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是年腊月, 北方野草渐枯,关河凋敝,正是远道征伐之时。
霍去病和李来亨登坛祭天, 俱陈旌霓,克期先兵,于高台上拉弓开弦, 一连三箭, 皆中悬吊在远处的蒙元大将伯颜的盔甲上,无一虚发。
“打入大名府, 在那里迎接新年!”
士兵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铁马银霜,旗帜锐卷, 端的是气势斐然,犹如雪亮的电光,壁立千仞般轰然击碎了天际。
众将士夜间行兵,行踪飘逸,数日后即乘船出海, 一片甲光摧肝胆, 连营成阵,剑魂激烈, 一路星夜兼程地避开数处雄关险道, 直入渤海,杀到了大名府前。
“之前做梦都没想过打仗还能这么打”,小老虎爬到桅杆之上,望着远方的风猎猎吹动船帆, 斜阳远送归雁, “大名府守将王超见了我们兵临城下, 一定很惊喜。”
霍去病对着昔日最后一缕余晖,擦拭着自己的剑锋,寒芒在他眉间映作凌厉垂虹,遥遏流云,一边扬眉道:“我只希望君实快点来跟我们汇合,赶紧过来吧。”
“你这么期待干什么”,小老虎惊奇道,“看来你和他的关系真的很好。”
“当然了,不过还有一点”,霍去病眨眨眼,转头见卫青在远处清点军械,立刻压低声音告诉小伙伴,“我要送给舅舅的小画本还在君实那里。”
上一回,他给卫青准备礼物,陆秀夫见他一直苦恼,就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制作一本小画本每天记录自己生活,到时候他和舅舅一起观看,不就相当于一起渡过了这段时光嘛。
但他觉得自己画得有点丑,每次都是艰难地制作好了草图,然后交给陆秀夫添笔润色一番,所以小画本一直到今天都没拿回来。
小老虎闻言有点羡慕:“我也想做一本回去送给陛下。”
霍去病表示小伙伴不用担心,这事包在我身上:“那等君实来了,我帮你问问他。”
于是,当众将士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自渤海登岸,随后来到约定好的会师地点等待汇合的时候,卫青就看见这两个小朋友伸长脖子,目光湛湛,盯着山那头一动不动,神色一片望眼欲穿。
卫青:???
等得知原委,他深感啼笑皆非,抬手拍了拍两人:“收敛一点,被张王知道你们这么惦记陆君实,小心他翻脸无情。”
霍去病一阵不服气,心想,张世杰从前跟没长嘴一样,整日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能留下陆秀夫当军师,一步步走到今天,全靠他明里暗里相帮。
就算不请他吃饭,也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接下来打仗还得继续仰仗他呢!
霍去病本以为,攻打大名府这样的京畿重地,城峻壁森,万象庄严,肯定会迎来一场颇费心力的苦战。
卫青的估计虽然比他更乐观些,毕竟守军仅剩两万,猛攻一阵定会陷落,但也未曾料到最后的结局……居然是兵不血刃,轻松拿下。
大名府达成特殊成就:无伤而降。
指未出现任何一个人员伤亡,直接就投降了。
……
陆秀夫一路行来,皆拿缴获的元廷官印伪传战报,传知四方,一切平安无事,直到进入了邯郸境内才有意泄露消息。
大名府守将是蒙古宗室忻都大王,刚接收到告急战报,准备派出援军,就发现敌军已然浩浩荡荡兵临城下。又听闻张世杰亲至,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卷回城中,紧闭城门不敢应战。
打是不敢打,小动作却做了不少。
一会儿仗着天寒地冻,在城头泼满了水凝结成冰,让本方难以攀缘,登城进攻,一会儿又是偷偷摸摸投几个火弹,杀伤力为零,但侮辱性极强。
也算是消极防御的一个典型代表了。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进一步瓦解城内守军的斗志,陆秀夫给忻都大王送了一封信。
大名府毕竟是他给张世杰选定的未来登基建元之后的陪都,最好是不费一兵一卒陷落,尽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损伤。
忻都大王见信惨然色变,两股战战,冷汗涔涔,许久方止。
第二日一早就打开城门,带着一众官员拜于道边,恭恭敬敬地献上了剑符印信,请求投诚。
“识时务者为俊杰,臣愿为张王效力,倒戈卸甲,驱策中原,定叫忽必烈狗贼以命来偿。”
进城之后,陆秀夫前去安抚百姓,完成各项交接,忙碌许久,就没个停歇时。
霍去病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截住他,好奇地问:“你在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陆秀夫微笑道:“无非也就是陈明利弊一番,告诉他如果不降,会死得很难看。”
“如此之简单?”霍去病满脸惊讶,“我不信,君实你每走一步都要算一百步,肯定之前就做好了周全的筹谋。快说快说,你究竟是怎么坑人的,快告诉我吧。”
陆秀夫唇角微弯,眸中漾开一点明净如霁月流岚般的笑意:“去病这么理解倒也没错,说来这事还得多谢谢你。”
之前,霍去病为了避免发生自家人打自家人的事情,给他传信,将三十位参赛者的信息尽数告知,只是略去了副本参赛一事,声称都是他拉来的帮手。
陆秀夫立即与众人接洽,尽皆纳为己用,恰如其分地放入了定鼎江山的计划宏图中,四处布局落子。
他以江山为弈,独立在千秋山河中翻云覆雨,伶仃指节轻轻一叩,犹胜过金戈铁马厮杀的十万雄兵。
如此多的武庙参赛者,看似将星云集,阵容璀璨,谁手底下没个大胜灭国的战绩,仿佛就算一路横推也能把蒙元推平了,但真正组合在一起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绝大多数名将的战斗风格根本不相容。
譬如,白衣兵仙陈庆之这种擅长水路进攻、小股突破的将领,和苏定方这种善用山峰地形、弓刀一致对外、步兵出奇制胜的将领,那明显就不是一路人。
更别提还有桓温这种打架不行,政治操作最强,喜欢虚张声势的耀武扬威型名将,以及韦孝宽这种别的不行,但是最擅长苟,从头苟到尾,逃跑第一名,一边跑还要一边恶心一下敌手的名将。
这群人一起干活……光想想就是噩梦啊,会整天大打出手,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吧。
好在陆秀夫特别擅长这个,处理得妥帖备至。
一路行来,堪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将每个人都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得到了最大功效的发挥作用。
有在北方草原平川,渡过金山河,直接率领骑兵和蒙元铁骑硬碰硬,展开激烈角逐的,比如苏定方。
有自水路北上,偷偷摸摸绕到大后方渗透,来一波神兵天降的,比如陈庆之。
有在宾州等蛮荒之地平定内乱,和当地土司少数民族交涉,去除割据政权,镇压全境的,比如狄青。
还有留在江南水乡安抚百姓,努力发展一下民生教育,充实仓廪,劝务农桑,修缮宫室的,比如陈蒨。
反正每个人都散落在国境各处,被安排到了最合适的任务,一块块拼图合起,便从支离破碎的版图变成了完整的万里江山。
众人看见安排都惊呆了,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天呐,陆君实就是我们的再世知己吧,他怎么这么懂我们,怎么会知道我正打算去这样做?
还等什么,赶紧冲鸭!
陆秀夫彻底预判了名将们的预判,这波不知高出了多少,直接站在了大气层。
正是因他的谋划,义军才能如此势如破竹,以一种狂扫落叶的速度平定诸城镇,很快打过了黄河,径趋京师,古来夺取天下未见有如此神速者。
众人几番合作下来,最大的感觉就是,给小陆相公打工真是太愉快了。
他怎么能如此之好,温柔亲近,如沐春风,都还没表达什么他就已经猜出了我们的需求,并且采取了行动。
诸如粮草运输、辎重支援,不同部之间的彼此策应和配合,等等诸事,都安排得妥妥的,完全不拥有任何后顾之忧。
感觉还能再战一百年!
而且小陆相公还是个全才,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擅长的,居中筹措,掌控全局,内统公卿一应事务,德施仁政镇静城邑,外平叛乱周济军需,出谋划策击敌制胜——简直就是个完美的人好吧!
江南百姓,民夫士女,六军将士,黎庶高门,无有不叹服者。
这也让本来摇摆不定、甚至有自立倾向的一部分参赛者,譬如桓温和陈文帝陈蒨,最终都倒向了张世杰阵营。
他们觉得有陆秀夫在,天下的最终归属已经很明显了,此时不站队,更待何时啊?
进来参赛的各位都经过擂台赛的激烈选拔,皆非庸才,深知这种江山鼎革、改朝换代之事,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各自为战,陷入了无谓的内斗消耗之中。
譬如某南明。
三帝一王打生打死,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本就薄弱的兵力尽数折损于内讧,最后硬生生打成了“双龙逝,一鸿灭”,清军一来就输得惨不忍睹。
万朝谁人听了不说一句老六,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引以为戒。
众人为了提高任务完成度,必须完成一统天下,假如各自分属不同阵营的话,只会大大减缓这个进程,让最终分数十分难看。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
陈蒨等人之前之所以在沉吟,未曾落子,就是觉得张世杰虽然武力值够了,但因为出身太低,庙堂历练和为政经验还差太多,未必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古来能有几个帝王从最微末之中崛起,最后真正成为了一代圣天子的?
也就是宋祖刘裕,还有明太祖吧。
陈蒨自己也是当帝王的,也算得上治世明君,知道其中难度之剧如同登天,始终就在踌躇。直到观察了这么久陆秀夫的表现,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投靠。
这波稳赢,必须赶紧上车!
桓温比他倒戈得更快,论打仗他都打不过张世杰,一开始就没了争雄之心,迅速站在了张王的旗帜之下。
就这样,所有参赛者都被陆秀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连苻坚版本的太子真金也不例外。
忽必烈做梦也没有想到,平北政权最深的内应,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
经过之前的努力,蒙元帝国现在虽然还剩偌大的版图,远大于己方,却已经是被插了无数钉子四处隔断。
关中、河北、京畿、漠北等地的各方蒙元大将全部都被孤立,只能各自为战,而无法形成同气连枝的呼应之势。
加上忽必烈为了提防官军作乱,又搞了一套让大军分屯江河南北,遇征伐则遣之的操作,队伍七零八落,这就给了本方逐个击破的机会。
陆秀夫让李庭芝自淮南大野泽出师郓城,因此,张世杰在平定汴州之后,才得以迅速腾出手来大名府会师。
陈蒨将百姓护送南下,需要回建康城筹谋粮饷,完成通过大运河切入临沂段的粮食运输,文天祥正在那里攻打山东东西道宣府。
严格来说,他这一路过江北取山东青州的虽然人数占优,兼之身负扼守黄河要冲,把控全局战线的重任,但并非真正主力,于谦从沂州北上进攻济宁的那一路才是。
于谦表面上是从东平路、东昌路沿途厮杀过去,一路惊心动魄,杀机四伏。
然而,在这个倒流时空的元末,他作为故明救时宰相,在朝野郡邑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大捷数场后,山川震荡,所到之处众多元朝平章、兵马元帅等无不归心,望风而降。
数十日内,连下寿光等二十余县,一面抚恤居民,概定勿犯,由是山东遂定。
元军大将来阿八赤阵亡,镇南王、忽必烈第九子脱欢因畏葸胆怯,不战而逃,弃城仓惶离蹿。其人魂不守舍地回归大都后,被暴怒的忽必烈当庭仗杀,死相极为惨烈,血肉横飞,在庙堂上洒得到处都是。
禁宫喋血的刺激景象,确实有效震慑住了一批心怀异动的蒙元贵族,暂时不敢动弹,但也在众人心中埋下了更深的种子。
以忽必烈之刻薄寡恩,行事做绝毫无底线,亲信如阿合马、血缘如亲子尚且难以幸免,何况是我们?
如今风雨飘摇,眼看大元这艘破船就要沉了,何苦绑在这条船上玉石俱焚?
一时间,前来接洽陆秀夫的各方势力多了数十倍,皆是在争先恐后准备卖国,将一个政权卖与下一家,争取来个好价钱的。
此刻,陆秀夫微笑着告诉霍去病:“忻都的父祖蒙元亲王都给我写了信,我模仿他们的字迹写了一封劝降家书。”
霍去病恍然大悟:“然后你就诈了忻都一把,他果然降了。可是,忻都等会联系家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么”,陆秀夫的神色十分平静,云淡风轻地说,“大名府已陷,他全家万难辞咎,不能见容于忽必烈,只能将错就错,继续为我们奔走驱策。若不能为旧朝死节之士,就只能当新朝冲锋之刃。”
“忻都全家都在上都哈拉和林,苏定方将军一支孤军,又值天寒地冻,粮草难以为继,正好让忻都全家做个内应,以便让苏将军速战速决。”
忻都的父祖虽然有意投诚,言辞却十分傲慢,行文之间俨然对张世杰这个堕民出身的领袖万分鄙夷,洋溢着一种“本王肯降尊纡贵搭理你,是尔等荣幸”的狂妄,更是把条件开到了天上去。
陆秀夫见他们如此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就随手坑了一把。
现在忻都全家都在胆战心惊,生怕忽必烈的处死令不知什么时候传过来,又想着这段时间朝堂上的血流成河,一咬牙,只能倒戈加入张王阵营,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们简直是欲哭无泪!
先前大名府攥在手中,投诚还能摆姿态、谈条件,现在就算打白工人家也不一定肯收,别提有多惨了!
他们作为哈拉和林城探马赤军的一支首领,疯狂向新朝展现着自己的诚意,虽然不足以直接开城迎敌,却是暗中搞了无数小动作,帮助苏定方赶紧打进来。
陆秀夫语气沉静,立在萧瑟的天风深处说:“依照苏将军的能力,新年之后过不了几日,上都陷落的战报便会送到。”
霍去病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得不佩服他对人心的把控实在是妙到毫巅。
此刻,一名毛绒绒的小老虎举着提示牌从旁边路过。
霍去病扫了一眼,连忙道:“对了,君实,我的小画本呢,这是我的新朋友李来亨,他也想要小画本。”
“临国公好”,陆秀夫轻笑着一拱手,腕底流动着一线天光落晖,晶莹如玉,“久仰了。”
小老虎无比高兴地看着他,美滋滋地转了一个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久仰」呢。
“谢谢君实!”
小老虎使劲眨了眨眼,疯狂暗示,希望陆秀夫可以夸夸他。现在可是开着视频的,要让陛下和晋王也听一听,他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人。
陆秀夫见他脑袋上有一簇呆毛迎风招展,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就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帮他按了回去。
小老虎一下子瞪大眼,好温柔啊,是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满脸期待地望着陆秀夫说:“军师大人,丞相,再来几下吧。”
陆秀夫颇觉好笑,见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便伸出手,指尖清透微凉,优待一点关河霜雪、寒星寥落的寒意。
小老虎立刻凑过来,在他掌心毛绒绒地一通乱蹭,头发都飞起来了,看起来是真的很快乐。
霍去病一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自家舅舅,大声说:“舅舅,我——也——要!”
卫青:啊这,这是什么小孩子之间奇奇怪怪的好胜心。
他把自家外甥拎过来,直接拆开头发,绑了两个小啾啾,而后拿出一面铜镜照给霍去病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直接一步到位,开心吗?”
霍去病:喵喵喵?
卫青拿出小画本,当场给他记了上去,这么美的画面不能他一个人独享,必须回去装裱起来。
……
新年佳节,伴随着漫天风雪,悄然来到了大名府。
虽然此地新近陷落,但毕竟是和平交接,未出现太多损伤和波澜,故而此刻城中气氛尚好,处处张灯结彩,喜迎新春。
霍去病的热情也特别高,舅舅就在这里和他一起过年,别的亲友虽然不在,但也可以通过视频交流。
而且元末年间的美食可比大汉先进多了,满满一桌都是他和舅舅的,那头的众人只能干看着满腔羡慕,简直再爽不过了。
卫青给两个小朋友都塞了新年红包,小老虎没想到自己也有,顿时眉开眼笑,跳起来就使劲抱了他一下:“多谢长平侯!你就是这世上我第三最最最喜欢的长辈!”
卫青有点意外他居然还给长辈排了号,挑眉问道:“那前二位是?”
“自然是陛下和晋王了”,小老虎满脸都写着快乐,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抱着大红包跑进室内,兴冲冲地问镜头那边的家人们,“你们是不是有新年礼物要送我呀!”
郑成功:?
副本里是新年,大明又不是,好端端的谁能想到要准备礼物。
“有的吧”,他单手支颐,不动声色地说。
小老虎高高兴兴地问:“是什么是什么,陛下快告诉我。”
郑成功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你不妨猜猜看。”
“哦”,小老虎可乖了,陛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满怀期待地猜测道,“难道是一只浑身都是雪白的长毛小猫咪?还是新的宝石剑饰,或者一张「今日懈怠不用学习不用练兵」的卡券?又或者是……”
他一边说,郑成功一边示意镜头外的宫人提笔记录,迅速安排下去。
等李来亨滔滔不绝地说完一长串,最容易搞到的卡券已经制作好了,郑成功拿起玉玺,啪地在上面一盖,朱色明艳若流火:“在这里了,其他等你回来再给你,都有都有。”
哇,小老虎感动极了,觉得自己现在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崽。
甚至有点想掉眼泪. jpg
一定是因为今天气氛太温暖美好了,他使劲抹了把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会还要参加新年宴会呢。
虽然他们现在依然处在行军路途中,但毕竟进了城池驻扎,算得上暂时稳定下来,故而此次宴会算得上小小地隆重了一把。
陆秀夫不管在哪一个时空,对宴会毫不热衷的属性都没改变,到一个偏僻角落随意吃了几块点心,就悄然离开了。
常言道,真正关心你的人会始终关注着你,将你放在第一位,张世杰虽然在人潮簇拥的最高处,众人追捧,但目光总是追随着他,见他离去,很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告辞离开。
反正这是军中宴会,没那么多礼节要讲,众将士也只是微微一愕,很快就重又投入了新一轮觥筹交错中。
没了上司在这里,不是更方便放飞自我吗. jpg
小陆相公及时把他带走,真是大好人呐。
“继续嗨起来!”
小老虎面对张世杰一直有点发怵,觉得他的气质太冷肃了,让人望而心中凛然。
这时一见人走了,立刻跳到了桌子上面,手持酒杯,作纵声高歌状,一边将满脸都写着抗拒的霍去病给拖了上来:“现在我们要给大家带来一曲双人合唱!”
霍去病抗议无效,被迫加入了鬼吼鬼叫的行列。
诸天万朝的不少观众还期待了一番,结果歌声一出来,顿时都觉得自己仿佛耳朵都聋了,旁人唱歌只是五音不全,但他们唱歌却要人命,堪称见血封喉。
只有新皇帝王莽面露赞赏之色,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弹琴高唱的那一曲《套马的汉子》。
和这二人合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实乃人间绝品。
真绝. 品,听了就会想要自绝的那种。
霍去病越唱越是渐入佳境,小老虎听了赞叹不已,直接将舞台全部让给了他。
卫青倾听半晌,终于就连他的滤镜如此深厚都无法坚持下去,忍无可忍地捂住了耳朵。
自己应该把红包要回来当作精神损失费!
反观小老虎还是一脸沉醉,时不时还踩着并不存在的节拍频频鼓掌,甚至竖起了大拇指。
霍去病得到鼓励,愈发神采飞扬,甚至给《秋风辞》都拿出来唱了一遍,主打一个秋风肃杀毫不留情,每一个音节都宛如刀锋般直逼咽喉。
镜头那边的汉武帝,感觉以后已经无法再直视自己的诗词作品了。
卫青也只能感叹,这两个孩子能成为小伙伴,果然是有点意气相投之处的吧。
……
另一边。
张世杰出来的时候,见腊月霜风怒号,天地间皆作一片暗色,唯有城上隐隐的灯火曳动流光。
满城人家,檐下都有灯笼在漂泊闪烁,明明灭灭,这点万家光辉分明是璀璨的,但融入了整个天穹的大背景下,反而更显得寥落寂静,苍茫万古。
陆秀夫素衣如雪,静坐在丹霄楼上一片微茫的光辉异彩中,襟袖飘拂,仿佛浸满了流水的微凉月光。
张世杰走上楼,愈往上愈觉得此地寒风凛冽,倚在阑干前更是冰冷彻骨,不禁皱眉,握住了他冷如霜雪的指尖,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么冷的地方。”
陆秀夫顺势拉他坐下,一边淡淡说:“看一看月照万古,满天星河。”
张世杰望着楼外如墨染的一色深灰长夜,又侧眸看看他,陷入了沉默。
“世杰莫这样望着我,等下就会出来的”,陆秀夫眉眼微弯,温和的声音如流水一样在夜色中蔓延开来,“雪后初晴,星空总是分外清澈,星星和明月都会有的。”
张世杰轻声说,“好”,没有再多问,抬手给他加上了围巾和披风,决定待在这里陪他一起等。
“现在这个时候,文山应当已经拿下益都了”,陆秀夫语气清缓,带着一丝散漫地发散开去,“说来也是神奇,于忠肃公在另一个世界居然是文山的弟子。三千世界三千景,浮生茫茫若梦,也不知到了他生,你我又是什么样子,是否相识。”
“会的”,张世杰立刻道,凝视着他的眼眸,“无论在哪一处时空,我都一定会遇见君实。”
否则这人生,当真就如同白过了。
陆秀夫轻笑,复又夹杂着极轻的叹息:“但愿如此,天地如此沧桑,时空如此浩渺,又岂是人力所能转移——世杰相信这天地间有神明吗?”
