面，都要游好长时间才能爬回岸上来呢。
先前在凿冰时看得不准确，直至来到这里，西琳才正式看见了小湖上方的光景。
——冰面上确实是有“字”的，只是都刻得不规则不集中，之前才会让人以为那是冰面上自带的纹路罢了！
西琳大喜，随便折下一根树枝把那些字都记录了下来。
都是一些王国境内语的字母拼写。放作是外部进来的玩家是看不懂的，所以必要时刻，他们面前应该会出现翻译出大义的字幕。在记录下最后一个字母后，一模一样的字幕果然在她面前浮现出来。
坏了，这游戏的破解钥匙果然被她这个npc找出来了！
在此之前，西琳只保有背包、面板以及看见游戏人物内心所想这种初级玩家权限，字幕这种东西从没有在她眼前出现过！
——不对，她为什么会说“坏了”呢。这对于她而言，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啊。
咳咳、改口，改口。
太好了，这游戏的破解钥匙果然被她找出来了！
视野下方浮现的黑色对话幕，就是她拥有进一步玩家权限的证明！
……只是，这字幕上所表示的内容未免也太……了些许。
西琳逐字仔细阅读着，小小的脑瓜上冒出些大大的疑惑。
【指引一：
请在原地大喊三声“锟斤拷烫烫烫”
指引二：
请去湖面上大喊三声“锟斤拷屯屯屯”
请注意，以上两指引顺序不可颠倒】
呃……
是来自原世界的咒语吗？
西琳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顺着指引照做就是了……不过，如果顺序颠倒一下会怎么样呢？
实在耐不住逆反的心，她把那两句指引倒过来实施了一遍。先去湖面上大喊三声，随后又上到树冠平台上喊了起来。没敢喊太大声，怕把树冠上的雪震落下来。
一阵寂静过后，连寒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
少女纳闷，难道不按照游戏指示来，真的就没有任何影响吗？
这么想着想着，所在的大树忽然一晃一晃，自下部传来了地动山摇一般的响声。！
糟糕了糟糕了，不会真的被她玩脱了吧！
西琳的身形也很快站不稳了，在地震一般的颤动中不得不压低了底盘。巨树跟被拦腰截断了一样，传来木质碎裂的响声，大有横空倒下之势。
在不知所措之际，同之前一样的黑色对话幕又冒了出来。
【检测到您有危险。如果当下环境出现变动，请执行以下指令以恢复原样：
请在当前所处地块，大喊三声“锘锘锘”
如遇无效状况，请继续喊三声“锘掿锘”
——祝您平安】
“！”
来不及质疑咒语为何意，西琳只得照做便是了。
巨树的震荡果然很快就止住了，余震也很快平息。
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镇定下来。
看来，那些违背游戏指令的行为是不能轻易尝试的呢！
刚才冰湖上的冰盖似乎有了些动静，只是慌乱之中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一次按照正确顺序实施指令，应该就能从中得到正确答案了吧。
于是趁着中气还足，正正神色，响亮地又念了一遍刚刚那两句口号。
这次的效果颇为显著，在第一道指令得到实施后，冰湖上的盖子居然如可自由拉伸的箱盖一样，自己就往一个方向移了开来。
“！！！”
竟然是用这种方式退开的么！
还挺人性化的呢！
先前做了很多无用功的西琳不禁有些懊悔。
不过，第二道指令实施过后也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变化就是了。已站在冰湖前的她猜测了下，觉得大概是冰湖的内部发生了什么变化。
透过已去除冰的水面望去，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湖泊深度使然，就算站在边缘上，也看不出它底下到底有些什么。
西琳双手扒在雪地上，又一步朝湖中心探了探头。红色头发梳成的麻花辫顺着肩膀一侧垂下来，点到雪地上，沾染了些许的雪花。
“嗯？……”
随着她的轻叹声。深黑色的湖水开始有了什么变化。
小姑娘迅速站起身。
只见湖水如同螺旋一样向下退去，中心剧烈翻涌成了一个漩涡。像是水下的龙卷。湖水里面什么都没有，别说鱼虾了，甚至也没有那些生活在里面的藻类。
果然是为探险者而设计的机关呢。
待所有湖水都向下涌去之后，西琳往下瞧了一瞧。这湖看着没有其他湖大，里面竟然暗藏玄机。看从岸边到最底下的高度，竟然足足有十数米深。
最底下赫然是一个黄铜色的金属质平台，待所有湖水渗漏下去后，它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样子。
和树洞屏障上纹路颇为相似的图腾。但其中也暗含了某些颇为不一样的地方。
不会错的，这就是解谜的图案了！
金属平台上，那些和屏障重叠不起来的纹路和节点闪闪发着光。莹蓝色、一下一下明灭地闪烁着，提示明显得不能再明显，这些就是她需要移动的地方了。
西琳折返到树洞前方。她记准了刚才金属平台上的那些图案，这次用手指移动起那些光圈，变得轻松和胸有成竹了许多。
最后一处纹路也移动完毕，完整的图腾被勾画了出来。赫然是一只冰蓝色小狐狸的模样。
无论是在之前错乱的纹路上还是刚才湖底的黄铜平台她都没有看清，这下对屏障解码完毕后，她终于看清上面画着的到底是什么了。
不轻不重一声颇有仪式感的响声后，冰蓝色的屏障向上移动了起来。如缓缓升起的城门，又像是一个对探险者开放的迷宫。
西琳咽咽口水，带着对谜境的好奇与探索的冲动走了进去。
反正来到北境就是为了顶替玩家做探险任务的，在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散落在不知何处的其他人了，不妨先进来一探究竟。
黑洞洞的一片，四周只有她脚步响起的声音。
里面的空间比她想象的要大上许多，不能称之为“某人的家”，该称之为“某人的宫殿”了。
……“宫殿”吗？
里面住着的，又是哪位国王呢？
西琳手心中升起火焰，为她小范围照亮前方的路。越是往内走去，就越是察觉出谜境里部与外部之间不一样的奇异之处。
她明明是走在一棵树里，现在却仿佛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通道上了。巨树再怎么粗壮，内部也不会拥有这样大的范围。
氛围有点像是古堡里的迷宫呢……虽然西琳从没去过那样仿佛有着吸血鬼居住的古堡，对于那些传说也只是有所耳闻。
“啪嗒”、“啪嗒”。
在通道的尽头，她发现了一面“镜子”。
没什么特点的普通镜子，就是中间裂开了一道。长椭圆形的外缘有着介于精致与简单之间的纹路装饰，除去身处一处古堡通道一样的谜境之中，和普通的全身梳妆镜没什么两样。
西琳持着火苗看了看，从中看见自己被裂缝分成两半的倒影。不知是不是黑暗环境衬托的缘故，她的面色也幽幽的，下半张面容被火光映照得有些发亮。
少女幽幽地盯了许久，对着镜面发起了话：
“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了，出来吧。”
“——什么？你竟然能看见我？”
吓得少女连火光也不打了，小火苗一晃一晃可怜熄灭，抱着头大叫起来：
“妈呀！！镜子会说话了！！！”
“不是——你不是能看见我么？？”
“我怎么知道真的有东西在里面！！”
天地可鉴，她刚刚——真的只是说着玩的啊！
就体谅一下她好玩的心不行吗！
言归正传，西琳平复一下神色，又把头转了过来。
镜子上浮现了一张脸。远远称不上人脸，线条简单得就像幼儿勾勒的简笔画一般。
“你属实是有些可笑了。”
“——可笑什么！人家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说着，那张线条脸上上似是眉毛的那部分一勾，似乎是浮现出了怒容。
讲道理，就算是忽略掉那尖细的佞臣一样的声音，也颇为……滑稽可笑。
西琳又捂住脸，呋呋地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后还能看到动画片一样的场景，确实是值得发笑呢！
“别笑了！别笑了！”
镜子从内部发出了“砰”的响声，仿佛是愤怒地从里面蹬了蹬腿。
“我叫你别笑了！”
“好、好，不笑了。”
少女这么答应着，转过头看见那张脸，又转身捂嘴笑了起来。
“咿呀！！我叫你不要再笑了！！”
反光大屏上的那张脸憋屈地耷了下来，看起来真的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西琳这回是真的不笑了。她还从没有故意惹哭过别人呢。
“咳、咳……好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物种？”
“还能有什么，下一层谜境的守门人呗。”
魔镜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听上去它就要叉起腰来了。
“这么说来，你是人类？”
“什么人类？！你对我们镜子抱有误解和偏见是吗？”
真是的，现在的玩家都成什么样了？它一看见就烦！
“没有、没有。”西琳唯唯诺诺否认道。
“那么镜子大人，从你这里过去，需要达成什么条件呢？”
撇着嘴闭着目的镜子却不答，而是继续保持着它的小表情。不一会儿，向面前的人类提问开：
“你是用什么方式进来的冒险者？我怎么没从巴西利斯克那里听说过你？”
“巴西……什么？”
“哎呀。就是旁边树林子里那只雪公鸡，会扑拉扑拉朝你发射冰刀那种。它才是你进入这里的指路者，按理说，你应该从它那获得打开门前屏障和进来的方式才对。”
“噢……”
坏了！早进她肚子里了！
她该怎么和这镜子解释，以后给玩家指路的那只公鸡npc从此消失不见了呢？
镜子呈沉思状，就这么琢磨了许久。
“算了算了，我也早看它不顺眼了。你没遇见它就没遇见它吧。”
西琳轻握着的手指在掌心勾了勾，嘴角暗自上扬起别人看不见的笑容。
她还挺高兴把那个公鸡形状的npc干掉了的，这样——
那些玩家就永远不会开启这个任务了！他们永远也别想从这个任务中获得影响世界的能力！
