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第 34 章「此仇不报非君子」
被关在门后,打不开门,我下意识地跟着屏息凝神。
十几秒过后,确认四周静谧无声,没有其他动静,我缓缓移动脚步,回首扫视藏书室。
眼前的斜坡顶窗透射进耀眼的金色阳光,瞬间点亮屋内的木质地板,点点光斑如水波荡漾。藏书室的两层楼面,由我左右手两侧的两座半月形楼梯相连。
因视角所限,我无法完全看清楼上的情景,只看到二楼靠墙摆放着排排书柜,内藏千千万万册书籍。而一楼则是矩阵式的书架排列,供人自由穿行其间。
在对面,摆着一张宽敞的办公桌,至少有两米长。
简单来说,一楼犹如缩影的图书馆,我猜测二楼或许设有休息区。因为一楼似乎没有供人休憩的空间。因此一楼相对而言,较为安全。
我想着,可以先待在一楼不动。
想是这么想,我还是先拿出手机看一下漫画论坛里面有没有什么新消息,确保我在这里不会遭遇命案。
比如说像是进入蓝胡子的神秘房间里面,意外撞见分尸现场;又或者以我是死者的案件;又或者平和一点的珍贵物品丢失案等等。
手机论坛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新消息。
话说上次漫画开局的时候,还有两道陌生的黑影。
当时有人解释猜测到底是谁,但我并没有在意。因为有人一下子就说吃两个人的名字,一个说是哥哥,一个说是另一个莫里亚蒂教授团队的成员。另外也有二刷的人倒回来替别人回答,这两个人几乎没有参与案子,我寻思没有什么用,所以没有特别记。
后来事情结束,我有过重新去了解那些事的想法。
可又想着,我每次出问题都是因为我太了解情况,被人敏锐地抓住了。也许我应该换个角度,换个方案,循序渐进,顺其自然地去了解不同的陌生人。当然我敢想这么做,也是因为弹幕里面一句话表示他们并不算太危险的人。
这次重新进漫画开局,我就对阿尔伯特这个名字更熟悉了。
弹幕说这人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哥哥,还有说对方是军人,只不过在这个平行世界里面,他们也不确定是否会继续沿袭这个设定,还是搞成一代商业CEO等设定。我今天看下来的话,其实会更偏向于对方是个军人上校的说法,他跟华生一样,有改不了的军人习惯,比如说眼神,神情和站姿。
他和教授看起来不太像,不是因为画风或发色瞳色问题。在这个与现实类似的社会中,阿尔伯特的相貌更为端正,五官柔和。而莫里亚蒂教授和之前的弟弟,更具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俊美外表,如刀刃般锋利,毫不掩饰他五官的优秀。相对应的,阿尔伯特那种先让人感到舒服,然后才发现他也同样相貌出众。
我个人是偏向后者比较多的。
以上仅为我个人的观点。
话说他叫我去叫醒莫里亚蒂教授,但我又不是真的笨蛋,我才不会真的去惊醒正在沉睡的莫里亚蒂教授。
毕竟,他这个看似和善的人,也许暗地里隐藏了反差。比如说睡觉时,会对靠近的人痛下杀手之类的,来一个「吾好梦中杀人」。
梦中的善良者,也可能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于是,我在藏书室一楼转了一圈,然而,吸引我最多的并非那些书籍,而是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莫里亚蒂教授与他家人的合影,二人脸上洋溢着和谐幸福的微笑。
我陷入沉思,下意识地想要捧起照片详细观察。
然而,还未来得及行动,我感觉余光中有一股莫名的黑影。下意识回头,只见莫里亚蒂教授竟躺在不远处的懒人沙发上——他整个人睡在里面。老实说,我觉得不太讲究,但不妨碍这一幕吓得我如坠深渊,全身顿时一冷,血液都没有了温度一般。
莫里亚蒂教授似乎陷入深沉睡梦,没有出现丝毫反应。
我僵持片刻,才发现是我吓唬了自己。我纾缓紧绷的情绪,然后又产生一股无名欲望,想要更靠近他。
事实上,我其实看了漫画,才进一步确定莫里亚蒂教授一开始就不需要有人帮忙做替罪羔羊,但他就想要把我拖入水,没想到我主动来找他了。此外,他当时还想过暂时不澄清我的清白无辜。我要是没有卢西安他们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在接受警方的调查。
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心头一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勇气的鼓舞。
我悄悄靠近莫里亚蒂教授,我的心跳似乎在耳边嘈杂地跳动,宛如鼓点伴随着我的冒险。我注视着他的面容,一种胆怯紧张又兴奋的情感在我胸中升腾。
——我想趁着他睡得深,捏他的脸,以示惩戒。
我的手慢慢地伸向他的脸颊,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结。
每一寸的移动都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历程,每一秒的延续仿佛在我的指尖停留,如同一颗沙漏里缓缓滴落的沙粒。终于,我轻轻触碰到他的皮肤,触感异常清晰,仿佛时间被拉长,充满了悬念和戏剧性。
就在这时,莫里亚蒂教授的眼睛睁开了。
我的手还没挪开,僵在原处。我明知道该撤该找补,可是我脑袋宕机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我不太适合干坏事。
42 ☪ 第 35 章.「也许你应该再多吃点饭」
我内心的惊涛骇浪足够把我的理智完全吞没。
我甚至能感觉我的紧张已经在震颤我的指尖了。
莫里亚蒂教授的表现太过冷静镇定,以至于我开始怀疑他刚才是在装睡。
他的眼里面全都是清醒与通透。
他甚至都不装一下疑惑,来缓解我们之间此刻冰冷僵硬的氛围。
我鼓起勇气尝试了一下,原本只是指尖碰到他的脸,可我在他的注视下,很快又转成手掌,越过他的视线,盖在他的额头上。这下,莫里亚蒂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我先发制人且用自然冷静的声音,说道:“教授,我看到你的脸都发白,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为了支持我的说辞,我本来想要举出一堆过劳死,猝死,家里人都没有发现的事实来佐证我的说辞时,莫里亚蒂教授的眼睛里面已经明显闪过不相信,但是他不挑明,说道:“那你摸额头是什么意思?”
我努力控制着整张脸都是面无表情,冷静自若,仿佛任何状况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以达到但凡他有疑惑都是他自己的大惊小怪。
我继续说道:“我们那边习惯用手来测试别人的体温,看对方是不是发烧之类的。我见你醒了,在想你会不会哪里不舒服,脸才会白这样子。”
然而,我内心清楚,他天生就脸白,本身也没什么血色。但这些都可以成为我的借口。
莫里亚蒂教授的脸色起了一丝变化,但似乎并没有完全接受我的解释。
可东方西方文化差异是我最强大的武器。
反正确实有这种习惯,但是不可能用在陌生人身上。这一点也不需要解释。
就算他查出来了,我也可以用“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他还能追究到我老家那穷乡僻壤,犄角旮旯的旧俗去,我以后跟他姓莫里亚蒂。
我将自己的借口做得更充分:“当然,这里没有这种习惯。非常抱歉,情急之下,我考虑不周全。我只是看你好像不舒服,昏迷不醒的样子,所以担心你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适,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并没有说话,而我则继续镇定地说道,“再说,这里的暖气并没有开得那么足,这样不盖被子睡觉的话,很容易着凉。等等,我去给你找个被子。”
莫里亚蒂也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说他不想睡了,就这么看着我重新站起身给他到处找毯子。我绕了一大圈,只看到二楼有抱枕,于是,我就想把我羽绒外套脱下来给他暂时当被子盖,然后出去再给他找被子,坐实「他这样直接躺着睡觉,会着凉」的事实。
然而我一松我的外套,我的大脑理智就立刻作红色警铃打响,快速高频地震动着,疯狂地在阻止我,我这样做不太行。
我跟他又不熟,对方又不是小朋友,还不至于要把我自己的外套脱给他穿的地步,但是我外套已经松下来了,再拉回去会不会太奇怪了。
我整个大脑都快要爆炸了,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开始错了。
可是我现在骑虎难下,只想着有人快阻止我,不要让我把外套脱下来。
这样激烈的心里挣扎却只是在短短几秒之间,莫里亚蒂不知道是被文化差异冲击得犯闷了,还是觉得在看类似难得的奇行种表演,他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只是看着。直到我真的把外套盖在他身上,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又不睡了,手底下压着我的外套坐起身。
“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一边盯着他手下面的外套,想着要怎么拿回来,一边把我来拿学习资料的事情始末说了一下。
莫里亚蒂教授听说我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个小时,脸上很惊讶。我便解释道,我是在客厅等的,有阿尔伯特先生招待我。
莫里亚蒂教授说道:“你应该直接过来叫醒我的。”
我其实就不应该来的,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想省几杯咖啡钱。
我在公寓里面喝惯赫德森太太泡的伦敦雾后,也想在学校里面喝。而我因为在学校接了课,赚了点点钱,我也开始花一点钱在喝咖啡上。结果我回去记账的时候,发现我这钱可以给圣诞节礼物升个级之后,又觉得自己太浪费。
这么犹豫间,听到有人免费要送,我就答应了。
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
莫里亚蒂教授表情稍微带上一些歉然,似乎完全把刚才的摸额头(这种不在自己理解范围的文化活动)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我最近熬夜太累,还没有开始做,要不你等等我?”
“……”
我可以回家等吗?
我刚想问,莫里亚蒂教授又问道:“明天是什么课?”
“明天有两个科目的讨论课。”
莫里亚蒂教授都喜欢自己出题,所以工作量很大。我听其他讨论课的老师说,这种基础课都用以前的资料就可以了。
重新做一份学习资料和答案,从选题,排版,写答案,分析难点重点,一课至少要花一个半小时。
我想想这都要花三个小时。
我还要回家吃饭,这个等不了。
“要不,教授今天就不出题,你好好休息。我跟其他学生说复习课堂上的练习题就好了。”
我认为,本来就应该这么做,到底是谁这么热心肠要找办公室老师求助,打电话到教授家里要资料的。
这话刚落,莫里亚蒂教授温和地笑了起来,“兰尼,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处理的。”
“……”
我应该不能说,我不担心…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然而,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沉默是原罪」。
莫里亚蒂教授以为我真的担心,再次肯定地说道:“没事的。”
他这话冒出来的时候,我都觉得他应该精神状态非常差。
他内心的柔软部分都跟着温和的语气冒了出来。
我觉得,他得吃点药。
这才是真的令人担心。
莫里亚蒂检查自己的手机,说道:“现在下午五点,你帮我一下,我们争取两个小时内完成。”他说完之后,就跟着站起身。站起来的时候,他自己还晃了一下身子,身形看起来十分单薄,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我觉得他真的随时会猝死。
我向来是不算属于那种能看出别人脸色是否健康的人,但是今天我真的看得出,莫里亚蒂教授整张脸都是脸色惨白疲惫的。
我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就点头答应了。
莫里亚蒂教授用书房中间的电脑,让我去给他搬几本书。书籍都是我在大学图书馆看到的非常实用的工具书,在学校的时候,莫里亚蒂教授也推荐过,但我上讨论课的时候发现大家都不怎么看,就觉得非常可惜。
我除了帮忙搬书之外,还要负责把答案写出来。因为手写的速度要比在电脑打出来的速度要快一些。可能是怕我无聊吧,莫里亚蒂教授一边翻书出题目,一边还问我为什么选择数学为专业。
“因为数学的应用范围很广,数学专业的毕业生在各种行业和领域中,都可以获得就业机会。无论是科学,经济学,统计学,或者是工程,计算机科学,金融,甚至是教育领域,都可以涉足。“
一句话说,我也不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有人推荐我去读数学,会有更多的可能性,所以我就来读数学了。
莫里亚蒂教授说道:“看来你是实用主义者。“
这句话有些抬举我了。
我是因为没有梦想,所以才尽量往我能做的地方靠而已。
“那莫里亚蒂教授为什么选择数学?”
“我喜欢数学,对我而言,数学拥有者独特的美感和逻辑结构。无论是什么领域,我都很喜欢。通过变量和操作符的编排,实现严谨又严密的逻辑结构,这一点也不输给作画与音乐。”
我听得顿时有些感慨,这人还是个浪漫主义者。
也许是说得起劲,莫里亚蒂教授又说道:“我其实最近在写一本书。”
我顿时一个激灵。
我经常被人说我很努力,但是比起莫里亚蒂教授来说,我就是个渣渣。他居然在策划犯罪,处理咨询,掌握伦敦犯罪网的同时,他还能教书改分,甚至写书?
他简直就是时间管理之神。
“写什么?”
“《小行星力学》。”
他的书名让我有点难以想象里面的内容。
他涉足的领域略广了。
这从名字上看,应该是天体物理学,航天工程或者天文学的领域。难道他要跨专业?
似乎察觉到我在想其他专业,莫里亚蒂教授便解释道:“纯数学领域的。”
我刚想问是不是跟数学建模有关。莫里亚蒂教授说:“我刚进大学的时候,曾经用力学方法证明过帕斯卡(Pascal)定理。所以想着在此之上,继续有所拓展。”这话一落,我顿时惊住了。
先科普一下,帕斯卡定理是高级几何学的内容,不是大一或者大二就可以学到的东西。而且,它是一个纯纯的数学概念,很多人会用投影几何,共轭角,或者对偶性来证明,「在特殊的六边形中,对角线上的三个交点共线」,简单讲就是验证一个关于逆向三角形的问题。
其实用纯粹的数学理论来证明的话,我其实也可以做到。
我相信,给一些大一学生思路的话,也很快能解出来。
然而,用「研究物体运动和受力作用」的力学方法来证明这个高级几何定理是很复杂的。这里面牵扯到的繁琐计算和推导,让数学专业的博士生来处理都是有点够呛的。
“你好厉害。这数学界有你这么一位人才,是数学界的运气。“
我这话一落,莫里亚蒂教授便笑了。
这真的不夸张。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让我也觉得好奇怪,他为什么要做犯罪咨询?
明明做数学,也可以让他那么乐在其中。
只是我不可能这么问。
莫里亚蒂教授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你有时候很直接,我总是被你吓一跳。“
我从来没有见到他被我吓一跳,忍不住纳闷:“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比如说你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你突然喊我「威廉」。“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主要是我当时以为大家都是学生,他要是给我姓氏,我也不至于直接喊名字。我一定会喊先生的。
“再比如说,你明明翘了我的课,长达四个星期没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然后你突然跟我说,你相信我。“
“……”
我确实挺突然的。可是这也很合理啊,当时整个学校,我确实只认识他而已。这跟我中间有没有和他搭话没什么关系。
“再比如说,刚才你突然摸我的脸。”
……他确定自己不是在细数我的黑历史吗?