“不信”,张世杰冷冷地说。
他在沉默中回想着自己的前半生,生而落入尘泥,家中满门丧尽,世间的苦难他什么没经历过。
也许,弱小时候的他还会祈求上天开眼,放他一条生路,但自从他建起了五陵岛,埋下了至亲的衣冠孤坟之后,他就只相信他的手中剑了。
蒙元的暴政不会因为苍天垂怜而消失,要想活下去,只能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世间无神,人只能自渡”,他轻声说。
就在这一瞬间,到了深夜,雪后的长风凛冽浩荡,终于吹开了天空中的万里冻云。
厚重帷幕缓缓散开,星辰一颗接一颗地浮现,很快就在丹霄楼前汇聚成了一条悬挂的瀑布,清光万千,璀璨夺目。
陆秀夫起身,伸出手去触摸星光,斑斓的星辉便如冰玉般从手腕滑落,纷扬成一场空明剔透的飞花,随风吹落,星星点点地沾满了衣衫。
“多美啊”,他轻声惊叹,“不枉我等了几个时辰。”
张世杰望着好友,见他一身清绝地站在如水的星河深处,遗世而绝尘,未知今夕何夕,无端觉得他比那些荒诞不经的传闻更像神明。
若人间真有神明,就应该是陆君实的模样。
他沉吟道:“也算是信一点吧。”
陆秀夫回过神,顿时被他前后矛盾的言语给逗笑了:“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眼见张世杰似乎有话要说,他立刻举起一只手阻拦道:“你可得想好了,最好给我一个否定的回答,这样我就可以放手去打击蒙元那些乱七八糟的国教,什么密宗、喇嘛教之类的,通通用汉文化改造。”
“你想做什么,直接去做便是”,张世杰说,想了想又沉声道,“我不信神,只信你。”
陆秀夫半张脸都被围巾裹起,只有眉眼露了出来,弯起了一丝愉悦的弧度,在星河清浅的映照下温润生光。
“好呀,等今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我要看见你在金銮殿上拱御天下,一道对饮春风。”
……
不久后,文天祥的捷报传到了大名府,中间不少城池都随之归顺,倒向新朝。
与此同时,大都城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忽必烈将太子真金(苻坚)当众射杀于城头,阿术救援不及,为了给殿下复仇,惊怒之下直接倒戈向了阿里不哥。
阿里不哥因为之前平叛之事,被加封了兵马大元帅,本就和忽必烈互相僵持,势力不相上下。
这时得了阿术援助,顿时如虎添翼,眼看就要压倒忽必烈,让大都城顷刻易主。
结果,阿里不哥志得意满之下,难免就对阿术口不择言了几句。
什么“真金汉化愚不可及,实乃庸主也”,什么“你从前跟错了人,现在跟着本王,以后也能捞个大元帅当当”,又是什么“真金小儿以卵击石,难怪要失败”。
阿术对自家太子敬若神明,如何能容忍他这般妄言,终于忍无可忍,又想着太子之死他多少也有份,干脆就拔刀扑了上去,直接跟他拼命。
反正他这条命也是太子救下来的,如今就当复仇还回去了,何惧有之!
二人在打斗中碰翻了灯盏,火势越烧越大,本来都有机会逃出去的,但阿术一心想要取他性命,死不放手,最后一同葬身于烈火中,反倒是让忽必烈捡了个大便宜。
人在家中坐,对手自然无,两个最尖锐的敌对势力通通消失了,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忽必烈沉浸在终于保住王位的胜利喜悦中。
而此刻,陆秀夫还在持续用大名府的元廷官印给他发放平安无事的传讯,朝中公卿更是各怀鬼胎,暗流涌动,不少人已经准备做了带路党。
一来是打不过,准备保全身家性命,二来……苏定方直接抄了上都哈拉和林的蒙元老朝,多少人的家人还有祖宗陵墓都在那边呢。
苏定方前段时间可是直接掘了番僧杨琏真迦的祖陵,极尽报复,虽说杨琏真迦十恶不赦,但这群蒙元贵族谁还没得罪过几个汉人了,谁心里没点顾忌啊。
就这样,除了那些元廷的死忠义士还在留下奋战,许多人都已经找到了陆秀夫和张世杰投诚。
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在陷落,一处又一处的地区归为己有。
终于,眼前似乎只剩下了大都以及周边这一片区域,到了打入京师,一统天下的时候了。
考虑到漠北是蒙元的老巢,还有着大量的国土,为了防止忽必烈北逃,陆秀夫准备派一名大将前往漠北必经之路坐镇。
小老虎这么分析着:“但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将星,若单是普通武庙水准怕是还够呛。”
霍去病颇为认可地点点头:“是啊,毕竟漠北都是草原,没有任何技巧,只能是实打实、硬碰硬地厮杀,区区普通武庙水准确实不太够了。”
万朝观众不禁为之绝倒,究竟什么时候起,就连武庙都可以用「普通」、「区区」来形容了?
二位做个人吧!
卫青却被这一番谈话激起了灵感,缓缓皱起眉,揪住小老虎道:“你的那几位小伙伴,还有韩将军,现在不会还在临安城吃小吃吧?”
李来亨:“……”
霍去病:“……”
这一群人自从上次群魔乱舞,发生临安武烈太子墓的混乱事件之后,因此跟他们失约,没能会师一处,就已经被彻底排除在了二人的计划之外。
而且这群人每一个都是已经参赛过的,又不能二次得分,纯粹就是进来玩的。
韩信虽然没参赛过,但他并不打算给本位面赢取奖励,谁让他在墓室通过致幻气体,看见了自己惨死的结局呢。现在基本跟李渊是一个态度,主打摆烂。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良久,卫青扶额道:“先联系他们试试。”
即便韩信不愿出手,小朋友们只要肯一起过来,事情也算圆满解决了。
……
而此刻,临安城中。
檀道济一掷万金,包下了城里最绚烂鼎盛的酒楼,所有菜都上了一遍,正在拉着小伙伴们狂吃。
炖、煮、烧、烤、烹、煎、炸、蒸、炒、蜜制等几十种做法,临安简直是吃货们的天堂!
临安百姓眼看过年了,却不能来酒楼吃年夜饭,顿时怨声道哉,檀道济想着人多更热闹,直接手一挥,把所有人都放了进来,直到坐满了整个酒楼为止。
更是表示,今天的餐饮他全都包了!
那豪气冲云的架势,岳云拦都没拦得住。
如今,一行人在百姓们的欢呼雀跃和赞美声中,正在积极品尝美食。
檀道济自己埋头苦吃,还不忘照顾他的好朋友子云将军,使劲给韩信夹菜,一边嘀嘀咕咕:“这个超好吃的,你快来尝一尝吧。”
岳云也十分积极地给他倒酒:“来,庆祝我们迎来新的一年!”
韩信端起酒杯,心情颇为复杂。
一开始他混入这个小分队只是打算多赚点分,现在不想赚分了,打算什么时候跟这群小朋友坦白,结果小朋友们每天对他无比热忱,一口一个“子云”喊得欢快极了,弄得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酒过三巡之后,韩信把准备好的红包分给小朋友们。
“哇”,檀道济悄悄伸出手去捏辛弃疾的红包,发现分量差不多,都很厚实,便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多谢子云!”
辛弃疾本想把这个红包拆开,但见小伙伴们都没拆,也只好先收回了衣袖中。
岳云抓着镜头,问陛下还有他父王,有没有给自己准备红包:“孔明说,他很好奇这次会收到什么礼物!”
一旁忽然被cue的少年诸葛亮:“……不,我没有。”
“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刘裕在养崽成长计划表上打了个勾,觉得这段时间他们放飞自我差不多了,回来就该多写点作业。
怎么着也得翻个十倍吧,是时候收收心了。
岳云心头忽而掠过了一缕极深的寒意,来不及细想,就看见了天幕上卫青@他们的话。
对于镇守漠北这一事,韩信持比较无所谓的态度,小朋友们则跃跃欲试,很想上去冲一把。
苏定方镇守在哈拉和林和金水河之间,另有一路桓温军队,在渤海那边持续活动,形如显眼包。
安排他的本意就是去送……去麻痹敌人一波。
没奈何,全场挑战者里边打仗最菜的就是桓温,唯一一回灭蜀的大胜还是因为传令官敲错了鼓声,把撤退鼓敲成进攻鼓,这才绝地翻盘,神乎其神地取胜的。
这疑兵他不当谁当?
不知是不是麻痹敌军的效果太好了,韩信他们最终进兵结果相当顺利,很快就在苏定方的配合下将一群初步冒头的北方蒙古元军杀得干干净净,漠北各行省大震,从此绝了援助大都之心。
此刻,这群漠北的蒙古人还天真地以为,蒙元亡就亡了,他们本来也关系疏远不服管,可以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度嘛。
殊不知下一步,屠刀就即将狠狠地对他们斩下。
是年四月,春回大地万物生,大都城头草木葱茏,晴空万里。
参赛者全都从天南海北赶来,共同聚集在了此地,而文天祥、李庭芝、谢枋得等人也都来了,准备见证这一打入大都,改朝换代的伟大时刻。
天幕上,观众们都在给本朝位面,或者是自己Pick的参赛者打call。
【汉武帝刘彻】:仲卿,去病,今日就是最终一战的时刻,给蒙元一点大大的震撼!
【陈武帝陈霸先】:侄儿加油!打出我大陈的风采来,你就是万古岁月中最亮眼的那颗星!
【唐高宗李治】:定方好样的,横扫漠北,简简单单先灭他一国再说。
【北周武帝宇文邕】:朕的好孝宽,别人是武庙,你也是武庙,答应朕这回别再苟了,直接往前冲。
【宋武帝刘裕】:阿和,阿云,孔明,幼安,朕没有别的要说的,此战玩得开心就行,祝你们一切平安顺利。
【景泰皇帝朱祁钰】:廷益,你关注一下时间倒计时,小心注意安全:-)
【梁武帝萧衍】:子云!你文武双全,一直是本位面的骄傲,等你回来,大家一起研读你的红楼梦同人新作!
【蜀后主刘禅】:伯约加油喔,朕正带着美人们载歌载舞给你打气!
【明世祖郑成功】:小亨啊,别有太大压力,就当给以后打荷兰练练手了。
【终于想好了国号的女帝秦良玉】:宪之,朕准备了满院梅花迎接你的凯旋,冲冲冲!
【汉光武帝刘秀】:狄卿,正常发挥就行,平平无奇地打入京城,平平无奇地消灭蒙元,咱就是说,总得给别人留点发挥空间吧(骄傲. jpg)
【桓楚武悼皇帝桓玄】:阿爹,您一直是孩儿所仰望的对象,朕相信您一定会一如既往地延续传奇。
万朝中,即便是一些看似无关之人,也在十分热情地给参赛者打气。
【晋明帝司马绍】:荀刺史虽然为了救江万里夫妇的尸首,过早地退出了副本,没能参与本次盛况,但我们依然衷心祝愿各位剑出无悔,武运昌隆。
【大秦天王苻坚】:朕在长安静候佳音,各位加油!
【魏文帝曹丕】:本位面无人参赛,朕给君实先生摇旗呐喊一波,先生清风朗月,风华无双,委实是古今难见的定鼎乾坤之才。
【大顺皇帝李自成】:张王冲鸭,谁说出身草莽者不能为天子!
【魏孝庄帝元子攸】:张王的风采与品格大大激励了朕,张王加油,朕要目送你登基!
【东晋康献太后褚蒜子】:谢枋得是朕的母族陈郡谢氏后人,叠山公此行必胜!
【隆武帝朱聿键】:文山先生加油!史阁部加油!二位风骨真可谓光新耀昭,万世不灭矣。
【新皇帝王莽】:朕准备制作一批参赛者的高清写真画册,限量赠送万朝,想预约请从速(大家康康朕让宫廷画师新画的冠军侯横刀跃马图. jpg)
【汉武帝刘彻】:还不错,给朕来十本。
……
在万朝观众狂热的呐喊声中,大军汇合,包围了蒙元最后的孤城大都。
这是古往今来第一的璀璨阵容,全武庙行,堪称空前绝后的一幕。
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
张世杰玄衣白马,立于风前,肃然清毅地遥望着远方的这座雄城,四百年来,朝代更迭,华夷倒置,从元到明,它依旧是帝国之都。
有那么一刻,他仿佛望见了城池盘桓在天际下,王气苍茫回旋,犹如游龙耸立的脊骨,也像是终生难越的迢递关山。
人的一生便如同一场无垠的跋涉,从出生到死亡,那只扼住咽喉的手,那片悬在头顶的利刃,那片在远处时不时投下阴影,要将人推入深渊永夜的——便是命运,是天意。
但他现在走到了这里,已无所畏惧。
命运有百险千劫,那就挥剑斩之,直到命运向他低头称臣为止。
张世杰拔出剑刃,铮然指向了天穹,一字一句道:“全军出击!”
第112章
忽必烈未曾想到, 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分明不久之前,他还在和亲信弹冠相庆,终于处理掉了威胁巨大的阿里不哥和太子真金, 保住了自己的帝位,结果转瞬之间,张世杰大军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千里万里, 山水迢递, 他们难道是飞过来的吗”,忽必烈暴怒, 将御案前的东西一股脑推倒在地, 厉声斥责着一众下属,“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丞相安童等人低下头, 唯唯不敢应声。
忽必烈翻阅着一张张战报,尽是平安无事,一片祥和气象,到此时他岂能不知,这群属下尽是阴怀异图, 多地怕是早就陷落, 消息却被封锁,未曾泄露一丝一毫。
张世杰刚起兵的时候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隔行如隔山, 这种海上舰队转战陆上的,简直等同于自取灭亡。
本以为派出张弘范就能轻易解决,谁知道自从崖山之败后,情势急转直下, 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边地的重要粮仓占城与安南陷落, 紧接着福州告急, 江西全境覆灭,伯颜大军被全歼,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败讯,从江南至漠北的全线溃败。
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筹集粮饷,紧急调兵支援,四处救火救急。
从前查抄蒙古贵族换来的收入早已不够用,忽必烈只能将目光瞄准了百姓税收,半年间收了三回重税,总算是勉强凑出了行军开支。
心想着,朕爱民如子,非是有意,乃不得已而为之。
先苦一苦百姓,待朕度过这个难关,定将一切都还回去,让我百姓过上安定富裕的生活(当然,仅限于蒙古子民,不包括第四等汉人)。
饶是如此,前线也是败绩频传,潼关、蜀中、汴州等重镇先后陷落,好容易阿里海牙在滑州来了一手黄河决堤,以百姓为饵,困住了对方大将霍去病和李来亨,最终却仍是被冲破重围,逃了出来。
那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翻盘机会。
错过之后,一溃千里,直到今日得大都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再说这李来亨,还有扬州那边打出的史可法督师旗帜,江南地区的于谦,这些可都是名声在外的前明英杰啊,忽必烈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嗤之以鼻,谁在哪里故弄玄虚,骗鬼呢这是。
结果等画像从前线传回来,再和史料里一对比,竟然一模一样,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此刻,忽必烈满心沉重地走出殿宇,抬头仰望着虽已步入春日,却仍旧显得阴霾遍布的天空,风沙呼啸着在他眼底吹出一片晦涩。
连这样死而复生之事都出来了,难道真的是天要大元亡吗?
纵观张世杰起兵以来,一路顺风顺水,所向披靡,简直迅捷得不可思议,仿佛老天都站在他那边,一路遇到的攻坚战固然不少,但更多时候却是闻风而降,打开城门迎王师。
这些该死的官民士绅,食君之禄,却不思忠君报国,居然如此不知廉耻地倒戈投效新朝,有时甚至连一点象征性的抵抗都不愿做!
忽必烈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愤怒之火。
张世杰一个出身卑贱的堕民,凭什么能得众人拥护,站到如此高度,贼老天是瞎了眼吗,他不服!
直到这个时候,他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朕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先是铲除了成宗留下的巨大财政漏洞,又扳倒了扶持自己上位,想把自己变成傀儡的权臣。
每一天夙兴夜寐,通宵达旦地工作,事必躬亲,古往今来何曾有他这么勤奋的帝王?
殊不知,正是他的事必躬亲才搞出了大祸。
忽必烈为人专横独断,什么人都必须听他的,反正他才是满朝文武中最高明的一个,下属官员处理政务一旦不合心意,动辄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什么诛十族、剥皮楦草、鼎镬之刑之类的前明酷刑,被他一个不少地继承了下来。
他还特别喜欢在朝堂之上杀人,血溅五步,以此来震慑公卿百官,并且有时候的理由十分无厘头。
比如宰相卢世荣干得好好的,忽然被当庭拖出来乱刀分尸,就是因为大喇嘛八思巴预言,“名字中带有一个草字头者必反”。
当然事实证明,这话说的是淮南李庭芝。
不过忽必烈可不管,直接将任何与之沾边的人都清理了一遍,六部官员都缺位不少,不得不临时顶替上来补充。
到了后期张世杰起兵时,大都中的百官每逢上朝,都要含泪牵袖与家人告别,不知自己这一去还能不能归来。到了散朝时,若能顺利归家,便忍不住相拥而泣,庆幸自己又多活过了一日。
忽必烈对八思巴十分信任,因为压力巨大,所以将一线希望寄托在了超自然力量身上,寻求个精神寄托。
根据八思巴的建议,之前他派杨琏真迦去挖掘明朝帝王宗室坟墓,准备剖棺戮尸,毁尽其骨,与牛马呕泄等世间至为污秽之物混合埋葬,以此来镇压大明王气。
又有一系列骚操作。
什么征四十万民夫出征;什么公开买卖官爵只为筹集军资;还有什么为了防止大将拥兵自重起不臣之心,故而设置营地灵活用兵,不允许将领掌握私兵,导致许多大将不得不带着完全不熟悉的新兵上战场……
朝中的有识之士见他如此倒行逆施,人心必然生变,极力抨击,甚至抬棺死谏,以头触柱,也没换来忽必烈的半点回心转意。
加上兵燹之余,赤地千里,粮谷欠收,又出重税,百姓什么易子而食、观音土、吃树皮之类的都是常规操作,就这样依然活不下去,饿殍遍野,伏尸千万里。
忽必烈不让百姓吃饭,百姓自然要砸掉他的饭碗。
所以,张世杰旗帜一出,所过之处响应如潮,黎庶要么揭竿而起蜂拥加入,要么箪食壶浆争相慰劳,让他在起义之处迅速扩充实力。
一开始下场的只是百姓,到后来气候已成,大势已经站在了他那边,众多的世家贵族、衮衮诸公眼见有利可图,纷纷明里暗里倒戈相向,果断放弃了与蒙元政权共存亡,献城献土,只求来日论功行赏,在新朝搏一个开国元勋。
这些人小半本就是墙头草,还有一大半全是为忽必烈所迫,特别是那些蒙元军功贵族,几度被忽必烈不懂军事,一同胡乱指挥安排,派出去送死,一通微操遥控死得可难看了。
倒流时空的这个版本的忽必烈年纪轻轻,未经军旅历练,压根不知道战场风云瞬息万变,只知想当然地进行安排,一场场损兵折将,元帅战死,也让军功贵族们怀恨在心,一有机会果然反了他。
天下百姓也是被忽必烈逼反的,假使他不四处胡乱用兵,颐养天时,休生养息,怎么说也能撑久一点,哪里至于才登基数年就兵败如山,大厦将倾。
从如此意义上来说,张世杰如今在大都城下,不是一道给蒙元王朝一剑封喉的利剑,而是一张这个帝国百年间累累血债的判决书。
……
此刻,忽必烈登上大都的顺承门,落日楼头,旌旗招展,极目远望。
城下漫山遍野尽是敌军,长旆纵横连云,甲光浩瀚摧城,铺排的剑戟如电光般纵横席卷,轰然的进攻战鼓回响,森森然满蔽长空。
放眼望去,至少有数十万之众。
而忽必烈这里却只有一城的数万守军,和寥寥一座孤城。
此刻,他心头终于生出了一丝悔恨,倘若当初没有和真金、阿里不哥火并,而是将张世杰的威胁放在首要之处,并肩御敌,是否今日犹有反败为胜之机?
但这样的懊悔情绪也只是在心头一掠而过,随即背脊挺得笔直,一副傲慢而又冰冷坚定的姿态,像忽必烈这样的人,纵然问题再大,但他的意志总是坚决如铁,是一位真正的铁血战士。
而此刻。
城下围城的众人神色轻松,气氛欢快,虽没有当众交头接耳以免影响军心,但那种不容置疑的愉悦和必胜信心还是一下子流露了出来。
笑死,我们这么多武庙齐聚,攻打大都不就是走个过场?
别说忽必烈这个军事菜鸟了,就是把全盛时期的「上帝之鞭」蒙哥放在这里,他也赢不了啊。
当年被忽必烈逼走,如今正在西征攻打叙利亚,已经建立了自己国家的蒙哥:一脸懵逼. jpg
朕都已经退出纷争不跟你们玩了,怎么还cue朕?!
其中某些心思特别活跃的,比如小老虎,已经在计划进入大都之后要去什么地方吃好吃的东西了。
他浮想联翩许久,从涮牛肉想到了糖葫芦铺子,终于强行打住,从袖中摸出一块小面包,跟小伙伴好心地分了分,压低声音说:“感觉还要打很久才能吃上饭的样子,我们先来垫垫。”
霍去病微感无语,但还是吃掉了一半小面包,别说,真挺松软美味的:“还有吗,我给舅舅也分一块。”
李来亨摸摸衣袖,发现已经没有小面包的存货了,遂倒出一把粽子糖放在他手心:“这个可以吧?”
霍去病点点头,给自家舅舅剥了一颗糖,转头看见史可法就在不远处,素裳白马,君子凝霜,眉目如画,正惊愕地瞅着他们。
他本着“见者有份”的朴素观念,热情地给对方也分享了一颗:“史阁部,来来来,别客气。”
史可法纤白手指徐徐剥着糖纸,轻声道谢。
这一幕没引起本方阵营的的太多注意,却被城头上的忽必烈看得一清二楚,一股暴怒的火焰顿时蹿上了头顶,让他整个人都电闪雷鸣,几乎轰然炸开。
这群人当真是以为吃定他了吗,他要让所有人都有来无回!
大都毕竟经历过元明清三朝横跨五百年的经营,坚不可摧,是一座实打实的城防重城,共有十八处主门。
在张世杰的指挥下,一支小队先行对南面文明门进行了试探性进攻。
真的只是试探性小股人马,数百人的那种,想看一下这边是不是防线薄弱点,而后改用大炮轰击。
谁知守将一触即溃,仓皇逃窜,城门守将土土哈果断投降,一路点头哈腰,极尽卑躬屈膝,引着张世杰大军进入。
平则门的攻击稍微废了些事,但也就是卫青带头冲锋一阵的功夫,众军搭建云梯,一拥而上,奋战至第二日天明便将此处彻底拿下。
丽正门这里稍有抵抗,守军在城头放置了炮台、滚石等数十种军事设施,为了应对敌军攀爬攻城。
虽然设备多,但基本等同于“差生文具多”,压根不能将其功效充分发挥。陆秀夫让几位擅长箭法的将军用改装后的火器进行射击,一枪一个,从诡异的角度爆发而出,一击毙命,城头守军主将霎时倒了好几个。
最后眼看不敌,一咬牙也降了。
由此,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内,张世杰大军就已经顺利入城,直接就从外城来到了内部的皇城门口,发动了史无前例的迅猛总攻。
忽必烈亲自在城头督战,被众人集火,炮火如雷箭飞如雨,好几次都险些被击中致命,与危险擦肩而过。
能驻守在此处的元军,有好大一部分是实打实的帝国死忠,用尽一切力量拼命守城,甚至不惜以血肉之躯来填补缺口。他们如此悍勇,争相格斗之,一时半会倒也暂时挡住了敌军进攻。
当然,这其中也有陆秀夫不愿破坏皇城建设,为未来徒劳平添工作量的缘故。
来自北周王朝的大将韦孝宽第一个跳上城头,一路挥舞着斧头,咆哮着冲入了敌阵中,带着一种万夫莫当的气场:“谁敢来与我一战!”
