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091.
逢汜长得好,但眉眼永远凝着一层冰封的冷漠,尤其是那双颜色极淡的眼珠盯着人时,孟鸣觉得自己宛若掉进了冰窟。
沉着眼眸望着逢汜怪异的打扮,再回忆逢汜刚刚的一番话,孟鸣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他张了张嘴,略显沙哑的嗓音从喉咙溢出来:“玄天观的道士?”
“不算太蠢。”逢汜一脚踢开顶在容镜前方的黑金幡旗,继而将自己的幡旗抵在前方,金芒如烟花炸开,化作无数游蛇直击孟鸣。
同时还对身后站着的二人道:“离远点。”
看出逢汜师叔似乎并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容镜乖乖地哦了一声,然后望了望白发男人的背影,迅速弯腰捡起地上的黑金幡旗,拉着司流往后撤。
走到绝对安全并且不会给逢汜添麻烦的位置,容镜扭头正欲说话,却先瞧见了司流直勾勾的目光。
容镜:“……”
他伸手戳戳司流的腰,语气幽幽地问:“前辈,你有没有觉得逢汜师叔好像看你挺不顺眼的?那一脚踹得好利索。”
容镜说的是逢汜踹黑金幡旗那画面,作为同样见证了这一幕的司流眼神飘了一下,嘴硬道:“有吗?是你的错觉吧。”
容镜才不觉得是错觉。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时候和场合不对,他家逢汜师叔那一脚应该不是踹在黑金幡旗上,而是踹在司流前辈的腿上,或者……嗯,其他地方。
大概是容镜的眼神过于意味深长,司流一把捞过因为逢汜和孟鸣的打斗而掀起的宽大树叶,拍在了容镜的脸上,并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看你逢汜师叔大发神威打怪去。”
容镜摘下脸上的树叶,心想现在不止是逢汜师叔想踹人,他也挺想往司流身上踹一脚的。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消散在面前的打斗中。
如果说孟鸣在跟容镜的斗法中尚有余力,甚至可以说是轻松的话,那么此刻在面对逢汜这位玄天观的大家长时,几乎没有还手能力。
那些丝丝缕缕的金色游蛇轻易便突破了孟鸣的所有防御,拂尘挥出的深黑色屏障也轻易被游蛇刺透,更是一点点融化,在一股难闻且刺鼻的灼烧气味下,孟鸣面色微变,猛地后退一步。
但就算快的反应也无用。
其中一缕游蛇已然在无声无息之中靠近了孟鸣,并且一口叼在了孟鸣的手臂上。
刺疼感瞬间袭来,孟鸣蓦地抬手,狠狠用力甩了两下,但奇怪的是,游蛇不止没有被甩掉,而是一口撕下他的血肉吞入其中,随后身体迅速膨胀几分。
孟鸣的眼底浮现起震惊:“这……”
但震惊还未完全消散,更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膨胀的游蛇再度分裂成数条,并以令人震惊的速度全部攀附在孟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缕一缕的刺疼不停歇地冒出来,孟鸣眼睁睁看着那些游蛇在食用了自己的血肉以后身形渐长,而他本人好似一块石头,浑身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仅仅只是几秒钟以后,孟鸣便惊愕的发现,在疼痛之中,他的右手臂上的血肉已经完全被游蛇吃得干干净净,此刻竟然只剩下沾着血迹和碎肉的白骨!
“不……怎、怎么会这样?!”
他面色苍白,太阳穴处的青筋因为愤怒和紧张而疯狂鼓涨,显得整张脸都十分的狰狞。
容镜觉得他应该在用力,用力地想要挪动他自己的身体,但他就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一样,根本动不了,只能再次眼睁睁地瞧着游蛇吞噬他全身更多的地方。
最开始的右手臂,到现在的左手臂,左腿,右腿。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孟鸣的四肢已然变成了雪白的白骨。
但游蛇的进攻显然还没有停下,他们沿着骨头一路蜿蜒爬行到了孟鸣的小腹上。
咔哧咔哧的奇怪咀嚼声便随着愈发明显的疼痛令孟鸣的喉间溢出了一声声的哀嚎,他的头顶传来一股强悍的力道,似乎在强迫他垂首,而当他真正低头时,看到的却是自己那逐渐裸露出肋骨的上半身,那些血肉、内脏被一口口的吞下,恶心感如同深夜的海浪,翻涌上来。
孟鸣张了张嘴,正要挣扎的言语卡在喉咙中。
因为他看到其中一条游蛇竟然靠近了他的心脏。
它要吃了他的心脏!
意识到这一点的孟鸣,瞳孔缓缓收紧。
咔哒。
一口咬下,原先还沉浸在惊愕和恐惧中的孟鸣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不、不对!玄天观的道士没有那么阴损的手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老祖宗说过,玄天观可是最正的门派,里头的道士都是祖师爷的心头好,他们绝对不会使用那么阴损的手段!
都是假的!
像是骤然之间撕开了樟林间的迷雾一般,真正的一切终于暴露在了孟鸣的眼前。
可令孟鸣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眼前的一切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是虚幻、逢汜伪造出来的假象,而是他全身溃烂,一片片的肉和皮肤从身上剥落的模样!
没一会儿的时间,他的身体便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
“怎、怎么会?”
听到了孟鸣口中的喃喃自语,逢汜抬起眼眸,眉眼冷漠,却问:“谁跟你说玄天观的道士没有阴损手段的?”
他寡淡单薄的唇在冰天雪地一般的氛围中缓缓勾起了弧度,但却并没有什么笑意。
缓缓道:“我最喜欢让我讨厌的人生不如死了。”
……
容镜盘腿坐在地上,身下垫了一张树叶。
扭头看向司流,又扭回头去看逢汜,再看司流,还没开口,倒是司流先忍不住了:“你有什么话想说直接说,别整的扭扭捏捏的。”
容镜当即开口询问:“逢汜师叔说的这个‘讨厌的人’包括你吗?司流前辈。”
司流:“……”
多冒昧啊你。
没听司流吭声,容镜觉得自己看穿了什么,于是拍拍司流的肩膀,感慨道:“还好前辈你已经死了,不会有生不如死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司流:“……”
司流张嘴又闭嘴,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容镜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沉默间,远处那道属于孟鸣的骨架已然呱哒一声轰然倒塌,逢汜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用脚碾碎了骨头,随后一张符纸落下,地上的碎骨便在一瞬间融化得干干净净。
连孟鸣的一点骨灰都没剩下。
……还真符合逢汜本人的作风啊。
司流摸了摸鼻子,想碰碰容镜的肩膀告诉他孟鸣解决了,但手还未碰到就见逢汜的目光已然望了过来,司流低头看看自己举着的手,嘴角微微抽搐,然后讪讪放下手。
而容镜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再次睁着晶亮的眼睛冲着逢汜跑了过去:“逢汜师叔!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啪一下,少年张开的手臂环住逢汜的腰上。
下一秒,就被逢汜拎着后衣领提了起来,逢汜垂下眼眸,颜色极淡的眼珠盯着他,问:“有多想?”
容镜扬起笑脸:“超级想。”
逢汜:“那跟你那个饲主比起来呢?”
饲主?
谢长时?
容镜无辜地眨眨眼,心道原来逢汜师叔知道他和谢长时的事啊?
但仔细想想,逢汜师叔知晓这些好像也不奇怪。倒不是说逢汜师叔算卦厉害,而是有关他的事,太虚爷爷肯定都和观里的师叔们交代过。
于是,他白净漂亮的脸上露出稍显不好意思的笑容,很乖地实话实说:“那还是想他多一点点啦。”
逢汜冷冷勾起唇,问:“是吗?”
容镜觉得他要是点头,可能下一秒脑袋就要被捏爆。
他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那你还有别人想着,他就我一个想着。”
话说完,容镜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身后那道跟过来的身影,眼底陡然浮起一缕亮光,无辜道:“师叔你看,司流前辈就很想你。”
司流:“……?”
虽然容镜说得是实话,司流确实挺怀念和逢汜打打闹闹的那段日子的。但司流的第六感告诉他,他不该陷入此刻的师叔师侄交谈,否则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果断道:“谁说的?我一点都没想——”
话没说完,瞅见逢汜望过来冷冰冰的眼珠,司流喉咙里的话一卡,半晌才冒出一句:“行吧,我确实挺想你的。”
嘭。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司流的身影便被逢汜一脚踹飞了出去。
看着面前的这道完美的抛物线,容镜张了张嘴,又闭上。
一分钟后,没憋住,说了一句:“……司流前辈飞得好远。”
但现在正在吭哧吭哧地飘回来。
飘回来的路上还捡了朵小黄花。
……
小黄花最终还是被司流偷偷塞给了逢汜。
逢汜走在前面,容镜像个小弟似的跟在男人的身后,看着插在他腰带后方随着风一晃一晃的小黄花,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他敢百分百肯定,逢汜师叔是知道司流前辈偷偷塞花的行为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逢汜师叔似乎并不打算将小黄花给摘下来丢掉。
咦。
容镜在心底嘀嘀咕咕,一边掏手机咔咔拍照,一边给谢长时发,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说着今晚的事。
着重说了说他家逢汜师叔于千钧一发中救他一条僵尸命的英姿。
顺便再吐槽吐槽司流和逢汜两人奇怪的氛围。
谢长时靠在库里南的后座。
他其实是跟着容镜一行人一块来的,但他的车停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他没有聂六和严英耀那么大的好奇心,又担心给容镜添麻烦,便找了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此刻垂眸看到容镜发来的消息,知晓孟鸣被解决之后的轻松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微微僵硬。
玄天观的一行人中,谢长时只见过太虚老道。
而逢汜以及其他容镜口中经常念叨的师叔,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此时此刻,骤然得知逢汜现身,谢长时竟然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
小僵尸的这位逢汜师叔会满意他吗?对方应该做不出来棒打鸳鸯这种事吧?
极度的安静之下,谢长时也没什么心情去了解司流和逢汜间奇怪的氛围,而是问容镜:逢汜师叔今天心情怎么样?
收到该信息的容镜眨眨眼。
怎么突然这么问?
心中好奇,容镜抬起头,在目光触及到逢汜那张精致过头的侧脸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他瞬间恍然大悟,偷偷笑了一声问:你是不是因为要见到逢汜师叔,所以紧张了?
容镜原以为按照谢长时的性格,肯定会嘴硬说没有,结果对方很快发来一个字:嗯。
随后又是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所以小僵尸可以告诉我,逢汜师叔心情到底怎么样吗?
容镜看着猫猫探头的表情包,心都化了,当即道:不要怕,就算逢汜师叔心情不好,我们也还有司流前辈。
谢长时:跟司流前辈有什么关系?
容镜:让逢汜师叔踹司流前辈几下,再不好的心情也好了!
第92章
092.
“容镜,你一个僵尸站在后头莫名其妙笑什么呢?”
司流正巴巴跟在逢汜的身旁说着话,直到后背突然之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就好像一阵阵凉风悄摸摸钻进了他的衣服贴在了他的皮肤上,令他下意识停了下脚步,扭头去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容镜站在原地,拿着手机敲动屏幕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其实司流能猜到容镜肯定是在和谢长时聊天,但聊啥呢?连心心念念的逢汜师叔都放一边了?
容镜听到声音,赶紧将手机收起,三两步跑到逢汜的身旁,无辜地眨眼:“没笑什么。”
随后,扭头问逢汜:“逢汜师叔,你现在心情怎么样?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夜宵?”
逢汜定定看着面前这张干净的脸,垂眸问:“你想吃夜宵了?”
容镜抬起手,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其实也不是想吃夜宵,就是想问问逢汜玄天观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搬走了,这些年他们都在哪里,为什么他算卦算到太虚爷爷时,卦象会告诉他需要蛰伏。
无数的问题早已占据容镜的脑海,令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倾泻。
容镜藏不住什么心思,至少在逢汜看来是这样的。
因此,他没有拒绝。
听到肯定的回答,容镜眨了下眼睛,亲昵地凑过去,小声问:“那逢汜师叔你想见见谢长时吗?他就在外面等着,让他带我们去吃夜宵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乌溜溜的眼睛印在已经拨开云雾的月光下,漂亮得像宝石。
逢汜扯了扯薄唇,冷声道:“那你最好祈祷夜宵好吃。”
……
虽然此刻别墅内的灯还是熄灭的状态,但正是因为黑,才能将逢汜与孟鸣对战时的金芒看得一清二楚。见识了全过程的聂六此刻已经打开了车门,站在车旁心情激动得望着迎面走来的两人一鬼。
见到逢汜,他在容镜的提醒下当即一弯腰,大声道:“逢汜大师你好!我叫聂枫,是容大师的二号助理!”
一号助理·严英耀:“……您好,我是严英耀。”
逢汜看着冷淡,但面对严英耀和聂六时,身上冷漠的气息倒是软化了不少,连眉心都舒展开来,看得司流啧啧称奇,忍不住在心底嘀咕——
逢汜这家伙怎么多年没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双标。
也不知道这俩臭小子有什么好的。
他的嘀咕没人听到,而聂六听到容镜说要去吃烧烤,眼睛一亮,正要应和时,却被身旁的严英耀一把拽住了手臂。
他疑惑看去,便听到严英耀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和聂六还有点事情要做,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严英耀就一把将聂六给塞进了车里。
聂六:“……”
车门啪一声关上,聂六将脸贴在车窗上苦兮兮地看着自己与容镜几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忍不住问严英耀:“时间哪里早了?”