西琳性格中的黑心之处正在于此。
镜子却没有觉察过来，只是努了努嘴，高傲地向“玩家”说道：
“想通过我进入下一层谜境嘛，也很简单。”
“下一层的谜境名为‘理想乡’，能让你忘却所有烦恼，进入真正的梦幻之境。”
“不过嘛，也是有条件的。”
第75章 西琳漫游仙境
条件是什么呢？
“我可以让你进入理想乡中，条件是放弃你在外面的一切。”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包括你的母亲和——”
“咣啷”一声尖锐的巨响。西琳一拳打碎了镜子，无数闪着银光的大块碎片顺着逐渐裂开的大缝隙掉落下来，混着晶莹的粉尘砸到地上。
西琳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声音也渗人：
“别开这种玩笑了。就算打碎你我也不会认可你说的东西的。”
幽幽的，似是蒙上了一层虚影，诡异中透着冷漠，让人在空旷的通道中听不真切。
那双素来热情的金色眼眸中少有的没有了任何感情色彩。她的瞳孔似乎缩成了一条竖起的缝，从中透着寒光。
像是某种冷血动物一样。
镜子开始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它还完全没有准备，居然就四分五裂了！
还是被一个进来做任务的“玩家”搞的！怎么回事，玩家不是应该爱惜它们这些npc吗？不是应该无条件服从它们的指令吗？
西琳收手，无感情地望了一眼不知何处的地方。转身向外走去。
反正已经杀了一个了，她不介意把剩下的这个也处理掉。
杀完这几个npc，其他人也不会拥有开启这个任务的机会了。
“等一下！等一下！”
地上的镜子尖叫道。
女孩折返回来，看它变成了小碎片。地上小碎片的其中一块上还浓缩着方才镜子上那张简笔画一样的脸。
它居然还没死，只是以更小的形式出现了。
西琳想了想，冲着那张脸踩了下去。
“不要啊！不要这么做！！”
小碎片惊恐地尖叫着。
西琳收回了短靴。看来它也是有痛觉或者有分裂限制次数的呢，这么一脚下去，它就真的玩儿完了。
“有什么要解释的？”
“女侠我刚刚是考验你的，你不用做其他任务了，直接进入下一层吧！
红发姑娘冷漠地盯了它两秒钟，拿起地面上另一块碎片。
“不耍诈？”
“不耍诈、不耍诈！”
“哼。”
西琳浅哼一声，“敢耍诈的话——”
右手用了些力气，碎片在她手中被捏碎、碾压，流沙状的银屑从掌心中泄漏而下。
敢耍诈的话，你的下场就跟它一样了！
镜子紧张地疯狂咽咽口水——如果它有口水的话。
活祖宗，我哪敢再欺骗你呀！！
下一层通道开启。一种如流沙汇聚的声响过后，镜框中原先是空洞的地方出现了黑洞般的漩涡。
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从里面想必也看不见外面的观景。
退后一步之后西琳往里望了望，内心生出几分犹豫来。
要不要进到里面呢？反正阻挠未来其他玩家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已经没必要再去里面涉险了。
“哎呦、我本镜还是推荐你到里面去看一看的，会有很多奖励的。”
小碎片唯唯诺诺道。它还躺在地上，面容也只能望向上方黑洞洞的天花板无法望向这里，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西琳思索两下，把它捡起来揣进了兜里。
“——你干什么！”
“把你带在身边进去，好有个指南。”
“我本来也是给你充当指路人的啦，不要这么粗暴地对待人家！”
少女不答，带着碎片向黑洞中走了进去。
感觉很奇妙，皮肤在穿过入口时能明显感受到物质的变换，软软的、沙沙的，像穿过某种物质去到另一空间似的。
一阵黑暗过后，熟悉的光芒涌了过来。
西琳闭上了眼，眼皮上感受到一阵柔柔的光。像是清晨的光透过纱窗、在轻抚她一样。很熟悉、很安全，只有一个地方给她过这种氛围感。
她睁开眼睛——只是，呃，
为什么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巨大啊！
巨大的木质桌子、巨大的椅子、巨大的窗……西琳站在地板上，只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人儿。
确实是自己家没错，熟悉的布景、熟悉的光线、熟悉的氛围，占半面墙的窗户在向阳的那一侧，挂画和相框挂在两侧墙壁上，吃饭的桌子摆在正中间。只是所有的家具都变大了！
不，房子的大小也不是原先那般。如果是原先那般大，从这边走到那边不会用上如此漫长的时间。
那么——
是她变小了！
就像漫游在仙境中的爱丽丝或书中读到过的皇后木偶一样，变成了穿行在蕨菜中的小人。
只是这里没有蕨菜，她也不是真的进入了童话中。现在的西琳，还没有桌子上平常用来喝水的水杯那般大小。
小女孩在地上逛逛，一步一步慢走着左右观望着，连地板瓷砖上的每一粒灰尘都看的无比清晰。
“呜哇，糟糕。”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这一层的谜境是叫作“理想乡”吧？现在是回到她最喜欢的地方了，可“理想乡”中的人都去哪了呢？
此时，身处在衣兜中的镜子发了话：
“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中了‘理想乡’的圈套。这可是一个狡猾的谜境，稍有不慎，你就永远出不去了！”
“嗯。”观察着周围的西琳应一声。她的眼瞳早已恢复成正常人类的形状。
说也奇怪，进入通道前她好像被某个人或某种力量影响了似的，内心的冷漠得到了无限放大。那一刻她几乎不像是自己，倒像是变成了记忆中的某个人的样子了。
“……总之一切小心！在这个谜境中本镜子会受到影响，再往里面深入些许，本镜就不能再说话了。”
但往里深入是必须的，这也意味着西琳在之后会失去镜子的指南。
“嗯。”
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把椅子的下方。这是他们平常吃饭用的桌子和椅子，她现在正处在自家的饭厅里。这一把靠近长桌后角，平常应该是海德里希最常用的。
西琳顺着椅子爬了上去。她平日里并不擅长攀爬，因此花费了许多功夫。
嘿呀、嘿呀……好在椅背并不是镂空的，上面有许多支架和边框。爬了半天，她终于爬到了最上方来。
感谢老二平日里有吃完饭就把椅子推到桌下方的好习惯吧！如此一来，她就不用在半空中跳到桌子上来了。
身处在这片空间里的半高处，西琳爬到桌面上站起身，朝四周观察起来。还是跟记忆中相同的布局和背景，找不到一丝纰漏，更不要说在其中找到破解谜境的关键了。
而且向再远处望去，视野尽头就会变得模糊。她不是近视眼，这是谜境作用使然。
该去哪里寻找关键呢？
谜境内的时间流逝和外面不一定是相同的，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西琳想要离开桌子去往地面，可她现在是悬空的，下去一定会花费和上来一样的力气和时间吧。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人走了进来。
拇指姑娘迅速躲到了餐具后面。一堆倒扣过来的透明杯子中有一个瓷白带花的，刚好用作她的藏身之所。
这是在谜境中，走进来的绝对不是那些远在王都中的真人。很有可能是带有迷惑能力的蜃兽呢。
可是走进来的既不是妈妈也不是哥哥中的一个，有着有点像土豆颜色的淡金色的头发和笔直的身形。侧脸的线条流畅，如同雕塑师历经多年雕刻出来的一般。
他是……莱茵哈特！
那双带点灰的蓝色眼睛望向这边。果然是他没错。
西琳一喜，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此时身处在外面不知何处的莱因呢。那他的行为和习惯也会像外面的莱因一样吗？
“莱茵哈特”轻轻地走了过来，和外面青年一样的沉默和安静。他从不在任何时候发出多余的声响，也从不会毛毛躁躁地碰倒什么东西。
桌子外传来规整的脚步声，不紧不慢、颇有节奏。西琳缩了缩身体，愈发躲在了杯子后面。
只听“莱因”拿起一块什么东西，轻抚上一旁厨具柜擦拭起来。
红发的小小姑娘悄悄探出了头。她知道青梅竹马每次来家里都会帮忙的，现在这样做，也不算太让人吃惊。
一下、一下，轻轻地擦拭完毕过后，莱因绕过柜子，开始擦起挂在墙上的画框上方。
布料在金属框上轻轻地摩挲着，除此之外，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家里的空气中还是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周围的光影还是这么熟悉，竟给了她一种身在真实的错觉。颇有些舒适安宁、岁月静好之意。
正沉浸在熟悉的安全感中时，幻境中的“莱茵哈特”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了身。正好朝向拇指姑娘所处的方向。
糟了，这个角度望过来他很有可能会发现自己！
西琳急忙绕着白茶杯来到了另一边，欲躲到杯子们围起来的中间去。不料中间空间实在太挤，一个不小心，摆在另一方的一个杯子就被她慌慌忙忙中挤了一下。
杯子的质地都是玻璃的，盛装杯子的平底盘是瓷质的。这么一碰撞，杯底与盘底之间一滑，发出一声琉璃摩擦的声响来。
“！”
现在不是该注意杯子的时候。她急急忙忙回过头来，前方的“莱因”已经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向这边走来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现在该跑吗？可会不会这个人现在根本没有发现她，一跑出去反而暴露自己的行踪了？而且——这么小的身体，她现在是跑不过任何一个正常人类的吧！
已经能预想到猫捉老鼠一般——啊不，人抓仓鼠一般的情形了！
那么现在该安安静静躲在原地？