陛下都让他别再苟了,他今天就要给自己正名,他也可以成为一名横冲直爽的猛将,而不是那种只会使用间谍、搞阴人操作的智将。
他,北周战神,今天站起来了!
众人见韦孝宽孤身一人冲得那么快,当下也不作他想,紧随其后,擂鼓轰然动地,如长风倒卷、沧海洪流般齐齐席卷上了城墙。
本方的气氛无比热烈,实在是好到不行,将士们气势如虹,几乎要击穿天幕。
便是如史可法这样平日都在出谋划策、很少亲身上战场的文人,也都被如此氛围所感染,在几名亲兵的看顾下,提着武器加入了作战的队伍。
于谦手持火器突突突一通扫射,所有迎面而来的元兵全部被击倒。
他最担心的就是乱军之中刀剑无眼,先生会出什么意外,故而目光一直关注着文天祥。
看了一会才发现,今天先生简直杀疯了,一路行来少说也手刃了十余人,他好险没跟上,连忙定了定心神,拍马急追:“先生小心!”
文天祥无比潇洒地一振衣衫,徒留小弟子为他操碎了心:“好啦廷益,我们城中见。”
于谦见到先生亲自上阵杀敌,就想起了自己副本的那年临安城下,简直PTSD都要犯了,头痛不已,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有事。
刚策马飞奔出两步,就听见旁边李庭芝一声惊呼:“宪之,你慢点,这样太危险了!”
史可法一骑绝尘,冲向了前方,白衣翻卷似天边一片薄寒的秋云,笼着山前照影,雪后清光,星星点点飞落的血色溅在白衣上,如绯色梅花盛开,当然这都是别人的血。
史可法拿着火枪,射击极为精准,一出手就是瞬秒,这玩意又不需要什么力道,准头充足就行,加上旁边又有亲兵帮他挡住近战,霎时间就杀没影了。
李庭芝:“……”
这特么到底谁才是武将啊。
另一边,霍去病和小老虎一起冲锋,直接就是所向披靡,宛如犁地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给大家实力表演了一波何为战神级高手。
桓温忙着浴血杀敌,同时不忘缠着谢枋得,一个劲地唠唠叨叨。
在他们位面,谢枋得是他的老对手谢安的后人,在这个位面却是老祖宗,桓温很想趁机来给谢安上点眼药。谢枋得烦不胜烦,决定给后人列个祖训,一定要远离桓姓之人。
陈庆之躲在一边放冷箭,常常有人打着打着,就发现对面的敌人忽然被见血封喉了,不禁大呼怪哉。
陈文帝陈蒨更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不愧是亲征的帝王,策马在重围中杀进杀出。
……
两个多时辰之后,大都皇城的大门告破,众人欢呼着涌入了城中。
这座历史悠久的古都终于在他们面前陷落,即将开始一个新的时代,心中的欢欣意义是无与伦比的。
忽必烈经历了许久的鏖战,须发怒张,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个血人了。
太师刘秉忠见敌人势大,忧心忡忡,忽而一撩袍子下跪,砰砰叩首,脸上血水夹杂着泪水倏然滚落:“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陛下性命在,大元江山就在,请即刻出城西行,前往西土投奔蒙哥大王!臣愿护陛下杀出重围!”
他说这话时,神色甚是决绝,手里握着刀剑,立刻就准备护送忽必烈杀出去,显然是已经准备以自己的生命为对方开道。
忽必烈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他一会,许久,冰冷的眼神中慢慢有了温度,伸手将他扶起:“想不到国之将亡,朕居然还能有你这么一个忠臣。”
身边的数百名亲卫怯薛军聚拢过来,俱是怀着无比悲壮决绝的心情,全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都在催促忽必烈快些动身。
纵然天下人都指责忽必烈万般不好,他们作为最亲近的人却是了解的,君王青年登基,怀着满腔热忱想要将这个已然滑入深渊的帝国拉出来,为此费尽了一切心力,奋战至最后一息。
可惜,他不是那个合适的人,他只是肉体凡胎,回天无力,扛不起一个山岳崩摧的帝国。
“陛下”,刘秉忠泪流满面,听着耳畔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咬牙道:“速速动身,再不走就迟了——”
却见忽必烈帝衣一掠,长啸声中,如行云流水般掠下了城头的长阶。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冷漠坚决地回荡在每一个残存的蒙元义士心中:“大元只有战死的天子,没有出逃的懦夫,朕今日合当死于此地,大元国祚自朕而终!”
刘秉忠、一众怯薛军、还有愿意追随忽必烈死战的文武百官,都进入了皇城之中,展开了最后也最为惨烈的巷战,短兵相接,逐屋争夺,渴饮血水,至死不降。
谁都没有想到这些元人居然会如此负隅顽抗,直接杀红了眼,他们又不能破坏城池建筑,面对这种情况束手束脚,只能是硬碰硬地厮杀。
又过了三日有余,这一群大元死忠人士终于被浇灭干净,忽必烈则退入了大圣寿万安寺,进行最后的搏斗。
一批元朝公卿或举家死,或纵火死,或自缢死。
死得最惨的还是刘秉忠,给忽必烈挡了数刀之后犹在作战,鲜血流尽而亡,尸体虽然僵冷,犹自屹立不倒。
李来亨见他如此行径,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汉人吗,为什么会如此效忠于一个蒙古皇帝?”
于谦恰好听见这句话,沉思片刻,神色肃然地告诉这位同为大明人的小英杰说:“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吧。在真正的历史上,刘秉忠不仅是忽必烈的开国宰相,也是元朝唯一位兼三公的汉人。在这个倒转时空,可能忽必烈也对他有一段知遇之恩。”
“我不明白”,小老虎满脸懵懂。
霍去病倒是看得很透彻,轻声说:“谁家亡国之时不是忠臣义士辈出,非独殉帝,亦殉国尔,与我们各为其主而已。”
打到这里,攻陷大都之战也差不多就快结束了。
所有人都让开一条道,守在门外,目送张世杰玄衣铁甲,孤身走入了黑蒙蒙的大圣寿万安寺,亲自给蒙元的百年国祚画上最后一个句点。
忽必烈早已遍体鳞伤,浴血多时,以弯刀支撑着自己身体才没有倒下,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朦胧染血的目光中,他看着张世杰一步步缓缓走来,剑锋犹在渗血,风骨清峻,像暗夜中一道铗然划过万古寂静天幕的雪亮雷霆,充满了肃杀与锐气。
他冷笑着扯了扯嘴角,不无讥嘲地说:“恭喜,你一个堕民,生来离王位最远的人,从今日起却可以为天子。”
张世杰走得很慢,周遭的一切都在此刻寂静下来,仿佛是在跋涉过一条悲哀万古的命运之河。
零星的几个蒙元义兵冲上来,被他手起剑落,尽数斩于剑下。
他从万安寺门口走到寺庙深处,只需要短短数百步,但真正完成这段路程却用了整整十年。
五陵岛的风涛雪浪,犹自葬送了那年故土的晦暗血痕,极目所见唯飘萧铁马,金戈残梦,猎猎霜风吹断了关河万里的征程。
在这一瞬间,无数过往的画面从脑海中掠过,他想了很多,又似是什么都没想,最终只是在沉寂的凉夜中握紧了手,斩下了这划时代的一剑。
很难形容这是怎样的一剑,往前百年,往后多载,都很难再找到这样惊艳的一剑,它无声割裂了今昔,在流光转瞬、侬华初起之时,史官已落笔。
与这剑锋同时铿然落定的,还有决绝如金铁的一句话。
“我非生而为王,是这血泪人间逼我加冕。”
忽必烈应声而倒,死前高呼着“朕是大元天子,今日死于江山”,缓缓没了气息。
张世杰站在原地静静等了许久,直到确认他彻底死去,万安寺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人,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夜风吹过重重叠叠的经幡与帷幕,愈显肃杀凄清。
皇城中孤单的夜色如潮水一般涌动过来,仿佛要将他淹没,一如未来的每个禁宫长夜所要经历的那样。
他沉默着转身离去,见陆秀夫就立在门口,在百官和各路名将们的身前等着他,眸光颇为关切地望过来,便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向他走去。
此时,月华正西斜,皎洁地萦绕在了眉边发上,张世杰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他眸底的万家灯火,璀璨人间。
终有人如清辉明月般点亮江山,漫漫余生尚可以共渡同行。
陆秀夫打量了他一番,眨眨眼问道:“世杰没事吧,感觉怎么样,他人死了吗?”
“忽必烈已经死了”,张世杰将里面发生的事告诉他,末了轻轻握住那只手,携着他走向了禁宫深处,整个帝国的权力中心,“走吧,我们去最高处。”
“——好。”
……
攻破大都之后,众人顿时都闲了下来,四处玩耍。
陆秀夫却是最忙碌的一个人,不仅有许多交接事项要做,还要筹备张世杰登基建国的各种事项。
国号当然是「宋」,这也是众人强烈要求的,既然有新宋、刘宋、吕宋,那自然也可以有张宋。
霍去病有心想去找他玩,但每回张世杰都在陆秀夫身边一道处理政务,见到他来,冷眉淡视,对他投以死亡视线。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了,改为邀请一群小朋友聚餐吃火锅。
“忽必烈虽然讨厌,却发明出了让人很是喜欢的涮羊肉”,小老虎作为干饭大王,第一时间在火锅边找了个绝佳位置,一边大声赞叹道,“也算是他平生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檀道济拿着夹子虎视眈眈,准备等热汤一沸腾就开始动手:“是啊,改天到他坟头去吃一顿,也算是感谢他作出的贡献。”
岳云默不作声,坐在一边拿着各种醋瓶油瓶配制调料。
辛弃疾眼睁睁看着他手一抖,至少倒了半罐子辣椒进去,满目都是红彤彤一片,顿时来了个战术性后仰。
太可怕了,这是生化武器,必须远离。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肩上重重一拍,霍去病挑眉看着他,神色很是不善:“听说你小子抄袭我的名字,等吃完咱俩出来比划比划。”
“粉丝和偶像的事,怎么能叫抄袭呢”,檀道济转过头,给小伙伴打抱不平,“幼安的祖父很崇拜你,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霍去病有些意外,目光灼灼地盯着辛弃疾:“真的?”
辛弃疾肯定地点了点头,那神情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真的,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那个新皇帝王莽说,我未来写过挺多关于你的诗词。”
特别适合当光辉教材,讥讽一下某些反面典型。
此刻还是个小不点的刘义隆:???
别骂了,又谈到「元嘉草草」了是吧,都已经被父皇关小黑屋,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皇帝了,饶了我吧!
听这么一说,霍去病倒是不便再发作,可是,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丝踌躇之色,真的好想找个人打上一架啊。
今天还没活动呢,打完正好回来吃涮羊肉岂不美哉。
“啊好”,辛弃疾见他一脸跃跃欲试,不禁也被带动了战意,“那就来一场?”
霍去病:“好!”
他挽起衣袖,露出了一截修长分明的手腕,瞬息之间已握住自己的剑,一道青霜紫电般的寒光掠过室内,如同惊虹出岫,鳞云倒卷,刹那间锋芒毕露。
“打架了打架了!”檀道济立刻丢下碗,一声欢呼,“幼安必胜!”
小老虎顿时有点生气,他当然是要维护自己的小伙伴:“哼,尽胡说八道,最后一定是去病嬴。”
他眨了眨眼,忽而涌现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光这么空口白牙地说没意思,我押一袋金叶子去病胜。”
“押就押”,檀道济等人出门的时候都被刘裕塞了很多钱带上,便是买下一座城池也是绰绰有余了,自然不在乎这点资费,“我们都押幼安胜。”
他和岳云、少年诸葛亮各自掏出了一大把金子,随手堆在了台面上,数量之多,让满室都金光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
小老虎眼见对方势大抱团,己方却仅有自己一人,灵机一动决定把水搅浑:“我们应该去问问所有人的意见,就我们几个人可不好玩。”
小朋友们一心想看热闹,纷纷都同意了,于是各自在天幕上呼唤。
不多时,众人不管本来是在城中漫步也好,观花对酒也好,谈天说地也好,吃饭玩耍也好,都很快聚集到了这里。
霍去病要和辛弃疾对战了,如此劲爆的一幕可不常见!
“现在小孩的起名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韩信语气悠悠地点评道,“幼安和冠军侯的名字很登对,去病弃疾,听起来都很……健康。”
若是再加上一个他那个年代的曹无伤,简直是完美的强身健体三人组。
檀道济百忙之中抽空一回头,立即对他招手道:“子云,快过来下注了!”
韩信握着金币沉吟了一会,慢吞吞地丢在了辛弃疾那边,算是给个友情分吧,毕竟也同行了这么久。
小老虎眼看投对家的又多了一个,一阵龇牙咧嘴,立刻行动起来,四处帮霍去病拉票。
他首先找上了同为大明人的于谦:“于太傅,还有文山先生,快来帮我个忙吧QAQ”
于谦原本正在城中四处寻觅,帮先生确认一处适合在此处建立府宅的风水佳地。
大都城百废待兴,但格局依稀还沿用了明朝时,朱轩虹璧,玉台金阕,历历分明,他对此无比熟稔,很快就敲定了三五处备用。
见小老虎在天幕上喊了一嗓子,他便决定过来帮这个忙,投了霍去病一票。
小老虎故技重施,又去找史可法,顺带还坑了李庭芝的票数。
此二人正并肩坐在一株柳树下,盈帘翠影,拂落满身,漫无目的又无比闲适地斟茶对饮。
他们给小老虎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不是临国公吗,去军营中随意招呼一下,就有成千上万人过来跟随你投票。”
小老虎大喜,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不料檀道济对此大为生气,觉得他在投票中作弊,如此吵吵嚷嚷半晌,比试的人终于等得不耐烦了。
“到底好了没有?还得打完回来吃涮牛肉呢,你们在搞什么?”
“好了好了”,小老虎抱着票箱和金叶子,登登登跑了出去,“去病加油!”
岳云当场写了一个「幼安必胜」的巨大横幅,挂在了校场立柱之间。
就在众人一股脑兴冲冲出去观看的时候,真正的王者、少年诸葛亮已经端起碗筷,看似斯文有礼,优雅非凡,实则如同风卷残云一般,默不作声地干掉了半锅的涮羊肉。
吃饭才是正道,其他都是浮云. jpg
姜维坐在不远处,满眼星星地看着自家老师,不时殷勤地帮忙夹菜。
不愧是丞相,这一手真高明,等那群人回来之后一定会傻眼了吧。
天幕前的观众:“……”
好一个老六,年纪轻轻但偷家确有一手。
而此刻,外面的比试场地上,战斗一触即发。
“点到为止,友谊第一”,裁判. 真正的陈庆之高声宣布,“辛幼安呢,不许使用火器,冠军侯呢,也不能仗着自己是偶像就借势压人——现在开始!”
【作者有话说】
那么问题来了,这场打架的结果应该是:a,小霍胜;b,幼安胜;c,平局;d,平局但掉落意外惊喜
第113章
天幕上, 观众们都来了兴趣,纷纷加入关于这场比斗的热议:
【新皇帝王莽】:朕就在想,我们这些人也不在场, 也没法参与,你们索性大气一点,和万朝挑战擂台直接同步, 这样大家都可以参与下注, 谁赢了就有的赚,岂不美哉?
【南唐后主李煜】:莽子有点东西, 朕附议!
【汉景帝刘启】:附议, 给冠军侯多送点好东西!
【宋哲宗赵煦】:好啊好啊,这次支持幼安。
顷刻之间, 王莽的提议受到了万朝许多观众的追捧。
霍去病一时有些无语,觉得这个王莽真会搞事情,就看见眼前浮现出了一行字幕:
【滴,监测到新皇帝王莽的请求,请问挑战者霍去病/辛弃疾, 是否愿意将本次比试与万朝擂台同步】
【请在三十分钟内进行确认, 逾期作废】
霍去病有点不耐烦,随手点了确认, 他想快点打完回去吃好吃的, 过去这么久,涮牛肉也该熟了。
辛弃疾和他的想法正好相反,一点都不想回去,毕竟他亲眼见到方才岳云调蘸料的时候倒了大半瓶辣椒, 一看就很令人毛骨悚然, 最好能直接打到日落西山, 下一餐的饭点。
至于什么涮牛肉,还是忘了它吧,就当是一场梦。
随着二人先后同意,天幕之上霎时光芒大作,一方虚拟的石台出现在了所有观众的面前,分为两边,可以各自放入赌注。
王莽考虑到自己是倡议者,所以最先放下赌注,给万朝众人打了个样。
【新皇帝王莽】:朕决定给冠军侯和辛弃疾都放上一份赌注,这不是吃火锅吗,就各拿十种最好吃的火锅汤料食谱怎么样。
王莽自信满满,作为一个后世之人,论起美食他可是全场最大的行家,谁能比他更精通!
他最近正在制作方便面的调料包,以一雪此前被大臣们嘲笑寡淡无味之耻,正好拿出来分享给万朝观众。
火锅嘛,就是要大家一起吃才热闹,虽然这个“大家”的范围有亿点点多。
王莽畅想了一下未来万朝火锅风靡,众多帝王将相济济一堂,挽起衣袖吃火锅喝冷饮的场景,顿时露出了一个蜜汁微笑。
美食就是力量,管你千古一帝,治世明君,还是一统中原,三洲霸主,没有人可以逃脱美食的诱惑,没有人!
一旁的国师王贞仪:“……”
陛下笑得这么诡异,也不知究竟脑补到啥了。
【唐宣宗李忱】:好家伙,莽子主打一个雨露均沾,谁都不得罪。
【明摆宗朱翊钧】:王莽是有点做人技巧在身上的。
【梁武帝萧衍】:明人不说暗话,朕压辛幼安,赌一百本吾儿,还有休文、徐陵、庾信他们创作出来的红楼梦同人。
【梁武帝萧衍】:好歹也是被吹捧了那么久的「文武兼资,才貌双全,文人中最能打,武将中最会写词」,赢一场比试总没问题吧。
【陈武帝陈霸先】:朕也跟个风压辛幼安,谁让咱们是南人,想要进行北伐呢,辛幼安的事迹很让朕感同身受,朕赌一套西域琉璃瓷器。
【周世宗柴荣】:很好,二位的赌注确实很有诚意,那朕压冠军侯。
【梁武帝萧衍】:???你怎么回事。
【周世宗柴荣】:你也说了辛弃疾是「文人中最能打」,冠军侯是文人吗,这都不属于一个维度的比较。
【汉光武帝刘秀】:丝毫不用迟疑,直接选冠军侯。
【秦孝公嬴渠梁】:你们是认真的吗,这还需要斟酌?本王虽未亲眼见过封狼居胥,但光是听一听就能想象这是何等的含金量,千古以来,一人而已,所以本王支持冠军侯。
【后唐庄宗李存勖】:没错没错,那可是封狼居胥啊,本次比试对冠军侯来说毫无难度可言!
【蜀后主刘禅】:必须支持我大汉先贤!
【晋明帝司马绍】:就冲着辛弃疾北伐这点,朕也要支持他,朕压玉玺一枚,外加十箱珠宝。
【大秦天王苻坚】:太好笑了,江左不是「白板天子」登基,牛继马后吗,何来的玉玺可言?
【北齐神武帝高欢】:秦王陛下,你就不兴人家自己刻一个了,只说是玉玺,又没说是传国玉玺。
【晋明帝司马绍】:苻坚是吧,放心,等荀刺史身体一恢复,朕的北伐大军不日就将打入关中,荡平你的祖辈,秦国根本连建立的机会都不会有!
【宋仁宗赵祯】:弱小无比的东晋终于崛起一次了,真难得。
【汉光武帝刘秀】:赵祯还敢到天幕上来发言,上次挨打还没挨够?
【东晋康献太后褚蒜子】:呵呵,晋朝再弱,至少斩杀了北方胡人使者,从不搞通气勾连、割地赔款之事,巅峰时期我们也打过了黄河,你一个弱宋皇帝何来的立场讥诮我们?
【晋元帝司马睿】:朕看赵祯还是毒打挨少了,下回开个擂台,让刘越石去把他揍一顿。
……
天幕上的话题逐渐跑偏。
经过了一炷香时间的激烈竞争,天幕很快给出了统计结果,那就是,辛弃疾的票数要比霍去病多了三十票,稍占上风,资金更是多出了一倍。
这个结果让不少人大为惊讶,仔细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
冠军侯虽然年代更早,但辛弃疾的事迹也已经被天幕传颂出来,分享得人尽皆知。
而且因为他是一面象征着北伐的旗帜,这就天然博得了南方皇帝们的好感,特别是东吴、东晋、宋、齐、梁、陈,这些想要北伐的六朝时期。
六朝时期别的不多,就是皇帝多,如走马灯一般频繁更换,每个皇帝都有一个位面,都拥有一票参与权,全部把票投给了辛弃疾。
江南水乡富裕之地,战力不行,但非常有钱,秦淮河水中流淌的都是遍地金粉绮罗,六朝皇帝们随意氪一氪,立刻就把资金线给堆了上去。
小老虎对这个结果异常生气,绝不能容忍小伙伴被人比下去,鼓着脸,看向视频对面:“陛下,你可不可以出手帮去病一把啊。”
虽然不知道怎么帮,但他相信自家陛下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的。
郑成功忙于攻打荷兰的海外殖民地,本来没太关注这件事,经他这样一提醒,大略扫了几眼,心中已然有数。
他倚在窗前,沉吟了一番,点点斑驳的翠色竹影拂动帘幕,登堂入室,如一场烟雨般浸没在眉间,染成一片春梢花色,刹那间已有了主意。
不就是氪金嘛,搞得好像谁不会一样。
汉武帝位面毕竟是本朝未来攻伐的盟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郑成功在天幕上缓缓输入了一行字:“各位如愿意从现在开始支持冠军侯,本位面可以送上礼包一个,内含火器若干,高产良种若干,高清世界地图X1,西洋镜X1,造船图纸X5。”
万朝观众:???
还可以这样拉票的,明世祖为什么总有新操作层出不穷。
在长久的死寂后,第一行回应终于出现在了天幕上:
【陈武帝陈霸先】:打扰了,朕决定把票撤回来改投冠军侯,冠军侯加油,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偶像。
万朝观众:“……”
亏你还是开国之君呢,就这?
陈霸先最擅长的就是能屈能伸,留完言就没影了。
他也不想如此飞快地变卦啊,但没办法,明世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些礼物都可以帮助本位面更进一步,甚至取得科技飞跃,没准他拿火器研究研究,就能在本位面一统天下了呢。
原本打算啃侄子陈蒨的陈霸先,此刻觉得自己又行了!