平常这个时候,他们喝酒才喝到第一轮。
严英耀瞥他一眼,眉宇间露出的表情颇为嫌弃:“你是不是蠢?容大师好不容易和自己的师叔重逢,他们今天肯定有话要讲,我们过去凑什么热闹?”
……好像也是。
但是,
“司流前辈不也去凑热闹了吗?”
“因为司流前辈不是人,干的都不是人事。”
聂六:“……”好有道理,根本无法反驳。
目送着聂六和严英耀离开,容镜正想带着逢汜前往别墅区外,却见那辆眼熟的库里南已然从远处靠近,车子停下,谢长时从中弯腰而出。
明亮的月光下,男人俊美出挑的五官显得异常清晰,他的视线先在容镜的身上转了一圈,确认容镜的确如他微信中所说没有受伤以后,才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白发男人身上。
谢长时微微点头:“逢汜师叔。”
逢汜的目光落在谢长时的脸上,两双眼眸相触。
长得确实好看,难怪把他家小僵尸都拐走了。
不过也从侧面体现出,容镜这看脸的习惯没救了。
逢汜不是那种喜欢棒打鸳鸯的大家长,此刻面对明显放低了姿态的谢长时,他淡淡嗯了一声,说了句:“久闻大名。”
谢长时忽而就想起自己曾嘲讽林祁的那句久闻大名。
就是不知道在逢汜这儿,久闻大名这个词是好还是不好。
看逢汜的态度……应该是好词。
他冲逢汜笑了一下,随后走到了容镜的身旁,很自然地牵起少年的手,又道:“听阿镜说,要去吃夜宵?我让助理定了一家餐厅,逢汜师叔赏个脸?”
逢汜没拒绝:“走吧。”
……
考虑到夜已经深了,吃得太过油腻对身体不好,而且逢汜这仙气飘飘的形象实在是不适合坐在烧烤摊吃烧烤,所以宋特助难得没有考虑容镜平日的的喜好,选择了一家粥店。
包间内,容镜抿了一口海鲜粥,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然后侧过头小声问谢长时:“谢长时,你的粥好喝吗?”
一眼看穿小僵尸内心想法的谢长时主动舀了一勺粥递到了容镜的唇边,容镜一口叼走勺子,正好夸赞清淡小粥味道也不错时,对面的逢汜掀了掀眼皮,问:“这么好喝?”
容镜:“……还、还行。”
逢汜:“那你慢慢喝。”
他三两口将砂锅粥喝完,纸巾擦了擦嘴,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谢长时的身上。
先前见面时没有说的话,此刻终于开了口:“当年老祖回到玄天观,告诉我们阿镜给自己找了个饲主的时候,我们都很惊讶,大家都想着要下山看看你这位饲主长了张什么样的脸,能让他一眼看上。”
谢长时还未开口,容镜便惊奇地看了看逢汜,但在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看过来时,赶紧低头吃粥。
——他只是单纯惊讶。
他家逢汜师叔很少除正事以外说这么长一句话。
唔,或许对于逢汜师叔而言,他的事就是正事?
意识到这一点的容镜美滋滋的,连忙又给自己喂了一勺粥。
他的身旁,谢长时虽然没和逢汜相处过,但当年容镜嘴里不离‘逢汜师叔’这几个字,他也勉强能从容镜的描述中勾勒出逢汜的模样与性格来。
所以,他很清楚逢汜说这么长一段话是因为什么。
他放下勺子,腰背还是一如既往地挺直,声音微微低哑:“阿镜看上我,是我的荣幸。”
逢汜嗤了一声,心道还挺会说话。
“我也觉得。”逢汜毫不犹豫地接上话,“阿镜虽然一直生活在山上,跟人类相处的时间不多,也没什么心眼子,天真善良——”
话还没说完,容镜便觉得不好意思。
他家逢汜师叔还挺会夸他的。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谢长时便隔着桌布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像是在表达对逢汜这些话的赞同。
容镜轻咳一声,小声说:“师叔别夸了。”
逢汜:“也没打算继续夸。”
容镜:“……”
逢汜瞥他一眼,继续道:“但他自己有一手卜卦之术,加上老祖也认可你,我并不担心你对他不好。”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哪天脑子进水了,我不介意把你脑子劈了倒倒水。”
容镜:“……”
司流:“……”
果然还是那个逢汜,一点不给人面子。
司流心里嘀咕,眼珠子一转,也跟着掺和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劈。”
逢汜懒得理他,盯着谢长时没放,而后者则是敛了面上的笑意,轻声道:“您放心,不会有这一天。”
“那你最好说到做到。”逢汜淡声道,“毕竟我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自然。”谢长时点头。
事实上如果此刻陆云霁在场,必然会告诉逢汜——根本不必担心。
他和谢长时认识那么久,最清楚谢长时这个人薄情又长情。
容镜躺棺材躺了十二年,可容镜在那短暂的一年时光中留下的所有物品,全都被谢长时保存得好好的。
容镜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严肃,又见逢汜在谢长时点头之后没打算说什么,便主动说起了话。
“师叔,你跟我讲讲这些年玄天观的事呗。我醒来以后算过卦,祖师爷让我别去找太虚爷爷。”
对于容镜提起的话题,逢汜没有丝毫意外,此刻,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你沉睡后不久,玄天观收到消息,连接着将阳山、南陵、安青三座山脉的龙脉被毁,事态紧急,大部分人都前往了龙脉。不过事情总没那么简单,龙脉的修复很困难,又有阴沟里的老鼠时不时现身打闹,祖师爷没让你来找我们,也属正常。”
毕竟容镜是他们道观的小辈,在道观时间不长,能力也没有其他老家伙那般强。
若在当时遇到孟鸣、凌霄一行,多半性命不保。
容镜原以为这背后还夹杂着诸多阴谋诡计,没想到原因这么简单。
但原因简单,事情办起来却难。
他不由得问:“龙脉还没有修复好吗?”
逢汜:“没有,不过已经修复了大半了。”
听到二人的对话,谢长时敏锐地想起些什么,他道:“十年前发生在南陵的那场特大灾难是因为龙脉吗?”
谢长时口中的特大灾难指的是南陵的地震,以南陵为震中,辐射范围直达国外,是一场极恐怖的天灾。但与南陵地震的灾难等级一同令人震惊的是,这场灾难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人员伤亡。
因为在灾难发生之前,政府极快地组织了人群的转移。
因此,时隔多年,现在仍有小道消息传是有‘专业人员’预知了灾难。导致这场天灾蒙上了神秘色彩,没想到十年以后,谢长时意外确认了真相。
逢汜没想到谢长时的反应还挺快的,点了下头:“嗯,那几年的天灾几乎都是因为龙脉被毁而造成的,这几年好多了。”
逢汜说罢,推开椅子起身,顺手在容镜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不必担心,该解决的我们会解决的。”
听到逢汜说这话,容镜便想到了池白家的老爷子说的那一句天塌了还有他们这群老家伙顶着。
他瞅着逢汜,小声反驳:“那我也要长大的,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别人的师兄和师叔。”
“你说的没错,但不是现在。”逢汜缓了声音,“你眼下这个年纪,就过你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玄天观的重担终有一天会放到你肩上,到时候你就算拒绝也没用。”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那你呢?”容镜眼巴巴看着他,“还待在雁城吗?”
容镜时隔十二年才跟逢汜见上面,若是可以自然希望逢汜留在雁城。不过刚刚听了逢汜所说的话,他也知道逢汜身负重任,没法和他一样过闲散日子。
但容镜没想到,逢汜的回答出人意料:“这段时间待在雁城。”
容镜眼睛猛地一亮。
逢汜也没有瞒着他:“要去拜访雁城的宗门和天师联盟。”
“那师叔你住哪儿?”
容镜一问,谢长时便从善如流道:“如果逢汜师叔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名下的房子。”
容镜闻言,眼睛一亮,迅速扯了扯逢汜的衣袖,眼底的意思相当明显——快说你不介意。
逢汜心知谢长时在表现,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他挺穷的。
“那就麻烦谢先生了。”
“您客气了。”
……
谢长时为逢汜准备的是云江湾的另一套房子。
要不是看时间实在是太晚,再过几个小时都能起床吃早饭,容镜还挺想拉着谢长时过去坐坐的。
回到自家大平层,容镜用手指戳着谢长时的后腰:“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还有第二套房子。”
谢长时回头,一把抱起他。
容镜先是被突然的腾空感吓了一跳,然后自然而然地将两条腿缠在他的腰上:“干嘛突然抱我?”
“不让抱?”谢长时笑着问,随后回答容镜的第一个问题,“云江湾本来就是谢氏房地产下的楼盘,我有两套很正常。”
其实是因为另一套可以看到的风景与如今他们住的稍有不同。谢长时当初在留房子的时候抉择许久,总觉得容镜都喜欢。随后便猛然意识到他好像根本没有做抉择的必要,毕竟他可以都要。
而后,等容镜来了云江湾,见他喜欢看雾蒙蒙的江景,谢长时也没提换房子。
听谢长时讲完,容镜点点头,给出肯定的回复:“不愧是谢总。”
谢长时失笑。
将人放到浴室,谢长时拍了拍少年的腰,轻声道:“先洗澡。”
容镜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表,秒针正在无声地走动,于是他眨眨眼问谢长时:“要一起洗吗?”
“你确定?”男人垂眸问出这三个字时,狭长的眼眸深邃得与今晚无月的夜一般,又像极了望下去没有尽头的深渊,能轻易就将容镜给吸进去。
原本只是觉得时间不早而邀请谢长时一起洗澡的容镜在此刻深切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果断摇头,然后露出可可爱爱的笑容:“那你还是等一下吧,我会很快的,乖哈!”
不怕死地学着谢长时往日对自己那模样,揉了一把谢长时的脑袋,感受着掌心中柔软的短发擦过的一瞬间微痒,容镜跟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似的咻一下窜到了浴室内,并啪嗒一下关上门,利索地上了锁。
谢长时的长指落在发间,回忆着头顶突然消散的一点温度,再看门后那道隐隐约约的影子,视线落在一旁的衣柜上,嘴角缓缓牵起了一个弧度。
与此同时,刚刚脱了衣服,任由花洒下的水流冲下来的容镜猛地睁开眼睛。
等等,他是不是忘记拿睡衣了?
视线转到一侧的衣架,上头果然空空如也。
几分钟后,花洒关闭,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了出来,容镜下意识去找谢长时的身影,然而根本用不着怎么找,他便察觉到眼前落下了一道阴影。
慢吞吞抬起眼,就见谢长时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而他的手中赫然拿着自己的睡衣。
谢长时扬了扬手,问:“找睡衣?”
容镜:“……”
好气,每次都被谢长时拿捏得死死的。
容镜在将脑袋缩回去以及放狠话之中果断选择了后者,他眼神幽幽,威胁道:“给我,不然我给逢汜师叔打电话告状,就说你欺负我。”
谢长时忍不住笑起来:“宝贝,或许你的手机也在我这里。”
容镜:“……”
好、好像是的哦。
放狠话这手段没用,容镜便果断选择其他的法子。他眨着乌溜溜的眼眸开始撒娇:“那谢总可以把我的睡衣给我吗?”
“当然可以,但是宝贝有想好拿什么来换吗?”
第93章
093.
容镜想,谢长时果然是个奸商。
然后乖乖地将自己的脑袋再伸出去一点,跟他打商量:“那要不你也摸摸我的?”
谢长时没有摸他的脑袋,而是将睡衣兜到了他的头上。
被蒙住了视线的容镜三两下将衣服扒拉下来,露出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眸,心道难道他这么快就要打脸了吗?
前脚刚说完谢长时是个奸商,后脚谢长时便大发善心,选择放过他?
那他要不要说声谢谢什么的……?
这样的想法刚刚浮起,容镜就听到谢长时道:“摸头就不用了,摸其他的可以。”
容镜:“……”
嘭。
大门重新被关上,容镜套上睡衣,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绷着张精致的脸蛋,想——他一点都没有错看谢长时!
不知道在镜子前站了多久,耳边传来敲门声,谢长时拖长的闲散调子就跟在后侧,男人道:“宝贝,浴室该长蘑菇了。”
容镜重新冲里面探出脑袋,反驳他:“长的是小僵尸。”
谢长时忍着笑点头:“你说的对。那小僵尸能不能挪一挪,去床上,把浴室让给我?”
他扬了扬手里和容镜明显是情侣款的睡衣。
好像自从确认关系以后,他们俩的很多东西都换成到了明目张胆的情侣款。
毛巾、卫衣、鞋子。
应有尽有。
听着身后传来的花洒声音,容镜任由自己摔进大床上,抱着枕头蹭了好一会儿,才捞起手机。下意识想找逢汜师叔,却想到逢汜师叔比以前的自己还老土,根本不用手机也没有什么微信号。
他眨了眨眼睛,果断找到司流的微信,发去了一个问号。
司流:?
容镜:司流前辈,我逢汜师叔睡了吗?
司流:你逢汜师叔睡没睡我怎么知道?
容镜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手上打字:你被他揍回家啦。
司流:……
好烦。
他嘴硬回答:我是自己主动回的家,单身男男住一块多不合适?
容镜:但是道士和鬼住一块挺合适的。
司流:……
说不过,更烦了。
但容镜这边意识到司流和逢汜没在一块后便也没打算继续打扰司流,省得司流借着他的名义又折返回到逢汜那边骚扰逢汜。
那下回被揍的就不止司流了。
“在看什么?”
