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落地到公司,一路极给面子的绿灯,提至守法底线的速度,四十分钟的车程压缩成三十分钟,陆炊桉匆匆踏进会议室内。
而距离陆炊桉手滑切错号,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
“到了?”宋附鹤转身打开投影仪,“坐下。”
在江烟枚身旁落座,被安抚地捏了捏手腕,低声:“没事,我们一起面对。”
陆炊桉动容,想起老先生提及的“尊重、自由、给予”,点头:“好,一起。”
“由于本次意外事件,原定计划无法施行,当事人陆炊桉,你有何思路吗?”
回程的飞机上,陆炊桉的确想了不少对策,略一沉思,组织语言道:“《劫城》正是宣传期,《彼来2》也即将官宣演员阵容,都是和未来职业发展息息相关的事情……”
江烟枚心下一紧,这些年每次谈及前程,陆炊桉的往往紧跟着就是句“还不是公开的时候,听我的”。
不给任何商量的机会,自己就做好决定,只是来通知他。
“综合来看,不如提前宣布我们的关系,将热度最大化利用。烟枚,你怎么想?”
哎?
听见和预想不同的话语,江烟枚微怔,旋即附和:“是的,我和炊桉的想法一致。”
宋附鹤捏了捏眉心:“好了,别在我面前夫唱夫随的,知道你俩九曲心肠终于互通地图了。听听我的安排。”
屏幕上赫然列出接下来两人的行程规划。
四月上旬《劫城》播出,四月下旬的《彼此来生2》定妆照拍摄,五月上旬进组《彼此来生2》,五月下旬央戏百年校庆展,六月除拍摄外有年中典礼等事宜。
正如陆炊桉所说,第二季度包含诸多重要的宣发内容,在微博已经掀起热议的此番,确实算得上良机。
“首先,作为《劫城》的主演之一,你该做好本职工作——与周晋轩及剧方的营业。”宋附鹤说,“所以你俩的事不可以现在曝光。”
陆炊桉说:“的确,是我和烟枚考虑不周了。”
江烟枚提出:“我记得目前公关的引导方向是公司整体同事情?”
“对,本来是c计划的的资源方案,提前用上了。”宋附鹤深吸气,“待会儿公司官博会发历年年会合照,你俩得转发多互动,这是第一步。”
多亏宋附鹤做事缜密的性子,他在当初通过江烟枚的恋情爆料请求时,就有了一系列预案,现下稍作修改,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经过一个小时的会议,几人总算将整套公关方案敲定,宋附鹤口干舌燥,喝着水幽幽道:“这回不许再给我节外生枝,听见没有?做任何决定之前,跟我报备、跟我报备,报、备——特别是你,陆火欠。”
陆炊桉眨了眨眼,小声:“真的是意外……我有小号这事哥你也知道的……”
宋附鹤眼镜折出犀利的光,陆炊桉收声,乖巧道:“明白,跟着宋哥指导走。”
江烟枚目移,庆幸自己每步都和宋附鹤通过气——只是瞒着陆炊桉而已。
忽地,江烟枚有点愧疚,要不是他步步紧逼,或许“切错号”事件根本不会发生……但如果不这样,或许他和陆炊桉只会愈加疏远,最后真的走到离婚那步。
江烟枚抬眼去看陆炊桉,这个和他走过七年时光的伴侣。他花了那么多心力,做了那么多限制彼此的约定,心中的不安感,此刻彷佛终于落到了实地。
“炊桉。”江烟枚轻喊。
“嗯?饿了吗?”陆炊桉看了眼腕表,“宋哥,一起去吃顿饭吗?”
宋附鹤呵呵两声:“不吃,得为你俩加班。”
可以说是此事担全责的陆炊桉立刻:“我请大家吃饭,六点准时送到公司。”
宋附鹤毫不客气的把菜单往工作群里一发,表示随便点,少爷买单。
被盯着转发了微博后,宋附鹤挥手:“没你们事了,保持电话畅通,去找慎明哥吧。”
“我哥?他有事吗?”陆炊桉摸出手机,还真有条陆慎明的未读,“让我俩去他家吃饭。”
临走前,陆炊桉恭敬地献上特产,向宋附鹤道别。
叶一萱和白仪还在开会,为了避免被跟车,宋附鹤给的是陆慎明的车钥匙。
“这辆车哥还留着呢……”陆炊桉嘟囔道,“多少年了都。”
江烟枚打量着眼前有好几处酷炫贴纸的车身,好奇:“不像哥的风格啊,别人送的?”