我这下无法继续沉默了,“对不起,如果你真的觉得很不舒服,你可以直接批评我。”
“不,我真的只是吓一跳而已。”莫里亚蒂教授笑道。
我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讷讷地说道:“…好吧。”我也只能接受这个回答了。
沉默了片刻,莫里亚蒂教授开口,问道:“话说,我对你有个问题。”
我看着他的眼睛疑惑道:“什么?”
“我看你一直在留意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是在想什么吗?”
我一直在留意吗?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我是后来回家的时候,才开始意识到他其实是在试探我是否认出了路易斯。然而,我当时沉浸在平凡又日常的对话中,便直白地解释道:“我并没有注意到我看那么多次,不过——”
我转头看向相框,然后继续说道,“我只是在想,你们看起来关系真好,还能有合照。”
这话音刚落,莫里亚蒂教授便追问道:“你和家人没有合照吗?”
我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耳后不自觉地开始发热,莫名地感觉到尴尬。
我不太想回答,但又担心不正面回答,会让人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大问题一样。我不想让别人过多思考这些事情,便勉强地说道:“我家里人都不爱拍照。大家上照都很严肃,可能都感觉这不太好吧?所以就不拍合照了。另外的话,就是大家都很忙,我父母很忙,我也很忙,没空做这种事情。”
莫里亚蒂说道:“连兄弟姐妹也不爱拍照吗?我是说,如果你有兄弟姐妹的话,看得出你还是挺想要合照的,是不是可以跟他们提一下这个想法?”
“我和他们年纪相差比较大,可能已经存在代沟了。”我苦笑着解释道,“所以,他们也不太喜欢和我拍照。”
我已经是个走在门外都要被叫做叔叔的存在了,明明我才刚高中毕业不到一年。
话说,我记得我有一次被一个三岁的小孩喊叔叔的时候,我懵了好久。
既合理又荒谬。
我刚说完这些,便注意到莫里亚蒂教授正凝视这我,似乎能洞察出我内心的纷乱。
事实上,他问题确实已经触及到我最难以启齿的部分,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沉默下来。
我强迫自己去维持脸上的表情,掩饰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可是思绪在他的话语刺激下,不断地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徘徊着,如同潮汐来临时汹涌的海浪,每一次都比之前更猛烈,试图把逃到岸上的我重新拉回水里溺毙。
片刻后,我才终于找到我的声音,“家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太亲近。这都是我的问题。我不太擅长处理我家的问题。”
“如果想和对方处理好关系的话,花费时间是必要的,不是吗?”莫里亚蒂教授认真地给我意见,“哪怕一个星期一次也可以。”
我感觉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个话题,“是的,我一直有点忙。他们很难见到我,我也觉得很抱歉。”
莫里亚蒂教授笑道:“那他们一定很失望。毕竟你那么优秀,有你这样的儿子和哥哥,他们一定很自豪和骄傲。而你又想和他们有合照,你的想法传达出去的话,一定会有回响的。”
“你说得对。”
只是我并不是那么值得被看得起的人。我这种人还说出这种想法,只会让别人难受,就跟在道德绑架一样。
我光是想想,我就觉得自己恶心又可恶。
我说完这句话后,重新看向纸上的题目,快速数了一下,说道:“教授,我发现我们已经弄完讨论课的量了。我先拍一下发给其他同学吧?然后,明天再去学校打印下来,大家就可以带去教室了。”
莫里亚蒂教授感觉到话题的转变,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点头。
我发现在拍照的时候,才注意到我的手忍不住发抖。趁他没有发,我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努力恢复平静。拍完照之后,我偷偷扫了一眼莫里亚蒂教授,发现他在认真地看论文,才稍微安下心来。
我预感,我晚上可能会因为这些事情又做一连串无端的噩梦。
光是想到这些,我就觉得难以透过气的压抑。
就在我思绪飘浮不定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哥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莫里亚蒂教授和我同时看向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得回去,然而莫里亚蒂教授还想邀请我吃晚饭。我连忙拒绝。
我拒绝,真不完全是因为对方是杀人于无形的犯罪顾问。
只是,我跟他真的不熟。我不喜欢在不熟的人面前吃东西。虽然需要的时候,我还是愿意配合,但有的选的时候,我就会坚持自己的习惯。
于是,我找了一些借口。
“那好吧。”莫里亚蒂教授也没有继续坚持。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其实我们也已经跟着走到了藏书室的门。
然后我看见莫里亚蒂教授单手一拧,门轻轻松松地就开了,我顿时看得满头全都是问号。
我自己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地开了吗?
在他打开之后,我又自己试着去拧旋钮型门把,结果门的旋钮还是纹丝不动。
或许是看出我在摆弄门把,莫里亚蒂教授似乎有些不解,便问道:“怎么了吗?”
我扭转不动门把,只好坦率地承认,并顺势请教,“开这个门有什么诀窍吗?”
莫里亚蒂教授听完这句话后,似乎有点惊讶,重新拧着门把。
我可以看到,门的双钩锁舌在他的操作下轻松顺畅地收缩了一下。我便十分期待地等他说答案。
于是,莫里亚蒂迎着我期待的目光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诀窍可能是,你应该再多吃点饭?”
我:“……”
因为在莫里亚蒂家里,心情大起大伏的,我离开时连外套都忘了拿。
这段经历真的太印象深刻了。
43 ☪ 第 36 章.「叮——漫画更新」
在临近大考前,我待在学校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待在公寓里面。
一般只有早饭一起吃的时候才会碰上面,其他时间我们很难四个人都碰上面。
夏洛克也没有在这段时间为难我,让我非得去帮他忙。
因为我一直都设置静音,导致漫画更新时,我也没有及时发现。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夏洛克和华生在我准备考试的一个月里面完成了《血字的研究》一案。
我觉得,我错失了一个亿。
明明可以沉浸式近距离地看夏洛克成名第一案,结果我居然在考试。
要是我知道……
还是得先考完试,下次吧。
幸好华生愿意跟我讲整个过程。他刚好也要写博客,所以我就在坐在他旁边听他讲,顺便回答他的问题。我当时听得还挺惊讶的。他问的问题范围还挺广的,除了苏格兰场的一些警察名字和外貌等细节外,还和我确认法医学方面的内容。
“我们有些东西不能说得太细。”
毕竟,华生的文章还是要放在公众平台上。最好是不要提供太详细,或者可行性很强的犯罪手法。重点还应该侧重于侦探解谜过程,线索的收集和推理的展开会比较合适。
“要是被人用于不正当用途,就不太合适了。”
华生毕竟是医学博士毕业,聪明通达,内容写得又快又好,描述性语句也很精炼。我在他的文章里面,学到了很多语言表达的方法,这对我后来写棘手的数学论文有很大的帮助。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就是了。
回到大考后的生活的话题。
秋季学期放假的时间从12月份中旬开始,下次开学是在1月份初。
我还可以休息大半个月。
现在是我放假第一天。
不过,我第一天就晚起了。
事实上,我早上六点因为生物钟就醒了,但是昨晚夏洛克让我晚点起,他没有说原因。可是我知道,即使不理解为什么,只要好好遵守夏洛克说的话就可以了。
于是,我早上又在床上反复看《血字的研究》的漫画内容。
因为我算着日子,这几天也应该出新的漫画预告了。
这都已经第四个月中旬,该出现第四案了。
第三话都内容其实走的是第一季第一集,华生在结尾高光,一枪命中胁迫夏洛克吃毒药的犯人。
6666!
从苏格兰场的警察来公寓调查那一幕开始,我才记得那天我也在家。
当时我在楼下做练习。因为楼上闹哄哄的,赫德森太太还专门帮我让他们小声点。我当时也没有想过,原来楼上挤着七八个警察。
我对这个案子唯一的印象是,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披着寒气,带着笑容回家的时候,见到我我正好肚子饿,在翻冰箱里面的东西。
华生便问我要不要吃外卖,他们也饿了。
于是,我们那天晚上叫了Domino的披萨,弄了一个小套餐,里面除了有可乐之外,还送一个巧克力熔岩蛋糕,上面撒着雪白的糖霜,热乎乎的,还不会太甜,味道刚刚好。我们三人就用叉子分着吃完了。
我之后也单独点过那个巧克力熔岩蛋糕,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厨师的问题,还是那天我们吃的刚好是现烤出来的,所以并没有一起分着吃的那次好吃,而且还有点甜。之后,我就没有点过了。
另外有意思的是,我注意到华生的反应。
在我身边的华生一直是个温和感性的大哥哥。然而当我不在的时候,华生的情绪比我想象中的要丰富得多,更贴近于大家在《神探夏洛克》里面认识的约翰·华生——也有表现不耐烦的时候,对夏洛克偶尔也有不悦的情绪。
我觉得,这一面被我从漫画看到,真的很神奇。
大概是因为还出现了忧国的莫里亚蒂这一个新的人设,所以最后结局的时候,夏洛克只知道这个伦敦存在着一个危险的操作犯罪走向的人,但不知道莫里亚蒂的存在。
我看了好几遍之后,又去看第二话的莫里亚蒂教授的部分。
当时漫画预告里面提到一句「时间不等人」,原来指的是利里·施耐德身患重病,剩下的时日无多,才做背水一战。漫画故事里面讲了很多他的事情,第一次看故事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在意他,但是现在看下来,不得不为他感到唏嘘。
至于莫里亚蒂——
当教授的莫里亚蒂确实是可亲的学者,但是作为犯罪顾问的莫里亚蒂教授也可怕得很。
当他以犯罪顾问的身份出现时,他的可怕在于它的深不可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冰冷的洞察力,仿佛能够穿透你内心的想法。他的言行都有一种对局势发展的把控和决断。在利用施耐德的死时,漫画里面的莫里亚蒂教授并没有我在苏格兰场看到的悲悯感,而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这就是他想要实现的一环而已。
我甚至在怀疑我在苏格兰场看到的那一幕,是我的错觉,是我希望从他身上看到的人性的一部分,所以我自顾自地产生了对莫里亚蒂教授的误解。
这还是我对忧国的莫里亚蒂人设的不了解。我认识夏洛克,我知道他,他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能够理解。然而,莫里亚蒂教授身上出现的感性,让所有的事情走向都变得扑朔迷离。
不过我应该之后跟他没有什么交集了。
因为我之前听有些喜欢他的学生打听他之后教什么课。
莫里亚蒂教授说,他已经完成大学要求的教务课时,打算之后先做学术研究。我觉得,他应该打算先完成他那本《小行星力学》的书,或者要做点其他大事。
这也不是我能够管的。
我磨蹭到了上午十点,感觉我自己真的非常晚起了,加上肚子都饿得不行。
于是我穿着睡衣,在一楼小厨房打算给自己煮一包泡面。
我喜欢吃非油炸的泡面,就是生面,放在微波炉的时候“叮”一下,面会出现半透明的状态。我是最喜欢这种情况的面的,面条口感软而不烂,又十分有弹性。想吃得更好一点的时候,我会在泡面里面打一颗鸡蛋。
鸡蛋直接放在微波炉里面是比较容易炸的。
一般吃之前,我也会稍微把鸡蛋打散,一般来说戳个气孔就可以。有一次鸡蛋把蔬菜包里面的卷心菜胡萝卜都凝结在一起,还凝着面汤的味道,吃起来非常像蒸蛋。
我很喜欢这么吃。
每次吃泡面的时候,鸡蛋是消耗得最快的。
这次我也打算放一颗鸡蛋,结果我发现一楼冰箱原本放鸡蛋的地方居然放了一个人头。先前一楼冰箱都是放食材的地方,算是整个贝克街221B食物卫生安全最后一块的净土。
现在开始也被陌生的人头占据了。
我当时人都不好了。虽然我已经帮他做了一个学期的助手,也在二楼冰箱里面见识过一堆残肢,已经习惯了与尸体生活的日子,但是——
夏洛克真的太不讲究了。
放在冷藏室里面只是会放缓腐坏速度,也是会生蛆的。
应该放在冷冻室里面才对。
我打开冷冻室,发现里面塞满了赫德森太太的冷冻蔬菜和肉,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但我觉得放在冷藏室真的不太行,我不想有一天打开冰箱的时候,会出现一堆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于是,我暂时放下了吃饭的心情,打算先拿个保鲜袋装起来。
一楼的保鲜袋都是小型的,于是我拿着睁着眼睛的人头,往二楼的方向走。二楼的会客厅里面的门还关着,我寻思着可能是有顾客找上门,所以从厨房另一侧门进入,顺势跟着往那客厅方向看过去。
客厅方向安静得很,夏洛克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西亚服饰的棕肤中年人。我还没有看清两个人在做什么,夏洛克率先看向我的方向,接着随意地说道:“兰尼,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保鲜袋。”我怕人头被那个客人看到会被吓到,于是往里面藏了藏。
那个客人也因为夏洛克的搭话看向我的方向,但不一会儿,他们两个就用我听不懂的话开始搭话,冷静又低沉。我就开始给人头装袋子,才开始装到一半,我发现这个人头根本没有处理过。
头发和脸都很脏。
我看了一眼,确定夏洛克和那个客人他们并不会因为我的动作被打扰后,我开始放在洗碗槽里面帮忙洗一下。结果我太不小心了,把他的眼睛给弄得闭上了。
要知道死者的皮肤是没有收缩弹性的,我怎么都掰不开他的眼睛。
这种感觉很糟糕。
就像是我打翻了牛奶,再也不能自救。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客厅里面中年人突然大喝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把长刀,劈向夏洛克。夏洛克一会儿拿书扔,一会儿拿抱枕挡,一路窜逃到了厨房的位置。而我还在掰人头的眼睛,根本反应不过来。那人高举着长刀,冲到面对着我们这边三个人头,就像是张开手臂的大猩猩一样,这个动作朝着我们维持了三秒以上。接着,我们也没有说什么,他手上的刀“哐当”一声从他手上松了下来,用着口音很重的英语朝着我们的方向求饶。
我下意识地看向无冕之王——人头。
再看到因为人头沾了水,原本干涸在人头上的血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从台上一路流到了地板,连忙用手抹了抹血水。
我发现,对面的人失禁了……
我让他离开之前,让他先把地板给我清干净了,再走。
夏洛克本人倒是得意,完全没有给人添麻烦的自觉性。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幕可能是夏洛克设计的?知道我不可能不会处理人头卫生,才刻意把人头放在我楼下的冰箱里面,然后等我适时地走到楼上去处理人头,顺便吓唬人。
他是真的恶劣。
我打算等华生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件坏事告诉他。
我也不愿意继续干处理人头的事情了。
把人头丢给夏洛克之后,我果然在二楼冰箱里面看到了我的鸡蛋。在我重新下楼吃饭,等着微波炉读秒结束时,门外又响起了门铃。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一切热闹的事情在发现我放假了,就立刻找到了时机一样,要一口气出现在我面前。
门外的是一名邮递员。
他朝着我摘下帽子以示礼貌,接着把一封信递给我。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摸着信封里面的质感像是硬质纸做的,让我想到可能是邀请函。接着我还签收了一个沉甸甸的泡沫塑料箱,上面写着给夏洛克。
我立刻把邀请函扔在楼下,抱着箱子去找夏洛克。
直觉告诉我,应该是麦考夫又给夏洛克送好吃的了。
我觉得里面可能是大螃蟹,也可能是大龙虾,或者是一些美味的海鱼之类的。结果,夏洛克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群堆叠在一起的肥硕的法国蜗牛,而且它们爬得箱壁上全都是……
欧漏。
“我不想吃这个。”
我刚说完,手机在我口袋里面发出“叮——”的提示音。
那是我设置的漫画论坛推送新通知的声音。
44 ☪ 第 37 章.「再见了室友们,我即将去远航」
手机漫画遇到的提示音响起来了。
我没有第一时间去做检查。
主要是我不急。
反正漫画是会先预告,我还有时间准备。
最重要的是,我还沉浸在我把一箱子可怕的粘液生物(这不是一种某种专业术语,只是我习惯叫那群会自产粘液的生物这个名字)搬到一楼后的痛苦中。这种痛苦就像是我考试明明可以考高分,结果我把答题卡填错一样,能让我久久不能释怀,emo一整天。
我讨厌粘液生物。
而且里面的蜗牛每只都很大,大概都4到5厘米长。
夏洛克还拿手去抓,黄褐色的蜗牛还伸展着它的身体要去勾夏洛克的手,“这是勃艮第蜗牛,以植物的茎叶果或者菌类为食,这种算是上乘品质。”
噫——
我感觉他的手不能要了。
我站在一旁,心中一团乱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突然,夏洛克举起蜗牛,他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面无表情地问道:“难道你觉得这些生物很可爱吗?”