祈祷一下对方根本不会发现自己，像只小老鼠一样安安静静地缩起来？
……为什么，感觉这个方案更加不靠谱呢？
还没等她思考出对策，谜境里的金发青年便走了过来，轻轻提起了她的后领。
“咦！”
身体悬空在半空，西琳一动不动，摆烂了。
总不能……总不能现在摔死她吧！
莱因把她放到另一只手的手掌上，双手并拢，把她托了起来。轻轻地把她放到眼前观察着。
西琳坐在他的手掌上，有些害怕地闭上了眼。
对方长着青梅竹马的脸，又不是什么魔兽，她反而不知道该把他怎么样了。
“变得这么小了吗……”
如薄冰一样的声线传来。不含冰冷之意，只是声音如浸在水中的冰块儿，凉凉的。
西琳不好意思地睁开了眼睛，不清楚对方要拿自己怎样。
“行动起来会很不方便呢。”
他双手托着西琳，轻轻把她放低了一点。小小姑娘发现他今天穿着黑色的正装马甲，腹部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好，左胸前方有一个横开的口袋。
“不介意的话，到我的口袋来坐坐吧。”
呼——
西琳松了口气。
——不对！
什、什么？
离纯黑色的衣料越来越近，莱因的胸前口袋就近在她眼前。
去口袋里？！
下一秒钟，她就被极轻地捏起了腰身，送进了口袋中。
“等等，你为什么不把我放到腰上的口袋里！”
“因为腰上没有口袋啊。”莱茵哈特淡淡答到。
你胡说！
这句话被堵在了嘴里。还没等她开口，莱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捂住了她变得如此之小的嘴巴。
红发姑娘顿时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气。
原本还是想挣扎一下的……现在看来，一切的行为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但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于是伸了伸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指腹。
“莱茵哈特”仍不把手指移开。
他果然是个假的！西琳愤愤地想。
换作现实世界中的莱茵哈特，早就羞得把手指拿开来了！
不光如此，他还要掩饰性地去做一下别的事情！
而面前的“莱因”却仍然不为所动。即使指腹变得濡湿，这个人也照常不把他的手指移开。而是捂了一会儿后，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呸、呸！”
被松开后西琳轻轻吐两下舌头，清了清嘴巴。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这谜境里的东西似乎都是按照她记忆中来的，她又没舔过莱因的手指，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咦惹——”为表对自己肮脏想法的唾弃，西琳轻轻地嫌弃了一声。
只不过这一声在旁人听来，也跟蚊虫叮咛一般罢了。“莱因”带她来到了厨房，根打量些什么东西似的站在了原地。
“你想干嘛？想把我丢到锅中炸了我吗？”
红发姑娘没好气儿道。伸了伸腿，双手趴在口袋边缘，完全地坐在了里面。
其实正装的胸口口袋是有些紧的，不过鉴于她现在变得这么小，这倒也不重要了。
“莱茵哈特”摇了摇头。
“不不，我在思考今天中午该做些什么饭。”
“哈？你们幻境形象也需要吃饭吗？”
金发青年轻轻笑了笑。从口袋视角看去，能看见他嘴角扬起的轻柔弧度。
“我当然是不需要的。这是做给你的，要把拇指大小的蔬菜和肉类做成饭，可真是不容易呢。”
“呃……”
西琳一下子有些惭愧起来。就算是假的莱因，在遇见这么小的她之后也照样考虑着她的行动和温饱。
想一想，莱因的形象是被她自己投射到幻境中来的，不光还在幻境中的她家里干活，而且还一样地对她好。遭受她的嫌弃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她的温饱给她做饭……
顿时更愧疚了。
不知道外面的莱因，现在正待在哪里呢？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被折跃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因为找不到对方而心急？
不知不觉间，现在的西琳已然忘却了一个事实。
——她在进入谜境前不久才吃了饭，现在根本不需要吃饭。
谜境中的一切虽然是她熟悉的模样，但它们是有魔力的。
“做点什么呢……”
莱因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青豆。一粒一粒的，圆润饱满、翠绿有光泽。但这并不适合西琳食用，即使是指头大的青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太大了。
“吃不吃胡萝卜？”
“不要。”
“吃不吃洋葱？”
“不要。”
西琳闹别扭似的把头扭向一边。她可不想这么受人摆布，被乖乖装进口袋还要乖乖吃掉他做的东西。
莱茵哈特轻叹一声。
“那可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
“不吃蔬菜的话，西琳就长不高了。”
“我已经长得很高了！”拇指西琳不禁有些恼火，愤怒地扒住了他胸口的袋子。
“是么。”
莱因口吻平静地轻轻道。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面上是什么表情。
“可是你从来没有我长得高，每一岁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你不吃蔬菜的缘故么？”
“你！……不是这样的！”
西琳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在事实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
“我、我没有！”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表情委委屈屈地挤在一起。
我没有不吃蔬菜！
“好啦。”
“莱茵哈特”语气平静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脸。西琳顺从地闭上了那一侧的眼睛，脸颊顺着他的动作轻轻移动。
“为了你的健康和身高着想，从现在开始吃些蔬菜吧？”
西琳欲开口，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控制着她似的，嘴巴无法张开。只是顺从“莱因”的意思，点了点头。
冰凉的、跟往常一样的声线从上方传来。朦朦胧胧，似乎多了些重影。
“乖孩子。”
只是不知为何，听着少了些以往的意思……
少了什么呢……
西琳就这么待在他的口袋里，沉沉睡去。
——咦？
女孩再度睁开眼。
她什么时候睡着了？
“你醒啦？”
莱因再度开口道，他手中正在磕一个鸡蛋，左手一半的空蛋壳舀起右手的蛋黄，正在把蛋清蛋黄分隔开。
“这是在……做蛋糕？”
西琳向一边桌子上望去，做饭用的桌子上还摆着倒好的巧克力粉。
“对。”
莱茵哈特把蛋黄倒进碗中。
“你不是最喜欢吃烤好的蛋糕了么，我想来想去，阿姨也很喜欢吃蛋糕，今天就做这个好了。”
“阿姨？”
话音未落，玛丽莲娜从门口走了进来。
“把自己搞得这么小，让妈妈好担心哦！”
“对不起，妈妈……”西琳弱弱道。
让她想想，变小了之后该怎么变回去呢？
“好像要吃蘑菇来着……”
“蘑菇？——啊对对对，吃蘑菇！”
玛丽莲娜起初好像是感到惊讶，随后却突然认同了她的想法。变戏法一般从左手和右手变出蘑菇来。
“那么，你是选左手的蘑菇，还是选右手的蘑菇呢？”
西琳放眼看去，视线在左手蘑菇和右手蘑菇之间来回不定。
到底该选哪只手的蘑菇？
妈妈的眼神中满含着期许，似是在鼓励她做出选择。
“是选左手的变大蘑菇，还是右手的变小蘑菇呢？”
答案已经放到明面上来了，亲爱的“爱丽丝”，你想要选择哪只手的蘑菇呢？
西琳淡淡地看了一眼，又把头缩了回去。
“我哪个都不选。”
选了，就没法再待在莱茵哈特的口袋中了。
而且今天的妈妈也好奇怪，但奇怪在哪里呢……她又说不上来。总之，她是绝对不会对之前的妈妈这样的……
诶？为什么她要用自己对妈妈的态度来评判妈妈的奇怪之处呢？
奶油奶酪加入牛奶搅好融化，再放进一块事先准备好的黄油；面粉混入筛好的蛋黄搅拌至浓稠状，分离好的蛋清打发分次混合进去。蛋清是为了给面糊塑型，好让它烤好之后不会软塌下去。淡奶油白砂糖搅拌好，这就是抹在表面的奶油了，香浓驮兽奶制作，入口丝滑奶甜。
莱茵哈特做的是乳酪蛋糕，不似其他蛋糕在中间夹心放了水果。最后抹完面在上面挤上雕花，一份奶酪蛋糕大功告成。
“给我吃的吗？”
“当然。”
除了蛋糕，他还用不同水果和蔬菜做了花园沙拉，抹上了西琳最爱的酱。
西琳盯着蛋糕有些纳闷。
既然是做给她的，那上面的“吃我”去哪里了？
……不对，她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蛋糕上面应该有个“吃我”？
今天真是太奇怪了……一切都是那么奇怪……
最后西琳终于被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到了餐桌上。餐桌上不仅有她专属的小凳子，更有她专属的餐盘。
更特别的，妈妈居然为她准备了那么——那么小的餐巾。
西琳听话地被围上餐巾。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那餐具为何会这么趁手，与她的尺寸完全匹配，简直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妈妈和埃泽都在桌边，莱茵哈特也来了，不光如此，莱因还给她精心做了点心。现在的她被家人和好友簇拥着，却依然纳闷。