陆炊桉轻咳:“我十八岁那年送他的。那时候手上没什么钱,就想在外观上出点力,就成了这么副非主流样子了。”
很好,完全是自家老公的审美风格。
座椅舒适,江烟枚系好安全带,说:“保养得很好,哥很珍惜你送的礼物。”
陆炊桉勾唇,发动车辆:“连我七岁小学的手工作业都收着,还用来放他的宝贝茶叶……我早该明白的,哥其实很爱我。”
“有这样的家人,很幸福。”江烟枚笑道。
陆炊桉不加思索:“你对我来说,也是让我幸福的家人。”
“嗯,我知道。”
晚高峰的路途格外漫长,江烟枚说工作群里在发少爷请的大餐,陆炊桉比较关心此时的微博情况,让江烟枚也看看。
“你之前的热搜词条热度下去了,现在是‘薪言超绝同事情’这条。”江烟枚翻了翻实时广场,“营销号和大粉控评歌颂中,间有冷嘲热讽的。”
短视频平台经典的ai语音开始播放:
“原来你俩还认识啊。今日薪言官博放出五张年会大合照,旗下艺人纷纷转发,四年未有互动的陆炊桉和江烟枚更是在评论区热聊。天呐,想起前不久江烟枚友情为《劫城》宣传,炊烟你俩果然还认识啊!”
再加上网友们的关心点逐渐转为“那些年切错号的明星们”,事件算是避重就轻地过去了。
“真是辛苦宋哥了。”陆炊桉呼气,无奈道,“老婆,你说我是不是流年不利啊,开年到现在,想干什么都不顺利。”
江烟枚忍俊不禁,语气放柔:“别乱说。我们的婚姻不就在变好吗?你看,接下来就要去见你的父母了。”
前半句话陆炊桉还在笑,后半句就挂了脸,想起江烟枚正看着自己,收敛神色,苦笑道:“那是更可怕的事。”
陆慎明就住他们对门,想来这也是晚饭地点选在家里的原因——减少公共场合的露面,方便处于风口浪尖的他俩回家。
陆慎明的厨艺自是不必多说,足以抚慰二人疲惫的身心。
面对兄长和老婆,陆炊桉非常自觉,很有好弟弟好老公的风范,主动前去洗碗。
客厅中,江烟枚犹豫着,开口:“哥,关于……”
“你是想问我和桉桉的父母吧。”陆慎明说,“实不相瞒,我和桉桉的态度一样,只是我清楚,你肯定希望能见一见他们,你们的婚姻也必须面对这关考验。”
江烟枚一时惊异,他没想到连陆慎明都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对父母的抵触。
陆慎明温和地瞧了眼陆炊桉,说:“别看桉桉没什么……富二代架子?但爸妈对他实行的,从来都是精英alpha教育。”
“烟枚,甚至桉桉的出生,都是因此。”
直到回家,江烟枚也无法忘记陆慎明讲述时的表情。
心疼、懊恼,还有些仇恨。
“想什么呢,老婆?”陆炊桉伸手在江烟枚眼前晃了晃。
江烟枚回神,道:“哥说周日去爸妈家,我有点紧张。”
陆炊桉微微拧眉,宽慰道:“没关系,吃顿午饭就走,我们一刻不多待。”
“好,”江烟枚拥住陆炊桉,拍拍他的后背,“听你的。”
江烟枚能懂这份源自家庭的痛苦,他不愿意让陆炊桉也一次又一次地去承受。
他爱的始终是陆炊桉这个人,而爱,应该是包容谅解的。
小澹说得有道理。江烟枚暗暗握拳,他们从前的所有相处,都太过不健康。
“老公,关于小澹的婚姻咨询……你还想去吗?”江烟枚问。
陆炊桉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与江烟枚对视间镇定下来,答道:“去。我之前不是说有事想慢慢讲给你听吗?等和爸妈见完面吧,我们久违地聊聊天。”
他们需要进行一场迟来多年的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