众人直呼明世祖大气,如此礼物说送就送,反响极为热烈:
【梁武帝萧衍】:谢谢世祖陛下的赞助,冠军侯天下无双,所向披靡,朕永远支持冠军侯。
【晋明帝司马绍】:谁不让冠军侯赢,朕就跟谁急,对面的识相点趁早认输。
【晋孝武帝司马曜】:区区辛弃疾能当何事,冠军侯才是永远的神,朕从今天起,不,从现在这一刻起就是冠军侯的铁杆支持者。
【吴大帝孙权】:本位面愿出三张东风卡下注冠军侯,以后可以免费来找公瑾借东风!
【秦孝公嬴渠梁】:那个,明世祖啊,本王原先就是支持冠军侯的,能不能先支持一下辛幼安然后再倒回来,奖品给本王一份行吗?
【汉光武帝刘秀】:嘿,郑延平,你看我们都是世祖,你也别折腾了,直接送吧。
【大秦天王苻坚】:朕也是世祖,能给朕来上一份吗(满眼期待. jpg)
郑成功:“……”
诸天万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席卷起了一股轰轰烈烈的薅羊毛之风?
此刻的他,丝毫未意识到这股风气正是由自己带起来的。
这些礼包虽然对其他位面来说很是珍贵,但在本位面根本不算什么,不仅都是可复制之物,数量多到泛滥,分分钟就能准备好。
而且诸天万朝都是独立位面,和他不存在利益冲突,那些五胡乱华、山河破碎、黎民受苦的位面,他出手简单帮上一帮,加快天下一统的进度,不失为一件造福众生的大好事。
格局打开了. jpg
所以,郑成功很快就答应了所有人的要求,给每个支持冠军侯的位面都准备了一款礼包。
万朝欢声雷动,如同过年,霍去病的支持率霎时间一骑绝尘,直接反超了辛弃疾数百票之多。
汉武帝见盟友如此给力,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想了想,决定在合作中给郑成功让利几个点,就当是投桃报李了。
宋祖位面。
刘裕面对郑成功如此作派,心头一股怒气上涌。
实在是欺人太甚!
大家都是参赛过后高分通关的位面,差距有限,明世祖有火器,他的大宋难道就没有吗?
“幼安,你等着”,他对视频那头的辛弃疾匆匆丢下一句,“朕这就帮你把票拉回来。”
他在盛怒之下,输入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辛弃疾都没能拦住,就看见刘裕将一堆礼物条件摆在了天幕上,让众人赶紧过来投票。
万朝帝王没想到又有意外之喜,纷纷喜上眉梢。
打吧打吧,最好打起来再竞价几轮,给我们多来点奖品!
其中某些擅长薅羊毛的专业选手,如陈武帝陈霸先,已经又倒戈了一回,反正两份奖励都拿到手了嘛,不寒碜。
如此这般争执下去,仿佛永无止境,最后天幕不得不亲自下场,终止了这场闹剧:
【赌注仅为娱情,乐在竞技之中,下注之事到此为止】
刘裕颇为叹息,因为在这个时候停下,辛弃疾还差一百多票才追上霍去病,明显是占据了劣势。
辛弃疾对此倒是很看得开,还有闲心安慰宋祖陛下:“没关系的,我本人打过他就行了,这些都是浮云。”
“好哒”,刘裕作海豹鼓掌状,“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
此刻,等待多时的裁判陈庆之一声令下,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为了让比试可以放开手脚,不受拘束,特意找了大都城外郊区的景山,就是害怕在皇城之中打斗,会对建筑造成破坏。
场上顿时洋溢开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霍去病背负弓刀,衣衫萧飒,随他的动作翻飞拂卷,如一片泼墨般的流云定格在山河间,交映着琳琅彩焰的天边霞光,端的是意气风发。
“好!”
小老虎等本方铁杆支持者,立刻高声喝彩起来,拍手叫好:“如此名将风范,此战定是手到擒来,辛弃疾还不快快低头认输!”
在校场的右半面,辛弃疾扬眉拭剑,临风而立,仿佛穿云破雾的利剑独断长空,披拂千仞,遥峙霄汉。
他手指在剑锋上轻轻拂过,铮然寒芒乍迸,如琼林星斗,有一种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的气魄。
“妙哉,这才是战神之风!”
檀道济、岳云等辛弃疾的支持者和小伙伴,立刻挥舞起了「幼安必胜」的横幅,一边拿出各种小花手、小烟花等向四周一通乱洒:“对面的给我看好了,今天幼安就来教你们做人!”
辛弃疾弹剑微笑道:“请冠军侯出手。”
霍去病拔出了刀锋,眉宇间一片清朗飞扬的神采:“来吧!”
叮,刀剑出鞘之后清脆相击的声音,铿锵有力。
两方震耳欲聋的吵闹声渐渐平歇,都紧张地看去,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时间,极目所见唯有刀光剑影持续翻涌,浩荡如千崖秋霁,澎拜如碧海潮生,起起落落之间气势磅礴,纵横的锋芒化为沧溟巨浪,狂风暴雨般几乎要掀翻苍穹。
在这种明亮锋芒、惊天声势的映衬下,就连天幕都显得黯淡无光了,仿佛此刻的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璀璨光辉压倒了所有的一切。
陈蒨惊呆了:“打这么激烈,不是说点到为止吗?”
“没准人家就是点到为止呢”,一旁的史可法摇了摇头,“这哪里是人间该有的刀法和剑法,但我觉得等会应该还能再上升一些。”
陈蒨已经无法想象,再上升一些会是怎样的场景,这是要把天都轰出一个洞吗?
结果还真被史可法言中了。
对战双方一开始还记得收敛些,结果渐入佳境,纷纷都打嗨了,把之前的一切告诫抛之脑后,只想着淋漓尽致地来打上一场。
霍去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强的同龄人跟他单打独斗呢。
在本位面他都是只能跟舅舅一起练招,虽然打得过,但他总不能跟舅舅全力出手,不死不休吧。
辛弃疾跟他的情况差不多。
他之前在宋祖位面待了很久,那里高手如云,武庙扎堆,只不过要么走智将路线,比如檀道济、王镇恶,没法跟他打,要么打不过他,比如岳云。
陛下和岳王又都是他的长辈,纵然很厉害,也不可能对一个自己眼中的小朋友全力出手。
不仅不会,反而还要多加保护,要知道现在小朋友内心可是很脆弱的,生怕哪里出了问题给孩子打击傻了,导致辛弃疾现在也处于一个没有对手,无比寂寞的状态。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味。
这还等什么,赶紧动手!
刹那之间,刀光剑影毫无保留地贯彻天际成了长虹,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种肃杀森然的气息尽数流露出来,铺满了每一寸天穹,每一处地面。
真正的高手过招,气机流露,是可以影响周围环境的。
“不好,快安静下来”,不知是谁一声惊呼,腰侧的佩剑被这股往来利啸的剑气一卷,已然发动了轻轻的嗡鸣,仿佛激起了强烈战意,忍不住要出鞘一战。
史可法也伸手按住自己的佩剑,但觉剑刃在不断震颤,忽而猛一下抖落,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前踉跄了几步。
李庭芝眼疾手快,赶紧把他拉了回来。
许多人在一旁见状,都收好了刀剑,以免被莫名其妙卷入战斗之中。
也有人问一些亲历者:“这一战,比起当日历史长河之上,李晋王和兰陵王的对决如何?”
“不好说”,檀道济想了想,难得谨慎了一回,“论声势肯定是本场对决更大,但历史长河是一处特殊的地方,惊起波澜比这里难多了——所以不好进行比较。”
众人全神贯注地看了小半个时辰,仍是未分胜负,眼睛都睁得有些疼痛,忽见双方同时举起了兵刃,寒芒贯绝长空。
裁判陈庆之立刻振臂一呼:“各位注意,他们要放大招了!”
众人紧紧盯着比试场地,生怕错过了哪一幕。
却见两道锐利的锋芒一前一后划过天际,如同风沉海月,殷雷怒鸣,很快就碰撞在一处,剧烈的光影怦然迸溅出漫天星火,光芒之刺眼,让人一时不能直视。
天摇地动,仿佛连山岳都要崩塌了。
灰尘满面扑来,众人皆抬起衣袖捂脸,过了好一阵烟雾散去,只见原地的两道人影已经不见了。???
在场的都是英杰,走过去瞅了几眼,很快看出门道。
原来在方才打出最后一击的时候,霍去病和辛弃疾都意识到了这一战并不是打生打死,所以临时收敛了一点,将锋芒都对准了脚下的土地,而不是对方。
这一下刀剑叠加,顿时就给好端端的景山城郊轰出了一个大坑。
檀道济等人站在坑边往下望,但见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不禁惊呼道:“幼安,你在吗?在就吱一声!”
小老虎也扯着嗓子大叫:“去病——去病,你在下面什么地方?”
等待了许久,才听见下方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应答:“我~~~在~~~这!”
一波三折,能够传递上来,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更难以说清下面到底有多深。
众人惊呆了,不是吧,你俩打一场,直接把一座山头给拆了?!
“这地方应该本来就是空心的”,岳云弯下腰,仔细研究了一下大坑的边缘,“就只剩几米土层覆盖,被他俩尽数轰开了——好端端的把山腹挖空做什么,难不成这里要开山建墓?”
他本是随口一说,抬头却发现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有个墓?”
“还有人记得我们进来的最初目的是做什么的吗”,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陈文帝陈蒨幽幽地说。
“啊这”,于谦想了一会,“我一直都是为先生而来,只想再见他一面。”
史可法沉思道:“我记得,我是来看一看为之身死的扬州城,今日如何了,是否已经得到了长久安宁。”
卫青颔首说:“我是来帮去病的,其他不关我事。”
小老虎积极举手,语气欢快地告诉大家:“我进来主打一个历练。”
檀道济点头表示认可:“我和阿云、孔明也都是为了历练才进来的,陛下说玩得开心就好。”
苏定方:“难道不是为了直捣黄龙,殴打蒙古?”
狄青:“是来打边疆蛮夷的吧。”
桓温:“我是试图自立,当然最后没成功,只好改为争取从龙之功。”
韦孝宽:“是为了向世人证明我韦孝宽不是靠苟进武庙,我也可以正面出击。”
陈庆之:“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忽然多出了一个冒充者,某韩姓兵仙,咱也不敢问。”
……
沉默良久,陈蒨没想到这群人竟然真的不靠谱如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是为了探墓才进来的?”
众人或茫然,或假装茫然,或扭头就走:
“有吗?”
“没有吧,反正我不是。”
“那啥,我急着回去和我夫人视频,你莫打扰我。”
“不记得了哈,人间那么多美好的事还管这坟墓做什么,走了走了。”
“……”
檀道济站在坑边,往里面扔了一粒神奇种子,一株巨大的古木顿时从山腹深处拔地而起,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他向着底下大声呼喊:“幼安,冠军侯,快顺着树干爬上来!”
耐心等待了许久,总算是出现了二人的身影,只是他们还一道扛了一具棺材上来。
这棺材长得平平无奇,十分朴实无华,但细看去却是质地厚重,沉霜郁质,幽幽生香,使用的材料质感非凡,显然是一种异常名贵之物。
“《述异记》有记载过,这是聚窟洲的返魂木,南阳的一种奇树”,小老虎见多识广,之前在本位面几个老先生的逼迫下背诵了很多海外冷门知识,这时,一下子就用上了。
“相传是世间至贵者,寸土难寻,用作棺木更可以聚拢魂灵,回归人间,让人起死回生。”
霍去病将棺材平放在地上,打量了几眼,眉头渐渐皱起:“难道这就是朱棣的棺材?”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无人能说清。
霍去病挥刀正要劈开棺材,一探究竟,卫青却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莫要冲动,若是别人的灵柩,我们岂非平白扰人清静。”
“若是朱棣的,就更不能乱动了。朱棣一进副本就到了这个棺材里面,我们不知他是躺着的,还是别的什么姿势,你这一刀劈下去很可能会伤到他。”
霍去病一想,果然还是舅舅思虑周全,当即决定先把棺材运回去,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他问小老虎:“这个朱棣,你们的明成祖其人如何?”
小老虎哪里清楚,在他生活的年代都已经距离朱棣二百多年了,只好伸伸爪子,随意挑了些人尽皆知的常识说:“很能打,比较专情,造反上位,超级厉害,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封狼居胥的帝王。”
霍去病眼前一亮,顿时就想把棺材板敲开,让朱棣赶快出来跟他打一架。
但是转念又想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天下百废待兴,需要的是张世杰登基之后镇静治国,休生养息,还是等再度征伐的时候再把这家伙放出来吧。
到时候大家都走了,就连舅舅也不在了,他还得继续完成任务,也需要一个能够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队友。
这不是还有北方的偌大地盘,什么贝加尔湖之类的,还有西边的蒙哥,南边的埃及,好多地方都没打呢,事情大有可为啊。
“行啦”,小老虎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出神姿态,立刻拍了拍他,“该回去吃涮牛肉了,我们已经等很久了!”
霍去病欢然道:“好耶!”
边上,辛弃疾一听说要吃涮牛肉,立刻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准备趁机溜走。
却被岳云一下揽住了肩膀:“幼安辛苦了,走,我给你分享一下我的独家特制调料,别担心,真的很美味的。”
“……”
就是因为有你的独家特制调料才担心啊,辛弃疾简直想把他扔出去。
然而,等众人回归的时候,却发现室内空空如也,安静得吓人,铜锅里空荡荡地漂浮着几片白萝卜,瞧起来孤单可怜极了。
不是吧,那么大的涮牛肉呢?
此刻,早已吃饱离去的少年诸葛亮,神色平静,云淡风轻,深藏功与名。
“莫非是有鼠患”,檀道济提出了一个猜测,“把肉片都偷吃掉了!”
小朋友们顿时气得连饭都不吃了,购买一大堆老鼠药放在府宅的每个角落,等它下次再来光顾的时候,定然要它好看。
做完这一切后,大家换了一个地方,重新烧了火锅开始吃牛肉:“孔明到哪里去了,快叫他过来?”
檀道济立刻在天幕上发消息,结果诸葛亮却回复说他今天不吃了,你们自便。
“真是奇奇怪怪”,岳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辣椒瓶(因为已经被辛弃疾藏起来了),只得往碟子里添加酱油,“孔明不来,可是我们已经重新买了充足的食材,总不能浪费吧——文帝陛下,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岳云对这个南朝第二帝还是比较有好感的,因为陈茜茜都自己承认自己不如宋祖,是千年老二了,非常有自知之明。
陈蒨走过来,俊秀面容泛起了一丝微笑:“好。”
结果他还没坐稳,就见小老虎转头瞅着他,一脸好奇地问:“文帝陛下,你是真的像冯梦龙所说,有个男皇后吗?”
陈蒨:???
又是谁特么在空口白牙想毁朕的清白!
“纯属无稽之谈”,他面无表情地揪起小老虎,端到了自己的视频边,“看见对面那位美若天仙的神女了吗?”
小老虎一脸懵逼:“哈?”
陈蒨拍拍他的肩:“那就是朕的皇后沈妙容。朕与她年少结缡,并肩患难,同遭台城之劫,拘禁多时九死一生,多少风霜都并肩走过,今生今世不作第二人想。”
小老虎尴尬地挥了挥爪子,和那头的沈妙容打了个招呼:“你好你好。”
在他看来,沈皇后至多算是眉清目秀的小家碧玉,却能被文帝夸成美若天仙,可能这就是滤镜深厚吧,看心上人什么都是好的。
“这个冯梦龙到底是谁啊,说话压根不负责任的”,陈蒨思来想去,颇有些烦闷,“以后被朕遇见,迟早要把他打杀了。”
“可不是”,霍去病大为光火,“他给舅舅乱造谣,还说我和一个狐狸仙人……唉,不提也罢,当然最惨的还是狄青将军。”
李来亨仔细回想了一下冯梦龙的大作:“他还说幼安酒后说错话,被朋友敲诈十万钱,成了一生之耻。”
忽然被cue的辛弃疾:“……我没招惹他吧?”
李来亨转头看了一眼岳云,继续放雷:“冯梦龙还说你父王是张飞的转世,改姓不改名。白起将军就不一样了,他转世成了一头被天雷劈死的牛。”
岳云满头黑线:“……我爹在视频对面能听见我们谈话。”
小老虎尴尬地眨眨眼,瞅了一眼视频那边的岳飞,紧接着飞快地把头埋了起来,又道:
“冯梦龙无差别地对每一个人下手,白韩岳李,他一个都没放过——他说,韩将军转世成了曹操,前来祸害大汉江山,但不准称帝,而蒯通转世成了孔明。他还说,李靖将军早年吃软饭,依靠红拂女起家。”
众人:“……”
救命啊,太离谱了,这个冯梦龙到底祸害了多少人!
不暴揍一顿难解我们心头之恨!
众人都在这边群情激愤,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
朱棣的棺材被随手摆在了进门的台阶处,忽而一个打滑,难以抑制地蹭蹭蹭坠落,而后。顺着空荡无人的街道一路横冲直撞。
感谢大都东高西低的地形,这一路全是下坡,棺材走得还挺顺畅,最终一个急转弯,不知道一头撞到什么地方去了。
……
等张世杰的登基典礼过后,众人的停留时间也就快要结束了,除了霍去病以外的所有人都会渐次离去,卫青是离开最晚的一个,但也就多出来几十天而已。
难得这么多万朝英杰聚在一处,每日都在约饭玩耍交流,早就把棺材抛到天边去了。
就是卫青后来不见了棺材,也只以为是被自家外甥拿给别人处理了,没再多问。
登基典礼定在了是年的五月初一。
陆秀夫为此忙碌许久,通宵达旦,尽改蒙元旧制,恢复汉人礼仪,一直到了典礼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才把所有事项敲定,得了一会清闲。
张世杰坐在案前,表面上在处理公文,实际上一直在留神注意着他,几乎在他放下笔的第一时间就说:“外面榴花开得正好,想去看看吗。”
陆秀夫唇角微弯:“好。”
元大都建立时,以琼华岛的周围湖泊向外扩建,建设成了太液池和御花园。
此刻,大片大片的榴花盛放,千树万树,枝叶扶疏,如彤云彩霞般漂浮在天际,荡涤着炽火般的流光。
陆秀夫感受着城中的柔风,衣衫簌簌,有一种终于从公文堆里重新活过来了的感觉:“一路行来,我觉得此间风光甚是姝丽,只是楼台布局太过于四方端正,显得很呆板。”
他身影纤长,立在落英缤纷的花树下,一片片榴花开欲燃,明艳如火地落满了雪衣。抬手轻轻拂过,绯色花瓣映着素白指尖,瞬息凝结成一幅画。
张世杰看了他一会,移开目光说:“你哪里不喜欢,我让宫人去改。”
“如今天下初定,可不能再大兴宫室营造乱花钱”,陆秀夫笑着摇摇头,“不过我们仍旧可以做点改变,你有新酒吗,要很新的那种。”
宫人很快送了几坛小巧玲珑的桃花酿过来,人间四月芳菲尽,这些桃花不过新离开枝头,盈盈追玉,藏于坛中,芳香正浓郁。
陆秀夫提笔给每一坛酒都写上了标签,寄托着对于新生帝国的美好愿望,“十年海晏河清”,“十年黎民安康”,“十年德兴质纯”,之类的,而后将酒通通都埋到了花树底下。
张世杰默默帮他挖坑,听他含笑说道:“等十年后愿望实现了再来挖,介时一定已经成了陈酒,可以把酒临风,对饮江山万里。”
张世杰设想了一番彼时的景象,但觉人间至可期盼,不过如此。
“等四海升平,百姓和乐,你也成了圣明天子”,陆秀夫在花树下的一处秋千上坐下,回望不远处的苍苍禁宫,“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去了。”
张世杰眉头一下子皱紧了,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你要离开?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点想出去玩”,陆秀夫目光悠远,看着一只飞雁越过深深的宫墙,飞入了天边重云碧影的深处,在流岚云霞之上,留了一撇浅淡蔓延的明净墨痕。
他轻声说:“我不能一生都在朝堂中度过——也许出海看看,南洋有凤凰鸢尾,北地有冻海冰川,西方有森罗万象,东土有异土扶桑,就这么看看星月,枕枕波涛,听听鲸歌,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也挺好。”
“又或者在那之后回到江南去,流连烟水,枕石漱流,泛舟五湖,在云山深处久久凝望,便看到了我诗中所写过的景象,「人倚栏杆犹未去,一双白鹤破山来」。”
陆秀夫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话锋一转道:“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怎么着也得来个十年八年,等天下太平,丰年民安吧。”
张世杰默然无言。
他有点想问「那我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一个人再怎样一往无前、冷漠坚决,生命中都会有某一个时刻,面对某一个人迟疑不决。
那年在五陵岛所怀过的隐忧,又在这一刻掠上心头,他看着眼前人,心想,我已经因为一己之私改动了他的人生轨迹,换来十年,这难道还不够么。
我不是试图摘月亮的人,只祈愿明月分一二缕清辉曾照亮我,如此也可堪慰平生。
“好”,沉默了许久,张世杰神色如常地说,甚至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那你可要快点完成这些事,我才放你走。”
“这是自然”,陆秀夫见他如此支持自己,眨了眨眼,语调也轻松起来:“放心,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忘了你的,到时候一定给你邮寄纪念品。”
他眼看时候不早,赶紧催促张世杰回去重温一下明日典礼的流程。
“——好。”
二人并肩往回走,然而在转过一处回廊的时候,赫然望见台阶下面巍然竖立着一方棺材。???
张世杰一下子眉峰紧蹙,深感有必要把禁宫上下都清洗一遍。
什么人竟然往御花园里乱扔棺材,若是吓到君实怎么办。
“走吧,莫管它,我们回去”,他握着陆秀夫的手说。
“让人来把棺材搬走,运到别的地方去厚葬”,陆秀夫望了几眼,神色渐转冷凝,“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今日却出现棺材,多半是什么前朝人士心有不甘,刻意来膈应人。”
张世杰对此倒是不甚在意:“无事,君实你在这里,就足够象征着所有的好运气了。”
好友的滤镜实在有点惊人,陆秀夫一阵无奈,定了定神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世杰既从黎庶起师,发奋兴兵,自然是百姓人和、人治,远大于所谓天命攸归的天道气运。”
张世杰颔首道:“我听你的。”
“不是你听我的”,陆秀夫伸手推了推他,凝眸轻笑道,“从明天起你就是真正的一国之主了,这些事你总要记在心里。”
张世杰望着他,徐徐说:“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中了,从无忘却。”
“唔”,陆秀夫有点不信,他自己都记不住从前说过什么话,便拿出了一本小本子,“我这里写了四十多条治国之策,本来准备过几天分享给你的,你要不要来猜猜有哪些?”