想不起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来。
到底是什么呢？
她从自己的小凳子上跳了下来，再次仔细注释着周围的一切。
妈妈给她递上餐盘，餐盘里装了特意切成一点点的蛋糕。
“快吃呀。”
还是母亲那熟悉的温温柔柔的声线。
你不想和妈妈永远生活在这里吗？这么幸福的日子，你不想天天都和我们经历吗？
西琳拿着蛋糕，却迟迟未送入口。她盯着周围的三个人，想起一件事情来。
三个人？她的幸福世界里只有三个人吗？
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少了一个？
——海德里希去哪了？
一阵巨大破碎声音响起，就如同镜子碎裂一般，这个世界裂开了。
变成了纷纷扬扬的碎片。
西琳蹲了下来，不知在何时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她方才的动作分明不是这样的。
“喔——你终于醒了！”
第76章 “龙之魔女”
一条龙懒洋洋地飞行在荒原上方的天空中。
它似乎是还没有完全睡醒。附近北境上方的冷空气实在是太冷了，几乎要冰冻住它作为冷血动物的血液。巨大的翅翼挥得很慢，眼睛也懒懒地眯成了两条缝，没有一点空中霸主的样子。
一阵夹杂着风雪的冷空气袭来，巨龙慢悠悠地直直掉到了下方，在荒原还算柔软的土壤上砸出了一个浅坑。
静静趴了一会儿后，这个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某人在这里被抢劫、身上的钱被抢光光了，它恐怕现在还窝在自己那温暖的小窝里睡觉呢。
唉——他那可怜的妹妹！
龙抬了抬头，嘴巴轻轻一张，放下了口中那只相对于它庞大身躯显得无比小的行李箱。四四方方的棕色小皮箱，此前一直被它在飞行中轻轻衔着，生怕一用力就碰坏了。
“唉——”
没有他，他那可怜又折磨人的妹妹该怎么办呀！
前方就是北境公爵领了，进入公爵领之后，温度只会更加低下。
又是一阵冷空气袭来，巨龙轻轻打了个哆嗦。
“啊——好冷啊——”
它慢吞吞地掉了个头。
“不行了，我还是乖乖回去吧——”
早知道就听妈妈的话了，这大冷天的，就不该让它一个龙来到这里。
当然，东西还是要送到的！
往后折返大约一半路程时出现了一个驿站，驿站里的工作人员在暖和的小屋中洋洋地犯着懒。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茶，惬意地轻轻吹了一口。
这个天气里去北公爵领的人太少了，根本不需要他怎么招待。这几天他除了每天象征性地填写一下表格就是坐在这里看报喝茶，别提有多惬意了。
“嗯，看来今天应该也不会有人来了——”
“咣当”一声，面前的招待台上被放上了一个行李箱。四四方方，按放上去时发出的动静儿来听应该是蛮重。
工作人员淡定地喝了口茶。
行李箱被推到一边，后面冒出来一个淡蓝色头发的青年人。长发和顺地披散在身后，气质儒雅，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又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是什么友好的意味。透过那双眼睛，他温吞的外表下仿佛藏着另一个人。
总之，虽然他有着一切儒雅的特征，但看上去就是很不好惹就是了。
“这里支持邮寄业务吗？”
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放下茶杯。
“支持。”
说着，拿过一边的记录本。
“请问您要邮寄到哪里去？”
“让我想想……”海德里希轻轻摩挲起下巴，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那就——邮寄到这里吧。”
“……先生，这是境外了。”工作人员接过他写完的记录本，目露惊讶。
“而且这个地方……”别说居住人口本来就少的北部公爵领了，他写的这个地方根本就是无人区啊！
“我知道这是境外。”看上去像是图书管理员的青年微笑起来，手指摁在纸张上，从一边移过来那本已搁置了许久的账票本。
“我加费。”
xx快递，使命必达！
——黑龙再一次推开海德里希图书室的大门。
“海德里希！”
“哦？又怎么了？”图书管理员从桌上的臂弯中抬起头来。天还冷，他也颇有些懒洋洋的模样。
“我不是已经按照您的指示，把东西全给她送过去了嘛？怎么今天还从北国专门飞过来找我？”
“呸！我是只让你过去送东西吗！”
同源体狠狠揪起了他的衣领。
“去确认她的安全呀！那个地方寒灾闹得多凶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呀。”海德摆烂地瘫在他手底下。
“不用太担心，不过是老贝用边缘力量在闹着玩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待在你们北国那里不能移动，内心可苦闷了……”
黑龙快要被气笑了。
“闹着玩只是对你而言。对于那些人类而言，贝格尔米尔的边缘力量不知道有多危险。”
“哎呦……总之不用太担心。”
图书管理员终于挣脱他的束缚，慢慢地从椅背底下软塌塌地靠了上来。
“你也说了那是老贝的地盘了，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说不定他知道了我在他地盘上兴风作浪，气得就要跟我打起来了呢。”
“……可是西琳已经脱离了你的灾厄领域了，你留在她身上的力量已经不能够再保护到她。”
每一头灾厄都是有自己的绝对领域的，在自己的领域里，它们就是唯一的王者，领域内的任何法则都可由它们自行改写操控。“海德拉”的灾厄领域涵盖从大陆中北部到至南部的所有范围，但西琳现在身处在北国的疆土内，已然脱离了他的统辖范围。
海德里希已经无法再通过远程来影响到妹妹了。确切的来说，他的任何力量都无法再影响到她。
“嗨……那也没多大关系。”
他少见地坐直起来。
“可别小看你妹妹啊，她可不是什么从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
那可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看见险境就会想退却的无能小兽，那可是将来有望开创“龙之魔女”名号的西琳！
“诶我觉得这个名号还蛮好听的，就是不知道她怎么认为了……”
“我……我也认为挺好听的。”
两只龙在奇怪的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
紧闭着双眼的西琳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我这是……？”
“喔，你终于醒了！”
衣兜里的碎片npc大叫道。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打破第一层幻境了，真是出了那个老家伙的意料了呢！”
西琳只是轻轻地喘息着，眼睛微微大张，仍觉心有余悸。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就醒不过来了！
“不过别太早放松，接下来还有第二层谜境呢！”
女孩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你们这个谜境，一共有多少层？”
“大概两三层吧。我也不清楚，具体要根据挑战者的特质来决定。”
那也就是说，不符合谜境筛选条件的挑战者，就要永无止境地经历下去了！
西琳闭上双眼，逼迫自己冷静了一会儿，随后毅然决然地睁开。
管它到底有多少层，反正已经做完了这个开端，继续做下去就是了！
没有中途退缩的道理！
她也想看看，这几层谜境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样、又有什么人在尽头等待着她。
下一层的通道开启，又是一扇跟之前一模一样的镜子门。其中的黑洞仿佛是要把她吸进去的漩涡。
西琳再度向它伸出了手——
这一次、这一次……
她还是那个似曾相识的模样……
“？？？”
“我怎么还是这么小？”
这一次，红发女孩身处在一片深红色的蕨草丛中。那些蕨草茎叶弯蔓，顶部卷成一圈一圈，都是颇为正常的样子。
只不过，都有两个她那么高就是了……
“唔……”
西琳用脚点点地，发现自己已不知何时换了鞋子。不光鞋子，连着装也有所改变。
这是什么？cosplay吗？
“不用慌，这一层中你的形象确实是按照童话主人公来的。”镜子在她耳边发话道。
“不用在意着装，对你的发挥没什么影响。”
“你能够自由说话了？”
“对，这一层不是带有迷惑性的幻境，我是可以全程跟在你耳边的。”
“喔——”
这不就跟游戏系统一模一样嘛！
西琳来这个世界后从没有接触过玩家正常能接触到的游戏系统，一切游戏机制皆由她自己探索和尝试。骤然多了个指南，感觉倒是稀奇。
“那你能为我提供帮助吗？比如指点童话剧情什么的？”
“很遗憾……并不能……”
“那你能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也不能。”
人类搭档无奈地撇了撇嘴。
这不就是什么用都没有，还是相当于要让她自己探索嘛！
“不过，我能陪你聊聊天……”
“好吧好吧。”
她拍了拍衣兜。
不嫌弃你就是了，哪怕是一起聊聊天、讨论一下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也好。
总之，“爱丽丝”装束的西琳沿着蕨草丛继续向前。
“按照接下来的剧情，我们应该会遇到白皇后和红皇后吧……”
“啊？”
镜子突然好奇起来。
“你又没有看过这个故事，是怎么知道接下来的情节的呢？”
“……没什么。”
只是无端联想到而已。她总不能对npc说，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看过类似的故事吧。