滴答一声,冷冰冰的水珠猝不及防地跌落在容镜的后腰,水珠洇湿睡衣贴上皮肤,一点轻微的不适感在谢长时的声音响起以后被容镜下意识地忽视掉。
他收起手机,正欲转身回头,但身后覆上来的重量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容镜只能将脸压在枕头上,偏着脑袋对谢长时解释,男人听得漫不经心,炙热的呼吸与那冰冷的水珠完全是两个极端,薄唇擦过少年雪白的耳垂,呼吸刺入耳蜗,令容镜的心脏一痒,窜起一种密密麻麻、无法遮挡的潮意。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别在我耳朵边说话,好痒。”
“那可以亲吗?”
虽是询问,但谢长时显然没打算从容镜的口中得到回复,牙齿捻着柔软的皮肤,温热的舌尖卷过耳垂,容镜被压在一侧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用力想要扯住些什么东西。但手指绷紧又收缩,到最后掌心中依旧空空如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拽住了床单。
细密的吻很快从耳垂转到脖颈,在容镜低低的喘息中吮出一道道红痕。
奇怪的感觉刺激着容镜浑身的血液,令他变得空虚,渴望得到更多。因此,在被被谢长时扣着下巴掰过脸亲吻时,他没有任何反抗,哪怕这个姿势怪折磨人的。
所有的喘息和暧昧都被吞咽,喉结滚动,容镜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脖、脖子酸。”
他浑身绷起,尤其是脖子,绷出线条,谢长时吮着他的喉结,低低应一声:“那换个姿势。”
天旋地转之中。
谢长时靠在床头,容镜坐在他身上,被扣着后脑勺亲密地接吻。
时间流逝,窗外乌云缓慢飘来,遮挡住了月光,又慢吞吞地飘走,等到下一缕月光重现,接吻才算勉强结束。这么一通亲密接触下来,容镜浑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懒洋洋地趴在男人的身上,半眯着眼睛打哈欠。
像一只猫,被谢长时顺着毛安抚。
等休息够了,谢长时问他:“明天还上班吗?”
容镜有点想罢工,但想着也没提前挂通知,只能点点头。
“可以晚一点去,我送你过去。”明天是周末,谢长时不需要去公司。
有谢总接送,容镜自然也没有拒绝。他戳戳谢长时的脸,小声说:“我想睡觉了。”
“睡吧。”
餍足的男人向来好说话,安抚地拍着容镜的后腰,任由他跟个小孩似的趴在自己的身上睡。而容镜嗅着谢长时身上好闻的气息,很快陷入深眠。
……
晚上折腾得晚,早起对于容镜来说就显得十分困难。
谢长时微凉的手指落在他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两下,只换来容镜不耐地‘啪’一声。
然后人往被子里一缩,直接团成了个球。
谢长时看得好笑,也没做什么,只是问:“那我去跟你的两位助理打电话,就说你今天不去上班了?”
容镜含糊说了句什么,谢长时没听清,过了好一阵,他才满脸怨气地睁开眼睛,抱怨道:“还想睡,都怪你。”
嗯。
昨晚的满足带来的好心情可以维持许久,因此听到责怪,谢长时很淡定地接受,并做出回复:“怪我。”
至于什么“下次不会了”这种话,他不会说。
下次肯定还会,而且说不定情况更严重。
谢长时问他:“早上想吃什么?小包子?”
容镜慢吞吞地抱起被子坐起来,然后摇头:“想吃草莓和馄饨,要芥菜馅的。”
“好。”
吃过谢长时亲自下厨煮的馄饨,容镜跟乌龟爬似的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上班了,路上还跟谢长时讨论了一下给逢汜买个手机的事。
虽然不确定逢汜是否需要,但谢长时觉得有必要。
他将容镜送到工作室,又让宋清去买手机,今天他本人没什么事,索性便留在容镜的工作室当三号助理,就是一号助理和二号助理将工作完成得十分优秀,用不着他。
有客人早早注意到了谢长时。
今天的谢总虽然穿得没有往日上班那么正经,但也是衬衫西裤,衬衫领口微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但再仔细看去,右侧锁骨隐隐露出淡红色的痕迹,是昨晚容镜被他磨久了想喊停却被拒绝而气急败坏留下来的。
客人的视线转到谢长时的脸上,瞧见男人微微低垂的眉眼,觉得那深邃轮廓中印出的是几分冷漠,便没好意思跟他搭话,而是在聂六走过来时憋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压低声音问:“容大师找助理的要求,是不是长相排在第一位?”
聂六偷偷看一眼谢长时,差点笑出来,然后正经回答客人:“这位可不是我们的助理。”
不是助理?
客人还想问什么,但聂六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
直到聂六贴心地买了奶茶,容镜出来拿奶茶的时候和谢长时一人挑了一杯不同口味的,他什么也没说,只眼巴巴地望着男人。谢长时在心里笑他可爱,随后熟练地将奶茶插管,递到了容镜的唇边。
予兮读家
容镜咬着吸管猛吸一大口,随即露出满足的表情:“好喝。我的也给你喝。”
谢长时不爱喝奶茶,但也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容镜这才抱着自己的奶茶回到工作间。
那客人终于了然——
今天的三号助理是容大师男友代理的。
不过容大师这对情侣的颜值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看到这一幕的自然不止一人,到下午的时候,微博的热搜榜上就挂上了‘容镜男友’这样的话题。聂六是被朋友私下询问才知道这件事情的,这位朋友虽然和他一样喜欢喝酒,酒局常见人影,但比他正经一点,已经在接手家里的公司,自然也清楚谢长时的长相。
所以,找到聂六的微信账号,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容镜是谢总的男友?
聂六没回复,先顺着对方分享的链接点了进去,一眼看到一条满是感叹号的微博内容:朋友们,今天去容大师的工作室碰到容大师的男朋友了!他喵的巨帅!身材巨好!跟容大师站一块巨般配!
[新人还在惊叹,老粉早就看穿了所有]
[没错,容镜还在长华街摆摊的时候咱就看到过这个帅哥了,当时就说的他俩关系不一般,没想到果然不一般]
[我曹,长得好他大爷的帅,怪不得上次去找大师算感情,他让我吃点好的,搞半天是他自己吃那么好,看不上别的男的!]
[我好像也突然懂了,上次他劝我分手,我说我男朋友太帅还给他看照片,他问我是不是没见过帅哥/微笑]
[或许……有谢氏的员工吗?没人觉得这位长得特别像我们老板吗?]
[什么什么?]
[@谢氏集团快来认领你们boss]
聂六微微扬眉。
在他的记忆中,谢长时出现在镜头前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只这几年里谢氏有大动作,他这位掌权人才会现身接个采访,其他大部分时间里出镜机会都交给了陆云霁。但没想到还是这么快暴露了身份。
他一刷新,就见那条@谢氏官博认领boss的评价下出现了谢氏集团官博的回复。
只有一个小小的表情:嘘。
但谁都知道什么意思。
聂六不由得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工作间大门,心道今天这趟还真给谢总来对了。
然后退回微信,回给朋友几个字:显而易见。
几秒钟后,猛地反应过来:不是哥们,你没看上青拍卖会那段视频吗?
关于容镜和谢长时是一对的事儿,圈子里不是都知道了吗?
对方回答:没看到,我前段时间在国外。
聂六二话不说将保存的林祁丢脸视频转发给他:请欣赏。
他必须让所有人都欣赏到林祁的丢脸时刻。不过说起林祁,也不知道这会儿他躺在医院里怎么样了。
聂六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他私下里戳了戳林辞言,但林辞言给出的回复是不太清楚。林琛来找过他,在他这边碰了钉子以后便离开了,之后他将林琛的电话号码拉黑,林琛便联系不上他了。
就在聂六颇感遗憾的时候,工作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刚刚还被他念叨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琛一身纯黑西装,身材高大,长相英俊,但此刻脸板得有些严肃,看着有点渗人。
不等他开口,聂六便凭借着自己聪明的脑瓜猜到了对方的来意,聂六笑眯眯地问:“怎么了?林祁快死了,你来找咱们家容大师求助了?”
林琛抿起唇,脸色看上去格外黑,黑得和锅底有的一拼。
如果可以,林琛真的一点都不想踏进这里。
但没有办法。
林祁又进了手术室,勉强救回一条命。可医生告诉他们,林祁的情况很复杂,找不到病因,人也经常陷入梦魇甚至清醒不过来,久而久之身体机就会罢工,到时候肯定救不回来。
林琛觉得这是容镜的杰作,因此林祁待在医院这段时间,他先去找了关正业,可他好不容易找到关正业,关正业就被警方以‘故意杀人罪’给逮捕了。没了关正业,想要找到那位孟鸣大师显然有些困难,好在他想到了孟鸣下榻的别墅,但没想到的是等他今天早上前往别墅,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他让人调监控,却被告知监控坏了。
于是他报了警,但警方却反问他,知道这里住的是个穷凶极恶、没把人命当命的道士吗?
林琛自然否认。
警方看了他两眼没多说,只告诉他那道士昨天死掉了。
林琛其实在看到那一地狼藉时便有了几分猜测,但猜测和听到事实时还是有些不同的。他控制着脸部表情,否认了和孟鸣相识——事实上他也没说错,一直以来和孟鸣有所联系的都是林祁,跟他林琛无关。
但没了孟鸣这位大师,要再找一位相关人员去救治林祁显然变得更加困难。
到了此刻,林琛心底对林祁的怨言已经到了顶峰。
他开始责怪林祁为什么要去招惹容镜和谢长时,招惹便算了,当初跟他保证得信誓旦旦,结果对方没什么事儿,自己倒先倒了霉,还得浪费他的时间。
林琛借人情从旁人口中要到了几位‘大师’的联系方式,但每一位都说自己无能为力,其中一人更是提议:“或许林先生您可以去找容镜大师问一问。”
林琛的脸皮微微有些抽搐,反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大师您没有熟悉的人吗?或者你们道观还有其他的能人异士吗?”
这位道士显然不清楚林琛和容镜的恩怨,闻言只道:“自然有,但他们来这得花费时间,也不一定能处理,您找容大师肯定是最省时省力的方式。我与华清门的道士相识,容大师的本事是他们都夸了的。”
林琛不死心,又叫了对方的同门来,但那道士给出的结论和前一位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林琛只能来了长华街。
此刻,面对聂六的嘲讽,林琛冷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冷笑道:“容镜也就这点手段了。”
聂六眉毛一皱。
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林琛的脸上,沉吟了几秒,恍然大悟:“你不会是觉得林祁现在这逼样跟我们容大师有关吧?”
林琛盯着他,没吭声,但意思很明显。
聂六的表情当即变得无比复杂,那目光赫然写着‘不明白你这种脑残到底是怎么活下来还坐上林氏继承人位置的’。
随后道:“听说关正业被抓了?我建议你去申请见一见关正业,然后问问他你那位亲爱的弟弟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第94章
094.
聂六对林家人的厌恶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他张嘴还想嘲讽两句,听到动静的容镜主动推开工作间的门从中走出,目光瞥到冷着脸望过来的林琛,他像是猜到了什么,眉梢微微扬起,随口一问:“林祁还没醒来?”
“容大师不清楚?”
哪怕聂六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林琛,林祁那事儿跟容镜没什么关系,但林琛出口的话依旧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攻击性。
“没经过我的手,我当然不清楚。”容镜被冒犯了也没怎么生气,反倒是无辜望着他,“孟鸣身死,后续工作交给了雁城警方,等警方那边将孟鸣的事全部处理好,你的好弟弟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容镜这话摆明了告诉林琛——林祁的事,我帮不了忙。
听出言外之意的林琛脸色愈发难看,他深深看了一眼容镜,拽着号码纸的手一松,号码纸轻飘飘落在地上,而林琛则是转身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聂六低骂一句:“没素质!”
随后弯腰将地上的号码纸捡起扔进垃圾桶。
……
林琛离开容镜的工作室以后便主动前往了雁城警局,接待他的警察听到他提及到了关正业和孟鸣,心底有了想法,说了句“稍等”便在几分钟后换了人接待。
来人看着十分年轻,但有些奇怪。他没有穿单位的制服,而是很随意的黑色休闲服和运动长裤。视线转到脸上,是一张面具,看上去与眼下这个环境极度不符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阿秋掀起眼皮瞅见林琛,出口的话出人意料:“容镜给我打了电话。”
再次听到容镜的名字,林琛的眉眼沉下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阿秋冲他抬了抬下巴:“走吧,我带你去见关正业,顺道说说你那位弟弟的事。”
林琛很想拒绝,但想到阿秋和雁城警局的关系,再想到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林祁,他只能按捺住内心所有的情绪,沉默跟在阿秋的身上。
阿秋才不管林琛什么想法,他只道:“孟鸣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在,我们部门已经在处理了。五分钟前我的同事告诉我他们找到了孟鸣的做法现场,并且找到了一个藏有头发的瓶子,瓶身贴着‘聂枫’二字。”
聂枫?
林琛眸光微微闪烁。
他想起了林祁的计划,听阿秋的意思,林祁计划的第一步应该是成功的。那么为什么聂枫没有出事就算了,还能在容镜的工作室嘲讽他?