想法可不是凭空产生的,之前必定在交流中提起过。
张世杰略一思量,接着就毫不停顿地说出了好些,和小本子上彼此一对照,表达有差但语意基本相同。
哇,陆秀夫不禁振奋,这就是他们即将启程的帝国鹏程万里了。
今日当值的扬国公很快带着属下赶来:“陛下,陆相,没事吧?”
陆秀夫摇头,回给他一个微笑。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朱棣的棺材一路颠簸撞击,到此刻终于轰然解体,一下炸裂开来。
一只手缓慢举起,艰难地从残存的棺材板上伸出,慢吞吞撑向地,支撑着自己起身。???
这是何等离奇的操作,见所未见!
“有刺客藏于棺中!”扬国公一声惊呼,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藏在棺中,是什么目的也可想而知,定然居心不良。
于是,少年朱棣从一场长梦当中醒来,正昏头昏脑,就望着面前一片刀光剑影对准了他,还伴随着一声厉喝:“此子定是蒙元余孽,速速将人拿下,下狱拷问!”
不是,你谁啊,朱棣懵逼。
怎么这么傲慢无礼,一顶「蒙元余孽」的罪名就这样扣下来了,还有没有教养?
朱棣见他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捉拿自己,颇为恼怒。
他现在满脑子稀里糊涂,还停留在自己刚进副本就被封印进棺材的一个情况,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正准备怼回去,但转瞬又觉得这青年眉目间透着一股异样的熟悉,仿佛对自己形成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竟然下意识话锋一转,无比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也得亏他没骂出口,才免了回去之后老朱的一顿鞋拔子抽抽。
陈英冷笑一声,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宋扬国公陈英是也。”
虽然要等张世杰正式登基之后才会册封,不过,他已经提前得知了自己的封号。
陈英作为最早一批从南海舰队时期,就跟随张世杰起家打天下的元老,在数场战役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故而册封为一等爵位,位高权重,乃是实打实的开国元勋。
少年朱棣满脸震惊,许久才缓缓道:“……曾外公?”
救命,这个是真祖宗啊。
【作者有话说】
都说女肖父,子肖母,假设老朱遗传了他娘的相貌,而他娘又遗传了陈英的相貌,那么陈英和老朱的相貌大概可能以及非常相似吧……
Judy:我感到惊恐!
第114章
陈英听了这一声“曾外公”, 脸色如同打翻了调色盘,甚是精彩:“我刚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 更没有女儿。”
碰瓷的也不提前打听打听,简直荒谬绝伦!
少年朱棣本想说“没有女儿不要紧,那是我奶奶, 我正在等你把她生出来”。
但心念一转, 忽而意识到这是倒流时空,便带着一丝迟疑说:“这……我也可以是你的曾外公?”
陈英:“……”
在一阵死寂的沉默后, 旁边的下属连忙冲上来, 死死地拦住他:“国公不可以,莫要冲动, 得把贼子拉下去审问,不能直接打死了!”
朱棣见状连忙往后躲闪,要让他对陈英动手,他还真不太敢。
没别的,就是这位曾外公的长相, 和他爹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 隔代遗传体现得淋漓尽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好在陈英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开国上将, 打人用剑, 不用鞋拔子,不然他当场就得给祖宗跪了。
忽见陈英一边打,一边对他挤眉弄眼,宛如一个移动的表情包, 示意他赶紧装死配合一下。
朱棣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陈英见这小子一脸懵懂不开窍, 不禁皱眉。
他其实也觉得朱棣看起来很面善, 让他不知为何莫名觉得亲近,所以才想动手保下对方。
现在看来难度有点大,谁让朱棣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呢。
不仅掐准了开国前夜,帝王身前,而且还炸棺而起,摆明了就是一副要搞刺杀的样子,这不来个杀头套餐杀一儆百,都感觉不太合适。
就在情况陷入僵持的时候,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于谦正好抱着花束路过,衣衫翩然,风骨明烈。
“于卿,这里这里!”
朱棣转头一看见他,顿时如蒙大赦,赶紧把人叫住。
别的挑战者进了副本之后变成少年他可能认不出来,但于谦他绝对认得。
这可是他以后的臣子,大明四朝团宠,而且当初参赛的时候还被他父皇钦定为「梦中情臣」,聚众哄抢了一番,虽然没抢过。
于谦闻声回望,凝眉看了他半晌,神色渐转愕然:“先皇?”
“这可不兴喊啊!”
朱棣一瞬间毛骨悚然,赶忙把袖间的镜头拿出了端详了几下,嗯,还好视频是关着的。
殊不知此刻的洪武位面,老朱已经通过天幕,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忽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旁的徐达:危,燕王危。
于谦过来和陈英一通交涉,顺利将人带走,回去的路上看着他问道:“先皇……燕王殿下是什么时候出棺的?”
朱棣:???
于谦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听起来怪怪的,遂稍稍修改了一下措辞:“殿下的位面如今是何时?”
“是洪武十年”,朱棣眉峰微扬,“我尚未就藩,还在凤阳练兵演武,因为天幕降世才回了应天。”
在这个时间节点,一切属于永乐大帝的征伐和帝王大业都尚未发生,他还是一个鲜衣怒马,扬鞭高歌万里当风的少年。
“这么早”,于谦不禁惊讶,“你和那边的几位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他们这时候正好路过冠军侯府。
霍去病因为要在本位面长久驻留,所以准备建一个很漂亮的宅子,建筑主体是已经完成了,正在让小伙伴们全都过来帮忙弄装饰。
他这回还是封了冠军侯,虽然可以升一级当国公的,但他还是更喜欢自己本来的封号。
此刻,小老虎正举着一个巨大的草窠子,蹭蹭窜上墙头,准备挂在树梢上:“快拿点软垫来,我要布置一个猫窝!”
霍去病在树底下给他搭把手,顺带递上几罐猫粮:“可是,猫在什么地方?”
“我们把猫窝摆好之后,它就会自动出现了”,小老虎信心满满地说,“没有猫咪会拒绝一个可以翻来覆去打滚,还软乎乎,有很多好吃食物的地方。”
霍去病点点头,深以为然:“那我们就把东西摆好,等着猫咪上门就行。”
檀道济抱着一堆丝带纱缎过来,给猫窝做了装饰,一边跟他们商量:“等猫咪出现了,借我玩一会吧。”
霍去病十分潇洒地挥了挥手,表示没问题。
辛弃疾看了许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忍住追问道:“所以到底为什么把猫窝挂在树上?又不是吸引猫头鹰。”
“猫头鹰也是猫啊”,小老虎大声说,“我不挑的!”
看到这里的朱棣:“……”怎么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表明自己不与这群人同流合污。
而此刻,卫青眼看着小朋友们放好猫窝之后,在那里排排坐,静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傻猫一头撞进去,不禁摇了摇头。
转头就去买了好几只猫咪悄悄藏好,准备天一黑就放进去。
朱棣:啊这,果然温柔体贴的好家长都是别人家的。
转过一处拐角,于谦简单叙述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朱棣听得惊愕不已,一阵长吁短叹,觉得自己真是错过了太多!
不是,张世杰明天都要登基了,都快全剧终了,他现在才醒过来?
于谦也觉得他醒得确实不是时候,遂温言安慰道:“殿下,你想开些,在大家都没有花时间找你的情况下,至少你还出来了,没有一直躺到冠军侯完成任务。”
朱棣:“……”
这真是“说了不如不说”系列。
他毕竟风华正好,有一腔明亮的少年意气,很快就想开了:“多谢你们这回一大群武庙出征,居然还给我留了点发挥的余地,漠北还未平定,怎么着也得快速来个封狼居胥吧。”
哪知于谦颇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殿下不宜妄自菲薄妄自菲薄,设立如此平平无奇的小目标,岳王可以一路向北,打到极北的冰天雪地中,你也可以的。”
朱棣面无表情,时代发展得太快,啥时候封狼居胥都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目标了。
他试探着问:“你们位面的进展如何?”
“我们还差一点”,于谦微笑道。
道旁翠色萦绕,古木垂下一帘幽深碧雨,衬着他眉目一派沉凝清毅,“瓦剌逃进了俄罗斯境内,但被尽数扫平了,现在正在殿前载歌载舞,非常的灵活乖巧,但贝加尔湖以北我们还没涉及。”
主要是太冷,远征那等不毛之地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金钱不说,收获还低,真不值当,倒不如把这个支出花在文治教育上,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朱棣听得羡慕极了,好想让本位面也抓几只北极熊玩玩。
不管怎么说,这次副本一定得高分通关才行。
……
是年五月初一,曜云丽日,万里无云。
天子修明堂,置百官,定宗庙,郊祀天下,醮祭日月,建元称「宋」,一个新的光辉时代从此开启开启。
仪礼自然是最端方清肃的汉家仪礼,修乐连云,千门映日,八表肃清。
百官皆肃然垂首立于阶前,邃古的山河之上,代表着新朝的旗帜飒沓漫卷,扫尽了苍天云色,万丈日光毫无保留地落下,荡平玉宇间的万古尘埃。
众多参赛者都混在百官队列之中,见证了这一至关重要的时刻。
小老虎抬头仰望着高台,满怀神往道:“我之前好几次去找陆相公他都在忙,现在都开国了,这下可以放松一下,跟我一起玩了吧。”
史可法与他作为此间极为知名的大明人杰,到现在还被百官当成英灵归来,自然也站在了同一处。
“这才哪到哪,浩瀚征途迈出第一步而已”,史可法摇头说,“要做的事还堆在后面,元虏兵燹肆虐,烽火连年,神州大地如今满目疮痍,礼乐崩坏,要恢复到从前,与万民休生养息,将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同样作为开国宰相,他最清楚其中有多少工作量了,用一句“夜以继日,浩如山海”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相比之下,进入副本参赛完全就是度假来了。
见小老虎一脸茫然,史可法决定给他举个例子:“我就简单说三点啊——就拿如今陆君实所面对的局面来说,首先要立纲陈纪,严明律法。”
“制定什么样的刑罚,如何核算、如何加减、如何赎免、如何执行,如何公平应对胡汉纠纷,流刑的制度化怎么展开,量刑的轻重怎样界定,流配服役返乡怎么安排……”
“这还只是律法中极小的一部分,有律法,总要宣传推广,首先让官员宗室都遵守,那就得兴办太学吧。还有元朝科举暂停了数十年,如今要重新走上正轨,如何开科,如何选士,南北汉人、甚至胡人该如何选拔。”
“这么广阔的帝国疆域,上都哈拉和林那边还有大量蒙古贵族,这些人又该怎么安排才能恰如其分,既合理利用,进行巩固统治,又不会引发什么华夷冲突的乱子……”
“停停停”,小老虎捂住耳朵,崩溃地叫道,“你不要再说了!”
这能是简单说三点吗,简直没完没了。
周围的人听见小老虎在这里吵吵,尽皆怒目而视,史可法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节,表示自己跟他不是一伙的。
小老虎迷糊地瞅了他几眼,又伸手将人拽回来,压低嗓音问:“但我觉得开国之后好像很清闲,都好久没打仗了。”
“你当然清闲”,史可法无语。
小老虎只是一个小朋友,任何一位有为的帝王都不可能把重任尽数堆在这么一个小朋友身上,“你回去问问世祖陛下,晋王,张苍水,还有柳如是,郭嘉,看他们每日什么时辰睡的。”
“还是算了”,小老虎想起郑成功的手段,猛地打了个寒颤。
搞不好陛下会觉得他对政务感兴趣,那他就惨了,从此再也无法解脱。
登基典礼经历了多个环节,天地宗庙都祭祀完毕,终于到了帝王着冕旒,升玉殿,接受文武百官、四方使者朝拜的环节。
“呜呜呜”,小老虎跟着众人走进旭日深处,满身洒满了金色的阳光,一时居然有点热泪盈眶,“好感动啊,总算等到这一刻了。”
史可法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世祖陛下登基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小老虎想了想:“唔,那是在暗夜中登基,为了邀请天明后就要消散的亡魂做个见证。”
史可法惊讶道:“哪能暗夜登基?此非践祚之吉兆。”
“当时你的战魂也是这么说的”,小老虎有点难过地垂下了头,“但当时好多战魂都在呢,先皇,我阿爹,还有你,陛下说不能让你们带着遗憾重归黄泉……”
史可法长叹一声,眉间蓦然凝结了冻雨寒云的悲色:“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长久留下就好了。”
“谁不想呢”,小老虎捏了捏爪子,小声说:“可即便是陛下的许愿签也没办法,这回我又是进来历练的,压根拿不到奖励,只能期待下一次副本活动了。”
史可法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感慨道:“光阴似箭,转瞬崖山副本就要过完了,也不知下一次副本是什么。”
这个话题一下子引起了众人的兴趣,都在天幕上纷纷打出了评论:
【陈文帝陈蒨】:下一次副本啥时候开始,朕提议设置「南陈北伐,一统中原」副本。
【周世宗柴荣】:你这是打算白蹭万朝英杰的通关路线,然后抄袭过来?想得倒挺美。
【周世宗柴荣】:何不开放五代副本,给大家一个花式殴打赵大、阻止弱宋建国的机会。
【魏文帝曹丕】:朕倒觉得三国群星如云,事件众多,任何一场大战都有被设置成副本的潜质。
【梁武帝萧衍】:建议设置《红楼梦》副本,都来体验一下黛玉薛君们的生活,反正是虚拟时代,想要开疆拓土、一统世界,还是天作之合、追求良缘,都在你一念之间。
【新皇帝王莽】:这个可以有,万朝现在应该没有不知道红楼的人了。
【北周武帝宇文邕】:考虑一下朕的大周吧,因为英年早逝被普六茹坚窃取江山,最后还搞得二世而亡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金哀宗完颜守绪】:既然有宋末,也可以有金末,请各位救一救大金吧。
【陈武帝陈霸先】:金人还敢出现,真当你宋祖岳王提不动刀了?@宋武帝刘裕,@宋祖位面. 武穆王岳飞。
【金哀宗完颜守绪】:无所谓,反正朕不日就要亡国,已经准备自缢殉国了。亡于宋祖之手总比亡于蒙古铁骑下好,至少宋人不屠城。
【新皇帝王莽】:你这家伙从历史发展轨迹来看,不失为一个可敬的君主,但谁让你是金人呢,就算开放金末副本我们也不会帮你的,只会反过来灭金。
【宋孝宗赵瑗】:请求开放抗金副本,本位面鼎力支持!
【隆武帝朱聿键】:咳咳,我大明抗清副本也是抗金,女真人就是后金。
【晋明帝司马绍】:都不如「五胡乱华」,那些匈奴鲜卑北方胡贼需要一番狠狠的打击。
当然,也有些格外不走寻常路的,立刻就开始浮想联翩了起来:
【唐肃宗李亨】:开放隋末唐初副本吧,朕没别的意图,就是想让大家一起见证一下太宗爷爷的英姿。
【大周皇帝张士诚】:啊这,副本至少需要有些争议和遗憾的环节吧,隋末副本的意义在何处,所有人聚众观赏唐太宗是如何摧枯拉朽般一路杀过来的?
【新皇帝王莽】:也挺好的,就当阅读爽文,不过这种情况大家参与度比较低,估计拿不到什么奖励。
【唐肃宗李亨】:哎,朕如果见到年轻时候的太宗爷爷,一定要给他画一百张画像,带回去裱起来(傻笑. jpg)
【周世宗柴荣】:孩子没救了,拖出去埋了吧。
【魏孝文帝元宏】:可以搞改革副本,第一期不是就评选了「十大改革人物」么,朕作为其中之一,很期待和各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会面。
【秦孝公嬴渠梁】:这个很好,多来点人帮商君分担分担。
【宋武帝刘裕】:易安刚才提醒朕说,欢迎十大改革人物里面的王安石前往本位面主持行政工作,价钱好商量。
【新皇帝王莽】:太岳先生,你来本位面的话朕出什么价格都可以。朕超级听话,你让朕往东,朕绝不往西,而且本位面的高级文官仅有国师王贞仪一人,是科学技术强国方向,对你不会形成任何掣肘,你放心过来。
【新皇帝王莽】:太岳先生,你能看见吗?
【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朱厚熜】:莽子,朕命令你立刻死了这条心。
……
看到这里的小老虎:???
不是,这群人怎么这么擅长借题发挥,他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啊,天幕又没说会开放新副本。
登基典礼在万民的欢呼声中结束,随后的数日内,就到了参赛者们陆续离去的时间。
除了卫青进场比较迟,会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其余众人都在忙着与朋友们告别。
这些天,陈文帝陈蒨成为了霍去病他们固定的饭搭子,小嘴叭叭的,极其擅长嘲讽八卦,让人听了都能多吃好几碗饭。
陈蒨临走前对一群小朋友挥挥手,作盛情邀约状:“再见了!等历史长河垂钓的时候,朕会记得给你们带夫人亲手做的美食的!”
可能是因为之前被冯梦龙的流言毒害太过,陈蒨这段时间逮着机会就疯狂秀恩爱,夸奖他那美若天仙的皇后沈妙容,尤其是这个厨艺更是被赞叹了几百遍,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小朋友们无法忍受,让他下次一定带点过来给大家尝尝。
小老虎思索着说:“那我也给你们带大明特色小吃,还有西方人做的各种糖果饼干。”
他要和小伙伴说再见了,拽着霍去病的手,颇为不舍,甚至突发奇想道:“一般都是要自己穿过光门,才会离开副本回到原位面,假如你把我关起来,不去接触那个光门,我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霍去病:“……”
这是未曾想到的全新思路。
他瞬间有点心动,毕竟和小老虎一起打架实在是太开心了,主打一个横冲直撞,不管别的,直接莽上去,想打哪儿就打哪,毫无限制。
他还从没遇见过这么合拍的同龄小伙伴呢,接下来一起活动多好!
于是说干就干,立即将小老虎关进了一个四四方方,无门无窗的屋子,顺便给他搬了一大堆零食进去:“你就在里面等着。”
进行了相似操作的,还有李庭芝。
正青萍风起,初夏满池青荷,繁盛连盈,李庭芝与史可法对坐在曲廊下,静饮一盏清酒,庭中清幽的芳色泠泠落满了衣衫。
“可惜,等不到带你回扬州了”,李庭芝为他斟了一杯酒,“看不见今岁的梅花。”
史可法细长的手指捧起杯盏,看一痕清澈的莲纹在杯面上荡开,玲珑剔透,如同一枚雁翎划过万山孤寒的冷。
他转瞬泛起了一抹轻笑:“等今年梅岭花开,你凛冬腊月攀折一枝白梅,照见月华如水,就知道是我来了。”
李庭芝叹了口气:“宪之,见你的这几个月就仿佛梦寐一样,你不知道,我自幼就很仰慕你,每次翻阅史书都觉世事无情凉薄,何以让你不得善终,恨不能以身代之。”
“好啦”,史可法心中感动,拍了拍他的手,“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李庭芝开始不着痕迹地套话:“宪之归家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史可法手指在案上推敲片刻,缓缓道:“李氏的忠贞营已经归降了,接下来无非就是驱除鞑虏,再开新天罢了。”
困扰南明位面的最大问题就是内奸,而秦良玉获得的副本奖励是一株屈佚草,可以辨明人心善恶忠奸,提前拔除了众多隐患。
他们现在已经收复了山东与河南的土地,前景一片大好。
李庭芝试探道:“若我将你强行留下,会有影响吗?”
史可法:“……我劝你慎重。”
他往视频那头看了一眼,果见秦良玉一脸冷凝,横眉竖目,伸手按在了剑锋上,似乎随时准备给李庭芝来上一刀。
女帝陛下:超气的,是谁在阴怀异图不怀好意,想抢朕的太傅!
这么勇敢,他不要命了?
单论武力值,李庭芝是文人出身,后来才转武,擅长谋略远大于拼杀,还真打不过秦良玉。
李庭芝当即进行了一个战术性退让:“至少留到今年梅花开……不,到来年史公祭吧,还有很多人间烟花我准备带你去看一看。”
史可法一怔:“这——”
考虑到本位面和副本的时间流速差异,多停留这段时间,在本位面换算过来却相当短暂,倒是问题不大。
他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视频对面的秦良玉,女帝陛下比划出一个放心的手势:“宪之想停留多久都没问题,就当休息了。”
她御极之初,茫茫皆敌真正能百分百信任的只有史可法一人,啥事都要拉上对方一起参谋,这就导致史可法被她折腾得有点狠……还是给人放个假吧。
史可法微笑着拱了拱手,转而望着李庭芝:“但我并不知该如何留下。”
李庭芝拿出了一剂药,一杯水:“那就请宪之先睡一会,不行的话我们再试试其他办法。”
史可法:?
合着你是早有准备。
……
正在某些参赛者持续进行着留人的尝试时,与此同时,另一边,陆秀夫要处理的事务比以往又翻了好几倍。
他和张世杰现在就是新朝这艘航船的总舵手,帝国如何才能崛起,万民如何迎来太平,一路乘风破浪驶向巅峰,而不是在急流暗礁中不幸侧翻,这些都得依靠他们做出决策。
而且开国之时的政策,往往将成为一国延续百载的祖制,没有谁想搞出二世而亡、甚至一世而终的操作,必须慎之又慎。
张世杰见他每晚都挑灯战夜,自然是陪他一起。
作为武将开国登基,他自然不可能天生就擅长这个,好在学习能力强,所以上手得很快。
就这般经历了无数次的灯下共语、秉烛夜谈,还有文天祥,以及礼部尚书邓剡等一堆人的补充,还有苻坚留下的汉化笔记手稿,终于在一个月白风清的良夜,敲定了十四条最重要的国策初稿。
定新律,禁止私刑,取消肉刑,严明四方法度,帝国上下一以贯之。
颁新历,全境内统一推行,避免造成混乱。
施教化,重开科举,兴办太学以及全国各地各层大大小小的学府。
均赋役,永久消除蒙元四等人制度,弥合民族裂痕,无论地域、无论胡汉一视同仁。
擢贤良,在京师设立求贤馆崇文馆,为天下寒士开上升之门。
抚流民,凡是在战争中受创者均可从官府领取补贴,回归家乡耕种,生活回归正轨。
明税法,所有纳税都按严格标准来,禁止私相授受、胡乱加码。
尽人才,拨款赡养符合人才标准的贫苦之士,免除其后顾之忧,可以放心为国效力。
明奖惩,百官考成及德行都要定期进行考核和奖惩。
改官制,裁除中央和地方冗官,设十个护军管理十大边远地区,并在哈拉和林等地设置汉人中郎将和校尉,节制当地蒙古领袖。
……
而此刻,落下最后一笔的陆秀夫并不知道,他做了一件影响本时空往后千年的大事,这些国策中的许多沿用至往后千载。
他只是感叹忙活了这么久,似乎今夜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而就在此时,一封自荐信送到了他的案头。
之前,于谦本打算直接把朱棣引荐给朝中众人,谁知朱棣眼看他爹在视频那头盯着他,而副本位面又有曾外公在那边虎视眈眈,顿时犯了倔,偏要自己打拼一番证明实力。
我,燕王,未来的大明第一战神(现在还是不太敢跟老丈人徐达掰腕子),绝不走后门!