沿着蕨草一路向前，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草丛中的通道也仿佛早就为她筑好了似的，没有落叶、没有难以跨越的裸露在地面上的植物根茎，就是普通道路的模样。
但西琳知道，谜境里绝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比如现在——
脚下猛地一腾空，随着一阵风声，底下的光景皆离她远去。
西琳整个人被吊了起来。
“呃……”
缠在腰上的东西一圈一圈收紧着，即使用了力气也很难挣脱。吊住她的细线也很结实，即使风大幅度地吹动也让她掉不下去。
这是——蛛丝！
竟然是这种难缠的东西！而腰上不易挣脱的银丝束缚也向她证明了这个事实。
西琳艰难地稳定住平衡，努力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银丝是突然被放下来的，说明上面一定有盯着她的捕食者。而且根据蛛丝的粗细程度，这只不知是何模样的蜘蛛一定很巨大……不在它赶来之前挣脱可就糟糕了，谜境之中她用不了自己的魔力，只能凭智力和武力来与对方抗争。
而吊在身上的细线正在晃动，有什么趴在网上的东西正向她赶来。
第77章 蛛的问答惩戒
上方的蛛丝也正在逐渐收紧，西琳正在被拉到上面。
“——！”女孩小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了，钢圈一样的蛛丝勒得她后背和胳膊都生疼。手上的自救动作仍未停止。
用镜子碎片割缠在身上的蛛丝也好、用力撕扯也好，无论如何她都挣脱不开。
仿佛这不是简单的物理束缚，而是什么缠绕机制一样。
最终她没有被拉到蛛网上去，反而是“蜘蛛”将自己吊落了下来。腹部连着一根银线，就这么倒挂在她的正前方。
“咦……”
八个黑宝石一样的大大小小眼睛，浑身覆着刚毛的毛茸茸躯体，体长足有成年人的两倍，腹部鼓起如巨型水袋。饶是西琳魔物见多了，此刻见到这样一副放大版的蛛类身躯也不禁轻轻倒吸一口气，皱了皱眉头。
纵然知道这谜境中的都不是真的生物，还是忍不住生理上汗毛倒立。
黑蜘蛛一下一下地落到她跟前，拿最顶端的毛茸茸步足轻轻地挠了挠她的脸。
西琳反倒镇定下来了。
反正她就这么吊在半空中也跑不掉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吃了我？
蜘蛛并没有吃她。而是挠了挠她的脸蛋后又缓缓收回步足，从腹部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牌子。
【完成下列题目，您将获得进入“茶话会”资格。每题限时思考三十秒钟，请注意您的时间】
西琳一惊。
原来——是问答关卡啊！
至于牌子上所说的“茶话会”是什么，也许是下一试炼或情节的别称吧。
【如在限时时间内不能完成相对数量的题目，您将受到“蛛皇的惩戒”】
说着，超过西琳两个大的黑蜘蛛张开口器，露出了里面成排的骇人的獠牙。依稀可见毒液在半透明的毒牙里面。
女孩咽了咽口水，脸色并不十分好。看来今天这题她是非答不可了！
【“Ready——”or“no”？】
她迟疑半刻，选择了：
“Ready。”
【“3”】
【“2”】
【“1”】
【答题正式开始】
牌子上的屏幕变亮，几行字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第一题：
请问金苹果园里可采摘的苹果一共有几个？
A：72个
B：73个
C：76个
D：78个
30秒倒计时——开始。】
随之，仿佛有真正的秒表一般，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开始在周围环境中浮现。不知是不是由于时间紧张的缘故，这声音走得似乎格外急促。
西琳哽了一下，手掌都冒出汗来了。
——她怎么会知道苹果园里到底有多少个可采摘的金苹果！
虽然先前确实是摘了不少进背包里，可绝大多数她还是留在了那里的果树上，自然也没有费心去数过那些挂在枝头的苹果的数量了。
“现在该怎么办？”实在走投无路，她慌张之中向镜子问道。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镜子的声音也是真慌了，从耳边的声音中仿佛都能想象出来它向四处飞起的简易五官。
“我的提议是——不如就先作一个选择吧！四选一，总比浪费了三十秒时间等时间结束的强！”
“好主意——”
虽然也是慌不择路，但这也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就选一个数大一点又不是那么大的——
“我选C！”
“嗡——”
红灯警报声响起。
【回答错误！正确答案为：D
接下来，您只有再回答错误一次的机会！】
靠北！
尽管面色还强装镇定，但西琳内心里已经是无比慌张了。冷汗都快要顺着她的额头滴下来。
只剩下一次回答错误的机会，她该怎样在接下来的四道完全未知的题目中答对三道呢？
不容她多犹豫，指示牌上马上来到下一题：
【北国的矿石资源丰富。其中著名矿石“炽明矿”以优秀的热魔力传导性而被大量魔法师广泛选用。请问“炽明矿”主要分布在：
A.拉洛文尼沙平原
B.火山熔岩附近
C.这里
D.摩伊斯洞窟】
照旧是三十秒钟计时。这一次，西琳反而不怎么慌了。
虽然题目乍一看与火山有点关系，但炽明矿之所以被叫作“炽明矿”，正是因为它显著的发光发热的特性啊。在火山的高热环境衬托下，是绝对发现不了它这些特性的。
所以——
“我选D。”
黑蜘蛛少有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绿灯亮起，还有象征通关的那一声“叮咚”。
“回答正确！”
就像是讲解一般，题目后面涌现出大量的地理知识。黑眼蛛如专业的讲解员一般讲解着，明明是一只蛛，嗓音却无比标准。
“优秀的炽明矿即使不接触魔力也会发出白光……”
红发姑娘一时汗流浃背。
原来这还是一个趣味问答呢！只不过屏幕前的玩家答错了有重来的机会，她答错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话不多说，紧接着来到第三题：
【巴西利斯克（占领果园的雪鸡）用于攻击的尾羽一共有几根？】
没有选项，直接的问答题。连一点提示都没有。
“哈？！”镜子大叫起来。
“老树头怎么会出如此变态的题目！谁闲着没事去数那家伙的尾巴毛啊！”
话头转而来到西琳这边：
“宿主、啊不，挑战者，你不要紧吧？”
“嘘——别说话。”
西琳目光放空地盯住一个地方，似在沉思。
镜子的简笔画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不是，她怎么好像真的在沉思啊！
“八根。”思索过后，少女给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
黑眼蛛的步足一抬——
“回答正确！”
“啊？？”连碎片镜子都疑惑了。
“挑战者，你都没见过那家伙，怎么知道那家伙有几根尾巴毛的？”
“唔……”
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要地狱了。
【贝格尔米尔是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灾厄？
A.是！
B.否】
用不着三十秒，西琳瞬间就给出了一个“是”。虽然颇有些咬牙切齿之意。
灾厄实力她确实不清楚，但这题目提示得实在太明显了，“是”的后面居然加了个大大的“！”。这又是在贝格尔米尔的地盘里，足以证明这是一道主观题！
这一次，黑蜘蛛的声音拉得很长很长。
“回答——”
少女喉头一紧。
“——错误！”
“！！！”
“讲解员”开始阐释道：
“不是最伟大的灾厄，是最最最最伟大的灾厄！贝格尔米尔大人统领的是极寒之北，比其他灾厄统领的领域环境都要严寒，大人伟大，无需多言！”
（母语脏话！）
（母语脏话！）
（母语脏话！）
当然，这些脏话怂包西琳只敢在心里讲。如果这些心里话被听见了，后果怎样她都不敢想。面对一个如此严厉的监考官和一道无比崇拜自己偶像的关卡，
妈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考官那么凶，她的精神也跟着紧张；挑战者答不出来，他们会说是谁干的。
但这一切都是奇怪的、慕强的、不顾他人死活的……
妈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下一题！】
考官宣判道。
【本年中在北国学术廷享誉“世纪天才”和“最佳魔法师后役”的是：
A.莫塞伊斯·冯德兰
B.谢尔茨维娜·奥洛夫·索科洛夫
C.安东尼·马科里
D.西琳·卡赫斯特
三十秒倒计时后，请精准作出选择！】
的确都是颇符合北国风的姓氏和名字呢！
D选项本人两眼一黑。
虽然在本国也担了个“天才”的名号，但她并不清楚北国学术廷里的情况是怎样的。对“天才”的认证范围也不甚清楚。是否在两地共享？还是单涵盖一个国家的情况？
后一条尤其重要，这影响到她到底在“A”和“D”之间选什么。A选项作为北国第一的交换生来到这里，可能性显然比另外两个选项大许多。按照她本人对题目的理解，自然也是北国本国的学生更有可能在学术廷畅名。
但A选项本人都说过在北国时就听过她的名字……
实在是很难做出选择的题目！
最关键的是，这题做错，她就真的完蛋了。
三十秒倒计时进入最终阶段——
【“10”】
【“9”】
【“8”】
豆大的汗珠从女孩额头上滚下来。
到底该怎么答？到底该怎么答？
……
【“3”】
【“2”】
【“1”】
【时间到，请作答。】
西琳高度绷紧地哽了一哽，贴近皮肤的额发都被沾湿。
“……我选A！”
无论如何，还是北国本土的莫塞伊斯更可靠一点！
在宣判最终结果前红灯先亮了起来。那一瞬间，西琳的心彻底凉了。
“嗡——”警报声响。
【回答——错误！】