没错过林琛的表情,阿秋勾着唇,缓缓开了口:“不过,‘聂枫’这两个字被划掉了,重新加上的是林祁的名字。”
不等林琛开口,阿秋继续道:“这些东西眼下都处理掉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分钟你就可以接到医院的报喜电话了。”
阿秋说完这话,将人带到了关正业的审讯室。
推开门的一刹,两分钟的时间刚到,林琛手机的来电铃声急促响起,他低头看到屏幕上属于助理的备注,一接通便听到对方充满兴奋的嗓音:“林总,二少醒过来了! 医生现在已经将人送去做全身检查了。”
林琛眼眸微微眯起,说了声知道了,随后抬眸看向戴着手铐和脚铐的关正业。
林琛还记得自己听从林祁的建议在网上搜索‘关正业’这个名字时,网页跳出来的相关图片。在那些镜头里,关正业穿着西装一副气派的模样,而现在,他浑身狼狈,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领口甚至还带着女人的口红痕迹,就连头发,好像都白了一大片。
但瞧见林琛,关正业疲惫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
他声音沙哑地问:“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为了你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好弟弟来的吧?”
林琛眉心微皱:“你知道?”
关正业:“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被人偷偷换了头发也不知道,躺在医院里是他在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联系到阿秋先前提到的被划掉和修改的名字,林琛隐约意识到林祁那事或许是他自作自受。但……换头发一事必然是容镜派人指使的,这么一看还是跟容镜有牵扯。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关正业便再度开口:“或许你还不知道,你的这位好弟弟最初拿的其实也不是聂家那小少爷的头发。”
“什么?”
关正业看着他,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嘲讽和蔑视:“他让人绑架了你的另一个弟弟,拿到了他的头发谎称是聂家小少爷的,结果没想到他心眼多,容镜那边心眼比他更多。”
在林琛微愣的神情下,关正业的嘴角一点点勾起,随即扔下的一句话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在平静的水面,发出了震撼天地的响声。
他说:“你该不会觉得你能逃过吧?”
审讯室的大门重新被关上,林琛却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能感觉到,他的后背缓缓浮起一层冷汗。
……
孟鸣的事情在特殊部门的帮助下很快完成了收尾工作,阿秋给容镜打电话报喜。
容镜说了声知道了以后,阿秋又道:“对了,关正业说过,孟鸣在雁城有好友,我们打算调查一下这位所谓的好友。”
这事儿容镜从王世杰的口中听到过。
而且容镜隐隐有种猜测,或许通过这次的孟鸣好友,他们能找出那隐藏在天师联盟的洮秭观成员也说不定。
容镜说了声“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找我”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没多久,聂六便兴冲冲跑过来对他说:“有人跟我说林祁醒了!”
容镜对这个事情没感到惊讶,阿秋既然都说了孟鸣的收尾工作完成,林祁自然得醒来。
不过对于林祁来说,醒来或许也不是件好事。
不是件好事?
聂六好奇眨眼,正要问容镜为什么这么说,恰逢客人上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扭头看向智商比他高一点的严英耀,问:“严哥,为什么大师说,林祁醒了对林祁来说不是好事?”
“林祁醒来了,林琛就该跟他算账了。”严英耀头也没抬,修长的手指点着屏幕操控手机里头的游戏人物各处游走,淡定解释,“你也看过监控视频了,林家兄弟在背地里商量的可是对付大师,你觉得谢总会放过他们?”
林祁醒来,林家就该接受谢长时的报复了。
届时也不知道林琛会不会往林祁的脸上甩巴掌。
应该会的吧?
严英耀的嘴角缓缓翘起弧度:“要我说,整个林家最虚伪的人其实不是林祁,而是林琛。”
将和关正业、孟鸣联系一事全权交给了林祁,不是因为他没时间,而是因为他想在这次的事件中独善其身,哪怕对付容镜和谢氏的计划失败,他也可以借口推到林祁的身上。
装模作样,道貌岸然。
说的就是林琛。
可惜啊,以他对谢长时的了解,谢长时真要报复,绝对不会独独放过他。
到时候林琛和林祁狗咬狗,戏更好看。
被严英耀这么一解释,聂六一天都有好心情,下了班以后更是嚷着要叫林辞言去喝两杯。而容镜则是催着谢长时去接了逢汜,一块吃了晚饭。
饭桌上,容镜提起了逢汜今天的登门拜访,逢汜直言道:“很顺利。”
随后转头看向谢长时道:“谢谢你的手机。”
谢长时笑了一下:“别客气。”
容镜听逢汜主动提起手机,眼睛猛然一亮,原本坐在谢长时的身旁此刻悄悄挪到了逢汜的右手边,掏出自己的手机,眼睛更亮:“师叔我们加个微信。”
随即又反应过来:“你有微信吗?我帮你弄?”
逢汜言简意赅:“有了。”
容镜看他用略显生疏的动作打开手机,打开微信,一不小心就注意到了他那微信好友列表中唯一的好友。
——哦,难怪有微信了呢。
司流前辈又瞒着他偷偷给逢汜师叔献殷勤去了。
容镜在心底嘀咕,戳戳他的屏幕,说:“我要置顶。”
逢汜:“……一共就两个好友。”
容镜:“那我也要置顶,我也给你置顶。”
逢汜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也没拒绝。
吃过晚饭,将逢汜重新送回到云江湾。容镜一转身,纤瘦的腰被谢长时扣在怀里,突然的亲昵吓了他一跳,他抬起脸,往后看谢长时,狐疑地问:“怎么啦?”
谢长时捏着他的下巴,扬眉:“置顶是谁?”
容镜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
在谢长时的怀里转了个身,容镜捏捏男人的腰,然后伸手环起,在他的怀中笑得一抖一抖的。
“谢长时,你不会不知道微信可以置顶好几个人的吧?”
谢长时:“……”
许久没有等来回答,容镜可以完全确信——谢长时确实不知道。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毕竟除了他谢长时好像也没什么需要置顶的人。
但理解归理解,好不容易看到谢长时吃瘪,容镜逮住了机会决定好好笑一笑,省得这男人老是欺负他。只是,容镜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直到被谢长时摔在沙发上,那只带着微凉气息的手悄无声息地从衣服下摆钻入,贴上他的小腹,他才猛地意识到情况不对。
谢长时望着他,灯光从他身上打下来,落下的阴影笼罩着容镜,带来了无声的压制。
男人的声音紧随其后:“宝贝,我觉得我们可以更进一步了,你觉得呢?”
第95章
095.
容镜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
以他和谢长时如今的关系,还要更进一步的话……可想而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当然不排斥,他只是紧张。
手指有些不安地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指腹恰好能感受到男人脉搏的跳动,强劲有力,就像他接下去的动作一样。
“我——”
话刚起了个头,就见谢长时低头吻了下来。
容镜的身体被压着躺在宽敞的沙发上,因为紧张的情绪导致在那一瞬间他有些头晕目眩,此刻睁开眼,头顶明亮的灯光更是耀眼。但很快,光线被男人的身影笼罩,阴影取代了明亮,在无形之中拢出了一份强势。
谢长时按在他小腹上的手并未离开,慢条斯理地如同在调试琴键,他刻意无视容镜泛起潮湿的眼眸和微红的眼尾,只是在得不到回答的情况下继续、反复地询问:“好不好?”
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好不好。
容镜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音逐渐被放大、逐渐变得急促,然后在耳边回响。
指尖与小腹皮肤的接触变得愈发敏感,他有些难耐地闭上眼睛,想要刻意忽视,但闭上眼后的黑暗将他所有的感知和情绪都聚拢在了一块。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谢长时的指尖开始一点点往下,微凉的指腹与皮肤接触以后,他的身上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
“宝贝,回答我。”
男人俯身而来,那落在身上的阴影便愈发沉重。
谢长时的左手捏着他的后颈,跟他接吻,右手逐渐往下,双重刺激下,容镜的眼尾红得愈发厉害,他大口喘着气,在一次次的逼迫下,呜咽着说好。
墙上钟表一分一秒地走过,整个客厅寂静得厉害。
落地窗的窗帘并未被拉起,昏暗的路灯下云江浮起一层薄薄的雾,雾气挡住了所有的身影,遮掩了所有的声音。
叮得一声,时针走向数字一。
窗外忽然卷起了风,一两滴突然的水珠撞在玻璃上,将雾蒙蒙的云江撞得支离破碎。
在这份恍惚之中,容镜睁开眼,望进了谢长时那双被他的身影填满的眼睛。男人细细亲吻着他的耳垂颈后,试图安抚他的情绪,然而,随口一句“撑吗”又将容镜刻意藏起来的害羞尽数勾了起来。
他想,谢长时真的坏得彻底。
……
第二天早上容镜果然没能从床上爬起来,软趴趴地靠在谢长时的怀里,拿着手机跟聂六和严英耀提了一嘴,于是两位小助理在群聊内说了句:容大师今天不上班,各位今天别过来了。
群是聂六提议拉的,都是想来找容镜算卦的客人。
有任何事情在群里说一声,总比让人家跑空来得好。
群聊内的客人闻言纷纷比了个OK,更有人笑道:正好,我今天也临时有事,看来我和容大师心有灵犀。
其他的人回复:big胆!谢总警告!
作为昨天在工作室亲眼见到容大师男友的人,该客人可以百分之一万肯定,他们容大师的男友就是网传的谢总谢长时,毕竟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聂六任由他们插科打诨,正好他昨晚喝酒喝得也有点多,这会儿还有点头晕脑胀的,既然容镜不上班了,那他就可以回自己的两米大床上继续睡觉了。
云江湾内。
容镜放下手机,眼神幽幽地盯着谢长时,那眼神比死了好多年的怨鬼还怨气十足。
他哑着嗓音,抱怨道:“腰酸。
是真的酸,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餍足的罪魁祸首当即将手掌压在容镜的后腰上轻重有度地按压、揉捏,将临时按摩师的工作做得相当出色。谢长时也不敢不出色,省得到时候容镜讨厌那档子事,他后悔都来不及。
谢按摩师尽职尽责,嘴上还会道歉:“是我不对,下次不那么过分了。”
还有下次?!
容镜原本还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用满怀控诉但因为困倦而湿润的双眼盯着谢长时,后者却只觉得这双眼睛足够漂亮,心头微动,并未克制情绪,低头吮上了少年的眼尾。
又从眼尾一路流连至唇边,没有很久的时间,但等谢长时松开容镜时,容镜脑袋又晕了。
……根本不记得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谢长时捏捏他的脸蛋,低声哄他:“睡吧,等会儿喊你吃饭。”
容镜又打了个哈欠,昨晚过度的运动确实让他困得睁不开眼,将脸重新埋入谢长时的腰腹,他低低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又有些模糊不清。
他说:“我要吃大餐。”
谢长时都应下了。
没两秒钟,少年落在他赤裸腰间的呼吸便变得稳定起来。
谢长时陪着容镜睡了会,想到他刚才说到的大餐,起身下床,迈着懒散的步子来到了厨房。
……
容镜是被来电铃声给吵醒的。
他也没看来电人是谁,手指艰难摸到卡在床缝里的手机,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明显困倦且含糊的声音让电话那一头的池白愣了一秒,随即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电脑,下方显示的时间明明是中午十一点二十分。
池白:“……这么早就午睡啊?”
容镜清醒了一点:“谁午睡这么早。”
池白:“那你睡到现在?”
容镜:“你不懂。”
池白猛地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确实,毕竟我单身,不太懂你们这群有对象的夜间活动。”
眼见着话题逐渐跑偏,并且往颜色方面去,池白赶紧将重点重新拉回来:“我先把正事儿给你说了,你再睡。”
容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才问:“什么事儿啊?”
“阿秋不是跟你说了孟鸣有个好友在这里吗?我们查了一晚上——”说到这儿的时候池白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恶啊,容镜玩了一晚上,他打工打了一晚上,抱怨完继续道,“还真查出了点东西来,是个女的。”
“女的?”容镜彻底清醒过来。
池白接连点头却又想到隔着电话线,容镜也看不到他的动作,便道:“是啊,警方那边正在查她的资料。”
容镜闻言却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蹙了蹙眉,反问:“所以,你不认识?”
“不认识。”池白将腿放到办公桌上,手指按着后颈松了松,言语间也透出了几分无奈,“不是我认识的那些道士,或者说,我们部门包括部长在内,没一个人认识。”
所以——
容镜正欲提出自己的想法,却听到电话另一头有人敲响了特殊部门办公室的门,随后袁思雨熟悉的声线带着几分严肃响了起来:“池副,关于那个跟孟鸣一同出现的女人,我们这边找到了一点线索。”
池白抬起眼眸,对上袁思雨的脸,袁思雨耸耸肩膀,说了实话:“就是可能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帮助。”
袁思雨将A4纸放到池白的面前。
池白低头。
A4纸上有一张女人的证件照,对方看上去显得格外年轻,一眼看去估计不会超过二十,而且模样长得也好,精致的妆容加上红唇、长裙,有点像那种会吸食人精气的妖精。
再往下,新的一行上写着女人的身份:模特。
池白:“?”
他没忍住提高声音,像是有些不可思议地询问:“模特?”
袁思雨点头:“是的,模特,而且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模特。根据我们所调查的资料来看,这个叫做邢玫的小姑娘跟咱们这档子事儿扯不上半点关系。她从小就品学兼优,家庭和美,而且有证据证明在孟鸣和‘好友’相聚的那段时间里,邢玫正在拍摄杂志。”
听到这里,容镜几乎确认了原先脑袋里窜起的想法。
他说:“对方用了变换符吧。”
池白:“……操,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当着他们的面用变换符或者没什么效果,诸如司流、逢汜这类的存在能够一眼就看穿。但眼下他们只有监控,隔着屏幕看对方,再烂的变换符也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我们这边已经顺着这个假邢玫的踪迹找源头了,如果我们运气够好的话……嗯,说不定可以找到。”话虽如此,但不管是池白还是容镜,都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总比毫无头绪来得好。
池白对袁思雨点点头:“行,那之后就麻烦你们了。”
袁思雨笑道:“别客气,抓坏家伙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
目送着袁思雨的身影离开,池白对容镜道:“的确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也把对面那家伙想得蠢了点。”
此刻再思考,便能意识到——既然那家伙一直隐藏在雁城,必然是有点本事的。
“但是……”容镜换了个趴着的姿势,将下巴抵在枕头上,皱着眉说,“换个思路,这家伙这么怕被人发现,是不是证明他的身份确实不一般呢?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池白的目光闪了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几秒钟后,他扔下一句“我有个想法先去查一查”便挂断了电话。
而谢长时也恰好推门进来,瞧见容镜看过来,他笑着说:“大餐做好了,要不要赏脸去尝尝?”