也得亏陆秀夫刚把求贤馆创立起来,吸纳四方英才,不然他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光是这个自荐信就压根递不出去。
朱棣的信作为求贤馆开门以来的第一封,受到了高度重视。
陆秀夫觉得,即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也得给一个机会,就当作千金买马骨了。
他拆开信看去:“姓名朱老四,年龄十八,战力非凡,那明日让去病和他练练吧,还有这个终生目标——封狼居胥?这不是还没到上都境内么。”
啊这。
这个格局实在是太小了,怎么着也得来个封北极吧。
第115章
第二日一早, 霍去病就收到了来自陆秀夫的消息,让他去测试一下朱棣(艺名朱老四)的武力值。
“他什么时候出棺的?”霍去病大惑不解,“我以为他的棺材应该还在我们这里才是。”
小老虎躲在室内吃零食, 闻言,偷偷到墙纸上戳破一个洞,充满兴奋的声音就这样飘了出来:“又要打架了吗?快点快点, 我要看!”
霍去病无情地指出他的现状:“你现在只能待在小黑屋里, 别的哪儿都去不了。”
今天本来该是李来亨离开副本的日子,但他不想走, 所以就找了这么一个诡异的法子来逃避。
把自己关在无门无窗的房间里, 看不到天幕和传送光门,说不定就不用走了呢。
在小老虎的抱怨声中, 霍去病抱着剑前往校场,若干尚未离去的挑战者化身吃瓜群众,打算跟过去看热闹。
由于今日是求贤馆开张以来的第一次测验,意义非凡,故而一众开国文武高官百忙之中都抽出时间, 前来一睹。
武将们近来无战事, 稍微清闲一点,文臣就比较惨了, 为了挤出这小半个时辰不得不加班加点干活。
负责修订新律法的大学士刘鼎孙, 更是直接把桌案挪到了校场边,一边观赛,一边埋头奋笔疾书。
身后跟着好几个下属手捧卷轴,不时递上需要的内容, 各种文件浩如烟海堆起来比人还高。
霍去病一来, 就听见好几个人正撺掇着姜才上台:“冠军侯怎么还不到, 定西将军你先上去吧,反正这个朱老四看起来年纪轻轻,实力不是很强的样子,你搞快点,别浪费时间。”
姜才拗不过众人的热情,轻身一跃,若一道贯日惊虹落在了台上,身后锋芒斜指,凌厉的眉眼向着朱棣望去:“我让你三招,省得他们说我欺负小朋友。”
姜才是少年游侠出身,行事仍旧不脱江湖侠气,他觉得自己这一套操作公平极了。
对面的朱棣宛如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让他三招?老丈人徐达都不敢说这话。
姜才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年轻人抹不开面皮,当即充满善意地说:“不用担心,我纵横淮南多年未尝一败——”
话音未落,轰。
他只觉得胸口一痛,身子一轻,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台上高高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气壮山河的弧度,飞了数十米,终于有了落地的趋势,不偏不倚砸中了刘鼎孙的工作桌。
朱棣收回拳头,一脸淡定。
众人:???
方才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刘鼎孙正在埋头狂写刑罚的加减原则,姜才这么一落下,砰地一声,墨汁四处飞溅,尽数污染了纸张,好端端的“流刑三千里”立刻就变成了“流刑三里”,“仗一百”立刻就变成了“仗一”。
属实是荒谬到家了。
刘鼎孙一怔,旋即勃然大怒,硬生生把偌大一只姜才从桌子上拎了起来,来回使劲晃荡:“姓姜的,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几天几夜的心血全都白费了,这让他回头如何向陆相公交代!
姜才皮糙肉厚,跌了一跤本来无甚损伤,被他这样一晃却是头昏眼花,连忙举起一只手讨饶:“别别别,我晕……”
“现在知道晕了,你早干嘛去了”,刘鼎孙没好气道。
一旁,礼部尚书邓光荐和姜才有着当年共同飘零海上,出海寻找陆秀夫的情谊,当即出来打了个圆场:“好啦,定西也不是有意的,你就算让也没必要让这么多,现在回去继续打吧。”
姜才心头顿时一阵委屈上涌:“我根本没让,朱老四轻轻一伸手,我就倒飞出去了!”
众人:???
这一下,所有人看向朱棣的眼神都变得空前绝后的认真了起来。
之前看朱棣年纪轻轻,少不更事,在他们眼中顿时变成了自古英雄出少年,主打一个年轻就是赚到,还能再为帝国奋战数十年。
竟然有这好事!
“冠军侯快来”,姜才艰难地从原地支起身,望见霍去病,顿时如蒙大赦,“现在只有你,或者临国公能跟他一战了!”
霍去病微微颔首,负刀掠上了高台,站在朱棣对面。
朱棣看着他,神色中流露出了无比肃然之色,感觉到这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劲敌。
锋芒出鞘的那一刻,如同旭日东升冲破了山川万里,寒芒照彻,锐利得仿佛要撕裂天地。
众人看得紧张不已,目不暇接,虽然对自家冠军侯抱有百分百的信心,但还是忍不住纷纷去问看起来比较权威的人,那就是冠军侯他舅:“卫将军,冠军侯能赢吗?”
卫青神色平静,一副云淡风轻状:“必然会的。”
今日这场虽然声势浩大,但比起那天打辛弃疾还是差了一截,过了几百招便分出了高下。
“我输了”,少年朱棣垂眸看了看抵在自己颈间的刀锋,有点沮丧地说。
他不仅不如霍去病,甚至也不如辛弃疾,感觉自己好弱啊。
霍去病打得挺嗨,已经认可了他这个对手,可不愿看见他情绪如此低落,想了想,便这样安慰道:“你其实天赋很高,主要是对敌经验欠缺了一些。”
再天才的将星都不可能凭空诞生,总得在沙场上厮杀过来吧。
他已经经历了本位面扫灭匈奴的若干次大战,在副本更是从头打到尾,一路血战过来只为定鼎江山,辛弃疾也跟着宋祖他们参与过数次北伐,实战经验着实丰富。
反观朱棣,这才洪武十年,他还没开始就藩,也无太多出征军旅历练的机会,这次输得着实不冤。
霍去病撤开刀锋,向他伸出一只手,扬眉微笑道:“未来的日子,就让你我一起同行,扫平四海,镇压五洲,直到封狼……封北极为止。”
朱棣一阵心潮澎湃,忽而被他这一席话激起了满腔豪情,一下子握紧了那只手,重重点头道:“好!”
霍去病见他初来乍到无处可去,就把他带回了冠军侯府,还请他吃了火锅,酒过三巡,很快就聊得非常投机了。
而此时,小老虎依旧在被关着小黑屋,他把所有的零食都吃完,听见外面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终于忍无可忍,自己砍掉门跑了出来。
“我也要吃火锅”,小老虎气呼呼地坐到桌前,端起碗,使劲给自己夹菜。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一道流光闪过,等待多时的天幕终于发现了这个滞留者,主动出击,将他一股脑卷走,下一刻,眼前便是一片空空如也,只有一副碗筷留在原地。
哦豁,翻车了。
霍去病一怔,赶紧高声道:“你的锦囊还在这里没带走!”
小老虎消失之前最后的喊声传来:“你先拿着用吧,之后万朝垂钓的时候再给我!”
朱棣默不作声,把小老虎夹的一堆美食全部吃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秀夫给他封了一个偏将军的官号,作为初入军中的晋升之阶。
因为暂无战事,朱棣近来的任务就是每日前往校场练兵,组建亲军,振奋士气,顺便接收一下小伙伴及其家长卫青的战术指导。
不得不说,在这种日夜不休的培养之下,上有一代战神手把手辅导,旁边还有同龄但比自己厉害的小伙伴时刻释放巨大压力,朱棣的成长是巨大的,堪称翻天覆地,一日一变。
视频那头的老朱,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四从一个刚进去的平平无奇(?)少年,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帝国利剑,所差的只是血与火的洗礼,就会斩破苍穹,照耀万古。
这长平侯冠军侯当真是好人呐,为我大明培养了一颗将星,老朱心中感动不已。
朱棣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早已跃跃欲试:“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兵?”
“我也不知道”,霍去病摇了摇头,“这得看陛下还有君实的计划,明日递信进宫问问吧。”
然而还不等他去问清楚,便发生了一件震动全国、惊天动地的大事。
……
自建国以来的大半年,陆秀夫始终以静治国,修明律法,安养百姓,厘清税法,归耕土地,让被连年战乱所摧毁的生活再度恢复成常态。
如此一来,自然是民情欢悦,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但却也招致了一批人的极端不满来。
这一批人就是当时卖国卖得非常主动,分分钟就将忽必烈出卖给新朝,只为换取一份定策从龙之功的北方汉人世族。
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锐意进取的新朝,而是维持元朝旧制的和稀泥,让他们可以继续端着姿态高高在上,享受无尽的特权和地位。
陆秀夫制定的一系列新政极大地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世族们本想搞一套冷暴力不合作,特别是让家中的那些顶尖人才拒绝入仕,断其臂助,迫其低头。
结果没想到陆秀夫一个人能干一百个人的活,极其高效,再加上文天祥等一干开国重臣各司其职,一时间倒也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完全不care这些汉人世族是什么想法。
北方汉人世族心里那个气啊,便将目光瞄向了这一年重新恢复的科举,准备狠狠报复回去。
这一年的科举主考官是叠山君谢枋得,于江南之地文名素著,声望甚高,又是当年在江西时期就追随起义的旧人。
他没有特别的仕宦之念,既然天下大定,便准备一心著书修学。对政治操作不能说是十分了解,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虽然担任主考官,但手底下却有一个成分驳杂的团队需要管理,这让谢枋得很是伤脑筋。
北方汉人世族早就安插了自己的人手,磨刀霍霍,准备来一场惊天黑幕,既能搞掉以谢枋得为首的一群南方文人,还能将自己的人手趁机大批安插入朝,填补关键空缺。
然而就在此时,陆秀夫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他说,从本次科举开始,江南、江北、漠北全部分开考试,分开录取。
上都哈拉和林至北京城是一个考试地域,京城中书行省至南京路是第二个考试地域,南京路至海南岛是第三个考试地域,云南行省至越南行省是第四个考试地域,总制院辖地(西藏一带,还没打下来)是第五个考试地域。
从此无论汉人胡人,凡是想要为官的,管你什么背景什么来路,全部都要依靠科举入仕。
文试武举之外,另开一门杂科,凡是那些精通医术星象、金铁锻造、礼乐歌吹、宫室营造、农桑水利、甚至母猪产后护理之类的,皆可以通过这一途径为官。
帝国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进行建设,不要大意地充分发挥自己的价值吧!
如果单是分开科考也就罢了,但随后的一系列操作才是真真触碰到了北方汉人世家们的逆鳞。
既然要按地域考试,那总得防止有人冒籍,比如一个南京人到越南行省考试,这不是妥妥大杀四方?因此,就必须要做好人口清查与土断工作。
每一个北方汉人世家都隐藏了大量的人口,充作佃户奴隶,从来就没上过税,现在朝廷要一股脑把世家们的老底全部揭掉,自然就遭到了激烈反抗。
陆秀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致命,丝毫没有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锁定证据,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北方世家的领头羊真定董氏、还有保定张氏等数家动了手。
一干主脉成员重则下狱处斩,轻则徙边流放,无一幸免。
只有小张珪因为被记在了邓剡名下,逃过了一劫。
他还只是一个软萌可爱的小团子,现在刚满三岁,自从张弘范死后,就被徐妙云送到了文天祥府上,后来又转交给邓剡。
说实话,邓剡刚回来听见“光荐快来,你孩子在这里”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懵逼的状态,直呼“文山,你怕不是被人骗了,我看起来像那种会生孩子的人么”,本色出演了一个悲愤欲绝,欲哭无泪。
但邓剡很快还是真香了。
无他,因为张珪小团子实在是太可爱啦,谁会拒绝一个肤白如雪,睫毛纤长,就像瓷娃娃一样的漂亮小朋友呢?
而且他好乖啊,会伸手跟你要抱抱,安安静静地接受投喂,眼睛眨也不眨地听你讲课,高兴起来甚至还会吧唧一下啃你一大口。
至少邓剡拒绝不了。
幸好小团子的年纪还太小了,又发烧生过重病,不记得从前的事,对张弘范、张柔等人更是毫无印象。唯一知道内情的于谦和徐妙云,此时也已经离开副本,回归了自己的位面。
此刻,小张珪抱着一只玩具小猫,在地上毛绒绒地打了两个滚,就把自己滚进了最心爱的老师怀中,咯咯笑着不停:“老师,我们今天出去玩吧!”
邓剡无奈抬起指尖,在他额前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最近外面闹得很厉害,你就待在家里,别的哪都不许去。”
小团子不高兴地扭了扭,超小声地说:“知道了。”
过了一会,邓剡发现他两只手蹭来蹭去,直接给自己的衣角打了个死结,被发现之后“哎呦”一声,满脸无辜地捂住嘴,一阵挣扎,险些掉下去。
“就这么想出去玩?”邓剡把小团子举起来,直视他的眼睛。
“想吃好吃的”,小团子捧着脸说,声音软乎乎地说,“老师,好不好呀。”
邓剡拗不过他,只能选择了一个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那就去君实的相府好了。反正陛下给他家里塞了好多御厨,他人又在宫里议事不回家,正好让我们去。”
作为君实的莫逆之交,上门蹭一顿饭吃很合理吧?
当然邓剡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了,所以,他带着小团子一到丞相府,相熟的老管家就把人迎了进去:“还是老样子?”
邓剡潇洒地挥了挥手,完全看不出是来做客的:“那是自然!”
他在这边嗨皮的时候,其他北方世家却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动荡惊恐之中,领头羊的倒下将他们逼入绝境,心中大生兔死狐悲之感,却并不打算认命,最终竟然决定铤而走险,刺杀陆秀夫。
丞相府戒备森严,犹胜于禁宫深处,张世杰至少调了数以百计的御林军重重防卫在这里,除非调动大军,根本不可能被攻破。
但再给这些北方世家十个胆子,也不敢直接公开动兵形同造反,张世杰可是真正一刀一剑从最底层厮杀出来的帝王,绝非什么善人,铁血作风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他们将目光瞄准了陆秀夫从出宫到归家的这一段路途。
不料一连等了数日,陆秀夫一直留在宫中,夜以继日地处理政务,根本就没有回家这项特别耗费时间的议程,连休息都很少。
直到这一天。
新的律法终于推行开,太学也在同一日建好,科举详细议程都有了,当这一年末尾开始星星点点飘雪的时候,帝国的治理终于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陆秀夫终于批完了今日的公文,挥袖拂灭灯烛,立在窗前,一身都是月。
他打开了窗户,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屋外冷风一下子倒卷而来,吹动飞雪纷纷扬扬如碎玉,打着旋儿落满了衣襟。
张世杰从偏殿过来,见许多梅花碎粒也被寒风吹进窗,其中有一粒恰好不偏不倚,落在陆秀夫肩上,就悄悄摘下,攥在掌心,而后改用另一只手去牵他:“君实要出去看雪吗?”
“好呀”,陆秀夫声音清澈,依稀带着一丝倦意。
等到了高处的暖阁,外面是清绝的月光与雪光,窗边是寒梅满树暗香浮动,室内炉火烧得正旺,桌上还摆着围炉煮茶和点心,他顿时觉得更加昏昏欲睡了。
这个地方甚至准备了毛毯,一看就很适合睡觉的样子。
为了避免真的睡过去,他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张世杰闲聊:“嗯,等来年开春,就可以让冠军侯和朱老四(朱棣艺名)去平定总制院辖地。”
“往北的蒙古旧地,翻越贝加尔湖的不牙里锡,八邻万户,这些地方也应该尽快纳入版图。”
“以及那个蒙哥在西域阿里麻里开国,还有什么花刺子模,阿姆河下游,咸海,迟早都要一一平定,让他给你俯首称臣。”
“临国公说西方还有好多国家,虽然无法平定,派使往来通讯一下总是好的。”
“还有喀布尔……”
不管他说什么,张世杰都是一副凝神倾听的模样,看起来非常专注投入,不时“嗯”几声。
陆秀夫见状就有点想逗他,于是特意在一长串里面夹杂着一句不相干的话:“还有喀布尔,此处距离我们西南边境的麻城上有一段距离,要攻打尚有些难度——给我一块南瓜甜饼——还需从长计议,这怯失米尔城或许是一个关键突破口……”
张世杰果然递来一块南瓜甜饼,还给他空了的杯盏重又斟满红茶。
“原来世杰真的有在听啊”,陆秀夫笑吟吟地说,“我还以为你在敷衍我。”
张世杰无奈摇头,心道我何时敷衍过你,抬眸见明月流光如许,澄澈地映在他纤长眼睫上,投落下清晰的剪影,仿佛根根可数。
风雪簌簌吹落,天地间一时都寂静下来,只有炉火飘摇的声音。
他默默数了一遍,又在陆秀夫有所发觉、疑问地一眼看向他之前,悄然移开了目光,望向楼外的漫天飞雪:“瑞雪兆丰年,愿新春万民皆安,能有个好收成。”
“此情此景,总让我想起文山的一首诗”,陆秀夫语调悠悠,“但愿天下人,家家足稻梁。我命浑小事,我死庸何伤。”
张世杰一听到“文山”二字,眉峰就下意识一蹙,神色淡漠地说:“他倒是惯会作「纸上苍生」文章。”
陆秀夫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道:“这是什么话,你在我面前这般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在外面讲。君王鼎辅离心离德,传出去要大乱的。”
“我知道”,张世杰顺势握住了那只手,“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他罢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将他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听之从之,百般信任,我知他是一位识度深远、夙成兴业的社稷之才,古来罕有。”
陆秀夫稍稍放下心来,想着自己能不能从中说个和,就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文山?”
这个问题就很复杂了,张世杰觉得他和文天祥天生就气场不和,但君实都这样问了,硬要说原因的话……
“可能是因为他在我前面很久就认识了你”,张世杰缓缓道,“使我心有不甘。”
陆秀夫:“……”
这他就没办法了。
“我还以为你是忌讳他出身于世家,而我们又即将对世家豪族动刀”,他眨了眨眼说,“其实世杰完全不必担心,文山是站在天下百姓这一边的。”
张世杰语气很淡地说:“或许吧,可是站在天下百姓这边,不等于就会支持我们的计划。”
作为一个起于微末的帝王,亲友俱亡,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也没有受过任何传统儒家思想的羁绊,他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就准备用一生去完成一件事。
也就是那年那日,在福州城称王时,他答应了满城推举他的堕民的一件事。
“从前你们受过的苦,以后都不必再受。”
变法改革可能会人亡政息,撒下的星火或许也终有熄灭的一日,但站起来见过这个世界是何种模样的人,却不可能再心甘情愿跪回去,重新匍匐看人间。
他要用这一生,为像他一样的亿万生民,打开一条上升之路,攀缘之梯。
为此,他做了很多事,清零了科举的门槛,即便是贱籍也能参试,在各州县大举开设学校,到每所驿站都设置了一条专线,可以直接写信给他上达天听。
他做了很多,但还需要完成的那些事,更是数以百倍。
也许在他的有生之年注定看不到终局,但在一百年,两百年,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会有众生在这一切的基础上,走到最高处,声音嘹亮汇成洪流,眼神坚定灿若辰星,形成一股势不可挡之势。
我愿众生,人人如龙。
陆秀夫一开始听张世杰谈起这个惊世骇俗的志向,险些以为他疯了,所谓「人人如龙」,每个人都是帝国的主宰,那就等于没有主宰,必定会混乱不堪。
这已经不是能够用理想主义者来描述的行为了,这纯粹就是异想天开。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似乎把路走窄了。
这就像太子真金(苻坚)留下了很多汉化经验手册,为他们今日的民族融和政策提供了许多帮助一样,他们现在的新政,也是在为未来的后世人开路。
这件事注定无法一世功成,却并不意味着它就是错的。
因为如果他们终此一生、穷尽心力地向着那个方向行走,艰难跋涉,冲锋披雪,每走一步,都会离最后的那个终点更近一分。
功成不必在我,我将归于这河山中,见证往后的千百年,有人背负着我的理想前行,九死一生,直至将旗帜插上山巅的那一日。
陆秀夫最终彻底被他打动了,只是心中还怀有一个深深的忧虑:“我只是担心……他们无法理解你,这一条路上你只能独自永夜前行。”
窗外落雪簌簌,温柔轻盈地流转,张世杰握紧了他的手,淡淡说:“无妨。在遇见君实之前,我一向都是一个人;在君实之后,只要你愿意与我一路同行就好了。”
“我当然愿意”,陆秀夫温声说,“我会一直陪你施行新政,追逐理想,直到岁月尽头的。”
张世杰凝视着他:“这可是你说的。”
陆秀夫微微点头,见到了他眸底猎猎燃烧的炽焰,从前那是幽暗欲烧穿天幕的复仇之火,如今,这是如烈日般洞彻苍穹的理想光辉。
“是我说的。”
“那君实要活久一点,至少比我久,不可以食言。”
“嗯,我答应你。”
“来拉个勾。”
“好啦,我伸手还不行么,有点痒……这般你满意了?”
“好。”
出来的时候,更鼓已经沉沉敲响,陆秀夫准备告辞归家。
张世杰挽留他道:“夜色已深,不如留在宫中。”
陆秀夫立刻摆手拒绝:“可别,明日休沐,忙了这么多日难得休息一下,我准备在家睡一天。”
张世杰本想说留在宫中也可以睡一天,反正他不介意,料想别人也不敢介意,但见他去意甚是坚决,只好同意,撑起伞道:“我送你?”
陆秀夫一阵无奈,抬手推了推他:“行了,别争了,快回去休息你的吧,再这样下去今晚还要不要睡了。”
“那,晚安”,张世杰沉声道。
朔风吹起他玄色的襟袖,裹挟着雪花飞荡,显得肃杀清冷,如同遗世独立。
他就这样独自走入了禁宫深处,身影孤高寂寥,昏黄的月影在苍穹茕茕孑立,映照得宫室间一片空空荡荡,侍从们都按照吩咐远远缀在后面,尽皆沉寂无声。
天地有万古,万古仿佛都是这一种如斯的荒凉与寂寞,皇城尤甚。
“世杰”,陆秀夫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叫住了他。
张世杰讶然驻足,回眸望去:“怎么了?”