“……！”
这还能怎么错！难道享有北国赞誉的天才还真是她不成？？
监考官吊着蛛丝，离她更近了一步。现在除了接受惩罚外，她是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了。
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不过，念在挑战者于第四题选了“是”选项，本题可额外增加一次作答机会。】
蜘蛛足中的计时盘再度亮了起来。
【请于十秒钟后再度作答。】
十秒钟！
十秒钟也……完全不够！
西琳慌不择路道：
“我能请求外援吗？”
【不可以。而且现在联络别人也会浪费时间。】
合着就必须在这十秒钟内想出来呗！
原本她是想有没有可能问问莫塞伊斯的，如果是他的话，肯定就知道了。
【“5”】
【“4”】
快思考！快思考！
主考官的小锤敲了下来。
【时间到，请作答！】
西琳心一横，用尽最后力气说出了那个最终的选项：
“我选……”
看似最有可能的选项，真的正确吗？
第78章 无人茶话会
选D？
不对！
要是只能选D的话，莫塞伊斯早就跟她闹起来了！
那个人可是最傲娇最唯他独尊的，可不会在应属于他的荣誉被授予西琳时还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心平气和地没和她打起来。
所以——
“我选——”
“AD！”
这道题可并没有标注单选或多选，很有可能正是它的套路！
黑蜘蛛吊着银线，毫无动静地在半空中呆了一会儿，随后举起了指示牌：
【回答正确！】
“呼——”
红发姑娘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已经冒出汗的掌心也不知不觉间松开。经历了五道生死问答题后，整个人终于能放松下来。
【恭喜挑战者通关，获得进入茶话会资格。您可以继续前行了。】
【恭喜您获得奖励：蛛皇的赠予。丝线是构成衣料的最柔软的存在，但它同时也坚韧无比。请带上这份黑蜘蛛的坚韧，继续向后面前行吧。】
是特殊能力奖励，至于在后面能发挥什么作用，遇上下一关卡试试看就知道了。
蛛皇按照约定把她放到了地上。西琳活动活动手腕，忽地想到蛛丝束缚应该是属于关卡机制，怪不得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还没结束。她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茶话会”那里。
不知是不是通过初步关卡的缘故，接下来路上的风景也跟着转变了。原先是红蕨草组成的险象“森林”，而走出这片区域后则阳光普照，一路两侧开满了细碎白花。
天空湛蓝。松鼠在一侧草丛中跳跃着，无比活泼。相对于现在的西琳来说它的体型是有些大了，但还是浑身透着奇妙与可爱。
还真像是一个拎着野餐篮的女孩去参加茶话会呢。
——虽然不知道“茶话会”背后又有什么危机就是了。西琳在心里默默念道。
走在这条路上，颇有些阳光烂漫、适宜出游之意。
道路的尽头，有着一张摆满各种精美点心、茶饮的盛宴小桌。上面的菜式不可谓不丰富，完全符合宫廷筵席的标准。
精致的名贵茶具布于小桌内外，每一张椅子都有座位对应的茶水点心；蛋糕似的层层叠叠的甜品架摆在最中心，华丽无比，支架用贵金打造，宝石镶于其上，像是城堡中贵妇聚餐时所用的名具。
个子相对于小桌无比小的西琳静默地伫立在它跟前。
精致可人的一切皆映入眼内，可殊不知这是否又是谁人所设下的甜蜜陷阱。
“喔，出现了。”
“茶话会”桌前缓缓浮现出一张门牌。
不同于上一试炼，这一块门牌上既没有什么指导话语也没写什么通关条件，有的只是几行短短的字：
“奶油能让人变得健壮，蘑菇能让人身材苗条；食用蛋糕时应适当配上茶饮，聪明的人只吃中间。”
前一句是再明显不过的提示了，可这后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西琳思索着思索着得不出个大概，决定先上桌看看再说。反正将实物一一对应之后，一切也尽都了然了。
手中蛛丝瞄点发射，稳稳地粘到了桌布上。上一局蛛皇的奖励就是这种丝线异能，为挑战者赋予蜘蛛的天赋，能随意发射和粘连蛛丝到任何地方。倒是能为身体变得无比小的西琳省下不少力气。
风声袭来。
“呜呼——像个苍蝇一样地被拉上去了呢！”“倒也不必如此形容自己……”
紧接着，西琳就来到了茶话会桌的上方，收线之后稳稳地落到了桌面上。弯曲拉伸的银线迅速收敛到她袖子下方。
环视桌面，所有的关键道具都尽收眼底。
这桌子上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复杂了，而且每个都精致无比，看得她眼花缭乱。如同置身在一座华丽的迷宫中一般。
西琳轻轻晃了晃头。现在找到提示中的物品才是最重要的。
食用奶油可以让人长高。这桌子上带奶油的东西无比繁复，大到最显眼的那个白色蛋糕，小到奶油点心，种种类类。但她相信，恢复身高的关键一定不是把它们都吃掉。
蘑菇应该是能让人变矮……但桌上没有蘑菇。真菌出现在下午茶上是不合时宜的，这顿茶点上也没有。
先忽略掉这点，去找找其他线索所在吧。
“啊——下两条线索就麻烦了呢！”
西琳叹气，直到现在她也没能对剩下两条线索进行精准解读。大致猜测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是否正确了。
蛋糕——这桌子上有三种蛋糕，外层抹面、内层胚底的奶油蛋糕，柠檬口味的乳酪蛋糕，以及造型细致的巧克力翻糖。
提示那么简短，其中应该是没有废线索。还是忽略掉其他两种，把线索一和线索三结合一下，从最先的奶油蛋糕下手吧。
“关卡boss一定是个很爱吃甜点的人……”
“啊那倒未必。”镜子插嘴道。
“据我所知，他还挺古板的……”
“古板的人也未必不喜欢甜点啊。”
西琳抬手，刀叉自动出现在她手中。
眼神开始变得认真。
“提示好像没说限制尝试机会，要不要先按照线索分别下手？”
“不了，一次精准完成吧。”
经历了这许多考验她也有点烦了，还是快从关卡中脱身吧。
减少不必要的尝试，争取一次破局！
“聪明的人只吃中间”
“中间”？是指她要以中间为圆心挖一个小范围的蛋糕块吗？
可那好像不是很准确……对于整个圆来说，“中间”的范围很宽泛。她并不能确定到底以多少为半径挖开多少。而且刀叉是自动出现的关卡道具和唯一指定用具，它好像也不适合被用来挖蛋糕中心。
那么……西琳把刀横了过来。
不会有比这更标准的“中间”了吧！
切开一看，蛋糕果然是三层夹心。每一层都用浅浅的莓红色果酱来分隔。
西琳拿着小刀大挥特挥，把中间那一层取了出来。虽说线索一提示要食用奶油，但奶油在这个蛋糕上已经属于是“中间”之外的其他部分了，因此西琳没有沾奶油往上涂抹。
她更倾向于，“奶油”只是一个指向奶油蛋糕的指示，并非真的要食用奶油。
扯下一点松软的夹层送入口中，身体果然如童话中所说一般变大。
增高、增高、再增高——终于要恢复原貌了么！西琳大喜，眸中冒出喜悦。
可是很快，她又面临了一个难题——
一直增高了是没错，可她的身体开始无限制地长大，即使已经超出了原先的高度，也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呃……”
正常正常，变大变小才符合童话走向。若是一下子就变正常，那童话反而没什么奇妙和吸引人的地方了。
不是还有线索二吗？“苗条”代指的应该就是能让人变得矮小的功能吧。
这桌上没有蘑菇。但是菇的出现为何非得用原来的形式？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菇已经出现在了她眼前！
用蘑菇打浆制作成的蘑菇奶油浓汤！
就盛在瓷白的无盖小盅里。打成浆的蘑菇制作出的汤是奶油色的，几乎无法将它与其他汤点分开。但西琳还是凭借着上面放着的两片熟悉的硬面包片将它认了出来。
硬面包片配奶油浓汤蘸着吃，王国正餐的经典吃法。端了这么多年的奶油浓汤盘子，西琳化成灰都能把它认出来。
继续变大的话端汤就会很不方便了，她必须抓紧时间。
当然，也没忘了那条“聪明人”提示，手伸到中间，将许多盅包围着的最中心显眼一盅提了出来。
味道实在非常好。要不是知道谜境中的食物都是假的，她都想再多尝一尝了。
身体又迅速缩小——缩着缩着，就变成了原来的身高。
“别忘了最后一条啊！”镜子大叫着提醒道。
“嗯！”
西琳争分夺秒伸手将一小瓷杯茶送到了嘴边。
“蛋糕与茶饮更适配”，这短短一条线索内包含两样事物。即使已经按照提示找出了蛋糕，其中的“茶饮”也绝不是废线索。
红茶入口。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那就对了！
说明她真的一次成功了！
久违地恢复成了原先的大小，西琳欢快地在原地跳了起来。
这下她可不会再被那些“巨物”轻易掌控了！
——不。掌控她的并不是所谓巨物，而是这个谜境的机制。
即使恢复为原先大小，只要还身处其中，照样能被机制揉捏于股掌之间。
想到这，西琳迅速冷静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象征着下一层谜境通道的黑洞再次在她眼前开启了。
姑娘感到有些烦躁。
怎么还有？她已经迫不及待想从这里出去了。
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莱茵哈特和其他人一定在寻找她、在等着她回去。
“……不用担心，下一层的谜境很短。”
镜子又出声道。
“为什么这么说？”先前按照它自己所说，它不是应该对折谜境的每一层都不甚了解吗？
“唔……因为接下来是最后一层了。所以说它很短。”
“因为它很危险？”
“可以这么说吧。下一层可以被称作勇气之关，里面的东西……要么冲进去挑战成功，要么直接被干掉。一切发生的时间都会很短。相信我，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超出你想象得短。”
“啊。我知道了，这一关考察的，一定是心性吧。”