第96章
096.
容镜当然愿意赏脸。
睡醒以后他的腰是没有之前那么酸了,但饿得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二话不说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正要起身,膝盖不受控制地一弯,他差点摔个大马趴。
容镜:“……”
谢长时询问:“腿软?”
容镜:“你问我?”
两人对视一眼,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火花,谢长时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那火花大概会蔓延到他的身上,然后燃起熊熊大火,把他烧个一干二净。
谢长时走到容镜的身侧,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很尽责地将人抱到了浴室,又递上牙刷,笑着问:“我来?”
容镜抢过牙刷,塞进嘴里的时候含糊不清地说着:“那倒是没有必要。”
他就是腿软,连刷牙都要让谢长时帮忙的话,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废物。
洗漱过后,容镜坐在餐桌前看着眼前的大餐,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叫得愈发厉害,他心安理得地指挥谢长时:“我想喝汤。”
汤是有些清淡简单的排骨玉米汤,但香味却很轻易地勾起了容镜心底的馋虫。
他喝了两碗汤,又吃了桌上的大半饭菜,终于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该说不说,谢长时的厨艺是真的不错。
谢长时看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像一只被抚顺了长猫的猫仔似的,心头也软得要命,抬手捏捏他的脸蛋,他问道:“下午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难得放一天假,容镜也不想做什么,想了想,说:“窝着看电影吧,等会儿看个好看的片子。”
谢长时点头应好。
两人去了影音室,所有的窗帘拉下,屋内不透一点光亮,黑暗便彻底侵袭而来,容镜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随意的坐姿将他单薄柔软的睡裤蹭起卷,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他在影片里挑挑拣拣,一边问谢长时想看什么类型的片子,一边把爱情片丢到了角落里。
不爱看。
想看丧尸——
想法还没落下,就听见谢长时在耳边说了一句:“挑个丧尸片看。”
容镜倏地扭头朝着谢长时看,眼睛亮得像极了今天夜里的星星,他说:“我们心有灵犀!”
谢长时忍不住垂眼笑。
他想,这大概和心有灵犀搭不上边,他只是太了解容镜了。尤其是刚刚在挑选影片的时候,少年的视线总会在相关片子上停留几秒,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得出来。
最后如容镜所愿,挑了一个丧尸片,只可惜,容镜大概是真的累到了,加上午后吃饱了本身也有些困倦,哪怕丧尸嗷嗷吃人,他也能打瞌睡。
没一会儿,谢长时便觉得腿边一重,垂眸一看就见容镜靠着他的腿睡得很安稳。
男人的眉眼间露出无奈,弯腰将人抱起,突然的腾空感令容镜惊醒了一瞬,却在瞧见谢长时时又安稳睡过去。
他趴在谢长时的怀中睡了午觉,醒来时电影已经结束,手机铃声确定叮叮咚咚响着。
谢长时看他依旧泛着迷糊的眼睛,将手机递给他道:“逢汜师叔的电话。”
容镜立马惊醒,抓过手机,电话一接通便听到了逢汜的声音:“阿镜,我怀疑龙脉那边出现了点问题,我要离开一趟。”
龙脉出现问题?
容镜眉心微皱,直言问:“怎么回事?”
“应该和泥石流有关。”谢长时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容镜的面前,手机页面上赫然是十多分钟前发布的新闻通知,南陵到将阳山那一片的山脉突发泥石流,并且情况很不乐观,山下的村庄疑似受损严重。
容镜见状,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他抿了抿唇,对着电话那一头的逢汜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师叔你先过去吧。”
顿了顿,又问:“要不要让司流前辈跟你一块去?”
前几次的龙脉被毁都出自别人之手,容镜便大概能猜到这次的灾害估计也不是自然发生的。有司流前辈在旁边协助,逢汜处理事情的速度估计能快一点。
但逢汜显然不是这么想。
他拒绝得很利落:“不用,让他跟着你,安全。”
挂断电话,容镜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他接过谢长时手里的手机,目光细细在该泥石流报道上转了两圈。根据评论区南陵附近的居民所言,他们其实有接到政府的通知,但泥石流来得还是太快,还是导致了一部人失踪。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失踪,其实和死亡差不了多少。
容镜将手机重新塞回谢长时的手里,利落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一旁捞起自己的背包,开始算卦。
他在算自己前往南陵和将阳山的可能性。
卦象显示是安全。
容镜眼睛微微一亮,但谢长时却道:“算得全面一点。”
全面一点?
谢长时提醒他:“算算这边的情况,或者再算算你是留在这边好还是去南陵好。”
容镜心道也是。
毕竟眼下的雁城也不是绝对平静的,他们还有一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没有找出来呢。
……
第二天,容镜照例去了工作室上班。
天气逐渐变冷,他穿了件黑色的卫衣,衬得一张脸愈发的白。手里捧着热可可走进工作室,已经在其中等待的客人们正在讨论南陵的泥石流。
“这南陵是不是风水不好,十年前那场地震已经够恐怖的了,怎么这次还突发泥石流?”
“我有同事是南陵的,昨天收到消息脸都白了,差点送医院。不过还好,他家运气不错,没人出事。”
客人们交谈得兴起,眼角余光注意到容镜,当即跟容镜打招呼,随后又道:“大师,我今天看网上说,谢氏往灾区捐了很多必需品。”
“好像还捐了一个亿。”他身侧的人补充。
这些事情容镜也清楚。
他昨天一天都在关注南陵的泥石流,自然知道谢长时做了些什么。
他冲几人点头,解释道:“希望能帮点忙。”
然后便开始了今日份的工作。
下午三点左右,池白来了工作室,一进屋就拿走了聂六刚刚点外卖送过来的奶茶,动作利落熟练地将吸管插进奶茶杯子,嘬了一口,然后舒坦地靠在沙发里,对容镜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有个好消息,你猜猜。”
容镜:“找到假扮邢玫的人了?”
池白:“……?”
他问:“你怎么猜到的?”
容镜:“显而易见,能让你在这种时候跑到我这儿来,还一脸兴奋模样的消息,除了这个,不做他想。”
池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笑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对容镜道:“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是谁,但基本可以断定,对方就是天师联盟里的那只鬼!”
见容镜感兴趣,池白拿出手机找出了几个视频,随即放在容镜的面前。容镜低头,点开其中一个。
他原以为出现的会是假邢玫,但事实上却是一个长相陌生甚至有些丑陋的老年男人,对方身形佝偻,穿着破烂,像一个流浪汉,慢吞吞地从公交车上下来,走进了一个公共卫生间。
“这是……?”
“你看第二个视频就知道了。”
容镜点开第二个视频,视频上方的时间一直在动,而公共厕所的门打开,却不见那个流浪汉。
容镜回忆着刚刚从视线中走出来的几个男人,眉梢微微一动,问:“又是变换符的把戏?”
池白耸耸肩膀:“显而易见,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有多么的心虚,就我们现在调查的情况来看,起码用了八张变换符。”
容镜:“……”
那确实是心虚得有点过头了。
他好奇发问:“所以源头在哪儿?是谁?”
池白:“袁思雨他们找到的源头在雁城天师联盟的分部,而现在天师联盟的雁城分部总共也就六个人,两个管事的,四个小喽啰。”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一张A4纸递到了容镜的面前,抬起下巴示意容镜看。
纸上是一个叫做戴极的中年男人,是天师联盟雁城分部的管事之一。
“这个叫做戴极的今年四十二,原本是青云门的道士。”
青云门?
容镜想起点什么,颇为惊讶:“那不是和段部长一个道观的么?”
池白点头:“是啊,所以我悄悄跟段云双打探了一下,段云双说戴极和吴硫一个师父……嗯,吴硫你认得吧?”
虽然这人很久没有出现在容镜的生活里,但容镜记得很清楚,因为吴硫是段云双的追求者。
见到容镜点头,池白才继续道:“吴硫眼中的戴极,为人老实憨厚,虽然天赋一般,但特别热心,是个绝对的好人。”
——好人?
容镜蹙了蹙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白又道:“但根据我从天师联盟其他人口中获得的消息,他们所认识到的戴极为人张扬,听说对那四个小喽啰的态度非常不好,与另外一位叫做陈信的管事完全成鲜明对比。”
“所以……”容镜心中有了几分想法,“你觉得这个戴极被掉包了?”
池白虽然没有直接出言肯定,却说了差不多意思的话。
他道:“根据吴硫和段云双反馈的消息,戴极已经很多年没有回青云门了,即便宗门召他,他也会给出不同的借口。他很奇怪,不是吗?”
第97章
097.
按照池白的说法,这位叫做戴极的师兄的确很不正常。
不过——
他好奇地问:“你让人调查他,甚至还询问了天师联盟分部的其他人,不会打草惊蛇吗?”
池白倒是淡定:“他跑了就更证明他有问题。不过联系询问分部的其他人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藏得挺好。”
原来如此。
容镜点点头,垂眸思考时又听到池白发问:“南陵泥石流的事情我听说了,听我们部长的意思是龙脉出问题了,你家逢汜师叔又回南陵了?”
这两天逢汜在雁城拜访的人就包括池白口中的特殊部门部长。
这位部长比起他们也就大个十几岁,因此说是“拜访”,实则等逢汜和他真的见了面,还是逢汜地位更高一些。
池白接连两天听他们家部长在他们的耳边叨叨玄天观和逢汜,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如今不用问容镜,他都能把玄天观的建观历史倒背如流。
听说玄天观最初在建观时只有一个老道,因为没什么名气,所以来道观供奉的人也不多。直到某一日,老道那破破烂烂的道观来了一个人,那人和老道相谈甚欢,并且成为了道观的一员。
自此,这个小小的道观开始蓬勃发展。
而后,老道与此人相继仙逝。
也是那一天,玄天观的道士们才惊觉此人身份不一般。
听池白讲起这个故事,容镜摸了摸鼻子,眼角跳了跳,说了句:“胡说八道。”
池白眼睛一亮,眼底是好奇:“这么说,是谣言了?那正版故事是怎么样的?”
容镜:“正版故事就是谁都没死。”
池白口中那个老道,正是太虚老道。
池白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抓住了关键点:“所以那个人真的是祖师爷?”
容镜点头。
池白深吸一口气,羡慕道:“我还没见过祖师爷呢。”
容镜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你说的好像我见过一样。”
哦,也是。
祖师爷出现在玄天观的那会儿,容镜还没出生呢。
话题重新被拉回到逢汜和南陵龙脉上,池白说他原以为容镜会随着逢汜一同前往南陵。毕竟,他也看得出来容镜很想回去看看他的那些师叔们。容镜闻言只道:“我算了卦,让祖师爷看我是留在雁城好,还是前往南陵好。”
池白了然:“所以是前者?”
容镜点头。
……
池白离开后,容镜的思绪还落在他所说的戴极身上。
过了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客人,容镜撑着脸看卦象,但这卦象属实有些奇怪——否极泰来。
戴极,否极泰来?
“看什么呢?”司流穿过紧闭的大门,一眼瞧见小僵尸蹙着眉,用一副严肃紧绷的神情盯着面前的卦象,凑过去一看,嚯了一声,“这不挺好的卦象?”
容镜幽幽看着他,幽幽说:“是咯,可这是戴极的卦象。”
已经知道戴极是何人的司流:“……祖师爷来骗都不想骗你一下啊?”
容镜心道这怎么能骗?等会骗出大问题。
少年的目光在司流的身上转了一圈,眼睛一点点亮起。在司流敏锐地感知到不怀好意时,就见到容镜扬起一张笑得甜甜的脸,冲他眨眼:“司流前辈,逢汜师叔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很无聊?无聊到每天白天没事儿干,晚上睡不着,特别想要找点事情充实充实自己?”
司流:“……?”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容镜便继续道:“我觉得你有这种想法非常好,毕竟逢汜师叔最讨厌每天闲着没事干碌碌无为的鬼了!”
司流:“……所以?”
容镜:“所以我觉得前辈你可以跟在戴极身边,看看他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流:“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办事但是不想给钱了?”
容镜瞪圆眼睛:“我是这种僵尸吗?”
司流瞅他两眼,这小僵尸以前可能不是这种僵尸,但跟人相处久了,心眼子也是一套一套的,所以还真有点说不准。
他掀起眼皮,也开始讲道理:“换成以前我倒是没什么所谓,但现在你也知道,我有花钱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容镜便在心底嘀咕。
说的是有点道理,但他家逢汜师叔还没点头呢。
然后比出一个数字:“十万。”
司流当即道:“成交。”
……
司流的钱是谢长时这位雇主支付的,拿到钱以后,他二话不说便出门去了天师联盟的分部。以他的能力,想要在天师联盟的雁城分部来去自如,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他来到天师联盟的雁城分部,这里表面上看去是一家很普通的丧葬品店。
司流抵达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女生和客人介绍店里的东西。虽说在雁城,天地通更为出名,但价格毕竟偏贵,所以也有一部分人习惯了就近购买便宜的丧葬品。
客人订购了花圈和别墅,留下电话号码离开。女生看着他的背影,回头忍不住和年龄相仿的同事抱怨:“以前还觉得能进天师联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现在看来……上辈子我炸粪坑了!”