陆秀夫也只是突发奇想叫住他,并不知道要做什么,伸手在衣袖里一摸,忽而摸出来自己写的四十四条完整国策的定稿。
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这卷还有余温墨香的小册子拍到他手心,挥了挥衣袖:“拿着,我走了,明天……不对明天休沐,那就后天,我到时候再来跟你讨论。”
张世杰轻轻笑了一下:“好。”
他目送陆秀夫远去,直到那一道执伞的素白身影,在转过一道回廊后消失不见。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指派了一队亲卫去护送对方。
此刻的他并未意识到,今夜过后,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三个时辰后,霍去病在睡梦中被吵醒,连同住隔壁的朱棣一起,如同打包快递一般被迅速架起,紧急送往了宫中。
两人披着睡衣,四眼懵逼,不是,到底发生了啥?
再看天幕,好家伙,全都是在嘲笑他们此刻造型狂野、头发乱飞的哈哈怪。
霍去病捂着脸,恨不得倒回被子里去,觉得眼前仿佛是一场噩梦。
“还好我没有裸睡的习惯啊”,少年朱棣两眼无神地喃喃道,“不然就是在诸天万朝的观众面前社死了。”
霍去病:“……”
他这个抓重点的能力确实十分非凡。
两名少年哈欠连天地被拉下车,终于发现自己来到的居然不是皇宫,而是丞相府,顿时心头一沉,直觉有大事要发生。
此地灯火通明,已经完全戒严,虽然表面上没有显露,但根据霍去病的感知,暗地里至少排布着数十个高手,过千的兵力。
邓剡在门口等着,鬓发散乱,神色焦灼,一见霍去病来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将人往里拖:“你可算是来了,快救人。”
霍去病大惊:“救谁?”
“有人刺杀君实”,邓剡深吸一口气,“而且得手了,非常严重。”
霍去病第一反应就是太荒谬了,张世杰不可能不派人保护他,谁敢在天子眼前做这种当庭刺杀的事情来?十族都不够诛的。
“是真的”,邓剡声音急促地说,“动手之人是保定张氏的遗子张易,姻亲王著,还有一个高姓的和尚,带了八十多个人散落在这条街的各个店铺里,伪装起来,已经蛰伏了数月之久,动手的时候从各处拿出刀剑一齐涌上,这才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一定很久之前就在策划本次刺杀了。”
霍去病心头顿时怒气上涌:“又是保定张氏!把张弘范从地狱中再拖出来杀十次都不为过!”
“我想起来了”,朱棣凑过来,小声告诉他说:“这三个人确实是北方世族的人,在历史上就合谋刺杀过阿合马,现在居然盯上了陆相公。”
“谁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就会被盯上,不分善与恶”,霍去病冷笑一声,迈入院中,便看见各路医者持着各种器皿,来回进进出出,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们其实觉得丞相伤得太重,根本没救了,但谁敢去和陛下说这样的话啊,这不等于找死么。
这个年代最顶尖的医学家朱丹溪就在太医院就职,立刻连夜赶了过来。
这位被称为“丹溪先生”,一代宗师、中医滋阴学派创始人的大师,拿着银针探测几下,神色渐转沉肃,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陆相公的情况,伤势严峻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些兵刃上都涂了见血封喉之毒,且又不止一种,只能先解毒……”
张世杰淡淡道:“你尽力治,若治不好,朕恕你无罪。”
他立在榻前,神色看起来相当平静,古井无波,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只是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强行压抑的平静。
朱丹溪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淋湿了:“多谢陛下。”
霍去病就在这时进门,见陆秀夫已然换了一身白衣,双眸紧闭,静静躺在那里,夜间明灭的烛火流落在他苍白如雪的面容上,仿佛星辉碎裂,散作点点幽茫的波光。
他上前想要看一下情况,张世杰抬眸给了他一个冷锐的眼神,充满警告意味,迫使他顿住了脚步。
“先让我试试吧”,霍去病说。
虽然他不懂医学,但这不是还有明世祖的乌鸦嘴愿望签吗,按照郑成功之前参赛时和陆秀夫的交情,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他立刻在天幕上开始@人。
那一头,郑成功已经准备出征讨伐荷兰了,自然是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消息,好在留守京城的小老虎手中就有一根,立刻跳出来回应。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妈咪妈咪轰”,小老虎对着许愿签写完了字,就开始作法,宛如醉酒一般乱动,“妈咪妈咪轰——轰——我再轰!”
然而不管轰了多久,许愿签都没有任何反应,小老虎怒气冲冲地@天幕寻求一个答案。
天幕:
“【拯救陆秀夫】是副本任务之一,所以,陆秀夫的生死不能用许愿签来解决。”
张世杰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等待一个答案。
霍去病眉头紧皱,十分抱歉地说:“现在看来,我也没办法……但,朱太医不是说可以先解毒吗,君实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问题的。”
朱丹溪为难道:“这兵刃上的毒少说也有几十种,分量不一,稍有差池便会谬以千里,第一步,必须要尽快拿到毒药的配方才行。”
一旁的邓剡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张世杰虽然在盛怒之下,但还是有理智的,首恶三人都留了一条性命,而是投入狱中严刑拷打审问,只需要把配方拷问出来,君实就有救了。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张易等人嘴硬得狠,一心只想让陆秀夫死,停止新政,所以打死不吐露配方。
张世杰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冷冷道:“去把张珪抓来,当着这几人的面杀死,朕看他们招不招。”
邓剡:???!!!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要注意提防换季流感这种狡猾的东西,可恶,我不小心中招了好难受这几天(哭)
大家记得吃饱穿暖,多喝热水,开好暖气,囤好零食迎接这个漫长的冬天
那么问题来了,请选择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A. 小陆死,正所谓“丞相祭天,法力无边”,小张大受刺激,宛如殉道者,一生都燃烧自我来应对这些世家和不公,最后同样也死于刺杀
B. 小陆活,但病弱身体不好,小张小霍Judy为了给小陆找各种灵药续命,只好勉为其难地把欧亚大陆全都打下来了
C. 小陆非死非活,大宋版本的薛定谔的猫(?)把他放进棺材里,只要不打开盒子进行观测,那他就维持着一个非死非活的叠加态
第116章
邓剡早在刺客来袭, 并且被指认出是保定张氏之人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小弟子藏了起来。
虽然张珪小团子刚满三岁,什么也不知道, 明显跟刺杀陆秀夫一事毫无干系。但他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所以邓剡还是提前做了准备。
如果在自己家中,他会选择立即将小团子送走, 越远越好。
但谁让他今晚突发奇想到陆相府上蹭饭来了呢, 第一个就被卷进了漩涡中心,跑都跑不掉。
邓剡灵机一动, 想着最醒目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把小团子卷成一团,塞到了客房的床底下:“你乖乖在这里待着, 为师等会来接你。”
“我不要”,冬天地板上好冷的呀,小团子打了个哈欠,困倦地伸手向他要抱抱,“唔, 我想回家。”
“暂时还不行”, 邓剡见他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有些无奈, 给他塞了一块奶糖, 又把他整个都裹得毛绒绒的,看起来至少不那么寒冷了。
“你之后不管看到什么,都待在这里不要动,也别发出声音。你可是最乖最可爱的小孩, 能做到吗?”
张珪小团子本来不太乐意, 但听到最后一句, 顿时咯咯笑了,像一个毛绒玩偶一样乖乖躺回了地面:“当然可以!”
邓剡松了口气。
然而事实证明,他这一口气松得太早了。
小团子缩在黑暗中,裹紧了衣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揉揉眼,发现外面人影幢幢,似乎在不停地有人走动。
陈英带人去邓府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张珪的半点人影,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来做邓剡的思想工作。
“尚书大人,你把人交出来吧,我只是抓他去威胁一下刺客,若是张易肯吐露毒药配方,你弟子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邓剡打死不承认:“小孩子就是喜欢在外面到处疯玩,我怎么知道张珪去哪儿了,我也正在找他呢!”
说罢,装模作样地扭过头,向周围“徒儿”、“徒儿”地一通乱喊。
陈英见他油盐不进,正颇感棘手。
不料此刻张珪小团子听见老师喊自己,精神一振,立刻脚底抹油,蹭地一下飞蹦了出来,甚至还摔了个屁股蹲儿:“老师,我在这儿!”
他满脸都写着开心,一骨碌爬起来,扑进邓剡怀中,高高兴兴地说:“我好想你呀,我们快回家吧。”
陈英:“……”
邓剡:“……”
你可真是会给为师惹事. jpg
他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小团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陈英,但他毕竟只是个文人,陈英指挥禁卫下属一拥而上,很快就将他制住,提起张珪扬长而去。
小团子尖叫着,在空中使劲踢打抓他的人:“不许你们欺负我老师!”
陈英一个不察,被他在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险些泄力挣脱,连忙换了一只手才稳住,发现已经留下了深深的血印。
“好凶的小崽子”,他嘀咕道,提着人进入监狱。
邓剡忧心不已,反应过来后急忙追上。
此刻,刺杀案的三名首谋张易、王著、高和尚,已经被拷打得血肉模糊,完全不成人形。
张易朦胧中听见又有人来,虽气若游丝,却是无比坚决、掷地有声地说:“人是我杀的,就是要陆秀夫死,你休要再言。”
陈英见他居然还能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是怒极反笑,猛地扬手,一桶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我呸!”
“你还真有脸说,搞得好像自己成了正道之光似的!陆相公惠及万方,泽被生民,何等功在万古,却只是因为触犯你们这些世家的利益,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他今日若是救不回来,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天下苍生的罪人,必须要送往东市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张易仰头大笑,鲜血狰狞地顺着脸上的伤口滚落:“那些贱民百年来世世代代就是我家的隶属,他凭什么剥夺我们的财富。我保定张氏满门都被陆秀夫所灭,他难道不该死吗?”
陈英气得七窍生烟,大声怒斥道:“陆相公是见了账册之后才动手的,你保定张氏满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食民膏、吸民髓的害世之徒,何尝存在无辜者!今日,你尚且还可以在这里狂言焰焰,大放厥词,被你们害死的北境千万百姓冤魂未息,六合未净,又能去何处哀哭!”
张易一时语塞,只嘿然冷笑:“我等着陆秀夫下地狱的那一天。”
陈英拿起刑鞭,怒气冲冲地破空甩了一下:“做你的春秋大头梦。陆相公即便死了,也注定会功德封神、飞升成仙,受他帮助的那些灵魂一人一拳,也能把你打得死去活来几千次。”
他懒得再继续理会对方,直接把张珪拎到了面前,横刀在颈:“这是你保定张氏的最后一人,你若想保他一命,就把毒药配方交出来。”
张易的脸色陡然一变,霎时裂开了一条缝:“珪儿,你还活着?你告诉小叔叔……”
“坏东西!”小团子陡然打断他,生气极了。
小团子早在崖山前后就离开了家,又生过病,压根不记得跟张家有关的任何事。
他听二人在那里争吵,满脸懵逼,但隐隐约约知道被绑着的那个不是好人,于是双手叉腰,向张易一阵毫不客气地龇牙咧嘴:“坏东西!你为什么要杀漂亮哥哥,打死你打死你!”
陈英:“……”
漂亮哥哥是什么奇怪的称号,小陆相公他知道么。
张珪小团子眨眨眼,哎呀,不小心说漏嘴了。
自从有一天被小陆相公摸了摸头发,特别温柔地对他一笑,还给了他一块小点心,张珪就在心里悄悄这么称呼他了。
此刻,他声音清脆地说:“老师说了,漂亮哥哥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我以后就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杀死很多很多你这样的坏蛋。”
张易眸中的温度慢慢退了下去,忽而一声冷笑:“可怜的孩子,张家都已经灭了,你不去给家族殉葬,还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呢?让他们把你培养成这个蠢样子,已经完全站在了他们那边——”
“现在的你啊”,他看着小张珪,语气中满含轻蔑,“才不算我们张家的人。”
而后,任凭陈英等人再如何鞭挞拷打,他都不再说话了。
陈英眼见他心如铁石,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也始终咬紧牙关,未曾开口,甚至连呼痛都没有一声。
便知道,就算拿张珪的性命威胁也是无用,只好匆匆赶回去复命。
……
丞相府。
晨光熹微,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走到了尽头,众人都是彻夜未眠,而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朱丹溪花了数个时辰处理好了小陆相公的所有外伤,但伤口处的毒才是最可怕的。
霍去病和朱棣各自拿着纸和笔,求助天幕,进行了万朝会诊。
一人负责随时监控记录陆秀夫的症状,另一人负责迅速记下所有名医给出的解决方案。
秦始皇位面的夏无且,唐太宗位面的孙思邈,魏武帝位面的华佗、张仲景,晋武帝位面的皇甫谧,嘉靖帝位面的李时珍,崇祯帝位面的张景岳……
几乎历朝历代的所有医学大师都给出了认为最合适的解决方案,然后被朱棣汇总一番,交给太医院院长朱丹溪斟酌遴选。
朱丹溪一边翻阅,一边赞不绝口:“妙啊,此君实乃大才,这个方子我都没想到!”
“此等治疗手法亦颇有可取之处,这孙思邈巧妙将多种药物融于一处,神性非凡!”
“还有这针灸……”
他说得正高兴,忽觉一道冷凝的视线在他身上淡淡一扫,顿时吓得打了个激灵:“陛下放心,臣纵然肝脑涂地,也定会把丞相救回来。”
张世杰立在榻前,握着陆秀夫垂落的一只手,神色冷然,眉间一片森严峻刻如霜后檐瓦:“朕要你一条微末性命有何用,速去行动。”
朱丹溪心下犯了难,这么多治疗方案,包括他自己的,无论哪一种都是建立在先根据配方祛毒,而后再治伤的基础上。
小陆相公受了那么多伤,毒素的组合变化何止千百种,不对症也没法下药啊。
正在此时,陈英一脸沮丧地来报,张易态度死硬,怎么都不肯招,就算是拿张珪性命威胁也没用。
他在那边战战兢兢,准备迎接一通狂风暴雨。
未曾想,张世杰看起来居然还很冷静,四平八稳地给出指令。
张易无论招与不招都在他意料之中,他不可能将君实的命运寄托在此人的一念之间,早就进行了许多部署。
“朕已让皇城司去查保定张氏府中所有仆从,包括遣散之人,从前附属的各路店铺田庄一干人等活动轨迹,你去查他们的枝蔓姻亲,近三个月的所有行踪都要交代清楚,一切机宜,便宜行事。”
毒药种类如此之多,不可能无中生有,定然是从外界获取而来,这就会留下某些线索有迹可循。
陈英匆匆拱手,领命而去。
朱棣在这个节骨眼上接手了京城防卫工作,就算是一只苍蝇飞出城,也要被他盘查一下。
霍去病的任务比他更细致得多,当然也更繁重许多。
因为张世杰拒绝施行全面戒严,封锁了所有与丞相有关的消息,以免引发更大的动乱,故而他得带着自己的亲兵穿行在皇城的街道通衢中,安抚百姓,整饬治安,确保一切如常运转。
这么做的同时又要留心许多势力在背后的暗流涌动,当然很费心思,远不如全面戒严来得更为肃清简单,只需要挨家挨户盘查就好了。
不过,霍去病倒是很赞成这个做法。
一来,陆秀夫再造江山,重开盛世,声望实在太高,尤其是一系列助寒门人人如龙的政策,更是让百姓们心向往之,为他竖起了无数的长生牌祷祝。
必须要安定人心,避免形成大面积恐慌。
二来……
似乎城中万事如常,就可以假装似乎这中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往后一切依旧,繁华如初,山河岁月温柔亘古。
万家灯火依然在,小陆相公,你也快醒来看一看吧。
此刻,朱丹溪因为没有办法准确解毒,只能将各位名医给出的方案斟酌一番,强行配置了一个比较普适性的一般解毒药丸。
至于效果,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甚至还起了副作用。
小陆相公吐了好多血,昏迷中容色苍白,被初升的璀璨日光一映,愈显得光影微茫,似澄江尽处的一抹冻雪,要消融在这孤影渺渺的千山沉暮中。
张世杰见他如此痛苦,眉头下意识就拧紧了,拿起一块手帕细细拭去了那些血痕,目色利如刀剑,一霎回眸望去:“这就是你的办法?”
朱丹溪心魂俱裂,眼看着今日治不好病人,自己肯定也得交代在这里,登时膝盖一软,扑通跪下道:“还、还有一种刺络放血疗法。”
“说”,张世杰淡淡道。
朱丹溪仍是支支吾吾,未敢置一词。
张世杰见他心有顾忌,耐着性子劝导道:“说吧,朕了解你的医术,无论情形如何,都不会降罪于你。”
他不可能说什么“治不好就让你偿命”之类的话,他从内心深处拒绝思考有“治不好”这种可能。
况且,“偿命”本就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
世间只有一个陆君实,千秋万载也不会再出现他这么好的人了,谁能为他偿命,谁又有资格为他偿命呢,张世杰觉得没有人配得上。
朱丹溪硬着头皮道:“臣从前游历滇南、占城一带,听闻当地育有一种细细长长的黑虫,以毒为食,经常被用来解毒,对人体亦是无害。臣当时带回来一些虫卵培育着,若是给陆相公放一点血,确认这些虫子确实对此毒有效果的,就可以、就可以让它们……”
他说到这里,实在是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因为陛下的眼神似乎是已经准备把他送下去了。
这种医术实在太过歹毒,饶是心志坚毅如张世杰,也难免感到毛骨悚然。
放在自己身上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若是换成君实……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许久未置一词。
朱丹溪小心翼翼地觑着陛下的脸色,但见一片冰雪冷覆,什么都望不出来:“这个法子乃是情急之下,万不得已而为之,事后可以利用滇南的一种香木再把虫子吸引出来。”
“当然,最好还是能找到配方,调配出解药。”
大批的力量都已经被动员出去搜查了,可是,这样的调查牵扯甚广,极其耗费时间精力,而时间不等人。
正在这边僵持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霍去病如风一般卷起来:“我想到了!”
里面二人同时抬头看向他,张世杰问:“你有救人之法?”
“呃,这个没有”,霍去病眼见他又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立刻跺了跺脚,大声道,“但我有拖延时间的办法,请看这个魔法锦囊——”
他手心托着那一只被小老虎粗心大意留下的魔法锦囊,好容易才翻箱倒柜找出来,忽然就产生了一条灵感:
“小老虎之前用这个来储存小吃,一直都保鲜,我们只需要将君实放进去,他身上的时间不就可以停止住了吗!”
天幕前的观众:“……”
论思路清奇,还得看我们冠军侯。
照这个操作下来,岂不是任何濒死之人,一旦进入这个魔法锦囊,就可以从此长命百岁,永葆岁月,直至未来找到救治之法的那一天?
明世祖郑成功作为锦囊的主人,顿时思路就被打开了:“如此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件可行之事。”
“只需要将几名巅峰时期的国家栋梁存入这锦囊中,然后将锦囊传之后世,每次国家遇到难题,就放人出来,等度过难关之后再把人放回去,后世的英杰也可加入这个存放的行列。这般下来,便真正做到了帝国万世可期。”
一旁的李定国:“……”
郑森森,多年间一直走在离谱之路上,并且从未回头。
但不得不说,这一次他的想法虽然离谱,但仔细推敲了一番,居然还真有几分道理。
“宁宇”,郑成功一转头,颇为不满地看着他,“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你放心好了,除非我自己要封印,不然是不会把你放进去的。”
李定国:?哈?
方才分明是郑森森说铺舆图的时候施展不开,让他往后面去一点的,怎么忽然又成了他的锅。
不过,他这个人素来比较偏心,帮亲不帮理,所以也不打算和郑成功讲道理,而是随手从宫人手中端了一杯果汁递给他:“好啦,是我的错,等锦囊回来你要派人试试吗?”
郑成功捧着冰瓷盏,浅尝了一下,发现是自己喜欢的葡萄味,决定今天先放过他。
“到时候再说吧,还有好一段时间呢”,他的心思已经飘到了舆图上,“宁宇你看,葡萄牙沿海的三岛恰好在我们贸易的必经之路上,这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不打都不合适……”
此刻,万里之外的地中海,“胜利王”阿方索四世忽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
魔法锦囊的内部被进行了重新布置。
张世杰将大半个丞相府都搬了进去,堪称亭台回廊,曲折盈槛,花花草草,流莺猫咪,一应俱全,最后终于轮到了陆秀夫本人。
霍去病看得唇角一阵抽搐。
只想提醒他,小陆相公并不是要在锦囊里生活,仅仅在那里昏睡一阵,根本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么多东西收拾了也是白收拾。
偌大相府被搬空后,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了起来,斜阳穿窗而入,照彻深深院。
霍去病忍不住感叹道:“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东西,等下要重新收拾会很麻烦吧。”
张世杰语气淡淡地说:“不必了,反正以后此地也弃之不用了,朕已经为他选好了新的宫殿。”
他一想到自己只是一时没看住,就发生了这么一桩锥心刻骨之事来,若不是霍去病带来了魔法锦囊,君实现在或许已经……
若是那天晚上他不同意让君实出宫,强行将人留下,那后面什么事都没有。
所以从今往后,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对方走了。
“但是”,霍去病客观地评价道,“君实自己设计了庭院,似乎很喜欢呢,就这样弃用太可惜了。”
张世杰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理:“那就按照原本的格局重新布置一番,东西都换新的吧,新年新气象,也该换了。”
霍去病:???
过个年就要把所有东西都换一遍,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张世杰带着锦囊归去。
皇城司的调查小有进展,仅仅找出了第一种毒药的解法,朱丹溪为之配出了第一种解药,收效甚微,很快就到了这一年的新年。
落雪冰封,飞霰如流,汇聚成琼林玉树,天地间俱是白茫茫一片,千山万里,尽显神姿高远。
京城仿佛也在这一场大雪中沉睡中,天子宴请百官,散场离去后,整座禁宫遍也随之沉寂了下来。
张世杰独自一人立在高塔上,衣衫覆雪,身形岑寂。
他的视线透过重重叠叠垂落的冕旒,望着远方的关山萧瑟,千秋万古,往来呼啸的风雪吹入眸中,缓缓停泊成一道冰冻经岁的霜河。
其实这时节本该有宫宴,但他孑然一身,并无家人,这个环节自然也就此省去。
他立在最高处,目送散场的百官各自归家,满城的万家灯火很快渐次燃起,如星虹般将夜幕照亮,忽而缓缓抬手遮在了眼前。
君实……
这人世间,你若不在,我又能归于何处?