相应的，其中所出现的，也一定是每个挑战者心中最恐惧的东西。
“是这么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诶等等！你不准备一下吗？”
西琳打开门，直接冲了进去。
第79章 选择角色
“——慢点呀！你真的不在外面再多呆一会儿吗？”
“嗯。反正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而且她最惧怕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
镜子的碎片还被她带在身上，自然是跟她一同进入其中。
又是熟悉的水一般划过皮肤的感觉——
“喔……”
“怎么了？”
“总感觉你这种人害怕的不会是什么一般东西呢……”
“我是哪种人呀！（`O）！”
谈话之间情景迅速发生转变，由刚才的一片明媚变成了荒芜。
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血腥味和黑暗。前方一片黑茫茫，似乎看不到头。
静谧得只能听见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一步……静悄悄的，如果这里有水滴，连水滴滴下来的声音也会听得一清二楚。
“哦……”镜子长长感慨一声。
“原来你怕的是这种东西呀……”但是光凭现在所见之景，似乎并不足以构成“恐惧”呢。
“当然不是。”
西琳继续向前走，前方之景一步之间又迅速发生了转变。像是整层谜境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
脚下开始出现草地，风吹过，吹起了前方那人的头发。
“呼——”星星点点的淡色无尽夏随风摆动着。那人的背景是湛蓝的天。
“我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唔？
“我已经……”
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
“我已经等待了你很久了，只为了与你重逢。”
她转过身来，眼眸如同背后的天一样湛蓝无比，夹杂着耀石的晶亮。垂腰的金发更衬托他的温柔。它身后的尾巴摇了起来，每一根尾巴毛都柔顺无比，像是黄金做的绸缎……
“噗嗤”一声，西琳笑出了声。
是有着蓝色的眼睛和金色的毛发没错，可眼前这人的面容却如同AI生成的视频一样……呃，毫无逻辑呢！甚至有时都不是人，变成了一只用亮晶晶眼神盯着你的动物。
西琳捧腹。镜子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镜子道：
“你害怕的就是这？”
这金发姑娘……啊不，金发男子……金毛犬的台词，还是带字幕的呢！那生动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被屏蔽了呢！
得不到回应的剧情npc静止在原地着。而女孩笑过一会儿后直起腰来：
“当然不是。这应该是原玩家必须过场的剧情动画吧。”那些个“■”，对应的应该是尚未进入世界玩家还未取的名称。而对方之所以不断变换，是因为“ta”很可能是一个需要由玩家来选择的角色，未经选择，形象当然是不固定的了。
但无论人物选择哪个形象，剧情是固定的。固定的动画，没法随着她的心意进行变换。
“喔，你不是玩家啊。”镜子耷拉下眼皮子来，变成了一堆咸鱼眼。
“你不是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吗？”
“是有这个猜测。”
不过，它躺平了。如果有手的话，那此时一定是将臂弯枕在后脑勺后。
“是谁都无所谓，任务过了就行。”
说笑归说笑，剧情动画还是要过的。为了贴合主角形象，西琳继续向她……呃，他、它、迈出了一步。
而至亲之人也向她伸出了手，指尖相触的那一刻，面前跳出来一个弹窗：
【请问您选择的“创世核心”的形象是：】
三个不同的形象浮现了出来。面容虽不清晰，但能靠大致轮廓把他们的性别与种族分辨出来。三个形象分别是：
女性、男性、兽类。
西琳一愣。猜测这应该是玩家初来到大陆做新手剧情第一步时就该作出的选择，只不过她跳过新手剧情直接开展到这一部分，所以这选择也被适应性地调整到这里来了。
手指在浮动的透明屏幕上划了划，三个形象来回切换。屏幕上流着莹莹的光，点点地向外扩散，就像流动的沙。
男性她是不考虑的，只在女性和毛茸茸之间游移不定——既然是世界里的“创造之核心”，怎么都该跟后面两个有关系吧！
再者，这可是她亲自选的创世核心形象啊，怎么能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
手指迟疑不定，迟迟未能在屏幕上点下去。
过去很久之后，西琳终于作出了选择。
就点——左边那一个！
金色飘扬长发的女性形象生成了出来，拖在白裙摆和地上的长发如同雀鸟的金色尾羽。只是面容还有些模糊。
正当西琳疑惑之际，浮窗自动跳到了下一选项。这次屏幕上是不同的脸型和五官。
喔，如同种类性别一样，五官也是要由她自己选的。
简直就像亲手捏造了一个女儿出来一样！
西琳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神也兴奋了起来。
当然要给“女儿”安排上最好看的眼睛和眉毛！其他诸如眉毛鼻子一类的形象选择不提，西琳把她的年龄设定在了21岁。
总感觉后面要分开很久呢……还是把她的年龄设大一点有自保能力比较好。但是又不能太大，要留着去探索一切的可能。
不过，既然是游戏剧情中心的“创世核心”的话，她的寿限一定会很长吧？
想着想着，来到最后一个该做出选择的项目。
【请给“创世核心”取一个名字。
_______ 】
红发姑娘眉头一挑。
名字？连名字都要她亲自取吗？她还以为小核心是剧情人物，所以先前已经有自己的名字了呢。
——该取个什么比较好？
最后眼睛一亮，当即拍手敲定：
就叫“拉芙”！
是一个充满粉色的名字。西琳不怎么会取名，不过想必别人也跟她一样，都是取自己喜欢的名字吧。
一阵光芒涌动中，“拉芙”的形象逐渐生成完毕。眉眼、身材、衣服，每一处都是西琳为她打磨的模样。
只有一点不确定，那就是她的性格。
剧情动画继续演示。这次终于不再喜感了，确定好形象的拉芙变成了这段剧情中真正的女主角。
指尖触上的那一刻，连超脱剧情之外的西琳都为她眼中所流露出的情感动容。
那是一双温柔中夹杂着悲伤的眼睛。无尽的河流和蓝星花都在那双眼睛中流淌。那么专注、认真，看待西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虽然身为她造物主的西琳，确实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了。
随之世界开始破碎。西琳从对那双眼睛的沉浸中猛地回过神来。
她差点忘了，现在正身处在谜境施加的恐惧之境中，眼前的“拉芙”，也未必是真正的拉芙。
周遭如同土崩瓦解一般化为碎片，远远望去如同无数碎裂成的三角，从边缘开始碎裂，逐渐快速地往中间蔓延。刚刚的明媚与碧草不知何时已不再，化为同之前一样的无光。
此时介于黑暗与不黑暗、光暗交界之间，但西琳相信，不就就要变成真正的黑暗了。
这是剧情中玩家角色心中的恐惧之境，莫非中心角色恐惧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拉芙”决绝地转过身，金发被狂风吹动，如同一朵飘扬的盛放得狂烈的花。不知何时，眼前已由开满无尽夏的花原变成一副向上的猩红道路。这道路上没有阶梯，处处透露着可怖氛围。
白裙女性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地回过头来，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小部分她的侧脸。
不愧是自己的杰作，啧啧啧。
连侧脸都这么好看。鼻翼精致高耸，皮肤白皙，侧脸的线条如同雕塑一般。
西琳在心里称赞两声，想起自己的正经事来。
作为创世核心的女性静止在前方。
“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着，向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道路走去。
若是剧情里的主角，此刻恐怕要大喊一声“不要！”然后从噩梦中醒来了。但西琳可不是这种人。
她自己创造的人物，当然由她自己来保护！
狂风烈烈之中，红发姑娘冲上去，拽住了她的手。
“别走！”
似是没想到她还能脱离剧情的控制，“拉芙”吃惊地回过头。
西琳继续说道：
“我才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呢！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然后把你带回家！”
虽然她并不知道剧情此时发生了什么，但她绝不会给剧情向此处推进的机会。
“创世核心”似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维持着那样的表情，一直到世界碎裂蔓延到此处，整个幻境形象也随着一同碎裂开。
西琳长舒一口气。
猜测没错的话，原本的走向应该是世界碎裂开而拉芙消失在黑暗远处，给剧情角色以无尽的遐想。而现在“拉芙”随着世界一同碎裂开了，就说明这个拉芙也同这世界一样，是谜境构造出来的虚假的一部分。
起码真正的拉芙还不像这样。估计是在世界的某处或深处沉睡着。
她与主角角色又是什么关系呢？
……不想了不想了！反正她不会让后来进来的玩家把她捏的女儿夺走就是了！
第三层谜境碎裂，紧接着来到下一部分。这应该是最后的一部分了，西琳将直面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内心。