我还没看清蜗牛,就下意识地连忙往后仰。再次和夏洛克对上视线的时候,见到夏洛克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肯定地说道:“兰尼,你居然怕蜗牛。”
这话一说完,夏洛克还想拿蜗牛往我身上放,我赶紧从原地跑到厨房的出口,斥声说道:“你要是敢继续吓我,我会非常生气。我绝对不理你。“
为了说明我很严肃,我声音非常响,夏洛克挑挑眉头,并不在意的样子,“看看你又在做什么傻事。”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一点威慑力和影响力都没有,但是他这样看不起我,以为我是拿一些饼干就可以哄好的话,我真的开始生气了。
两步当做一步跨完楼梯后,我拿了我的泡面,直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
我决定要单方面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冷战。
我边吃饭边坐在椅子上检查漫画,看到封面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大图,就觉得心情不顺,也不看了。
事实上,我有一件事还没有告诉221B公寓的大伙们呢。我其实大考考完之后,就遇到麦考夫·福尔摩斯。他可能觉得我这人资质太普通,住在221B公寓拉低公寓的档次,直接说要资助我搬走。
我当时就答应了。
这根本不用想的。
因为夏洛克·福尔摩斯最多就是把我当做宠物逗一下,才对我好的。而且,事情也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没有人会主动开始撕破脸皮做坏人。现在的平和都是因为还没有真到那个地步,夏洛克·福尔摩斯要是觉得我没有价值的话,对我见死不救有什么难的?
就像是他在第一季第三集的时候那样明知道有个老太太身上绑着炸丨弹,恐慌极了,他还能慢条斯理地处理其他事情,华生追问他的时候,他就是说医院每天都有人死去,为什么华生不去担心他们。
卷福就是那么过分的人。
我不能跟他一块住下去的。
怒火在我心中燃烧,我越想越生气。
我搬出去之后,绝对只看望赫德森太太和华生。
我慎重地拿出那本陪伴我度过数月的记账本,一页页翻阅。瞬间,我意识到我距离夏洛克所欠的三千多英镑还有多远,这笔债务仿佛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我在学校打工赚的钱其实并没有夏洛克给的多,再加上每周也就上四个小时,工作五个星期,还不如给夏洛克工作一个星期,是真的杯水车薪。
再加上我还要买礼物,赫德森太太的,华生的,当然还买了夏洛克的份,花了不少钱。
如今,我只能跟华生借三千英镑。之后等麦考夫资助的话,我就有钱了。
我想着,麦考夫都是国家代表级别的人物了。只要想就可以直接给我转账。我原本想着就算钱到了,也要拖到圣诞节之后再提,但是我要让夏洛克知道,我想走也是随时可以走的。
这么想着,我就把我旅行袋拿出来,开始往里面塞我的衣服,抱着手臂思考,我还有什么漏的。
想着想着,我自己反而慢慢冷静下来了。
我反倒开始有点不记得,我到底在生气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纯粹只是为了虚张声势才要装出生气的样子,也不算是真的生气了。后面真的生气的部分,很难说自己不是恼羞成怒了。
我坐在房间里面开始检讨自己哪里做错了。
有什么事情难道不应该好好说清楚吗?
我这样大呼小叫,就很不礼貌。
夏洛克的性格就是那种性格,跟他较真,气的就是自己,那不就是自己活该吗?
我越想越觉得我想得很有道理,又把衣服重新放回去,被赫德森太太和华生知道我被那么一逗就要离开公寓的话,他们一定会觉得我非常孩子气。
更严重的话,他们还会以为我是个随随便便,想走就走的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一定会很失望的。
我仔细地整理好最后一件衣服,把它从旅行袋里拿出来。做完一切,我又重新坐在椅子上,沉思着眼前的决定,内心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空虚感。
我真是幼稚鬼。
我叹了一口气。
我又再次翻开手机漫画,开始看第四话预告。预告还是跟之前的一样,只有两页。我扫过了夏洛克的主页图,又直接进入正题,标题上写着《诺亚号事件》。
弹幕缓冲总是要花一些时间。
我也不急着现在就看,首先看背景。
第一幕地点提示是在英国南安普顿。如果看过电影《泰坦尼克号》,并且对原型有兴趣的话,就会知道那个海港是泰坦尼克号的启航点。
从漫画上看,这是一次从英国南安普顿到冰岛的八天七夜的游轮旅行,一路向北,途中会经过爱尔兰和苏格兰群岛,绕着冰岛环游,并且去享受冰岛极光。人群里面热烈地讨论着旅途过程将会出现的自然景观以及邮轮上奢华的设施——
剧院,游泳池,健身房,购物商城,游戏厅,卡拉OK,图书室,美容院,游乐场,不同主题的餐厅等等应有尽有。
哇,是不是说夏洛克会有差不多一个星期都不在公寓?
万岁!!!
【换地图了!来新场地了~游轮旅行】
【没想到在这里还可以看到夏洛克坐船】
【上一话《血字的研究》,夏洛克才和藏在暗处的莫里亚蒂教授交锋过,这次就到了忧国莫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诺亚号了。刺激了刺激了!我记得夏洛克第一次见莫里亚蒂教授,就觉得他有身份了,这次连同第一话,第三话,夏洛克会发现莫里亚蒂教授就是犯罪卿吗?】
【我一个虎躯一震】
【我一个鲤鱼打挺】
【平行世界来活了~】
【可是原著内容是莫里亚蒂教授要惩戒贵族,用死亡来警醒平民阶层,所以设计了一个贵族杀人并把它的罪行推行到了阶层问题。这次要讲什么?我感觉,莫里亚蒂教授还是挺理想主义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阴暗,他们这样测试人性,其实人性原本就不能考验的。】
【小教授小教授美颜盛世!!!】
接着漫画里面又来到了公寓里面的内容。
夏洛克和穿着长袍的中年人聊天。很快地,漫画里面多了一个人在走动,夏洛克察觉后与这个黑发青年搭话。两人对话氛围十分自然和谐,但因为厨房突然出现水声,夏洛克无意分心一瞬。坐在对面的长袍中年人觑准机会,提刀砍向夏洛克。
说时迟,那时快,夏洛克身形灵活地往旁边一翻,很快躲开危险,并与黑发青年汇合。
站在厨房的黑发青年的眼神犹如利刃,冷漠地盯着眼前那个提刀的刺客。他的手掌紧紧地按在手下的头颅上,就像是恶魔亲手将一个生命的热度压扁,血液如细细的红线在手指间悄然流淌,蔓延到地面,将地板染成了一片深红。
原本气焰极大的中年人被此刻的画面冲击到了。
只见那名中年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他的眼中只有那颗人头,那颗被死神割下的头颅,成了他心底的噩梦。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恐惧之手紧紧地扼住了喉咙,他的声音彻底被噎住了。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好像生命正在从他的指尖悄然流逝,他无法再掌控任何事情。
在这一刹那,他明白了死亡的真实,也明白了他自己终将沦为这片血海的一部分。
求生的欲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手上的刀。
“别杀我!”
【靠!这人这么牛逼的吗!】
【我也被吓到了Orz】
【救救…我被他帅死了~~】
【压迫感好强!】……
我压根就不是这种能力者。
这有没有可能,只是个误会?
接下来的好像都是日常部分的短暂描写,写着夏洛克去诺亚号的事情。我已经羞耻地看不进去了,急忙跑到最后一个画面。
最后一幕定格在冰岛的极光下,两人镜头并列——
左边的莫里亚蒂说,「我想要延长和你明澈的精神共处的那个稍纵即逝的时刻」。
右边的夏洛克说,「那是卡洛斯在1924年写给马里奥·德·安德拉的话。而你说的,是我现在也想说的。」
两人一人一个分镜画面,在冰岛浩瀚星河下,宣告漫画预告结束。
【虽然不知道最后一幕讲什么,但我大受震撼。】
【所以这会是什么案子,好奇好奇!】
【一看就是误导向啊!这用了两个镜头,那说明有问题!】
【难道他们中间还有谁吗?】
【也不一定是他们两个说的,只是刚好有个对话气泡在他旁边】
【好奇好奇!!这么平和吗?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都快撕起来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一刷,手机突然传来华生的电话。我很快就接起电话,怎么想都是夏洛克搞得鬼?华生还是绕了个大弯子,问我怎么在家把自己锁起来,赫德森太太听到我好像在收拾行李。
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华生就说重点,问是不是夏洛克让我生气了。
我说我没生气。
“你不生夏洛克的气吗?“华生有点不相信,又重复问道。
我口吻成熟地说道:“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以后也不会生气了。”
反正我这个假期就会搬出去了。
他能见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互相留给彼此好印象吧。
再见了夏洛克,我即将去远航。
华生忍不住在电话里面笑了笑,“真的吗?”
“我毕竟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会多让让他的。”
我肯定地说。
45 ☪ 第 38 章.「今夜是我不愿想起的噩梦」
我在房间里面待到华生回来,才跟着出来。
我的房间正对着大街位置。自从我感觉别人会往里面看之后,不仅把百叶窗的窗户关上,还拉上窗帘。不过我还是能透过微小的缝隙望见看到外面的情况,华生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他的金发和黑夹克。
我刚踏出房门,恰好目光与华生撞上。他正好看到在读放在鞋柜上面的信封,就说道:“兰尼,这里有你的信。”
他照着信封继续读起上面的文字,“来自卢西安·阿特伍德给的信。这里面还挺厚的。也许是一张精心折叠的圣诞节贺卡,他可真是有心了。”
现在离圣诞节确实只剩下十天。
赫德森太太在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圣诞节的贺卡和礼物给亲朋好友。我和赫德森太太去商场买东西的时候,偶尔还会遇到圣诞老人送拐杖糖,我收到过一次,回去吃的时候,发现是很简单的薄荷糖,味道很简单,但也没有工业糖精的味道,只剩下纯甜。
华生读完之后,他把信递到我的面前,我不得不收下来。
实话说,我不想做这类人际往来,所以才假装看不到的,结果,我又因为蜗牛事件忘记处理了。
我把信封收起来之后,就放在身后。
华生见我站着不动,忍不住就笑,“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也没有事情,但我就想和他待一块。
可是,显然这样子是不够的。
我思索片刻,终于找到了借口。
我指了指二楼的方向说,楼上有蜗牛。
华生立刻做恍然大悟状,率先走到楼上,说道:“我帮你看看夏洛克有没有把蜗牛处理好。虽然夏洛克根本不可能做这件事……”
华生走得快,还自问自答,我就像小尾巴跟在他后面。
会客厅亮着,夏洛克躺在正对门的长条沙发上,手掌握拳放在额头位置。
这情形似曾相识。
上次那么做的时候,是因为他没有案子可以查,已经无聊到开始精神内耗了。这人一开始看的时候,很成熟很稳重,也有一些自以为是,但是熟起来之后,他有时候让我怀疑他年龄没有超过五岁。
生理年龄的增长只是假象,心理年龄从来没有继续增长过。
我自然不可能认为,我那色厉内荏的装腔作势还能让夏洛克精神内耗。华生也不相信有人会让夏洛克心情不开心。预感到不妙的同时,我们飞快地从他身边路过,往厨房的方向看过去。
然而,我才刚用视线扫过那个方向,就立刻倒退几步,头皮一阵发麻,眼睛如同被针刺到的一样,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厨房里,到处散落着蜗牛。地板、桌脚、柜门、还有赫德森太太的围裙,有的还爬到了人头上面。
华生对这个场景也合不拢嘴,看向入定中的夏洛克,“夏洛克,不愧是你。现在连蜗牛也变成了你的实验对象?”