同事:“……你这什么形容?”
女生瘪瘪嘴:“你懂我的意思就成。”
说完,她叹着气摊在椅子上,头扬起盯着天花板,有些难过,又有些憧憬:“你说咱们还有机会被调到雁城特殊部门去不?我离开我们道观的时候还对祖师爷发誓,以后一定会保护大家为社会做贡献,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一个丧葬品店里卖货。”
她的话引起了同事的感慨,同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她安慰她:“有机会的。”
沉默间,一道年长的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立刻起身,笑着打招呼:“陈叔。”
陈叔?
司流的目光随之落在陈叔的身上,能猜到眼前这位大概就是雁城分部的另一位管事人,陈信。这陈信看上去也就四十上下,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的是黑色的中山装,乍一眼看去根本不像道士,像斯文儒雅的文人。
司流对他挺感兴趣,所以跟在了他的身后。
陈信和资料上说的一样,为人十分平和和善,面对两个后辈的招呼,再看其中一人脸上带着笑,但眉眼间的失落无法骗人,心中思绪闪过,像是猜到了什么,笑着说:“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好消息?
女生好奇望过去,便见陈信再度笑起来,道:“昨天刚收到的通知,天师联盟总部可能要将所有的分部都给取缔了。”
取缔了?!
女生震惊极了。
虽说她的确不想留在这里卖丧葬品,但也不是想直接失业啊!
陈信好笑地看着她,解释:“因为总部那边觉得分部的设立没什么必要,至于现在安排到分部的你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并入当地的特殊部门。”
扔下这么个好消息,陈信便去了‘办公室’。
他们这儿面上是卖丧葬品的,主要还是天师联盟分部,因此办公室是必须的。但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就是一个小隔间而已。
陈信推门而入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人了,正是司流此次的目标任务——戴极。
陈信开门的声音虽然没有多大,但也十分清晰,按理说戴极必然能听到,事实上对方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司流觉得惊奇,心道看来这两位管事的关系不怎么样嘛,那池白给容镜的资料上怎么没写?
想着,他便飘到了戴极的身旁。
目光下意识往下,这一眼看到的东西却令他微微愣怔。
……戴极本是伏案,司流便觉得他在处理公务,但事实上他拿着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的圈。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戴极也没有变化。
司流见到这样的画面,心底逐渐浮起了古怪的感觉。他沉吟着没有动作,决定跟个木头似的留在办公室内好好观察观察戴极。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司流本身也是个急躁性格的人,要不是想着那十万块钱,他肯定坐不住。
时间终于来到中午,是戴极一行吃午饭的时间。
原先见到的那个女生敲门问戴极和陈信中午吃什么,他们几个小辈准备点外卖,要不要顺便帮他们带一份。陈信闻言应了一声好。
女生便问:“那戴管事呢?”
他们管陈信喊陈叔,管戴极喊戴管事,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陈信道:“他和我一样。”
女生点头。
没多久,外卖送到,陈信拿了两份回到办公室,但他没有将多余的一份午餐递给戴极,而是随手丢到了戴极脚边的垃圾桶里,自己则是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午饭。
这一幕看得司流目瞪口呆。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他开玩笑说自己跟个木桩似的站在这里当监控,怎么到头来,被监控的戴极好像更像个木头?
整整四个小时,他还在画圈圈。
如今陈信将他的饭菜倒了,他还没反应。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思考间,陈信忽而起身走向了门外,司流见状,眸光微微闪烁。
第98章
098.
深夜。
云江湾的落地窗被敲响,容镜打着懒洋洋的哈欠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瞧见司流的身影,语气幽幽的:“前辈,你怎么跟小程同志一个样。”
喜欢钻窗户。
听容镜提到程璞玉,司流便想到了前阵子和程璞玉的碰面。
回忆起程璞玉那张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的脸,司流打了个寒噤,连忙道:“我和他可不一样,我没他那么虚。”
容镜:“……”
好像是有从宋特助口中听说小程通知最近升职了,事也越来越多,累得够呛。
没再谈程璞玉的事,容镜心知司流此刻大半夜的前来必定是在雁城的天师联盟分部发现了什么,便直接切入正题。一边将谢长时备好的草莓碗搬出来,大方地分了司流两颗。
司流往嘴里一塞,手指伸过去准备拿第三颗的时候,被容镜啪嗒拍了一下。
司流:“……这么小气。”
容镜瞅他:“谢长时给我洗的,给我摘的草莓蒂,你要吃你让逢汜师叔给你弄。”
司流面无表情,心道,他要是敢让逢汜帮他洗草莓,估计下一秒出现在水池里的就是他那被摘下来的脑袋了。
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司流也不再看草莓,而是说起了正事:“我在那分部待了一天,基本算是看明白了——”
他在容镜好奇的目光下,笃定开口:“真正有问题的是陈信。”
但话也不能说,戴极也有问题。
他详细说起了今天发生在戴极和陈信身上的所有怪异之处,尤其是下午:“陈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我趁他去洗手间的机会跟戴极接触了一下,发现……他的魂好像不在他的身上。”
离魂?
容镜瞬间便想到了先前因为离魂症出事的王水嫣。
只是,王水嫣会中招实属正常,毕竟她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有心人设计,她也挡不了。但戴极不一样,戴极可是堂堂青云门出来的道士!
容镜沉默的时间,司流还以为他是不信,当即解释:“我说的是真的,不管我在边上怎么作弄戴极,他都没有反应。”
“我没说是假的。”容镜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的魂真的丢了,或许不止是离魂症那么简单。”
毕竟戴极是天师联盟分部的一员,而且还是管事,需要经常和部门的其他人接触。可到现在为止,包括那个女生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这足以证明,戴极在其他人面前应当是‘正常’的。
那跟离魂症又有本质区别。
“与其说是离魂症,我觉得他这个情况更像是傀儡。”容镜低声自言自语,随后眸光微微闪烁,低声道,“这件事情或许可以问问阿秋。”
他可没忘记阿秋的手上还有本曾被洮秭观蓟沽觊觎的古籍。
另外——
“戴极本身跟孟鸣应当是不认识的,可他代替陈信去见了孟鸣,司流前辈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容镜皱了皱眉,“从戴极用了变换符以及他疑似遭受陈信掌控来看,陈信对自己的身份应当是隐瞒得很好的。既然如此,他完全可以避免和孟鸣的会面。有什么事儿,电话里说不清的?”
“孟鸣没有手机?”司流猜测。
容镜摇头:“他有,他会和关正业联系。”
谢长时站在旁边听了半天,随手捡起一个草莓喂到容镜的嘴里,随后道:“或许,他们的目的不是叙旧,而是交付什么东西。”
司流:“那不是可以快递吗?”
容镜和谢长时同时看他。
司流:“……”
他讪笑两声,挠头,小声道:“忘了有些东西快递不了。”
而且以孟鸣这种坏蛋的行为来看,估计也怕那东西会被弄丢。
“反正现在人找到了,随时可以抓着问,就怕陈信是个嘴硬的。”容镜说着,重新看向司流,“前辈,这两天就劳烦你跟着陈信和戴极吧,明天我去一趟特殊部门。”
谢长时补充:“有加班费。”
司流:“!”
还得是小僵尸的这位饲主!
他二话不说,立马从沙发上起身,甚至还做了个发誓的手势:“交给我,你们放心!”
说完便咻一下不见了踪影。
容镜:“……”
他想,谢长时还真把司流前辈爱钱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
第二天,容镜心里记挂着事,一大早就来了雁城特殊部门。
他到的时候,正巧赶上阿秋和池白两人一人一个煎饼果子走过来,池白看见他,张嘴就问:“吃过了吗?没吃过我回头去给你买一个。”
煎饼果子摊就在警局的一侧。
容镜看了一会儿,实话实说:“吃过了,但是如果你愿意给我买一个,我也不是很介意。”
池白:“……”
几分钟后,容镜同样捧着一个煎饼果子,将司流发现的事和他们二人的分析统统讲了一遍。
池白嘭得一下拍在桌上:“操,这老阴比,竟然还藏了一手。”
他还以为八张变换符已经够谨慎了,没想到陈信比他想象中还要老谋深算。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如今戴极的处境,池白的眉毛便狠狠皱了起来,随后跟阿秋确认:“所以有这样的咒术吗?”
阿秋一边抱着煎饼果子,一边翻阅古籍,没一会儿指尖便停住了。
容镜和池白凑过去一看。
哦,看不懂。
字体奇奇怪怪弯弯曲曲花里胡哨,根本不认得是什么字。难怪阿秋这古籍学好几年都没学完,搞半天学咒术前还得学一学字。
“傀儡术,和离魂症有点相似。但和离魂症不同的是,身中傀儡术的人会听从‘主人’的所有要求。”而不是像离魂症那样,无知无觉,逐渐步入死亡。
“那么,按照段云双他们的说法,不出意外的话,戴极中傀儡术已经很久了,得有几年时间。”池白摸着下巴的分析得到了阿秋的赞同,“是这么回事,因为傀儡术一旦终止,中了咒术的人就会立刻恢复,也就是说,只要中间中断,戴极就会想起一切,那么那个时候陈信有问题这个事实必然会被戳穿。”
听到这里,容镜终于知道先前在给戴极算卦时,算到的‘否极泰来’这四个字多有含金量了。
“那——”容镜和池白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缕相似的想法,最终还是容镜先开口询问,“咒术解除的话,陈信会察觉到吗?”
阿秋:“那不废话吗?”
容镜/池白:“……”
阿秋:“其实解除了也没关系啊,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留着陈信祸害其他人?”
池白:“这不是担心他嘴硬不肯开口,查不到东西么?”
阿秋闻言,立马将手里的古籍竖起,怼在两人的面前,并且抬起下巴:“只要你们留着他的命,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让他说出来。”
好像……也有点道理哈。
容镜道:“那尽快行动吧,我觉得你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出意外的话,陈信估计要舍弃戴极了。”
同一时刻,天师联盟雁城分部。
陈信推开办公室的窗户,随手点了根香烟。烟雾缓缓上升,将他平静的脸庞遮挡,没一会儿,烟被掐灭,他转身看向坐在办公桌前呆滞得像个傻子始终不停地在桌面上画圈的男人,眉心微蹙,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真可惜。”他说,“挺好用的傀儡,却因为孟鸣那个蠢货被发现了。”
陈信在指使戴极与孟鸣碰头时已经足够小心了,孟鸣在见到戴极时也冷笑着嘲讽他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藏得太好,因此陈信其实对他们私下里的碰面挺有信心——不被发现。
何况,孟鸣还是洮秭观的主事人之一。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前天刚刚碰上头,后天孟鸣就死了。
最可笑的是,明明是他盯上了容镜一行,想杀了容镜,结果轻而易举就被容镜那方给反杀了。
实在是……丢人现眼。
他沉下眉眼,知道孟鸣已经出事,那么他这边肯定逃不掉,所以只能舍弃了戴极。
给戴极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陈信坐回了椅子上,而戴极则是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笔,并将手里的东西往垃圾桶一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离开丧葬品店的时候,那女生扬起头看了看他的背影,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出口。
要是换成陈信,女生肯定跟他打招呼,毕竟陈叔人特别好,对待他们也不像是对待下属,反倒像是对待家里的小辈。
但人是戴极,戴极太冷淡了。
他那个眼珠子盯着人瞧的时候,她都觉得身上要被冻住了。
十多分钟后。
一道人影出现在丧葬品店的大门口,那人冲女生微微一笑,道:“您好,我找你们管事。”
女生无所察觉,说了句稍等。
几秒钟后,她将人送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推开门,来人抬起眼眸,看向陈信,笑着问:“陈管事?请问戴极去哪儿了?”
另一边的小巷内。
阿秋坐在高墙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慢悠悠晃着腿。
视线内出现戴极的身影时,他翘起唇,笑道:“等到你了。”
第99章
099.
池白在戴极的办公桌前来回转悠。
他的姿态和模样比想象中淡定很多,随手捡起桌上的一叠文件,低头查看。而雁城特殊部门的另外一位员工岑桐则是在跟陈信谈戴极的相关事情。
“你是说,戴极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出门?他刚才出门的时候跟你说了是回家一趟?”
陈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点头:“嗯。”
岑桐和池白对视一眼,后者转身走到门外去打电话。虽然隔着一扇门,但池白的声音还是若有若无地传到了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办公室内。
陈信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耳朵竖起,静静听着池白的吩咐在电话的一头接连响起。
“嗯,戴极疑似回家,让埋伏在他家里的人注意点。”
“我怀疑他应该发现我们在查他了。”
“找警方调监控,他才离开天师联盟分部不久。”
又说了两句,池白才挂断电话,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内。一抬眼眸对上岑桐的眼眸,他耸了耸肩膀,没多说什么,反倒是将视线转到了陈信的身上,随后扯了扯唇,开口询问:“陈管事介意跟我们聊一聊戴极吗?”
陈信像是还没察觉到戴极的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沉吟一会儿,道:“当然不介意,但是在这之前,我能不能问一问戴管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白扬眉。
岑桐则是脸上浮起虚伪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告诉——”
话还没说完,就听池白道:“告诉他也没关系,正好让他想想戴极的身上是不是奇怪的表现。”
岑桐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解释了起来:“我们怀疑戴极和洮秭观的主事人孟鸣有联系。”
“洮秭观?孟鸣?”