“喔，你内心深处最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呢？”
镜子探出小头，往前方一看。
——什么嘛！不过是一群不会动的木偶！
不同大小的木偶在场景各处静立着，服装样式、高矮胖瘦均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面容，模糊而没有五官，跟之前还没有被决定好形象的拉芙一样。
“简直不足为惧……”
可是西琳手中出现了一把刀。她将刀横过来双手持刀站立，摆出了杀人剑的标准姿态。眉眼冷肃，如同面临自己的仇敌一般。
咦？
“没有被做好选择/还没有被捏造好的角色”，除了拉芙，还有谁们呢？
第80章 树老头
刀光血影之后那些人偶都倒了下来。轮到西琳的恐惧之境时这幻境仿佛缺失了一部分，除她外所有人都是不会动的人偶。
“咔嚓”“咔嚓”，钢铁的刀刃撞到木质的人偶上，切口却流出了鲜血。红发女孩举臂毫无表情地切割着他们，一道又一道冷冷的剑光划过，干脆利落、毫无怜悯。
最后一只人偶的手臂被高高地连根斩断抛到上方，“啪嗒”一声重响，掉落到地面上来。
镜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场景实在太黑暗了，比起刚才的还要黑暗许多。刚才只是环境无光又阴冷、猩红色的通道通往不知何处；而现在西琳杀了满地的人，黑血铺了一地，这又是和环境冷不一样的阴冷。
“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因为他们该死。”
西琳说完收刀。刀槽上的血腥溅到她脸上。金色的眼瞳也冷得仿佛像刀刃。
“敢来进入这个世界破坏它的人，都该死。”
镜子偷偷瞄了一眼地上的断肢残骸。在心底暗自生出个猜测：
这些木偶一样的还没来得及被捏造完毕的东西，不会就是那些还未选择出角色的玩家吧？
冰凉之意瞬间从脊背上翻了上来。如果它有脊背的话。
它想起西琳之前毫不留情一拳打碎它的模样。那时的情景仿佛和现在一模一样，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是个热情的常溢满笑容的乖宝宝，但在遇上某些事时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冷血——对，就是冷血。这家伙在做这些事时，眼底的神色都像是一条龙。
只有龙类在对待那些对它本身无足轻重的事时漫不经心，而在对待某些事时又歇斯底里。
代表后者的那些事在常人眼里可能毫不重要，但只要龙盯上了，它就必须拥有掌控这些事的力量和权能。
如果不是这家伙是纯粹的人类，它都要怀疑西琳是正在成长中的幼龙了。
现下这个世界也应当结束了才对。所惧之物皆被斩杀，他们应当脱离这层谜境，去往最后的终点。
可此世界却迟迟未消散。
……为什么呢？
西琳所惧怕的，到底是些什么？
镜子跟着她继续向前走，最终什么都没看见。末尾的边界只剩下一片虚无。
“所以……你惧怕的是虚无？”
女孩摇摇头。
“我惧怕的一切都已在我的脑海中，只是这谜境没法将它完全展现出来罢了。”
就像之前她在理想之家幻境中没见到海德里希一样，在这一层她也照样见不到海德拉。位于北国的谜境，没有将其他领域大灾厄幻化到其中的权能。
没错，如果将这一层幻境补全的话，她所见到的应是另一副完全不同的场景。那个场景中有海德里希，只不过他是被虐杀的一方罢了。
缺失了故事的主体，围剿它的那些人就变成了没有指令、没有五官的提线木偶。
魔镜噤声了。
它毫不怀疑，等到真玩家进入这世界中后她也会如同现在一般毫不留情地虐杀他们。如果剧情真的会被推进到那段它所不知晓的西琳最恐惧的剧情的话。
这人面对最恐惧之事的虚假幻境时尚且这样，到时只会是不遑多让吧。能进入这个世界的玩家数量尚不知有多少，不过只要触及到西琳最在意的事，她一个一个摸过去也会杀了的。
现在幻境中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了，它却仍旧没有破灭。到底该怎样破局呢？
“不用破，等着就好。”
西琳把长刀刺入地面，在旁边席地坐了下来，白皙的面上带着不符合她性格的坚硬。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这谜境的构造者比较厉害，还是我本人的意志更凶狠！”这谜境总是需要基底来构造的吧，再无理由地把她关在这里，她就要放火烧山了！
“……”
“厉害还是你比较厉害。”
空灵的声音自不知何处响起，带着些苍老和无机质。世界转眼碎裂，真正的终点暴露了出来。
周遭仍旧乌黑，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墙壁。不管是氛围还是空阔程度，都像是老人独居居住的住所。
伴随着类似于木材生长或被碾压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上方延伸而下。等它透过黑暗来到西琳面前时，她才发现，那是一颗巨大的头颅。
延伸的木须是它的发丝，木头的纹路是它肌肤的纹理。“老人”有着自己的五官，虽然都有些抽象。线条坚硬，像是用雕刻刀匆匆刻出来的。
“非玩家的通关者，恭喜你来到这里。”
西琳抬眼。
“你是这棵树？”
除了这棵树的本体，她想不到这里还能有什么真实的东西了。
“喔，没错……别用那种带着敌意的眼神看着我呀，我们不是同类吗？”
西琳收敛了眼神。
面前这关底boss虽然长得颇古板，但它的言语却并不古板。
“过完你这关，我就能出去了？”
“没错。但我这里不属于关卡的一部分，你只要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说些什么？”
木质的巨大头颅又离她近了些。近得她能看见头颅上每一根“头发”。她注意到那些木须上根本没有新一点的枝叶，这株巨树的化身似乎很久没有生长过新的属于自己的枝叶了。
“没错！我本该生长在大陆的中部和南部，是世界外的力量修改了我！”
巨树愤怒道，须发也跟着它的愤怒簌簌地抖动。
“绿叶树想要拥有自己的树叶就必须生长在温暖的地方，可我从诞生开始感受到的就只有严寒。”
它痛苦地颤抖着，恨不能从这树做的躯体内脱出。
“这冰天雪地中如童话一般的谜境不过是因我的痛苦才生成，里面的一切都不过是我在这极寒中对美好的幻想罢了！”
所以，一切才都是那么明媚与绿草成荫。可真正观察过就会发现，这背后掩藏着谜境构造者最深的绝望和恐惧。
就像每一层的关卡名称一样，第一层是“理想乡”，所有的愿景都能在里面生成。第二层是童话世界。可隐藏在最深处的，却是恐怖的第三层，“恐惧之景”，这才是谜境构造者内心深处真正掩藏着的东西。
每一层幻境的美好程度也是逐层递减的，第一层的极乐与最后一层的至苦形成两个极端。
“所以外面的金苹果园也是你用自己的力量生成的吗？”
“是的……抱歉，你吃的都不是真正的苹果，那些是我分出自己养分造出来的假东西。要是周围热热闹闹的都是同类，我在这北境里也不会感到太孤单。”
真正的苹果，在这里是长不出来的。
“害，也不要紧，养分是真的就行了。”
西琳不介意自己吃的到底是不是假果子。
“接下来，你想跟我讨论些什么呢？”
巨树暂时从痛苦中脱出，声音又恢复冷静。
“你是这个世界里脱离控制的人吧。据我所知，也能影响世界的‘进程’。我想要问的是——”
“你对世界中经外部谱写的那些事件的影响程度达到了怎样？”
“经外部谱写的那些事件”，也就是指玩家角色能做的那些任务了。
“……不确定。我在尝试顶替他们做完那些事，以确保他们不会通过那些事拿到这个世界的东西、对这个世界造成既定的影响。”
这翻解释有些书面和冗长了，用质朴的语言来表达，应该是“代替玩家拿到他们的挂/主角光环，这样玩家就会失去他们在游戏世界中的主导地位”。
反正玩家起始拥有的不过是设定罢了，不让他们进行剧情，他们也不能对这个世界进行较大程度的改写。
虽然西琳也不清楚这些做完之后世界还会不会因外部的力量而发生变化，但无论如何，先这么做下去就是了！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空等着那些事发生。
巨树点点头。
“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据我所知，我所在的节点也是外部之人想要经历后面事件所必须经历的一部分。那我就把这节点大门的钥匙交给你，由你来决定到底要不要让别人再开。”
那也就是说，现在所在的其实是主线剧情！
只不过西琳没按顺序经历过前面的剧情和任务，她不知道罢了。
拥有巨树所给出的节点，就能决定主线是否继续下一步！
当然是阻止它进行！如果有可能的话，把节点毁掉最好！
只是那样……
“……没错。”
老树苍老的声线很冷静，冷静得就像外面的风霜。
“我要给你的节点钥匙就是我自己。请在这里毁掉我吧。”
西琳少见地长长顿住了。虽然神态没发生什么变化，但全身的动作都已静止。
她是有想过为了阻止剧情而杀死某些npc的，但她没想过杀死所有的。尤其是像巨树这样拥有自己情感和思想的npc，杀了它不像是杀鸡一样简单，而像是除掉一个活生生的人。
“喔。不要紧张，也不用有愧疚。”
巨树伸过一根枝条，向她递来一根从身上折断的黑枝。
“被折磨了那么久，我的身体早就行将就木，死亡已是必然的。这是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了，请把它收下。我知道你还要走很远的路，让它作为你的护卫吧。”
其他枝条都是被雪覆盖的银色，只有它是黑色的。是巨树身上最有生命力的东西。
“没记错的话，你是火能力者。”
巨树的头颅升了上去，这一刻它回到自己的躯干上，成了一个完整的个体。声音悠远深重地传了过来。
“自诞生以来我还从未见过温暖，临死前想要见一见。请用你的火焰燃烧我，给我最后一点儿温暖的火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