夏洛克敲了敲额头,好像这件事情和他无关似的。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亲爱的华生,你多心了。我可能看书的时候,忘记把箱子的盖子盖上。”
我瞬间睁大眼睛看向夏洛克。
他一定是懒得去做这件麻烦事,才瘫在那里的。
华生见我踩着沙发不敢下脚,声音柔和又安慰,试图安抚我内心的纷乱,“兰尼,没关系的。你不必害怕,蜗牛不会伤害你的。”
我默默地点点头,感激地望着华生。
华生见我和夏洛克两人都不可能会帮忙之后,撸起袖子,立刻开始捡蜗牛。
我也不知道华生是怎么办到的,他甚至都不用长夹子或者钳子,可以直接拿手捡起来。蜗牛被抓起来的时候,软体还在原地吸了一下。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就被华生扔进了原来的塑料箱里面。
费时不到一分钟,只听到箱子里面“咚咚咚”响声不断。转眼间,华生就处理好了。他把盖子盖上的一瞬间,我觉得整个厨房的光都是为他照耀的。
华生接着才看了一眼旁边因为血水干涸在脸上,死状堪比恐怖电影级别的人头,手上一顿,“…这个人头是?”
我连忙举起手说道:“这个我来弄。”
华生赶紧把我劝在厨房外,朝着夏洛克的方向,大声说道:“夏洛克,这是你搞的鬼吧,为什么要把人头放在洗碗台上?还弄得满脸血,这样很吓人的好不好?”
我见华生好像为这件事有点生气,顿时闭紧嘴巴,看向夏洛克,不确定夏洛克会不会曝这个人头会变成这样子全都是我洗到一半,还没有冲干净所致。
夏洛克也没有应,华生就默认是他的杰作了,说道:“你平时在冰箱里面的放断肢截肢什么的,也就算了。这个人头也太夸张了。兰尼虽然也帮你做法医的工作,但是他胆子那么小,连蜗牛都不敢抓,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他呢?我要是他,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现在还在沙发上,但是人已经蹲坐了下来,手臂还半抱着沙发椅背,身子在华生的话里面越变越小。
夏洛克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兰尼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胆小。”
“夏洛克!”华生面上显得生气,觉得夏洛克在找借口,他还拍着箱子的蜗牛说道,“你说他要是敢处理人头,我还能生吃蜗牛呢!你不能因为兰尼性格那么乖,就欺负他。”
夏洛克是属于别人越生气,他越冷静的性格。他朝着我的方向,淡淡地说道:“我可以在你楼下的冰箱放人头,对吧?”
我刚想回答,华生就阻止说道:“没事,我替你说话。我们要好好教训夏洛克才对。”我担心地看向夏洛克,结果刚好遇到夏洛克在看我,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是戳中他的笑点似的,他突然笑了起来,把所有人都笑得不明不白。
“那作为赔罪,我请你们晚上吃饭。”
夏洛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好是从我和华生中间走过。走到一半的路,见我们两个都还在警惕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打算,他回过身说道:“我可是主动认错了,是不是该赏个面子?”
华生对夏洛克成熟的做法非常满意,朝着我的方向说道:“兰尼快去换出门的衣服,听说今天会下雪,穿多一点。你刚考完大考,我们今天本来就说要大吃一顿的。在家里吃不成,我们就去外面吃。”
我愣怔地看着两个人,他们好像是认真的。
我下楼穿衣服,穿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在想,该不会蜗牛就是给我准备的大餐吧?
毕竟,麦考夫很少会送食材到公寓里面。
而法国蜗牛确实是非常有名的食材,我听说过吃起来很像是有嚼劲和弹性的螺肉,蛤蜊或者贻贝,味道也很鲜很淡雅。作为大餐来说,确实是很有份量的一道料理。
这么想清楚之后,我越想越觉得我这么干脆地打算离开公寓,实在太无情了。
我在外面的公寓绝对也见不到这么好的邻居,遇到这么好的人。虽然也少不了有鸡飞狗跳的日子,可是我着实是一直蒙受他们的照顾才能在大学里面,毫无忧虑地读完第一学期的。
我换完衣服之后,夏洛克和华生两个人已经在玄关等了。
我还想说等一下赫德森太太,华生便说道:“我们已经和赫德森太太说了,她已经先过去那边等。我们去吃日料可以吗?”
“好的。”
我来英国伦敦那么久,还是亚洲胃,喜欢吃东亚国家的料理要远胜于西方的料理。公寓室友的饮食和调料偏好跟我不太一样,所以,我大部分时候只在早餐和他们一起吃,晚餐偶尔和他们一起吃。我的喜好还是很鲜明的,所以他们很容易知道我喜欢什么。
不过,我也知道,这样跟他们格格不入,不合群也不好,可我也没办法做迎合的事情。我其实很抱歉。每次赫德森太太在做饭的时候,还要花多时间考虑我的喜好和习惯。
我真的太愧对大家了。
这也是我不想继续在公寓里面住下去的原因之一。
他们对我越好,我就越难以回报。
唉——
※
晚餐定在一间很高档的怀石料理店里面。
赫德森太太已经坐在预定好的位置上等着我们,兴奋地说道:“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吃正式的日本料理。”
华生立刻笑着说道:“就是啊,这还是多亏了有兰尼。”
这句话一落下来,我决定要和华生一块坐。
我们桌子面前只有一张纸,上面印着十二道料理,从前菜到饭后甜点。我翻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不知道怎么点。就在这时,夏洛克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来,好像是对我说的,也是对大家说的,“晚餐菜品是由主厨根据当天食材制定的,已经全部列在纸上,你们有想喝酒或者其他饮品,可以自己看菜单。”
夏洛克的声音响起来的同时,顺势抬起手,一名穿着黑衬衫的服务员便拿着酒水菜单过来,并且把菜单递到了我的面前。
“……”
实话说,我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认为今晚过后,夏洛克对我开刀都没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作为最后一顿晚餐,这已经足够丰盛了。
我还没有把纷乱复杂的想法收拾起来,夏洛克就对赫德森太太和华生说道:“我已经为你们点好酒水,你们只管享受即可。至于兰尼——”
夏洛克朝着我的方向,道:“你就喝点甜甜的果汁吧。”
“……”
我莫名觉得我有种被当做小孩的不爽。
可是比起难喝的酒来说,我确实喜欢喝饮料。
前菜上来之前,华生主持祝酒,“虽然还没有到圣诞节,但相信到时候会更热闹与丰盛,更让所有人乐在其中。即使我们的夏洛克先生可能对圣诞节这样的人间盛典不太理解,还有我们从东方远道而来的客人可能是第一次过圣诞节。”华生边说边看向夏洛克和我。
“此刻,我们只要享受现在,为未来的欢乐预热。”
“祝各位享受今晚的晚餐。同样的,为我们何学的学业祝福。“
我一开始没听出来那是我的名字。
因为名字更像是在说赫舍尔(Herschel),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时候夏洛克叫我中文名字的时候,也像在说赫舍尔。
意识到自己如此被用心对待后,我的情绪像是被搅动的水面,开始翻涌不安。而我就像是那条小船,被风暴中的巨浪摇摆,不知道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前进。我仿佛迷失在自己的内心,无法确定我应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我一直以来都能够应对人们的反应,准确地做出应对,但现在,我却陷入了无法预料的境地。
然而,我并没有感到感动。
与其说是感动,更像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深深吓到。我惊讶地发现,我竟然低估了一个人对我的关心,那种深切的关怀,让我不知所措。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感,我似乎无法用一般人的反应来应对。
我感觉到一阵恐惧在心头升腾。它像是一股不可抑制的力量,想要将我推向逃避的方向。我想要逃离,回避这种复杂的情感,逃离这种前所未有的局面。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理智阻止了我,它将我锁在原地,不让我采取逃避的行动。
华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对他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
他可能无法理解,这句话对我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这是我内心一个敏感的触发点,一触即发的危险警报,这句话似乎在我心中奏响了世界末日的呼声,让我感受到整个理智的世界正在崩塌,而我却束手无策。
我能感觉到我的耳后开始发热。
就在这时,夏洛克没等大家开始碰杯,就主动碰了华生的杯子,“Takeawayyourbullshit,John.(收起你的废话,约翰)。你现在就像是在刚接触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就把它奉为圭臬的大一学生,与自小随着善良的母亲,信奉新约的虔诚基督徒的杂糅产物,刻板又固执,盲目又蒙昧,跟个傻瓜似的。”
华生一下子就没话了,脸上有些尴尬,“……”
赫德森太太在旁边笑了起来,“这次圣诞节看来会是一场灾难。华生,兰尼,祝我们好运。”
我们二个依次碰了杯,把夏洛克排除在外。
我看着夏洛克抱着手臂审视我们二个的抱团活动,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
晚餐结束之后,我们一路走回公寓。
渐渐地,雪花从夜空坠落。
我抬起头去看时,雪花轻轻地点在我的脸上。
这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到雪。
赫德森太太这个时候轻轻地挽着我的手臂,将我拉进她的温暖的范围里。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是晚香玉,是茉莉,还有桃香。
“兰尼,你会觉得冷吗?”赫德森太太缩了缩脖子,微笑着关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她的关心能让我感到我莫名的温暖,好像她与我认识了很久,像是我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年轻就是好啊。”赫德森太太顿了顿,朝着我的方向笑道,眼神里面充满着慈爱。
回到公寓,我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
在黑暗的房间里,我并没有开灯。
因为我怕被人发现我睡不着。
老实说,我很挣扎。我既害怕别人对我太好,又不舍得这份珍贵的好意。
我感觉到在晚饭时,赫德森太太察觉到了我当时的反应,才主动来靠近我的。
在原著中她也是很犀利地点出了两个福尔摩斯兄弟之间的感情。现在她在一片热闹里面,发现在角落里面的我,润物无声地把我带到了人前。
我突然间,不想要离开这个温暖的公寓里面了。
在这雪夜里,我感到内心的寒意也跟着被他们的情感所温暖,就像是窗外的雪花,也在靠近温暖的221B的窗户上慢慢地融化了。
我摊开信纸,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千字,想要告诉麦考夫说,我不想离开了。
结束文章最后一段,我仍觉得内心的情绪还未平复。
然而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得去睡觉了。
睡前,我感到有点口渴,想要拿我的杯子喝水。结果在一楼摸索了一阵,才想起我的杯子在昨天的时候,就一直没有拿下楼。这个杯子是来的时候,赫德森太太买给我的,上面有写着我的名字的首字母。我很爱这个杯子,平时只会用这个杯子喝水。
于是,我又用手机打着手电筒上楼,去找我的杯子。
因为我怕吵醒他们,便打着赤脚上楼。只是,我还没有在洗碗台边上拿到我的杯子。我的脚心就踩到了一个硬物,那个硬物不算很硬,很快就被我压碎掉了。
它整一个硬币大小,凉凉的,湿湿的,滑滑的,还黏黏的——
我慢慢地抬脚挪开,看到是一只被我踩破壳的还活生生的……蜗牛。
我内心的温暖瞬间冷却。
今夜是我不愿想起的噩梦。
46 ☪ Chapter 08「没想到我会来这里找你吧」
整个大学大考结束后,离圣诞节刚好有十天,迎上卢西安家族的诺亚号的处女航。
卢西安家里过往是从事船舶制造业。最近家族开始着手经营游轮旅游生意,试营业的船名为「诺亚号」。诺亚号取自于圣经的「诺亚方舟」——那艘承载世界最后希望的船只之名。
这次邮轮设计方向为豪华游轮。
全长881尺,宽105尺,可搭载3020人,其中包括972名船员,排水量高达7万吨。船上设施全都是经由英国本地最为出名的设计师之手。准备的十五间餐厅也都是精心挑选,与米其林厨师合作。
此外,这游轮采用的是传统的单体式设计。
因为沿路的港口和码头有一些并没有适用于双体式邮轮的合适停靠设施,届时不方便停靠,旅客也没有办法到停靠城市游览,就失去了很大一部分游轮旅行的意义。
为了这次处女航,卢西安的家人不仅在公众平台做了很多的推广,且在自己的社交圈里面也做了相当多的营销,因此开始售卖船票时,不到12小时,就全部售空。然而事实上,卢西安本人自己就预留了十张头等舱的船票,其中他包了两张船票给秋季学期认识的何学。
何学是从华夏国来的国际留学生。
早在一进大学,卢西安就从父母那边拿到了整个大学数学系学生入学成绩排名。其中,何学的名字赫然在目。
他们这些从世家子弟,还承袭爵位,进大学除了拿一张金名片之外,还为了扩展社交圈。
而卢西安父母的主要人脉是在伦敦大学内部。他们熟悉大部分的教授和教职人员,可以轻松地获取内部资源。相比之下,剑桥牛津虽然名气更大,但父母在其中操作性不强,卢西安父母也就没有想着送他去这两座大学就读。
卢西安当时入学的时候,同系名气最大的是从欧洲过来的利里·施耐德,是公认的数学天才施耐德教授的孙子,且本人从小到大都是以数学天赋为名,在学术界里面广有传闻。之所以拖到十八岁才来上大学,是因为小部分消息说他有遗传性心脏病,天生体弱。这个情报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利里·施耐德并不需要通过笔试和面试,是学校主动招收的全额奖学金学生。
至于,学习能力最强的据说是华夏国来的国际留学生何学,听说招收他的时候是各大金牌专业任他选,但他挑了可以直接提供全额奖学金的数学系。
于是,在父母安排下,卢西安的讨论课里面有三个是与利里·施耐德同班。而为了避免被注意,卢西安还选了一门课与何学同一班。
开学第一周的讨论课先遇到的是何学。
之前从照片上看就发现是个长相清秀的人,看起来很是安静内敛。
这种看起来与交际无缘的人其实反而是很好被打开内心世界的。根据卢西安丰富的社交经验来说,这种类型的人本身并不排斥社交,只是因为自身性格问题而无法搭建良性的互动关系,所以一旦有人给他们交友机会的话,他们会愿意打开心扉。
简单来说,只要示好,并且主动走进对方世界,及时提供帮助,基本上就能让这种心思单纯的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这种人太简单了。
卢西安反而觉得利里·施耐德那种社交达人是比较难以接触的,因为他那人对于交友的套路太了解了。卢西安要是想用同一套,必然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思前想后,卢西安觉得和利里·施耐德相处是比较耗时间的,想先把好拿下的何学给拿下来。
和他抱有同样心思的不止是卢西安一人。
在卢西安的这个班级中,未来将会涌现出一批可能成为天体物理学家、大学教授,甚至数学界学术奖得主的学生。而这些学生群体里面,也有不少是具备深厚家庭背景的同学。
也就是说,这个讨论课班级里面,除了纯搞学术的人之外,大部分人全都准备掏心眼子。
于是,何学放在他们讨论课里面明显就是「hotcommodity(抢手货)」。就算未来他不会继续留在英国或者欧洲,大学读书过程中和他混熟,对他们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
再来,人长得也算赏心悦目,就算没有成绩,平常看见了也愿意跟他说几句话。相对应的,要是外形邋遢,不修边幅,毫无气质可言,卢西安很难保证自己是否有恒心与毅力去和这样的人保持好友关系。然而,当天第一次见的时候,卢西安盯着人从面前走过去了许久,才意识到对方是何学。比起照片上的安静学生。何学本人散发出来的冷淡气息让人生生感觉到一股无法逾越的距离感,如同他们中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当天上课的时候,以何学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环形空置地带,没有人敢主动和他接近,仿佛会一下子就被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又感觉自己站在他面前,什么样的举动都是错误的。
上课的时候,就连讨论课的助教老师在介绍知识点时,也要反复检查自己是否错了,不断地看何学眼色。一个月后,讨论课上与何学对话最多的只有助教老师。其他人又只能从助教老师那里打听何学的消息——
何学目前自己一个人已经精读到了研究生的课程内容,讨论课的内容对他来说都很基础,但他依旧按时过来上课的原因是为了考勤分的五分。
助教老师真的希望教授把考勤分给去掉。
这样何学才不会天天来学校上去讨论课。
要知道,一个能力比自己还强的学生坐在台下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上课的过程是非常可怕的,这跟在给教授讲课并没有区别。一旦讲错或者误解了某个概念,何学表情会很严肃,似乎在学术方面有着洁癖一般的性格。最重要的是助教老师还会偶尔得到「你教得比上次清楚」的评论,真的让人崩溃又多少有些感激,卢西安在第二周的时候,就试图勇敢地与对方搭建关系。
他深深地相信着,每一颗冷硬的心都渴望着一个小太阳来照耀和温暖。他愿意做这样的善解人意且炒热气氛的人,为此他还专门组建了讨论课的作业组,邀请何学也来加入。
何学第一次就答应参加的事,周围人受宠若惊。卢西安以为这人一定会拒绝第一次的,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还思考着是不是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人勿近。结果全程过程中,他不说话的时候,大家也没有不敢说话。
只是默默地低头写作业,连手机也没有碰。
好不容易中场休息一下,卢西安认为要有点调剂,刚好买了曲奇饼(cookie),笑了笑说道:“话说很多词结尾接「ie」都挺轻松可爱的,比如说cookie和cutie(可爱的人)。”大家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讨论点,各自说道:“birdie小鸟和kiddie小孩。”
“Brownie布朗尼和Sweetie可也算吧哈哈哈哈。”
“Selfie自拍照。”
“Piggie小猪!”