“你知道?”池白看向陈信,却见陈信摇了摇头,“但洮秭观的存在是听说过的,前段时间天师联盟内部在开会的时候提到了洮秭观,说是洮秭观的道士为非作歹,而且南陵、将阳山那片的龙脉被毁,估计也和他们逃脱不掉干系。”
说着,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和迟疑,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但戴管事怎么可能和洮秭观有关系?我记得戴管事是青云门的道士,他这些年……”
话说到一半,陈信眉心一皱,脸上的表情也是几经变化。
池白没错过这份变化,眉梢扬得更高:“看来你应该是想起点什么东西来了。戴极这些年真的很正常吗?”
“好像……确实有不正常的地方。”陈信抿了抿唇,看向池白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许多,随后缓缓开了口,“五天前,本来是我跟他去天使联盟总部进行每周汇报的日子,按照规定,我们要在下午两点的时候进行线上汇报,但临近汇报时间,原本好好的戴管事突然说他身体不舒服,要去一趟医院。”
“可是汇报前一阵我看他还好好的。不过他既然说身体不舒服,我作为同事自然也不会冷眼看着,便想着送他去医院,但他拒绝了我,说是汇报重要。我觉得不放心,便叫小刘跟着他,结果小刘——”
嘭。
说到兴头上的时候,陈信好似在耳边听到了爆炸声,那根一直维系着他和戴极的线突然之间崩断。
不好的预感紧随其后灌满全身。
他嘴里的戛然而止,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池白。
池白听着耳麦中传来的阿秋的熟悉声音“戴极这边解决好了”,再对上陈信那双陡然阴沉下来的眼眸,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加深,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开口道:“编啊,怎么不继续编了。你这编故事的能力挺不错的,幼儿园小朋友估计喜欢得不得了呢。”
心中的猜测在池白的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彻底成为事实,陈信面上的表情收敛,眉眼阴骘,看向池白的眼神里满是无数可藏的杀气,他冷声问出了颇为笃定的句子:“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和孟鸣联络的是我,跟我演了这一出戏,是担心我狗急跳墙拿戴极威胁你们。”
“虽然你猜的是挺准的,”池白看着他,表情古怪,“但把自己比喻成狗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
“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花,你能不能顺便告诉我们,你和孟鸣碰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陡然听到这个问题,陈信差点笑出声。
他的嘴角挑起满是嘲讽的笑,看向池白的眼神也宛若在看一个傻子:“年轻人,我承认被你们察觉到戴极不过一个替死鬼算你们厉害,但想要从我嘴里得到这个答案,你觉得可能吗?”
“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们的话,那我们只能采取其他手段了。”池白耸肩,“我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些事而已,你愿意配合,我们大家都省事。不愿意配合,费点事其实也无关紧要的。就是……你选择前者的话,你死的时候应该没那么痛苦。”
威胁?
陈信面上的笑意加深。
随之一块的还有他对池白的嘲讽。
作为天师联盟分部的一员,陈信自然清楚雁城的特殊部门是个什么本事。现在的大部分特殊部门都是年轻人为主,而池白虽然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到底是年轻。
同样的,年轻也就意味着能力远远不够。
陈信一点都不觉得以池白的本事可以留下他,甚至还要让他死得不那么痛苦。
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就看看池副部能不能说到做到了。”话音落下的刹那,陈信的手中凭空出现一张带有浓重血腥味的符纸,嗅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味道,池白的眸光闪了闪,可以完全确定陈信和孟鸣就是一伙的!毕竟,用人血代替朱砂来绘符纸这种事情,也只有洮秭观的人干得出来。
啪。
火苗在空气中爆开,符纸从顶端开始燃烧。
在火光逐渐烧到陈信的指尖时,他看向池白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甚至还隐约带着几分挑衅。
哗啦。
窗外的风吹来,扬起了空中散落的符纸灰烬,而握着符纸的人却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陡然见到这一幕,岑桐瞪大眼睛,惊愕地指着陈信消失的方向,猛吸一口凉气:“池、池副!”
池白用手掏了掏耳朵,将窗户推得更开,下一秒,一道黑影便从窗外被强行扔了进来。
嘭得一声重物落地以后,那重物发出了一道痛呼。
而岑桐也在此刻看清楚了重物的真实面貌。
——这他喵的不就是刚刚莫名其妙不见了的陈信吗?
他怎么从窗外来?
岑桐脑海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而池白面对陈信同样的疑惑,表情颇为嫌弃:“你们洮秭观的逃跑办法能不能稍微更新一下?怎么每次都玩这招?”
陈信表情一抽。
他原本不想跟池白浪费时间。
陈信脑子转得快,大概能猜到按照池白老早就察觉到他有问题的情况来看,池白今儿绝对不会只是带一个岑桐过来。
但没想到,对方的准备工作做得竟然如此充分。
而且还能找到他使用换位符的不倒翁娃娃地点。
他眼眸沉沉,在池白那充满嘲讽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一张符纸,紧随其后的是他身后突然暴露凝聚而成的巨大鬼影。那恶鬼的现身致使整个丧葬品店都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分部的几个年轻人在猝不及防中瞧见这一幕,心中惊愕,脸色纷纷变化。
——竟然是办公室?
就在他们准备锁定目标前往办公室时,容镜敲响了店铺的大门,少年冲他们露出笑容:“里面正在解决一点小问题,几位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
说罢,也没在意几人愈发惊讶的表情,抬步朝着办公室而去。
那女生愣愣盯着少年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这不是容镜吗?”
“容镜?”另外的年轻人心中讶异,“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太清楚……但,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女生的眼睛盯着那扇办公室的大门,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此时此刻在办公室里的人是陈信。
难道陈管事……
疑问占据了脑海,女生很想推门而入看看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但想到方才容镜说的话,她只能抿着唇沉默望着门的方向,面上一声不吭,心底思绪如麻。
另一边,在恶鬼的气息愈发浓郁时,容镜单手将手里的符纸一点点燃尽,随着火焰的消失,那些不停向外扩散的鬼气突然开始一点点回拢,最后被困在了丧葬品店内。
与此同时,司流坐在窗沿,看向那只表情狰狞的恶鬼,摸了下空空的小腹。
自从跟在容镜身后当保镖以后,他已经很少将恶鬼当食物了,吃来吃去还是人类食物最好吃。但不当主食,当零嘴的感觉也不错。
恰好,今天有点嘴馋。
“这只不能吃。”池白一句话敲碎了司流的零嘴念想。
他盯着恶鬼凶悍的长相,勉强从其中找到几分熟悉感。
眉眼的轮廓,鼻型,都与他曾在资料上看到的那张画像有几分相像。
池白的眼底凝聚起的愤怒愈发沉重,他咬着牙,转而冷声怒斥陈信,“你这样的混蛋,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
一看池白的表情,陈信便知道他看出来了。
“看来,虽然他们死得够久了,可你还记得。”陈信抬手抚摸恶鬼的手臂,感受到生人的气息,恶鬼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栗,它怒吼着,强大的鬼气宛若火焰喷射。
陈信笑着说:“我不太记得它原先的名字了,我想想,好像叫高扬,还是当年特殊部门的副部长,是不是?”
特殊部门的副部长,死后被炼化成了恶鬼,如今还在恶人的手里为非作歹,难怪能把池白气成这样。
司流眯了眯眼睛,仔细端详这只恶鬼。
毫无疑问,眼前这只恶鬼的理智已经完全消散,而且看这身形、模样和身上凝聚的浓郁鬼气,吃掉的生人数量只多不少。
这群洮秭观的家伙,还真是无恶不作。
一个行为,既恶心了曾经与他们作对的人,又挑衅了如今的特殊部门和天师联盟。
想到这里,司流当即看向已经推开门走进来的容镜,少年手中的幡旗在光线下闪过金芒,随后金芒化作无数丝线在不知不觉之中织成了囚笼并从高扬的头顶轰然砸下,高扬察觉到身上传来炙热的灼烧感,原本兴奋的表情猛地收起,扭头看向了容镜。
却见少年冲他笑了笑:“前辈,见谅。”
轰!
囚笼开始收缩,一种古怪的挤压感瞬间侵袭高扬的全身,令它抻着脖子开始嘶鸣怒吼。他那长于他人的手臂不信邪地从囚笼中探出去,尖锐长指搭着囚笼中的细密线条想要撕扯,但刚刚触碰,一股被燃烧的恶臭气味便灌满了鼻尖。
见到这一幕的陈信脸色黢黑,毫不犹豫地甩出了几张符纸。
池白一行来得突然,陈信根本没有什么准备。他平时所用的法器都带着洮秭观的气息,那种血腥和恐怖是一般的法器无法比拟的,所以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他向来将这些法器藏得很好。
这也就导致了此时此刻面对容镜一行,他除了饲养的恶鬼和几张符纸之外,没有其他的手段。
对上池白的眼睛,陈信的眼底愈发深沉。
他抿了抿唇,嘴角竟是缓缓扯起了一个笑容,在池白感知到不安的时候,他轻声道:“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永远不会知道戴极和孟鸣见面以后做了什么。”
池白皱眉:“你死了,这事儿戴极会告诉我们。”
“是吗?”陈信嘴角翘起,他一改方才的表情,竟然很悠闲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顺道冲池白抬了抬下巴,“不如问问你那位懂得符咒之术的同伴,看他从戴极的口中问出什么来了。”
巷子里。
戴极的脸色极其苍白,一眼看去几乎没有半点血色。
他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和眉心,细密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耳边更像是有无数道声音在不停地嗡嗡叫,叫得他整个人狼狈得要命。
阿秋将棒棒糖咬得嘎嘣脆,瞅他两眼,看他那双眼睛里满是血丝的模样,赶紧解释:“你这个情况有点严重,被催眠了好多年,就算我解了你身上的咒,后遗症还是很严重的,不过熬过这两天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戴极动了动嘴唇,想说话,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现在的思绪还是浑噩不清的,就像是深潭里交杂错乱的杂草一样。
但他在努力的搞清楚眼下的情况。
这个自称为雁城特殊部门成员的年轻人告诉他,他的身上被下了咒,并且因为这劳什子咒术,他被迫当了洮秭观道士的替死鬼。
甚至……在这几年时间里,为洮秭观做了不少的事情。
但说实话,戴极对洮秭观这三个字实在是陌生,直到阿秋解释了洮秭观的存在和他们做的恶事。于是戴极的脸色便变得更加难看。
按照阿秋的叙述,那他岂不是助纣为虐好几年?
大概是猜到了戴极的表情变化背后蕴含的意思,阿秋连忙解释:“这也不能怪你,人家是有备而来的嘛。而且事情到了现在,也不是不能挽回,只要你记起来你帮陈信干了什么事就好了。就譬如,你前段时间和孟鸣见面,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还记得起来吗?”
孟鸣?
这名字乍一落入耳中,好似确实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再让戴极思考,却愣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阿秋:“……”坏了。
他立马给池白打电话,说得第一句话就是:“一定要留陈信那王八羔子一条活口。”
这洮秭观的人,从上到下,到奸细卧底,全都不是好东西。这个陈信尤其!
池白接到阿秋的电话以后脸色就不太好看,陈信一看便猜到了原因,他闷闷笑出声:“看来,确实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剩余的符纸变换成了一柄匕首。
漆黑的匕首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锋芒,陈信将刀尖抵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一串血珠便倏地一下冒了出来。他无视了手臂上传来的细微疼痛,用力嗅着空气里夹杂着的血腥味,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看上去,这匕首足够锋利,应该也能在一瞬间割断我的脖——”
话未说完,一阵巨痛瞬间席卷了陈信全身。
他愣愣地低下脑袋,只见那只本拿着匕首的右手此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而手腕被切断的横截面疯狂飙血,那血跟水管里的水似的,在这短暂的几秒种内,直冲陈信的脸。
司流手一抬,那掉在地上的匕首飞入他的掌心,他撇了撇嘴嗤了一声:“什么玩意,你杀人的速度还能有我快?”
第100章
100.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既吓到了当事人陈信,也将池白一行给惊了一下。
池白看看陈信那疯狂飙血的手腕,再看看司流一脸冷静淡定甚至还面带不屑的表情,嘴角狠狠一抽。
淦。
这种时候,果然还得心狠手辣的前辈来。
不然换成他,还真被陈信给唬过去了。
陈信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煞白,他的眼神里满是对司流这番行为的不可置信。嘴里想怒骂,但手腕上的疼痛足够叫他疼得昏死过去,陈信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的左手垂落到身侧,用力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这点疼痛勉强将他混乱迷糊的思绪给拽回来一点,他的视线透过从额角掉落的冷汗看出去,很快在手边看到了一支笔。当即,他毫无犹豫地屏蔽了身上所有的痛觉,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并且握住了笔。
然而下一秒,本来已经到司流手中的匕首却宛若一道流光,咻一下飞出去直中陈信的身后。
本就被斩断了手,如今又被插了一刀,陈信额角的冷汗哗啦啦的淌下来,浑身的力气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那只钢笔从他的手中跌落,又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但伴随其后的是他沉重的身体也跟着哐当倒在了地上。
池白:“……”
岑桐:“……”
容镜:“……”
面对三人的沉默无言,司流表现得相当淡定:“放心,看位置了,没扎到心脏,救一救还能活。”
岑桐上前将已经彻底晕死过去的陈信翻了个身,手指探在对方的鼻下,呼吸虽然微弱,但起码是有的。这也就证明,人确实没死,救一救确实能活。
于是,他看向司流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他在特殊部门的时候早就听说容镜的身边有一位厉害的前辈了,但一般情况下跟着池白去处理事情的都是阿秋,岑桐想见一见这位前辈也没机会,没想到今天见到了,还亲眼见识到了这位前辈的能力。
别太猛了!