“Hippie嬉皮士怎么样?”
“人名的Charlie查理和Maggie玛吉,我妹妹就叫Maggie。”
轮完一周之后,大家自然地把话头放在了何学身上,何学抬了下眼,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我只想到die。”
全场比在学习的时候还安静。
这句话结束之后,何学拿起手机说要去工作了,便提前离开。之后的学习小组再创建,何学已经完全不参与了。卢西安深深地觉得当初那个游戏,是不是被何学认为他们集体在卖蠢?不过,小考之前,卢西安发现自己还能借到何学的笔记之后,突然间觉得一切还是有希望的。
借到笔记之后,卢西安原本还想要更进一步与何学建立关系,结果还是被拒绝了。然而拒绝后才过一天,卢西安发现何学主动来跟自己说,想要和自己做朋友。
如果这是在做梦,请让他不要醒来。
周围的朋友都问卢西安说,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何学对他另眼相看。
偏偏卢西安也不知道,也许是自己长期默默的努力,比如说每次都帮他抢占好图书馆的位置,以及他想要借的书,被他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反正铁树已经开花了。
虽然他表面上还是对自己依旧冷淡得就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也不愿意承认彼此之间的友情,但是卢西安知道,他太懂了——他心中其实有自己,何学这样的理性人是不擅长表达感情,也没办法察觉自己内心的情感,所以他的无情和冷漠都是他对卢西安表示的好意的无措与不自知。
卢西安太懂了。
尽管因为之后数学系因为利里·施耐德之死而引起连锁反应,但卢西安并没有觉得这影响到了他和何学之间的感情。在何学当了讨论课的助教的过程中,卢西安感觉到何学对自己的学习的细致和关心,每个知识要点都会争取让卢西安吃透。
卢西安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学数学是那么美妙的事情。
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卢西安得到家里船票的时候,立刻给何学送了两张。那是头等舱的船票,可以自由出入高级餐馆,并且可以享受各种付费设施的折扣。
卢西安能想象何学得到这张船票之后,对自己的感谢之意,于是在社交平台上一直在等何学回复短信。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临近登船的日子时,卢西安还没有等到何学的任何消息,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邮递员把他的船票给昧了,主动发信息给何学也得不到任何回复。
怕自己错过刷何学好感度的好机会,卢西安按照主动去何学的公寓登门拜访。怕自己太直接了,反而让何学产生反感,于是卢西安还是从之前第一次见面就互留联络方式的华生那里,取得了同意。
开门的正是何学,他熟悉的不近人情的冷漠表情依旧叫人非常怀念。
卢西安兴奋地说道:“Surprise!没想到我放假没几天就主动来找你了吧?”
“抱歉,你这样做会让我想报警。”
47 ☪ 第 39 章.「跟我一起走」
我在收到漫画预告之后,接连等了数天,都没有等到夏洛克收到类似上船或者游轮相关的案子或者情报。我还想着要一起在贝克街221B公寓里面过圣诞节,所以希望这次案子可以早点开始,这样能早点结束,两人都可以赶回来过节。
然而,日子除了放假第一天有些闹腾之外,接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
最糟糕的是,因为临近圣诞假,茉莉小姐的化验室关门了,而她本人去地中海旅游。夏洛克在她离开的第一天的第一个小时,就想着干脆直接撬门进去。
我觉得这样不行,没答应,让夏洛克自己想去的话自己去。
我宁愿在家里陪赫德森太太做大扫除。干活闲余之际,我和赫德森太太一起喝英国伯爵茶和茶点也很不错。
然而大扫除的工作也不花时间,一天就干完了。
我闲着没事情做,想着帮忙整理一下之前赫德森太太说的那间发霉潮湿的屋子,以后她好方便租出去赚钱。
我现在住的那间小书房确实逼仄了一些,其实不好租出去。恐怕也就只有我愿意在里面住。
事实上,我的门是不能完全打开的。因为里面有一张单人床抵着,简单说有也只有那种型号的可用,后期赫德森太太想要帮我换张更好的床,也放不进来。
屋子里面一把小桌子和椅子也占用了不少的空间。
活动范围只有几步路而已。
那间潮湿的房间反而大很多,是我的房间三倍大小,比华生的房间都要大一些,跟夏洛克的房间一样大,里面甚至有个小壁炉。
如果做好除湿工作的话,可以租出去赚很好的价格。
在开始做之前,我先上网查了房间潮湿的原因。
我和赫德森太太的房间是没有明显的潮湿问题,很显然并不是因为潮湿的空气相对比较重,出现下沉的情况。另外,新式公寓里面也没有出现室内潮湿的情况,也就是说根源是漏水的问题。
房间上层接着的是二楼的浴室。浴室开始放水时,房间天花板和墙壁角落也开始出现洇湿的现象。这意味着水已经进入了房间的结构。
我要着手的事情是再次确认水源,修复浴室,还要修补天花板和墙壁。
赫德森太太托着脸,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得去找水电工来帮忙?”
我觉得没有必要,“网络上有教,很容易。”
只是涂防水层,修补石膏板什么而已。
这件修复工作花了我两天。
主要是除霉菌的事情要把整个房间都用除霉剂喷一遍,熏上一整天,这需要花时间,其他的都没有问题。
第二天开始,我就来检收自己的成果。
在除霉剂的作用下,墙壁变得极白,仿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我忍不住想到教科书里面,冬日的景象,雪花飘落在大地上,将一切都披上了银白的外衣。这个房间,也仿佛被重新点缀,焕发出新的生机。哪怕它现在还散发着刺鼻的化学剂的味道,但很明显,我做得还可以。
就在当我凝视着自己的成果,打算试一下之后新的墙纸要怎么贴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铃声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毕竟有意识地一直在等,所以我怀疑这应该是案子的信号,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向门口。
然而,令人大失所望的是,当我打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却是大学里的一个熟悉面孔——卢西安。
我不太喜欢跟热情的人相处在一起。
感觉跟他们待在一起,我的精神能量都烧得特别快,总是容易特别累。
我希望下学期不会和他同班。
学校讨论课的系统还是比较灵活的,开学前三周可以自由地更换讨论课的班级,主要该班级有空余的位子,就可以自由地转入。我想着,要是不幸和他同班的话,我就自己默默地转。
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卢西安便抬手,朝着我热情四溢地说道:“没想到我放假没几天就主动来找你吧?”
我第一反应是对方跟踪我,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我和他还没有说多少话,夏洛克就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本人在外素来仪态很好,身姿挺拔,目光犀利而深邃,仿佛整个空气都被他的存在所压迫。
卢西安在夏洛克出现时,就被吸引了目光,手脚也跟着拘束起来。
“把他带进来。”
夏洛克简单地说,末了又折身回二楼。我寻思着,难道卢西安带着案子来了,被夏洛克一眼洞察,便让对方进门。卢西安进门后,我就随手关门,自己去为贴墙纸做准备。
还没有干燥完墙壁多久,夏洛克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上楼。
我的电话基本就是用来内部联系的。因为夏洛克懒得多走两步路。
在楼上找华生,他可以直接喊,但是到楼下,尤其是我还关着房门的情况下,很多时候我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所以他现在已经习惯打电话找我了。
被叫上楼的我忍不住心里面叽叽咕咕。
我还没有干完……
再来,案子要是刚好就是漫画那一起案子的话,那我肯定是不愿意参与的。
第一,漫画弹幕都说了这是两人首次正面交锋,夏洛克意识到莫里亚蒂教授的不对劲。我这个凡人卷进去,就跟送人头,没有什么区别。大侦探和大犯罪师碰在一起,这个船起码要沉,才对得起他们的出演吧。
第二,我也不喜欢出远门。我平时只喜欢待在家里,也没有消费欲望。我不太明白大家喜欢往外跑的意义是什么。
我只想在家里等漫画更新就好。
我才刚上楼,卢西安立刻起身来迎接我,还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我。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的案子太无聊被夏洛克拒绝了,而我也是不可能为他解决案子的。我刚想说话,但各种经验告诉我,贸然开口说话对自己没有好处的。
于是我看向夏洛克,希望得到解释。
夏洛克背靠在沙发椅上,悠然地玩着手边的骷髅头。
可以告诉大家,那是真的。
“兰尼,你把你自己的客人丢给我做什么?”
我顿时惊讶了。
我根本就没有任何侦探之名,卢西安要找我做什么?
这肯定就是找夏洛克的。
夏洛克又继续说道:“他想问你一些事情。”
我把站在一把抓我衣服的卢西安推到椅子边上,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就问福尔摩斯先生的意见。问我做什么,我只会听福尔摩斯先生的话而已。”
我就是一个小助手而已,其他一点用都没有。
我这话一落,夏洛克的眉头跟着挑了起来,嘴角也带着笑容。
只不过一句认他是老板的话,就能够如此取悦他吗?
看来夏洛克今天心情还不错,很容易哄。
我如是想到。
卢西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洛克,说道:“我就是想着邀请兰尼去诺亚号。这是我们家最近试营业的游轮,想着兰尼肯定会很喜欢的。我的票也已经送过来了。今天就想过来看看准备得怎么样?”
这话一落,我脑袋里面一闪而过放假初我收到的信件。因为华生说里面可能是圣诞卡,所以我连拆都没有拆,一直放在抽屉里面。现在这话被点出来之后,我才注意到原来案件的道具就在邀请函上。我就说为什么漫画预告那天,还有我签收信件和箱子的画面。
“我不喜欢游轮,还是给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先生去享受吧。”我说道。
这话一落,卢西安的表情就很不对劲了。
我寻思这个邀请里面还有猫腻,但是我又不想掺和,朝着夏洛克的方向看过去。夏洛克也不急,说道:“你平时和赫德森太太关系那么亲近,这么好的旅游机会,你居然没有想要给她?她要是听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夏洛克一下子把我的话给堵死了。
如果我觉得这次是很糟糕的主意,那为什么还要把票给夏洛克和华生?
如果我觉得这次是很好的机会的话,却不让赫德森太太参与,反倒让他和华生一起去,那是不是我知道里面有什么问题?
夏洛克单手撑着侧脸,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也会不愿意过去吗?”
他这句话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我很难想象,在未来长达一个星期里面,我得和夏洛克两人朝夕相对的画面。那我宁愿我也去游轮,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先生在船上坐,我在水里游都可以。
“是我考虑不周。”
早知道那里面就是案件道具,我就在拆开邀请函的时候,立刻把这里面的船票直接用陌生人的名义寄给夏洛克和华生。
卢西安来回看着我们的对话,说道:“可是我很希望兰尼能来。”
我去那里做什么?
我跟他又不熟。
他这么坚持一定有猫腻。
原本我不该多话的,但是如果他有一件有趣的案子,还是烦请他能够快点引起夏洛克的兴趣。于是我说道:“卢西安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呢?”
卢西安看着我的眼睛,瞳光闪了闪,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握着拳说道:“其实我最近交了一个中产阶级的女朋友。我怕我爸妈看到她会不高兴,想麻烦兰尼同学帮我做个掩护,说是同个学校的朋友……”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思忖片刻,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那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卢西安看着我茫然好久,我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得出他正在疯狂地思考,“奇怪的事情倒没有,八卦的事情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我还没有表示说不想听,卢西安兴致就来了,“你知道英国富商伊万·塔伯吗?他68岁的时候娶了一个23岁女明星玛伦·弗林,现在过了两年之后,听说两人聚少离多,看起来要离婚了。最近一次两人出现在公共场合是年初,现在他们约了这次的诺亚号初航,还带了律师同行。你们猜他们要做什么?”
我和夏洛克两个人同时沉默。
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对此不感兴趣。
卢西安继续还想吊人胃口道:“你们猜一下嘛。“
我随口说道:“签署资产转移的文件?”
“遗嘱,不不不……”卢西安回过神来,朝着我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在公众场合出现,就说明有对外示好的成分。当然,我也可能是受到华夏国的思想观念束缚,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离婚不必在自己的社交场合上这么大张旗鼓。此外,听描述,如果伊万·塔伯真的行将就木,那么随行的人里面应该还要带上医生,但是卢西安显然并没有刻意去隐藏这个信息,只是知道什么说什么,那么就说明和遗嘱还有一点距离。
我想着说错的话,就改遗嘱。
说错又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卢西安只是想要别人和他参与这么一个猜谜环节,猜中了也就很快就过了,继续说道:“我们家都以为他们会离婚的,没想到塔伯先生还那么爱那个小妻子。你们也没有想到吧?”
“……”我略感心累,看来卢西安只是案件的工具人而已。他除了来送票给夏洛克和华生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让夏洛克答应这件游轮的事情。
就在这时,夏洛克突然说道:“很有趣。”声音如石击清水,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
真的假的?
夏洛克难道从这起无聊的八卦里面闻到了什么线索和信息吗?
不愧是夏洛克!
我虽然不懂,但是我觉得这可以有。
夏洛克说道:“既然兰尼很想让我参与,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去。”
又是拿我当桥答应下来的。
我虽然很高兴他愿意去,但是总觉得他这样说,有些不太妙。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夏洛克用寻求确认的口吻,问道:“你是不是说过你只听我的话?”
我上楼时的记忆正在痛击我的脑袋,我想说不是,但我确实有说过。
我能不能假装失忆?
我其实只是一条小金鱼。
然而,背负着太多道德枷锁的我纠结了一会儿,放弃挣扎,问道,您想要我怎么样?
夏洛克的眼睛盯着我,似乎能够洞察我内心里面的焦虑和秘密。我的心跳跟着加速,喉咙有些干涩。
“跟我一起走。”
夏洛克的声音不容置疑地传入我的耳朵。
每个字都像是在用力地击响空气,引起一阵阵震动。
那句话充满权威,不容拒绝。
也许他是在故意刁难我,也许他是在试探我为什么一而再地推他上游轮,也许他确实洞悉了卢西安所说的故事背后的阴谋,需要助手,可是他的声音让我沉默。
沉默之间,我的脑海里面窜过黑白漫画里面的一幕幕画面,闪现过一条条弹幕;同样的,我想起神探夏洛克里面华生身上被莫里亚蒂教授绑了炸丨药。
整个房间似乎因为我的思考与犹豫充满了紧绷的电荷,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我已经身处其中,不该继续想着袖手旁观,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
再说,这也是我和夏洛克、华生一起解决的最后一案了。
这几天,我反复地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决定回到最初的选择。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处于各种安全与学业考虑,再加上我也无力回报。我已经决定还是搬离贝克街221B公寓了。
想到这里,我说:“那就走吧。”
我顿了顿,脑内搜索记忆中的漫画弹幕,里面确实没有讲过会沉船,于是坚定地继续说道:“但是,一定要带上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先生。”
我不想和夏洛克两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那么久……
这里得说两句,我们出发去港口的一大早,我就撞见了莫里亚蒂教授。他看着我的方向一路走过来的这段过程,我的心是要死的。
48 ☪ 第 40 章.「希望不会引起您的不愉快」
我以为卢西安会被我的要求难倒。
毕竟要再出两张头等舱的船票并不是我随口说的那么简单。而我也有想过,就算夏洛克现在不想去,剧情的力量也会推动命运安排,总不会漫画来用回忆杀来堵住读者之口吧。
结果卢西安确定我会去,很轻松地给我再安排了两张船票,许诺我明天见面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今天没有带。
我很难想象,这到底是卢西安的主观意志在安排这件事,还是因为有剧情这个神之手在左右着卢西安的船票。
当天晚上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回来的时候,我就说了卢西安今天过来送船票的事情。
华生很惊喜,又朝着夏洛克说道:“看来你招待得不错。”
这句话一落下来,我立刻反应过来,今天夏洛克是被华生要求去接待卢西安的,并不是他发现卢西安有什么案子。难怪我总觉得前后有些矛盾,但时候我又很快把自己说服了,就没有在意?
而且我很想告诉华生,夏洛克到了之后,连一杯水都没有给卢西安喝。
可是我不能说,因为我看他说完了,就让他快点走。我想着第二天要上船了,之后有一个星期会被耽误,我就很心痛。我只想要赶紧把墙壁全部干燥完,赶紧可以贴墙纸,否则回来的时候,圣诞节就结束了。
我没有想到这个诺亚号的旅行时间里面也包括圣诞节。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以一心想着夏洛克他们回来之后就应该是圣诞节,之后拖了那么多天,我又在想一定是中途出事故,他们提前回来了。
现在看样子——
我还没有想完,赫德森太太捂着脸说道:“天啊,我们今天的圣诞节在游轮上度过,也太幸运了吧?”
我原本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此刻因为赫德森太太的一句话变得意义非凡,连我都忍不住雀跃起来了。
“那我们得把礼物先放在行李箱里面了。天啊,来得太快了,你们应该提前说的,”赫德森小小地埋怨我和夏洛克没有及时告诉他们,“现在还能去买礼物用的包装纸吗?”
华生也很开心,说道:“那里应该有商场吧?我可能要跟老板临时请一下假。从明天开始就要去从英国出发绕冰岛一周游了。”
我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我还准备了华生女朋友莎拉的礼物,说道:“该怎么办?莎拉小姐这次圣诞节不能过来了。我们可以先去送礼物吗?”
“你还准备给她的礼物了?”赫德森太太听完之后,放下自己手头的事情走过来抱抱我,“兰尼,你真的太乖了。”
自从上次从餐厅回家之后,我注意到赫德森太太开始偶尔展现出对我的亲近举止。走路时挽着胳膊,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有时她会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膀,如同一种无声的鼓励;有时候,她也会这样亲切地半抱着我,让我感受到她对我的关心。
这些让我觉得自己就像她的一位年轻的家人。
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接触。
不过还是主要是看对象。
华生在一旁,说道:“等结束的时候在一起送吧,我还没有决定好要买什么。兰尼,你买的什么礼物?”
“茶叶。”我一想到她的话,就想到华夏的元素。而且比起推荐的话,我更想到给出显示自己特征的礼物,“收到的话,就知道是我送的。”
不过,我选的是比较偏西式风味的。东方人喜欢的是传统茶,比如绿茶,红茶,白茶和乌龙茶,但西方人则喜欢水果茶,草药茶和花草茶。我选的是upicia的白桃乌龙。在店里面试喝的时候,桃香满齿留香,茶味则是很正统的乌龙茶口味,回味甘正,不会做成茶味饮料那样有混着桃汁的甜味。茶叶也很香。
华生在一旁笑,“我突然很好奇我会得到什么礼物了。你也准备了我的吗?”
我连忙点头,“我准备了你的,还有赫德森太太的……”
我一边说一遍看向夏洛克的方向。发现他在我讨论礼物的时候,就自己无聊去看旁边的书了。我正打算说到他的时候,华生便说道:“我还没有想到给你什么礼物。你已经这么快准备好了吗?你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我目前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不过如果真的有的话,我想得华生用过的签过他的名字的医学书籍,这我能让我显摆一辈子。或者是我把他的博客打印下来,他帮我签名也可以。
华生可能不理解,但是要是放在三次元世界里面,这能让所有福尔摩斯迷尖叫。
赫德森太太看着我们要聊得没停了,便提醒我们。
“你们还是快点收拾,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如果我们还要明天一大早赶到南安普顿11点出发的诺亚号的话,最好就是坐早上六点半的快捷,八点半能到,到时候我们再吃早饭,做好休整。要不,就是只能做七点半的车,不过十点才能到,之后去诺亚号不知道会不会太赶了?”
赫德森太太催促所有人准备行李,还要开始清空家里的垃圾和冰箱里面吃剩的食材,以免变质发臭。
我没什么东西,不用十分钟就可以收拾完毕。
剩下的时间就是回之前整饬过的房间列个表单。
我原本以为烘干墙体就可以贴墙纸了,结果发现墙面还不平整,需要填补、砂光,再加上一点清洁。现在要弄就来不及了。我只能给下次回来要做的工作做一张表格:
1.修整墙面,贴墙纸。
2.维修窗户,给窗户重新刷漆,把生锈锁换下来。
3.检查壁炉,比如烟道、燃烧室,炉门,烟囱帽,做好清洁工作。
4.木制地板部分地方存在着发泡现象。
记录完毕之后,我就被赫德森太太催着早点睡觉,明天要早点起。
因为如果坐六点半的快车,我们至少早上六点就得出门。
楼上的华生还急急忙忙把自己的衣服拿去洗,外加烘干。反倒是夏洛克毫无动静,感觉他明天只会带他这个人过去一样,一点人间烟火气都没有。
我躺在床上突然在想,如果只是一次旅行而已,这也是可以记一辈子的事情吧。
光是这么睡,我有点不安心。
于是我翻了个身,在网上开始搜最著名的十大船难事故,来做好预习工作。
第二天,赫德森太太看我精神疲惫,忍不住笑道:“兰尼真是小孩子,去一次游轮旅游,居然那么兴奋吗?”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我们早上六点半无惊无险地坐着快捷车到港口城市。
等靠近诺亚号的时候,时间是早上九点多一些。就算是最早的登船时间——十点半,我们也早到很多。于是我们在沿岸的咖啡店里面吃早餐,同样和我们拿着行李的也有一些人。
赫德森太太已经和邻座的人开始聊起来了。
华生则和莎拉小姐聊天,讲述今天的情况。
夏洛克喝着黑咖啡,拿着平板电脑继续翻新闻。
而我坐在一边开始思考,翻漫画,现在漫画还没有更新,果然还是得等到案件结束才能够看完全局。
因为感觉很快就会遇到莫里亚蒂教授,我坐在椅子上,就很容易地想到各种和他相关的事情。
比如说,我最近总结出一个规律——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漫画视角的规律。
在夏洛克主场中,故事通常采用的是传统侦探剧中的回溯型线性叙述方式,也就是侦探发现凶案现场后收集线索后找出真凶。而莫里亚蒂教授视角中,则是相反的颠倒型叙述方式,莫里亚蒂视线就是先察觉凶手,再通过证据或推理或斗智,攻破对方的心防,坐实真凶的身份。
漫画中说诺亚号是忧国莫的主场,但是从预告的叙述手法来说,这其实是夏洛克的主场。
又比如说,我在怀疑这次案子莫里亚蒂教授应该不会像弹幕说的那样——
利用一个角色,用心理操纵,搭建社会实验的舞台,让目标对象实施犯罪,从而揭露掩藏在目标对象背后犯下的罪行,以此来警醒世人社会制度的黑暗。
因为社会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忧国莫在19世纪,他的行为主要是追求公平和正义,社会平等。当时的社会环境还是相当草芥人命的。而现在是21世纪,忧国的莫里亚蒂除非真的是以追求犯罪,血腥暴力为快乐,否则在对待人命方面应该会更加谨慎。
按我的想法,莫里亚蒂教授行动的出发点可以用弗朗西斯·福山在《政治秩序与政治衰败》中的一句「早熟的民主如果缺乏强大的官僚国家,会纵容受庇护的私利集团」来进行解释。
简而言之,21世纪的莫里亚蒂教授同样在追求公平正义,社会平等这一核心不变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就把攻击目标转移到了「制度腐败」之上,以「犯罪」来推进法治建设的完善和社会改革。
如果真的是这样想的话,我确实会认为莫里亚蒂教授不会主动推进别人犯罪,而是更倾向于揭发,从而也实现控制犯罪,维护某一种秩序。
我甚至能从这种想象中,感觉到莫里亚蒂教授的策划就像是在画一条几何学的「直线」,充满秩序感,对称感,且无限延伸。他可以对社会进行无差别对待,惩罚罪恶,也包容罪恶,完全地行走在灰色边缘。
当然,我本身是无法支持这种行动。
遵守规则,遵守法律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事情。
破坏规则自然是能够获利众多,出老千也总是容易赢局。可是,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在玩囚徒困境,都在默认一种规则下的规则——只有钻漏洞,破坏规则,才是最佳玩法,那么整个世界就会陷入无法挽回的混乱之中,毫无秩序可言。
……
还有的是,为什么教授不能只是教授呢?
我其实还挺期待莫里亚蒂教授写的那本《小行星力学》。
比如说想想看,在黑洞边界,恒星坍缩,空间与时间都在交织扭曲。而我们就站在地球上,看那恒星的光线被无法抗拒的引力捕获且弯曲,形成由高能粒子和辐射组成的巨大而明亮的圆环——光环。
这个光环的背后是由千千万万条幽暗的弯曲路径形成。
莫里亚蒂教授通过孤岛规则(islandrule)亦或是其他的计算方式,推导出每条路径背后的数学公式和相应的数值。很好想象,届时的他如同站在宇宙中心,用特殊的语言细数浩瀚星河的名字,这样的画面会是何等的动人,何等的震撼人心。
这不也很好嘛……
我满脑子都充斥着这些有的没的。
这个时候,赫德森太太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肩膀,问我说道:“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没什么…想到故事书里面的人物而已。”
赫德森太太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游轮处排队吧?”
我再看夏洛克和华生,两人早就出店门了。
我连忙跟着起身,跟上他们的脚步。
不多时,我就看到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宾利,一个穿着白绒皮草衣的年轻女人下了车子,而另一边则走下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
在他从车门踏地起身的瞬间,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位老绅士两手帮忙拿着女士名贵的提包,就像是那些绅士会为漂亮的女士服务一样。这种礼节是他们刻在骨子里面的风度与体贴。
而那名女人从车后绕了一个圈,搀扶着对方的手臂。
我脑袋里面想起卢西安说的那则八卦主角——塔伯富商与玛伦·弗林,从外人眼光来看,这对老夫少妻此刻互相扶持的模样,至少显得关系还算不错。塔伯富商的年龄确实很大,起步和停止时都比较费力,且身子更倾向于前倾姿势,佝偻着腰,慢慢行走着。
我看得两个人越发入神,这个时候,我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往声源看过去,对面的莫里亚蒂教授面带谦和的笑容让我心脏骤停。
“……”
这也太突然了。
我原本想着点头致意就算结束了,莫里亚蒂教授还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就像是刚讲了对方的坏话,然后就被人逮住一样的心虚感。
“大考开始之后,就没有见到你了,最近还好吗?”