……
陈信被送往了医院,跟着一块去的还有池白、司流和阿秋。
司流去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陈信还有点其他手段,司流在那儿也能兜底。至于阿秋,他得趁着陈信昏迷,赶紧给他下咒,将他所知道的对特殊部门有利的秘密,全部挖出来。
而容镜则是回到了云江湾。
他望着手里的黑金幡旗,寻思着下次见到逢汜师叔或者太虚爷爷他们,要记得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变成恶鬼的鬼恢复原样。
至少,他们得干干净净地离开。
时间一晃,转眼已经是傍晚。容镜趴在床上拿出手机问谢长时什么时候回家,收到信息的谢长时看了眼正坐在他对面说话的陆云霁,低头回复:正在听单身狗汪汪叫。
陆云霁没错过谢长时那显眼的一个眼神,嘴里的话突然卡壳,他眯起眼睛,表情有几分严肃地盯着他,问:“你跟小尾巴说我坏话呢?”
跟谢长时共事那么久,陆云霁再清楚不过这种时候能给谢长时发信息,还能得他回复的,除了容镜以外不做第二人选。
而刚刚那个眼神,显然不怀好意。
陆云霁这般想着,出其不意起身探头,然后看到了单身狗汪汪叫六个字。
陆云霁:“你现在有对象了你是真了不起啊。”
以前不也是只汪汪叫的单身狗吗?
好不容易才脱单,也不知道在得意个啥!
看出陆云霁内心想法的谢长时扯了扯唇:“确实挺了不起的。”
陆云霁:“……”
他弯腰将桌上的文件尽数收起来,冲谢长时翻白眼:“得了,陛下您先去潇洒吧,奴才再当一会牛马。”
陛下听到这话,相当不客气,拎起椅子上挂着的西装外套便转身走了。走前还贴心的扔下一句“牛马也要记得休息”,随后一脚踏进了电梯。
宋清从秘书室走出来,恰好瞧见他家副总用一种充满‘嫉恨’的眼神望着他家老板,他抱着文件宛若阿飘挪到陆云霁的身后,小声说:“陆副总,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坚定地站在谢总身后。”
陆云霁:“……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但我确实没想着干掉谢长时上位。”
宋清:“那您这是?”
陆云霁:“来自单身牛马的怨恨罢了。”
宋清:“……”
他抬了抬眼镜,问陆云霁:“牛马今晚喝酒吗?听说乐晋那边新开了一家酒吧。”
……
谢长时回到云江湾后又带着容镜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买食材,容镜说今晚想吃火锅,按照谢长时的计划,他打算直接买了食材回家,但有只小僵尸非要跟着一块去购物。
走在超市的零食货架之中,谢长时拎着他的卫衣帽子,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买食材?”
容镜抬手便将三个口味的薯片全部扫落到小推车内,冲谢长时无辜地眨眼:“这不是食材吗?我肚子饿的时候也可以吃。”
但容镜也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又扫落了一栏零食以后,主动拉着谢长时去了蔬菜区。
他和谢长时都没什么遮掩,两张同样出色的脸在眼下这个环境内显得格外吸睛。从四面八方各处来的目光停留在两人身上,还有掏出手机悄摸摸拍照的。
容镜摸了摸自己的脸,拉着谢长时加快了步伐。然而路过某个货架的时候,谢长时却蓦地停下了步伐。没有察觉的容镜被反作用力拉扯撞入了他的怀里,抬起一张懵懵的脸问:“怎么啦?还要买什么吗?”
谢长时的视线扫过货架,点了下头。
见状,容镜便乖乖站直,一边往谢长时眼神停留的货架走过去,一边问:“你要买什么——”
话未说完,视线和身体便同时僵住了。
谢长时长眸扫过少年僵硬的表情,敛下眼眸低低笑了一声。继而将人拢入怀中,修长白皙的食指划过上方的包装盒,俯身在容镜的耳边问:“宝贝,有喜欢的味道吗?”
容镜的脸开始冒烟。
偏偏谢长时似毫无察觉,长指一拨,一盒水蜜桃味的润滑剂掉进小推车内,他看着水蜜桃卡在小角落里,又问:“其他的还想要什么?”
容镜:“……”
少年咬牙切齿,后退一步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脚背上:“什么都不想要!”
本来超市里认出他俩的人就多,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谢长时竟然还跑过来挑这玩意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床上生活吗!
看着容镜羞红了的脸,谢长时颇有几分遗憾:“实在不想也没关系,大不了浪费点时间做前……”
后一个字从谢长时嘴里冒出来时,容镜的手啪一下按在了他的嘴上。
容镜扬起一张乖巧的脸,眼神却跟要吃人的恶鬼差不多,他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水蜜桃就很好。”
“那就拿两盒水蜜桃。”
但话是这么说,等到了结账的时候,小推车里远远不止两盒水蜜桃。
看着见过大世面的收银员表情淡定的扫码,容镜人都麻了。
他想,他以后绝对不要跟谢长时一块逛超市了。
等谢长时拎着两口袋的食材、零食和润滑剂回到车内,容镜还有点被逗弄了的小脾气,但这点脾气随着谢长时半道下车给他买了份糖炒栗子以后,瞬间化为乌有。
值得一提的是,谢总排队买糖炒栗子的时候还被旁边同样排队的小姑娘认出来了。但俩小姑娘没敢打招呼,只悄咪咪地故意谈起容镜,谢长时听她们俩说容镜,唇边笑意没散。
他垂眸给容镜发信息:容大师堪比大明星,买糖炒栗子都能遇到你的小迷妹。
迈巴赫就停在前方的车位上,容镜闻言下意识降下车窗探出了脑袋,一眼看到了看过来的谢长时,再看旁边两个状似没认出来谢长时,实则眼神都在谢长时身上的小姑娘,回复消息:那谢总要不要请我的小迷妹吃糖炒栗子?
谢长时笑了笑:都听容大师的。
于是,等两个小姑娘付款的时候就被老板告知:“刚才那个帅哥帮你们把钱付了。”
两个小姑娘:“?!”
我去!
两人同时扭头去看谢长时的背影,但只看到男人弯腰进入车内,而副驾驶座降下的车窗缝隙里,侧脸漂亮精致的少年与他说着话。
容镜在调侃谢长时:“现在她们肯定也是谢总的小迷妹了。”
谢长时捏了捏他的脸蛋,笑了一声:“沾了容大师的光。”
等回到云江湾,谢长时便拎着食材去了厨房,容镜自己闲着也没什么事儿做,便主动提出帮忙。谢长时将手里的蔬菜递给他,一边告诉他如何处理,一边问:“天师联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容镜一边帮他打下手洗菜,一边回答:“奸细找到了,不过被司流前辈砍掉了手,又捅了一刀,现在在医院里治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很多事情只有从他嘴里撬才能橇出点秘密来。”
容镜的这话刚刚落下,放在一侧的手机便响起了来电铃声。
他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说池白,池白到。”
谢长时见他两只手都是湿的,主动上前替他接通了电话,池白的嗓音也从中钻了出来:“陈信醒了,阿秋把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出来了。”
容镜的重点一秒歪:“什么是不该问的?”
池白的回答也跟着歪:“陈信前阵子去男科医院看阳.痿?”
容镜:“……”
少年的脸上落下几道黑线,嘴角抽了抽:“确实不该问。”
他不该问。
下意识摸了下鼻子,微冷的水珠滴在鼻尖上,容镜一扭头将脸埋入谢长时的怀里,用对方的衬衫将鼻尖的这点水渍蹭干净,随后满意后退两步,对池白道:“你说说该问的那些。”
没错过容镜那点小动作的谢长时心底好笑,捏了下他的鼻尖。
另一头,池白也已经开口:“这一次孟鸣来到雁城和陈信碰面,是为了交给陈信一座‘神像’。”
神像?
陡然听到这两个字,容镜的脑海中瞬间便冒出了那个丑陋的令人作呕的法像。
他皱了皱眉:“这座神像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当然。”池白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他看着刚刚记录下来的信息,连眉梢都低垂下来,“听陈信说,洮秭观内部有许多这样的神像,他们日日以生人的鲜血浇灌,祈祷神明降临。”
“哈?”
“你先别惊讶,这个说法是洮秭观忽悠外门弟子的。或许你还记得洮秭观的传闻,他们的建观老祖宗如今已经两百多岁了,所谓的神明降临指的就是他们老祖宗。”
容镜眨了下眼睛,停顿了几秒,分析说:“听你的意思,神明降临就是以神像为媒介进行施法而已?”
“对。”池白应了一声,“但这个神像的样子是以他们老祖宗为原型的。”
容镜:“……他们老祖宗长这么丑?!”
池白心道容镜这反应真不愧是个颜控,随后解释:“都活了两百年多年还没死,难免用点奇奇怪怪的恶心法子,能保持人形就不错了。”
容镜心道那他们家太虚爷爷活得比那老祖宗还长。
但实话实说,他们家太虚爷爷受祖师爷眷顾,确实不是洮秭观老祖宗能相提并论的。
“按照陈信的说法,他们将神像放到了龙脉之下的各个角落污染、破坏龙脉。”池白摸了摸下巴,继续说,“具体数量的话,陈信不清楚,但按照你们玄天观的道士们修复龙脉的速度,起码得千把个吧。”
容镜:“……”
龙脉修复长达数年,其实不止是因为污染和毁坏的速度,而是因为修复的困难。
池白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夸张了一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千把个的话,大几百肯定有吧。”
容镜垂下眼眸没吭声,但他心底基本是赞成池白的说法的。沉默间,池白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我们从孟鸣的口中得到了凌霄老道的下落,段云双那边已经带人赶过去了,不出意外的话,能将凌霄老道也拿下。”
洮秭观的五主,如今已经死了贲齐和孟鸣二人,凌霄老道如今正在被追捕中,那么还剩下两个。
“有问剩下两位主事人是什么身份吗?”
“你问到点子上了。”池白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大白牙,“陈信给出的回答是这两位主事人常年在外行走,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洮秭观了。而且……”
池白神神秘秘地拖长声音,容镜吧嗒掰段一根芹菜,好奇极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而且什么?”
“我刚刚说过那些以洮秭观老祖宗为原型的神像必须日日以鲜血浇灌,而且老祖宗人不人鬼不鬼的,陈信说,他私下里怀疑那两位主事人已经死了,而且他们的死是老祖宗造成的。”
大概意思就是觉得老祖宗拿他们来献祭,提升自己的能力了。
这么狠?
但想到那位洮秭观老祖宗的恶心长相,容镜又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陈信这猜测应当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吗?有没有什么迹象表明这一点?”容镜被洮秭观的这些秘密吸引得连手上的动作都下意识忽视了,“如果有的话,陈信都能猜的出来的事情,凌霄老道、孟鸣他们难道猜不出来?”
而且看样子孟鸣和陈信的关系应该挺好的。
“你这脑子转的是真快啊。”池白感慨一声,“那两个主事人都是在见过老祖宗以后消失不见,没有踪影,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的。孟鸣和贲齐、凌霄心里肯定也有数,只是他们面对的是他们的老祖宗,有反抗手段吗?显然没有。”
但没有归没有,他们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傻子。
这些年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在洮秭观留过夜,甚至于他们都不怎么回洮秭观,生怕一回洮秭观就再也离开不了了。
“不过也没事,反正不回洮秭观也已经死了两个了,第三个马上就来。”
听到这话,容镜没忍住笑了一声,调侃了一句:“这么有信心?”
“当然!毕竟这次跟段云双一块去找凌霄老道的是青云门那位和玉长老。”虽然和玉长老更擅长夜观天象,但这些前辈都藏着本事,和凌霄老道对上来,估计也不会差。
接下去的二十分钟,池白将所有从陈信口中得到的消息都告知了容镜。结束通话以后,谢长时已经准备好了火锅,底料炒香,他将配料拿到餐厅,对容镜道:“洗洗手,该放下心思吃饭了。”
容镜乖乖地应一声。
来到餐厅,闻着火锅的香味,容镜猛吸了一口。
他夹起牛肉,一边吃一边夸谢长时手艺好,牛肉是经过腌制的,裹着火锅的辣汤,简直能把容镜的舌头给鲜掉。他双眼晶亮地看向谢长时,怂恿他:“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喊逢汜师叔来家里吃火锅,怎么样?”
“当然可以。”
谢长时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讨好小僵尸家里人的机会。
他体贴地问:“逢汜师叔吃得了辣吗?”
容镜想了想:“给他搞个清汤锅就好啦,以前其他下过山的师叔总是会在我耳边说火锅多好吃,让我跟逢汜师叔或者太虚爷爷哭,哭着喊我要吃火锅。”
虽说都是他的长辈,但这些长辈显然没有个长辈的样子,全都不怀好意,就等着他求来吃火锅的机会,跟他一块下山。
可惜逢汜眼神一扫,其他的师叔们都跟夹住尾巴的狗一样,吭都不敢多吭一声。
一个个还改口对他说:“小镜子,刚跟你开玩笑的,其实火锅最难吃了!”
“就是就是,你逢汜师叔之前都被毒晕过去了!”
“……毒晕?”谢长时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好奇。
容镜哦了一声,实话实说:“是被辣晕了。”
谢长时:“……”
他礼貌发问:“你的那些师叔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