因为进入考试月之后,所有的大课和讨论课就停止,我确实有大半个月都没有见到莫里亚蒂教授。
我盯着莫里亚蒂教授,没过脑地来了一句,“Fine,thankyou.Andyou?”
莫里亚蒂应该不知道这个对话的槽点在哪里,很认真地说最近挺忙的,但一切都很好。
我们两个才攀谈不到一两句,221B公寓的房东和住户们也跟着围了起来。赫德森太太和华生两个人一直都很好奇我的学校生活。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我的教授后,两人都满眼期待地望着莫里亚蒂教授,等着有可以插话的间隙。
无论我是当事人,还是局外人,这个画面对我来说,都有说不出的怪异感。
莫里亚蒂教授显然不可能忽视两人的存在,刚想要开口说话,夏洛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原来,教授也过来了。”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过莫里亚蒂教授的脸,似乎在试图辨析他背后的意图,而莫里亚蒂教授则继续保持着轻微的微笑。
“是的。”莫里亚蒂教授朝着夏洛克的方向微笑着,“受人邀请,希望不会引起您的不愉快。”
如果此刻有弹幕,大概会有【打起来打起来】。
我愿意赌五毛钱。
夏洛克不置可否,朝着我的方向说道:“兰尼,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我、我说过什么话?
我反应不过来。
“我们该走了。”
夏洛克大步迈向前方。
我想这个我们里面包括我、华生和赫德森太太。夏洛克少有这种时候,让我们集体都听从他的想法。也不知道该说是默契,还是信任,亦或者与夏洛克的习惯,我们也没有继续多说,抬步跟上夏洛克的脚步。
离别之前,我朝着莫里亚蒂教授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教授也露出微笑,挥手看着我离别。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他在审视着夏洛克。
他是故意走过来的。
战场的硝烟已经飘过来了……
这让我很奇怪,要达成预告漫画那一幕,两个人是达成了什么样的合作?或者一起经历了什么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能够看到的内容?
好奇好奇。
我有点好奇。
49 ☪ 第 41 章.「我默默地先和他保持距离」
地点,诺亚号游轮。
时间,晚上七点。
从下午六点半开始,开船庆祝仪式在诺亚号游轮最大的宴客厅内拉开帷幕。宴会由船长主持,上千号人簇拥在一起,充满了热闹的氛围。此刻的夜色已经完全笼罩在诺亚号上,宴会上的喧闹声在宴客厅内回荡。
我深知自己的性格。
对我来说,社交活动常常是一场视觉、听觉和情感的过载,十分容易让我感到疲倦。
因此,我对于演唱会、舞蹈表演和笑话表演的兴趣也十分有限。虽然有时候也会投入其中,但一旦感觉无聊。这种无聊的印象就会贯穿始终,让我对此类活动产生抵触心情。
坐在旁边的华生注意到我的疲倦,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传递着默契的支持,“放松一点,这只是一次社交活动。我们可以不必参与得很深,好好享受食物也很不错啊。”
“好。”
我只能乖乖地答应了。
今天出席这种活动的主要原因是,卢西安提供了我四张头等舱的船票。
我自觉还是有义务出席他邀请的场合。幸好,华生他们愿意陪我一起来。否则,我坐在那里枯坐到晚上十点的话,我可能开始烦躁地猜想,卢西安只不过是利用小小的边际效益,就把我拖到这麻烦的场合中,我真的是在做一件无可救药的蠢事。
对于华生来说,这一张船票可能是一个多月的工资,这确实难得。
如果华生给我这张票,我愿意为他做很多事情。
可对于卢西安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这张船票其实就相当于一张纸,他愿意给也可以,愿意扔也可以,愿意使用它扩大它的价值也好,这对他来说成本很低,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因此,我是没有办法抱着像对华生那样感激的心情,去感激卢西安。
简单说,有感谢,但不多。
我尽量配合,但没有多的。
比如说,早上坐船后不久,我就先和卢西安的女朋友弗里达见了面。
我看到她的脸才意识到,那是那天我和华生去吃学校附近意大利餐馆的女孩。因为我对她的印象是很像某些英美剧里面的女明星,笑容满面,平易近人。我很喜欢那种有满满家庭情感的人,像是赫德森太太,像是华生。
我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看得上卢西安。
对我来说,卢西安这人很不靠谱,现在没有遇到大事也就算了,跟在一起的话,谈谈开心也算是打发日子。遇到大事的话,这人会先把自己搞崩溃,自己很容易就会陷入混乱。
如果要打个比方,那么他现在其实仍然是那种会玩游戏玩得入迷,可只要父母一回家,就立刻把游戏关掉的大学生。
他害怕父母,害怕权威。
就算最后敢于与他们对抗,恐怕也是起源于天真又莽撞的决策。
因为他并不是刚强的人。
倒不是不能说他改不了,也不能说他是个恶人。
我和她见面说道:“你那么好,为什么看上卢西安?”她的目光总是真诚而热情,让我觉得她并不是那种会被金钱蒙蔽的人。
弗里达被我吓了一跳,捂着嘴笑了起来,卢西安在旁边着急,说道:“我哪里不好了?”
我现在只要说一句“那你敢不敢带你女朋友去见父母”即可。
不过我只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认为,两人目前到现在应该没有打算闹真的吧?
我看弗里达自己头脑很清醒,觉得两个人也不会走长远,所以也没有对卢西安把她藏起来感到不满。
毕竟这是别人的事情,我也不想管。
简单彼此介绍后,因为卢西安给她的人设是同系学生,所以我给她列了一张纸的知识点,让她像背意大利餐馆的菜单一样,把术语和词语搭配记住,随后我再教她几l句万能的说辞,应该可以应对所有的情形。
晚上开船仪式的时候,我见她穿着的晚礼服坐在角落处,和华生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后,跟她碰面。
这次开船庆祝晚会还邀请了很多上流社会大人物。即使着装要求上没有大的限制,但大部分人都穿得很正式,只要少部分人还穿着半正式或者休闲时装进了现场。
一见我过去,她便给我让了一个位置,问道:“怎么了吗?”
我没有动自己的脚步。
我只是过来看一眼而已,平淡地说道:“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着你需不需要帮助?”
弗里达捂着嘴笑道:“卢西安说你这个人很难搭话,但是我怎么觉得你很亲切。这会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的。”
这话音刚落,我的表情跟着收了起来,朝着华生他们的桌子看过去,打算走了。
弗里达见我想走,连忙讪讪地说道:“抱歉,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先不要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很紧张,也很无聊。”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感觉在路上遇到了一只正在淋雨的猫,说道:“我看卢西安好像得跟着父母要到处应酬,这些天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你。我们桌子在那边,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过来。我们赫德森太太很喜欢逛街,如果你有空陪她的话,我也会很感谢你。我过来只是跟你说这么一两句而已。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是借着取饮料的空档来找弗里达的,也不打算跟她多聊。
“谢谢你的关心。”
我简单地挥了挥手,不等她多说就走了。
※
事实上,我在这个宴会上,还挺焦虑的。
眼前的人们穿梭如织,笑容和言谈形成一幅繁忙而热闹的的画面。而在这个画面里面,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莫里亚蒂教授。我不是指我想要和他交谈,而是我太知道莫里亚蒂教授来这个场合,绝对不会是当个平静的局中人。
早上上船前,莫里亚蒂教授远远喊了我的名字,这并不是他平素的行为,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但凡他曾经有一刻在我面前失态过,我都会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忘记早上见面的地方是公众场合。就算是为了挑衅夏洛克,这种举动也出格了。
我理所当然地可以得到一个推断,莫里亚蒂教授是怕我发现什么,或者怕夏洛克发现什么,通过喊我的名字,打断我们的思考。
这说明案子已经悄然开始冒泡了。
然而,这种宴会时刻,我还没有与莫里亚蒂教授碰上。这就好像是我明知道这里藏着即将爆炸的炸丨弹,结果我愣是找不到炸丨弹放在哪里的焦虑感。
我低头放在桌岸上那闪闪发光的水晶杯上,想着,至少得喝两杯有葡萄果粒的青葡萄汁才能解决我现在的困难。
那个好好喝,加了冰块之后,口感更清爽。
在我打算把大家的饮料搬回去的时候,一位身穿考究的绅士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我看了好几l眼,才认出那是卢西安。他看到我之后,脸上便露出灿烂的笑容,“何同学,我找了你好久。华生先生说你过来拿饮料了。”
他说完之后,才说道:“你怎么不穿我送给你的礼服呢?”
他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他给的那个有白色蝴蝶结的黑色燕尾服。收到衣服的一瞬间,我就不想出门了。我不接话茬,直接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妈妈。”
在他的身后,一位举止优雅的贵妇人款款走来。卢西安的眉目与她有几l分相仿。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不会超过四十多岁。那赫然就是船主子爵阿特伍德先生的妻子。
我把手边的饮料放在一边,配合卢西安,与家长打招呼。然而,我才和她的目光有所接触,便看到她率先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眼神中透出一丝嘲讽,但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我。
卢西安介绍道:“这是我们专业第一的何学。他在考试方面特别厉害。第一次小考的时候,我们年级平均分最高也就七十上下,但他四科都快接近满分了。第二次电脑小考,他又拿下全部的满分,整个年级考出这个成绩的没有超过五个。”卢西安的语气充满自豪,好像我是他的骄傲似的。
阿特伍德夫人微笑地朝着热情激动的卢西安,点点头说道:“你不要说那么快,你这位朋友可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很会考试的孩子,确实很不错。”
我认真地看向她,仔细思考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我感觉到她的目光中隐藏着某种评判与嘲笑。我并没有被她表面上的礼貌所蒙蔽,只是对她产生更多的疑惑。
她的语句里面充满客气,但是脚步已经往外走。她的身体语言正在告诉我,这次对话对她而言已经接近尾声。我已经听到,她移动脚步时,高跟鞋底在光滑的地板上提前发出“哒”的轻响。
她不等我开口,自己先拢了拢皮草外套,目光落在我盘子的饮料上,微笑着提醒道:“宴会上的饮料是免费的,请尽管喝,”
她说完之后,又朝着卢西安的方向,态度温和地说道:“我也见了你说的朋友。你好好跟着学习,早点拿下荣誉学位。对了,让服务员把这周围的桌子好好收拾一下。有些客人有精神洁癖,眼里就忍不下那些小家子气,上不得了台面的举动。要是被以为我们这边都是没有档次的客人,就太糟糕了。”
卢西安有点困惑,“你们都还没有聊天呢。”
“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我就不参与了。”阿特伍德夫人就像是教科书上宽容又开明的母亲一样,全程都用着耐心温和的口吻说着。
我全程没有机会开口,但是我也还没有整理好语言,因为此刻我的内心里面充满着疑惑。
就在这时,旁边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特伍德夫人,不会打扰你们的谈话吧。”
我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是上次陪我下棋的阿尔伯特先生。他的头发跟卢西安一样用摩斯或者发蜡整理得一丝不苟。他很适合露出额头,面容显得端庄又俊秀。
阿特伍德夫人朝着阿尔伯特先生的方向立刻露出灿烂柔和的笑意,“怎么会打扰呢?莫里亚蒂伯爵。”
阿特伍德夫人似乎非常习惯去掌握谈话的主动权,说道:“听说莫里亚蒂伯爵从陆军退役后,现在开始从事贸易公司?”
“是的,”阿尔伯特露出浅浅的笑意,如同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温暖而又迷人“算是刚回到伦敦,能够赶上你们的诺亚号处女航,是我的荣幸。”他的眼神不忘增添一丝坦诚和真挚。
也不知道是因为阿尔伯特的奉承,还是他本人长相英俊,很能博得阿特伍德夫人的好感,还是两者皆有,这位曾经保持矜持的贵族夫人此刻春风拂面,笑意在她的眼角跳跃,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不料的是,阿尔伯特又突然改变了话题,提到了我。
那个不经意的话题转折,让我心头一动。
“话说,这位兰尼先生是我弟弟威廉最喜欢的学生,还请阿特伍德夫人多多照顾。”
话音刚落,阿特伍德夫人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她用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我,仿佛要从我的眼神中寻找些什么。与此同时,她眼中的光芒闪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阿特伍德夫人随即说道:“原来是这样吗?”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又或者是权衡和计算。
我看了旁边的阿尔伯特先生一眼,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为我发言。
我用坚定的口气开口道:“阿特伍德夫人,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平静,内心也很平静。
在阿尔伯特的注视下,阿特伍德夫人顺着我的话,微微转过头,露出更温和善意的微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种族歧视吗?”
这话一落,阿特伍德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在这个倡导以平等和多元为价值观的欧美社会,种族歧视是被公然鄙视和强烈反对的行为。大多数人只要表现出种族歧视的态度,就会遭受社会谴责与亲友批评鄙视,甚至严重的情况要担负法律责任。
我可以感受到,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仿佛是一个不容触碰的禁忌,而她的反应也表现得相当明显。
“我怎么会有种族歧视呢?!”她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失态的尖锐,似乎在为自己的清白做辩护。
然而,我没有停下来,只是继续解释我看到的细节,用来支持我提出的问题。
“从刚才我见到你开始,我就留意到你不少细微的表情变化。”
“时不时的眉头皱起,暗示着你的不满;在言语过程中,你眼神偶尔微微瞥向一侧,带着轻蔑的情绪;期间间或出现冷笑,鼻子的微动与嘴角的绷紧,都显示出你内心情绪的起伏。”
“此外,你从头到尾没有好好称呼过我,也没有表现出和我交谈的意愿。你所提到的对我的评价,比如「怕我听不懂英文」以及『很会考试的孩子」,就充满着西方人对东方的刻板印象。除此之外,你在离开之前,你要求卢西安收拾桌台,以免被某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影响了其他人的观感。而说的时候,你似乎在暗示我的桌子。”
我一字一句地看着她的眼睛,注视着她缩动的瞳孔,说道:“我其实感觉非常的不舒服与糟糕,以为这是我想太多。现在看阿尔伯特先生出面后,你对我的态度更和善之后,我才理解——「是的,问题出在您身上」。”
“我其实没有想过像21世纪了,还有人会有种族歧视,希望这是误解。”
卢西安在我这一通话下来,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阿特伍德夫人来回看向阿尔伯特和卢西安变幻的表情,对我解释说道:“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有种族歧视呢?如果我某些举止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道歉。可能是我太累了,抱歉。”
“你是卢西安的母亲,我自然不会怪你。”我说道,“但很抱歉,我确实感觉到很不舒服。想着,也许你是因为我为我同桌的朋友们拿多了一杯饮料而不满吧?或者是你觉得我没有穿正装?“
我朝着旁边取餐的乘客看过去,有不少人也是穿着便服,这时候他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
“您说您太累了,我能理解。所以我原谅你,但是希望您看到我的时候,也能露出像对着阿尔伯特先生一样的笑容。这个请求是不是太难了?”
阿特伍德夫人的表情绷紧,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周围审视的目光,温和地对我说道:“怎么会?”
我也顺着她的语气,“那请您现在为我笑一下。”
“……”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阿特伍德夫人露出艰难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我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以自行先离开了,非常高兴在这里遇到您。”
我知道她想要瞪我一眼,但是我一直望着她。
片刻之后,卢西安搀扶着对疲惫的阿特伍德夫人离开,阿尔伯特先生朝着我的方向露出微笑,“我还以为你会忍着的。”
“啊?”我忍不住疑惑。
“就是被人欺负的时候,也不吭声之类的。”
“我只是很中肯地说出我的心情而已,难道不能说吗?”
我其实也认为,这种对方那种看人下菜碟的行为很正常。可我并不认为,我需要私下里寻找机会与她再次沟通,用真实的我去打破对方的刻板印象。
我和她又不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当她不考虑我的心情时,我认为我自己也不需要考虑她的心情。
阿尔伯特听完我的话之后,笑道:“然而,一般人会认为你这种行为是反击吧?「种族歧视」那句话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被吓到了。这几l乎是绝杀。相信之后,阿特伍德夫人要么看到你,就会非常客气礼貌,嘘寒问暖,要么就是躲你躲得远远的。”
我跟他的看法不一样,我还是觉得我只是说出我的感想而已。
另外——
我从刚才他的话里面,发现一件事。
“阿尔伯特先生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温和。”
阿尔伯特一愣,随即笑容更深,“也许呢。”
他的目光凝视着远处海洋的深蓝色,似乎在想什么深沉的事情。等他收回视线后,和我四目相对,微笑中带着饶有兴致的意味,道:“话说,我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兰尼先生,有没有被人欺负到哭的时候?”
这话刚落,我就默默地先和他保持距离。
50 ☪ 第 42 章.「他是成熟的大人了」
开船庆祝活动又是无惊又无险地顺利落幕。
登船第一天早,我还是没有听到任何案件信息和传闻。
虽说我也不是那种想等着不幸的事情发生的人,但是我总有一件事没完成似的,从放假初到现在总是都没有落于实处。
早知道我就不要这么急着看预告漫画了。
我连论坛都翻了一下,还暗自透出这次案件是不是富商与年轻貌美的小妻子相关的,看看能不能钓出《忧国的莫里亚蒂》其他的漫画剧情。结果,大家以为我正在找剧情,推荐了一堆电影电视剧小说漫画,我完全看不过来。
有老富商被妻子杀死的。
有老富商杀死妻子的。
有妻子被误会是凶手,其实真凶是富商的儿子、孙子、秘书或者医生等等的。
有富商被误会成凶手,其实真凶是妻子的兄弟姐妹、闺蜜好友等等的。
昨晚,遇到阿尔伯特的时候,我还以为会遇到莫里亚蒂教授。结果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人。后来我没有忍住好奇心,见阿尔伯特也要回自己桌子,我就问莫里亚蒂教授在哪里。
我在想,如果他也在餐桌那边应酬的话,我就安下心来,至少他没在搞什么坏事。
然后,阿尔伯特便说,莫里亚蒂教授上船后身体一直不舒服,在船舱休息。
我满脑子都想着,是的是的,案子要来了。
希望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不要像原著一样撞上。
阿尔伯特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很担心,又邀请我,让我第一天去看望莫里亚蒂教授。
“威廉要是知道你过来的话,一定很高兴的。“
在欧美国家待久之后,一定会习惯他们的用词“that‘sgreat”、“fantastic””、“brilliant”等积极的用词来表达赞同,鼓励或者积极的想法。然而很多时候也要注意,对方是否只是讲漂亮话和场面话,又或者只是想要保持愉快礼貌的氛围。
对我来说,这句话就是客套话,也来证实他所说的「莫里亚蒂教授身体不舒服」的话。也就是说,阿尔伯特在做简单的反向冲刺。
明知道我不可能会去,还要做邀请。
于是我拒绝了,“我过去的话,反而会让莫里亚蒂教授花心力来招待我,反而不利于休息。还是让他好好静养吧。”
阿尔伯特果然没有继续坚持。
至于阿尔伯特专门过来为我解围的事情,我虽然觉得别人没有必要帮我,但我还是再次谢过他的好意。随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分开了。
乘船第一天早还是因为生物钟的关系,我六点半就醒了。
外面有些冷,室内又有暖气,且外面的餐厅大部分还没有开始营业,我一时半会也不想出门去。直到七点钟开始,离我最近的餐厅开始提供自助餐后,我才离开房间。
我和华生、赫德森太太以及夏洛克的房间是连号的。
我出门的时候,他们的房门依旧紧闭。
因为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我也不能从房间门听到里面的动静。
不过我总觉得,夏洛克已经早起了。在门口等了两三秒,发现里面也没有动静,我便独自下楼了。
头等舱客人除了一些昂贵高端的餐厅和服务设施需要付费,大部分设施都可以免费体验。我昨天就看中了一间专门提供华夏早餐的店。我来英快三四个月了,都没有怎么认真吃过华夏早餐。公寓里面的白米还有一大袋没有用过,平常都是下个面就解决了。
点餐方式可以在桌子上扫码,也可以在立牌触屏点单。
我点了一碗鲜虾小云吞。
我个人不太喜欢饺子。因为饺子皮太厚了,而且云吞皮更滑一些。若不是这次来游轮旅行,赫德森太太原本说在圣诞夜的时候,给我做云吞代替饺子吃。实话说,我是南方人,并没有过节吃饺子的习惯。可别人提到华夏食物,第一印象就是饺子。
这种文化影响力确实很强。
我点完餐,才坐下来不久之后,便有熟悉的深蓝色风衣就跟着落在我面前。夏洛克坐下来的时候,并也没有看我,只是环视了周围室内设计的风格。
“早上好,福尔摩斯先生。早上去哪里了吗?”
室内暖气很足,他并不需要穿风衣。那么,夏洛克明显是从外面进来的。他坐下来不久后,我也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气慢慢地散了过来。我顺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夏洛克听到我的话之后,眉头微挑,平淡地说道:“是好奇我去哪里了?还是只是打招呼?”
以前听来华夏国留学的学生说,汉语听力里面有谈到打招呼,华夏人习惯说“你吃饭了吗?”“你上哪儿去”。我当时就在想,这是刻板印象。现在的华夏年轻人都不爱这么问了,谁还一见面就问“你吃了吗”。不过被夏洛克这么一点,老实说,我也确实不好奇他去哪里了。只是觉得说完“早上好”,没有下文了,觉得略尴尬,要多说几l句。
我承认,确实只是稍微打个招呼而已。
夏洛克颔首,也不愿意或者懒得深究。他淡淡地说道:“你在吃什么?顺便也帮我点一份。“
这话让我听得将信将疑,脚步甚至有点不愿意离开地面,“你真的确定?如果我点的东西不合你的口味,怎么办?“
有时候,我真的挺难应付夏洛克的心血来潮的。
夏洛克对我的忧虑露出明显的轻蔑,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说道:“这一点不用担心。”
这话刚落,我脑袋里面,便闪过夏洛克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或许是在说「相信我的选择」。然而,夏洛克并没有说完,很快又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当然,如果实在太难以下咽,这也是在我的理解范畴里面。毕竟以兰尼的选择品味来说,很少能让我有刮目相看的程度。”
今天的夏洛克依旧是夏洛克。
我点完之后,刚坐下来不久,我的那份就到了。
那份很明显是粤式的汤云吞,不需要浇头或者酱料,汤色清淡,鲜味十足。热气腾腾,又带起香气四溢。
“我点的是一样的,福尔摩斯先生,你先吃吧。”
夏洛克看着碗推过来,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吗?”
“先给我吃,是尊敬长辈的意思吗?”夏洛克直接挑明意思。
啊…我只是觉得他从外面过来,身体可能比较冷。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之后,我确实恍悟过来,面前的夏洛克并不是原著中的福尔摩斯,并不是那位三、四十多岁的优雅大叔。于是我好奇地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可以冒昧问你一句,你今年几l岁吗?“
“27岁,“夏洛克这么说着,笑意在脸上延展,但看不出对方笑容背后的情绪,“我看起来年纪很大吗?”
“没有。”我摇了两次头道,“并不会,你很年轻。”
夏洛克这时的笑意才显得真挚了一些。
我继续说道:“只比我大九岁而已,不过要当我叔叔辈也可以。我被一个十岁的孩子喊过叔叔……”当时我郁闷了很久。
夏洛克打断我的话,道:“兰尼,你有时候很喜欢说废话。”
“……”
夏洛克确实对琐碎的寒暄和无关紧要的谈话,常常感到浪费时间。
我记得他以前还说过“我的思维比较集中,更倾向于探索有趣的问题和解决棘手的难题。”这样的话,现在的我已经慢慢地适应他的节奏了。
我们两人几l句话说下来后,夏洛克的那碗汤云吞也到了。
我正打算直接开始吃,夏洛克用手指点点我的桌子,阻止我干饭人的动作,问道:“兰尼,你从放假开始到现在,一直心神不宁,有什么事情吗?”
他这话一针见血,我心虚地反问道:“我有吗?”
夏洛克抱着手臂看我,似乎并不想在这种「有没有」的问题上进行拉扯,当机立断地说道:“说实话。”
我确实有很多烦恼的事情。
大大小小都有。
我犹豫了一下。
反正之后也要和赫德森太太,华生他们讲,所以我其实也没有必要说谎。如果有夏洛克帮忙帮衬一下的话,也许那种离别的伤感会更少一点。
“我打算说,这次放假之后,搬去学校的学生公寓住。”
我这句话落下来后,并不敢看夏洛克,总觉得会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白眼狼」三个字。然而,夏洛克也没有开口。沉默让我跟着抬起头,夏洛克的目光就在对面等着我。
“然后呢?”
我想过夏洛克会问我理由,也想过夏洛克从高层次思维来辩证我的决定,结果他一句“然后呢”让我问懵了。
夏洛克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为做好的决定烦恼?你是担心有人会阻挠你吗?”
他的话击中了我内心的某个角落,让我的耳后整个都烧起来了。
因为夏洛克这句话让我知道一件事,其实只是我在舍不得他们而已。
我自己在纠结该不该离开,我如果真的已经头也不回地打算从这个地方搬出去的话,就不会犹豫,也不会困扰。仔细想想,赫德森太太和华生都不会阻止我,夏洛克也没有必要阻止我。
全程都是我自己在闹笑话。
“你难道是因为希望有人帮你搬家,担心不知道怎么开口吗?”
夏洛克这句话一落,我连忙摇着手说道:“不是,怎么可能呢?我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
“如果你已经准备要走了,相信你很多东西其实也已经准备好,随时就要从公寓离开了,是吗?”
我动都还没有动。
因为让我搬走的麦考夫连钱都没有打给我,我也还没有找好对应的公寓。
我的一阵沉默让夏洛克看向我。
“兰尼,不管你在做什么决定,又或者在为什么决定而烦恼——”
他的表情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奚落我。我也知道他不是一个善于安慰别人的人。然而夏洛克依旧说道:“在无法给出具体的决定和答案时,你不必催着自己必须给出答案,而是可以把一切交给时间。”
「时间会回答你的所有问题。」
夏洛克这句话让我意外。
在他那冷漠的外表下,我似乎窥探到了他关心和体谅他的一面。
“等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所有的答案了。”
夏洛克的话充满哲思,让我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安宁感觉,仿佛我在意的烦恼的事情其实也并非如我想象中那么重大致命,且无法挽回。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开始享受早餐吧。”
夏洛克的目光看向自己面前依旧飘香的汤云吞,并且拿起一旁的餐具。
我望着已经从话题中抽离的夏洛克,忍不住说道:“福尔摩斯先生,真的感谢你对我说这些话。”
夏洛克不置可否,他并不会做一些无聊的客套话,哪怕我说的是真心话。他只是专注地品味着自己的食物。他似乎对食物有着挑剔的眼光,能够品出每一种味道的细微差别。而这次,我看到满意的神色浮在他的脸上。
我也忍不住也跟着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口汤。温热鲜甜的汤汁流入口中,伴随着丰富的虾香,以及饱满Q弹的虾肉口感,让我忍不住眉眼舒展。这碗汤云吞的味道实在是出乎意料,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味。
“福尔摩斯先生,这汤云吞味道还不错。”
夏洛克难得开了夸赞的金口,“你偶尔也会做一些聪明的抉择。”
我们之间的气氛也跟着温暖又美味的食物轻松了不少。
我也慢慢地思考夏洛克的话语。虽然他有时令人难以琢磨,但是他说的话确实充满启发性,点破了我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我的心情不由地跟着轻快起来,慢慢地更多地着眼于当下——在轮船上该如何度过圣诞节。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另一个想法也跟着探出头。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之前说要在公寓里面做礼物交换的环节,好像有邀请麦考夫先生吧?”
夏洛克手上一顿,面上表情不变,慢条斯理地说道:“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一定有的。
夏洛克还把贺卡交给我了。
“那你和他通知过,我们这次坐游轮出游,不在公寓里面了吗?”
我现在脑袋里面已经想象得出,麦考夫他来到我们公寓门口,只看到紧闭的大门的萧索场景了。
然而,夏洛克对这件事完全不慌,“兰尼,麦考夫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虽然这句回答很诡异,但是奇妙地说服了我。
作为情报局的重要成员,麦考夫应该早就知道我们坐游轮离开伦敦了吧?
我真是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