张世杰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在面前摆了两只空杯,一一满上,又将那只魔法锦囊放在了对面。
他本想如饮冰雪般直接饮冻酒,但是想了想,觉得好友可能会不高兴,还是改为了温酒。
在簌簌雪落的声音中,张世杰低眉点起了炉火,白烟飘飘袅袅,浮动升起,将他素来锋芒锐利的眉目也笼罩得一片柔和。
他低头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祈福红绳,是这一年端午,陆秀夫给他系上的。
“楚州习俗,虽说一般只有小孩子才戴这个”,陆秀夫微笑着眨了眨眼,“不过,世杰并没有童年,就当是我为你补上啦,以后要拥有好运气。”
“你就是我的好运气”,此刻,张世杰注视着小红绳,声音低低地说。
他仿佛是在对着那个人说的,声音却只穿透了身前空荡荡的冷风:
“君实,去岁新年在大名府,也是似今宵一般的雪夜,你我等了半夜,只为见星星出来……”
当时天寒地冻,二人等得都有些发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陆秀夫问他信不信神,他断然否决,说“世间无神,人只能自渡。”
但后来却又不怎么确定了,当深夜星辰满天,陆君实一身清绝,素衣如雪地站在星河深处的时候,实在是太像神明了。
若人间真有神明,就应该是陆君实的模样。
所以他立刻就转变了想法:“我不信神,但相信你。”
他现在依然是这么认为的,即便看到了魔法锦囊这种超出常理认知的东西,也不相信世上有神迹,他只相信陆秀夫这个人。
“我知道,不管过了多久,你一定会醒过来,并且恢复如常的”,张世杰轻声说,“我只需要多一点耐心,一直等待下去。”
“毕竟你答应我,要活很久,至少比我久一点,与我一道实施新政,追逐理想,直至岁月之尽头。”
“君实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了心中,都当真了……”
“你从来都不曾骗过我,这次也千万不要食言啊。”
说到这里,酒已经被彻底烧热了,握着这杯温暖的梅酒,就好像在握着一个相偕了半生、并且也会一直并肩走下去的朋友的手。
如今这满城雪月清辉,依旧犹如去年时,风光独好,君何意不归来?
“敬今生共度的岁月——”张世杰一字一句道。
他转头看着城边的明月,与更远处的茫茫川原,巍巍城阙,沉默了许久,举杯一饮而尽:“敬我们的万里江山。”
……
这一次过年,霍去病明显感觉到了日月如梭、光阴飞度的力量。
他上一次新年还是和舅舅、小老虎一起在军中度过,现在就只能和少年朱棣一起了。
“我们连个长辈都没有,甚至收不到红包”,霍去病闷闷不乐地说。
朱棣一阵唉声叹气:“谁说不是呢。若是陆相公醒着,一定会给我们红包的。”
没有红包的新年是不完整的!
二人把视频镜头搁在了近处,全都能看见影像。
一边,汉武帝正在大声安慰自家冠军侯:“去病莫要难过,你在副本里每过一次新年,朕都给你准备好红包留在这里了,回来可以一起领!”
可不是么,分外隆重。
尤其是当刘彻想到原本的时间线上,他根本不可能见证霍去病度过这么多新年,长了这么多岁,顿时又将原本就鼓鼓囊囊的红包又加厚了一层,几乎撑得裂开了。
“我这边也有”,卫青说。
“我也给去病准备了红包”,卫子夫笑吟吟地说,“我们各给各的。”
哇,霍去病顿时觉得自己这回要发财了!
朱棣探头探脑地看着小伙伴的团宠待遇,心中羡慕极了,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难免眼巴巴地看向镜头那边的老朱,满脸都写着想要。
老朱:“……”
笑容可掬. jpg
老四你想要啥,咱没听清,是想要一顿鞋拔子吗,之前的账一笔笔还没给你算。
倒是马皇后很懂孩子心思,瞪了老朱一眼,转向朱棣时立刻无缝切换成了温柔的笑容:“别人有的,你也有,而且会更好。娘这边都给你准备着,回来记得拿就好啊。”
老朱哼了一声,倒也没出言反对。
朱棣顿时高兴了,耀武扬威地看向霍去病那边,使劲扬眉吐气了一番。
……
新年过后的不久,小陆相公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醒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竭力动了动,简直浑身都痛,也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不断向张世杰发送信号,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张世杰将他冷如霜雪的指尖合在掌心,有一种被命运宣判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是这样的——”
朱丹溪给他进行了医治,但没完全治好,因为皇城司将整个保定张氏相关的人和事掘地三尺,甚至连祖地祖坟都光顾了一遍,依旧只找到了一半数目的解毒药方。
其中有太多的环节参与者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难再寻觅。
这就导致还有一部分比较顽固的毒素还留在了他身上,会时时发作反复,只能从此以后一直用各种名贵药材静养续命,而这也是目前所能做到的医学极限了。
陆秀夫听得错愕不已,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声音还带着一丝微哑:“咳咳……是什么样的静养?任何活动都不能做?”
张世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道:“简单散散步还是可以的,若要弯弓射箭、上山跃马,只怕不成。”
陆秀夫默然无言。
他虽然不是征战沙场的武将,但也是少习剑术、精通射艺的,他举起手映向日光,几乎使不出力气,十指皆苍白如玉,在日色勾勒下近乎透明,作清莹的琉璃质地。
从今往后,这双手就只能握笔于明堂,困居于斗室了吗?
张世杰见他望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似惘然神伤,顿时心中一恸,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啦,这只是一件小事”,陆秀夫知道自己经历了如此灾劫,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弥天之幸,实在不应当所求更多。
故而,他也只是稍作感叹,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他轻轻抬起手,触了触张世杰蹙起的眉峰:“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世杰过得很辛苦呢。”
“是很辛苦”,张世杰缓缓说,“不过现在看见你,就什么都忘了。”
陆秀夫轻笑一声,眸底漾开了一川星辉明灭:“世杰真的没有在心中责怪我好端端地发了一个誓,还没几个时辰呢,就食言了?”
“不会”,张世杰在他身边坐下,沉声说,“此事是我之过,一切涉及到其中的人都已经被我连根拔起了,从今往后绝不会再有。”
陆秀夫道:“怎么就是你之过了,是那些北方世家行事太没底线,这也恰恰说明它们无比根深蒂固,我们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他们连根拔起的行为是对的。这么多年来,这些世家便是如此盘根错节,持续附在帝国和百姓身上吸血。”
他说到此处,不胜愤慨,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张世杰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下定决心,要向他交待一件事:“看来君实也赞成将他们连根拔起——”
一句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一阵风一般的角度声:“君实君实!我来啦!”
霍去病听说好朋友醒了,第一个赶到了这边,还顺手捎了一束刚采下的、犹带露水的桃花。
张世杰见他接过花束、低首抚弄甚是喜欢的模样,素白手指与绯色花朵相映,灼灼其华,顿觉自己失策。
霍去病拉着陆秀夫的手,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近来的趣事。
说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神色充满同情地一拍他的肩:“君实,我刚看见宫里的御膳房已经多出了一个专门给你制药的药膳部门,你惨了,每天都要喝上黑糊糊的好几碗。”
陆秀夫:“……”
听我说,我的朋友,谢谢你提醒我。
他见霍去病一身戎装,行色匆匆,不禁诧异道:“你要去何处动兵,莫非是总制宣政院?”
“正是”,霍去病朗声说,“我和朱……老四兵分两路进军,这个计划你去年就制定出来了吧。不过,我们现在的路线稍微改了改。”
陆秀夫疑问地看了他一眼。
霍去病道:“因为要去昆仑山帮你采药,那里的雪莲可是很出名的,还有沙洲、麻城、乌都藏这几个地方,都生产虫草。”
陆秀夫未料到制作一份补药居然要如此大费周章,本想推辞,结果霍去病已经笑吟吟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就是说,这种续命的补药并非随随便便就能做的,毕竟是逆天而为,和阎王抢人,得是世间最为珍贵的那一列药物才行,而且还不能长期使用一副药方,会有抗药性。”
说起来,朱丹溪和天幕上的各路神医都给开了药方,特别是郑成功麾下的那些西医,也起了不少作用。
霍去病又道:“但是呢,中原地区知名的灵药就那么些,文山先生和李庭芝从江南搜集了一些带给你,陛下又抄了一些不干净的北方世家和蒙古贵族的家,又得到了一些。”
陆秀夫听到「抄家」,猛地咳嗽起来,张世杰立刻给他倒了一杯水,又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陆秀夫试着把手抽出来,没做到,索性随他去了,没好气地说道,“相关公文拿给我看一眼。”
张世杰惊奇道:“你之前分明说你很赞成快刀斩乱麻,将世家连根拔起。”
“那你也不能为了一点灵药就乱抄家啊”,陆秀夫不禁扶额。
“我在抄家前都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张世杰纠正了他的说法,“而且也不是一点灵药,是很多,这些家族占据了大量财富和宝物,正好拿来进行帝国建设。”
陆秀夫稍稍放下心来,仍是问了一句:“真的有充足的证据,不是捏造的?”
张世杰似乎叹了口气:“君实,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陆秀夫面无表情:“我觉得,你是一个会为了救我不择手段的人。”
张世杰:“……”
这他真的无法反驳,虽然这回真没有,但总的来说确实是这样。
而此刻,霍去病又道:“不管怎么说,虽然抄家得到了一批灵药,但中原的灵药存量总数依然十分有限,所以,陛下就将目光瞄准了其他地区,什么总制院的雪莲、塔剌思的安息香、花剌子模的淮药、地中海的乳香脂药、珊瑚药……”
“陛下说得真是太对了,天下之大,四海之广,灵药何其多也,我们多打下一些土地,不就有足够的药材给你续命了吗!”
陆秀夫:“……”
眼看着本来在攻伐计划当中的地区来了,不在的也来了,分分钟布满了大半张世界地图——地图也是霍去病带来的,非常实用,令人大开眼界。
他沉默许久,对着张世杰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陛下,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与我商量一番吗?”
张世杰一听他喊“陛下”,就觉得大事不妙,急匆匆紧扣住他手腕,又怕弄疼他似的,一下松开了力道:“等等,你听我解释——”
陆秀夫微笑道:“你说吧,我听着。”
而此刻,霍去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讲得正高兴:“君实我跟你说,陛下制定征战计划可认真了,特别是关于药材方面,他做了好多记录,朱太医有时候记得都没他这么深刻……”
张世杰眼见他什么都如同倒豆子一般地往外说,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拂袖将人轰了出去:“你赶紧走,君实需要休息。”
演讲被迫中断的霍去病:???
他眼睁睁看着门在自己身后重重关上,整个人完全是懵逼的。
需要休息你为什么还在里面,好一个双标的当朝天子!
……
嘉平二年四月,大宋西征入藏,冠军侯从青海一路达到藏北,横扫全境,大获全胜,朱棣深入藏人王廷,西藏首领萨班决意归降称臣。
一批汉文化学院迅速在当地生根发芽,建设起来,经历了几年的蓬勃发展之后,即便是藏传佛教最为兴盛的寺庙之内,也都统统贴上了汉文标语。
嘉平三年,冠军侯越过布拉马普特拉河,进攻尼婆罗。
此时正值奴隶王朝扩张时期,十将军轮流执政,本以为我大印度国富兵强,迎战区区一个宋国还不是手到擒来。
未曾想两军方一对垒,便输得惨不忍睹,竟是一触即溃,一直被打到了德里城下,最终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按照传统的宋人礼仪,牵羊衔璧出降。
从此,印度大片的土地和赋税都归中原所有,世世代代接受汉语教育。
另一路朱棣军队从哈拉霍州的又力失城越过边境,一路势如破竹,打过巴尔喀什湖之后去势不减,继续西行。
冠军侯自怯失米尔背上,越过葱岭,迅速镇压了前面遗留下来的不花剌等地的蒙古兵叛乱,与朱棣会师,合击将边境重城设立在卡拉库米一带的蒙哥。
蒙哥自从脱离了蒙元王朝,就开始放飞自我,主打一个想去哪里去哪里,从塔吉克斯坦到咸海,走出了横冲直撞的步伐。
可惜这个蒙哥比历史上的还年轻了好多,缺乏历练,只有战争之才,而无政治才能,故而打下的地盘不能得到很好的安抚,一路走,一路丢失城池。
霍去病利用这个机会,逐步蚕食了蒙哥的大半势力并切断音讯,直到一名亲信拼死向蒙哥传递出了消息,导致他不得不从阿拔斯帝国的首都巴格达回师,与冠军侯和朱棣部队展开了史无前例的激烈大战。
此战过后,蒙哥元气大伤,决定调转兵锋继续西行,不跟他们争锋死磕,并前往了阿尤布王朝的大马士革。
他打不过对面的冠军侯和朱棣,但面对西方国家的军队,他却是一路横行无阻,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霍去病也不在意,就当蒙哥免费帮自己打工了。
他这边沿路扫平了不少国家,既要收集灵药,又要收编当地的十字军军队,还得和中原那边派来的建设者进行持续对接,所以进攻速度不觉就慢了下来。
嘉平六年,定西将军姜才水师进攻三屿岛,在激战一番后,绕行至南岸炮轰登陆,艰难拿下,将菲律宾彻底变为海外根据地。
同年,意大利天主教教宗派遣使者入京拜见宋皇,献上礼物,愿约定共同西征驱逐□□。
陆秀夫觉得这人不知道说的什么鬼话,也不看看我们都打到哪儿了,现在居然还想来分一杯羹,这是活在梦里么?
既然意大利人如此热心,看来这土地不打是不行了,当即就传讯给出征在外的霍去病,地中海可以考虑动上一动啦。
嘉平七年,大将军李庭芝越过鲸海夺取虾夷,并于年末气候较冷、水波平缓、没有汛风,且当地人防备较为疏忽之际,南下进入日本。
李庭芝占领对马、壹岐二岛,从博多暗夜登陆,抄近路一波直取首府,北条时宗等幕府领袖被当场活捉。
自此,大宋又多出来一个“自古有之”的领土。
同年,霍去病在整顿新接受的势力后,开始分三路进攻,扫平了叙利亚,并成功进入了地中海地区的的第一个桥头堡国家塞浦路斯。
而好不容易在此安顿下来的蒙哥,则又又又被打败了,被朱棣带领的一支偏师偷了家。
蒙哥只好继续西行,他在前面打,霍去病在后面追,直呼从未见过这么好用的开路机。
嘉平八年七月,蒙哥在富浪国大败,一路灰溜溜沿海西行。
嘉平八年十二月,蒙哥在阿勒波大败,一怒之下,掉头去南方打了一下埃及马穆鲁克王朝。埃及国王表示汝何人哉,简直是祸从天降,结果被蒙哥打得大败,这让蒙哥得以扩充兵员,又一次恢复了元气。
嘉平九年七月,蒙哥在马卡略岛大败,战后入侵卡斯蒂利亚王国本土,几个海外领地被霍去病尽数收下。
……
接下来的六年间,霍去病和蒙哥两方将地中海作为战场,彼此博弈。
霍去病一方有苏刘义、刘师勇、张达等一众大将高手,蒙哥则有纽麟、塔察儿、好大儿昔里吉等一群强力下属。双方都属于小弟们还过得去,能称得上当世一流,却不能算最顶尖一流的行列,所以到了最后,终究成了两方最高统帅的比拼。
在这方面,霍去病比蒙哥胜出一筹。
蒙哥虽然跟他有点差距,但两方一旦对上地中海那些国家的军队,却是不约而同地形成了碾压。
拜占庭帝国和一众小国被搞得苦不堪言,不是,你们神仙打架关我们什么事?
真不做人了!
这些国家哪个都不敢得罪,送礼都必须得送双份,每天都要提心吊胆这两个来自东方的魔鬼什么时候又又又来了,又又又要借我们的国土过境了!
蒙哥打了一阵地中海沿线的十几个小国,战无不胜后,觉得自己又行了,回头和霍去病作战,很不幸又再次被虐了满头包。
他屡战屡败,到最后也是彻底服气了,心想,咱作为一个开国之君,臣服于一个比自己强的人,不丢人,反正天高大宋皇帝远,也就是名义上称臣,到时候还不是门一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知道你为什么打不过我吗”,有一回,霍去病把他击落马背,居高临下,眉眼睥睨地笑问他。
蒙哥一下子来了精神:“为什么?”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独家秘籍,哪知霍去病一阵大笑,意气风发:“因为我是冠军侯啊,我这一生做什么都是冠军,你永远只能落在我后面当第二名!”
蒙哥:“……”
够了啊,可以杀人并诛心,但真的没必要!
嘉平十六年,蒙哥上书大宋称臣,卡斯蒂利亚和葡萄牙全部被他无情占据,在名义上皆成了大宋的海外领土。
再说朱棣,他的执念主要还是集中在北元这块,所以在帮霍去病扫除了中亚地区、积累了足够多的战争经验之后,他就开始北伐了。
因为他这边离本土的距离不那么远,补给线容易抵达,所以局势比霍去病那边进展更快一些。
嘉平十年,岭北行省、辽阳行省先后被攻破,北元一众蒙古贵族争相投降称臣,不少都来到了京城载歌载舞,别提有多热情了。
朱棣作为天下汉人代表,接受了北元残余势力的投降,“元”这个势力从此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次年,骨嵬插上了汉人旗帜,朱棣继续北征。
冻土之上翻山越岭,冰川雪原奔驰茫茫,与风刀霜剑为伴,与寒芒冷冬为邻。
嘉平十六年,朱棣踏上了新地岛的土地,在大陆的最北点衣衫猎猎,高歌当风。
……
大宋的远征持续了近二十年,从中原到西土,从北国到南疆,全部都插上了大宋的旌旗,开始讲汉语,行汉礼,树汉风。
饮马白虹月,痛饮关塞边,醉揽刀头去,烽火照山雪。
刘彻等人在视频那头跟着霍去病看完了全程,皆是热泪盈眶。
他本该如此。
这便是冠军侯该有的一生,是长命百岁的他,这样纵横四方、呼啸如风走完的一生,再也没有任何的遗憾。
当然,在武功盖世的同时,大宋的文治同样也没有落下。
帝国疆域如此辽阔,要如何才能进行妥善的治理,便是一个摆在陆秀夫面前的巨大难题。
尤其是中亚诸国,□□教、萨满教、景教、天主教之间的冲突极为尖锐,不时便发生矛盾,三天两头就要爆发一场火并。
而地中海地区分裂已久,区区一块港湾居然盘桓了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想要将他们弥补缝隙地粘合在一起,变得像大宋一个省份里的众多州县那样统治,确实难度很大。
他深知,此非一世一代之功,也几乎不可能做到在有生之年尽数完成,故而采取了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手段。
值得一提的是,太子真金(苻坚)的汉化经验手册,在此处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陆秀夫对于存在已久的地方宗教,采取了极其开明、兼容并蓄的政策,鼓励各个斯坦、还有什么叙利亚伊拉克、还有地中海、中西欧各国的日常宗教活动,但必须给所有的宗教文献和宗教场所都提供汉文版本。
因为大宋一向鼓励百姓出国门交流,当地领袖还以为这是要帮忙推广本土宗教文化,纷纷喜上眉梢。
殊不知,陆秀夫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今,汉文化学校已经在每一个海外领土都建立起来了,并且正在以雨后春笋的趋势飞快增长,大量的汉文和儒学教师正在被派往各地驻扎,飞入千家万户进行教学宣传。
等再过了两三代人,当汉文已经完全成为了当地第一通用语言的时候,届时所有的宗教文献都会全部改成汉文。既然使用了我们的语言,又岂能不尊崇我们的文化,世世代代打下我们的烙印呢。
此外,还有一批汉人衣冠、汉人建筑、汉人艺术文化的传颂者,从中原出发,前往了五洲四海。
从前是觉得科举录取名额太少,现在是名额扩充了几十倍还嫌不够用,帝国境内从南到北,何处不需要大量的人才去搞建设,搞开发?
凡是有才者,都一视同仁,被分配到了最合适的职位。
就连身份比较敏感者,比如张珪,也在高中了北方状元之后,自请前往中亚巴格达搞汉法推行,务必要让整个中亚地区都施展开汉法,如今是搞得风生水起。
邓剡作为礼部尚书,在一般时候只需要管理朝中礼仪就行,到了他这边却还加上了外交重任,特别是汉礼的海外推广,每日都过得相当繁忙,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几瓣各自干活,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陆秀夫见长期这样下去不行,怕不是要给光荐折腾傻了,于是在六部之外单独开了一个外交部,交给文天祥总领。
文天祥虽然之前从未接触过外交事业,但仿佛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不仅很快就上手,如鱼得水,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的速度学完了几十门诘屈聱牙的外语。
而且在一次次的外交出使中,声名远播,从黑海沿岸至北冰洋海域,每一个地区的领袖都领教过他的威势,甚至因为形象特佳而深受追捧。
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一方飘扬在大宋国境上空,代表着泱泱大宋的旗帜。
真的会有人比他还好看,比他还更有风采么?西方人完全不信。
天幕前,于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泪盈于睫。
若无意外,此次副本一面,便是他今生今世与先生的最后一面,能够见证先生这一生行至圆满,也已经不负所望。
“多好啊”,他轻声说,“恍若是一场梦。”
——是我曾千百次设想过,您若在太平盛世,无愧无憾地走过这一生,该是何种模样。
后来,陆秀夫考虑到帝国幅员辽阔,为了方便传递命令和人员交流,开始修筑道路,开辟航线互相连接,因此又额外开设了一个交通部。
俗话说要致富先修路,交通部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入选者分为两种,一是聪颖勤奋的技术人才,确保工程安全和顺利展开,二是擅长搅弄风云的商业人才,敏锐地看出应该在何地修路更利于国家形式和长远发展。
交通部的尚书郭守敬,是一个通过科举晋升的年轻官吏。
此君刚上任没多久,就办了一件大事,为了统一各地工程日期进度,居然修订了遥遥领先整个世界好几百年的最先进历法《授时历》,并且还在上面加了地中海等地的时差。
大宋境内居民直呼好用,没两年就全部改成了新历,也因此大大促进了汉文深入万家的进度。
还有诗文宗师谢枋得、绘画大师郑思肖、剑术冠绝天下的大高手谢翱、极擅长做生意的庐陵大富商张千载……每一个方面都有众多人才涌现,熠熠如星。
……
这是最兴旺繁荣的时代,也是一个史无前例的鼎盛治世。
嘉平二十三年,天子生辰,万国来朝,不少外驻人员也都趁此机会回到中原探亲,躬逢盛会。
也有许多国家领袖都在此时前来了,比如蒙哥。
他单方面跟霍去病斗了一辈子,到现在也是握手言和,准备到北京城,这个他只待过数十天就匆匆离去的地方看上一看。
蒙哥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城池,满怀感慨:“当时那些故元之人选了我二弟忽必烈当天子,若是选我,你们灭元或许赢得……”没这么轻松。
话说了半截,忽觉背后一阵寒意上涌,回过头去,见霍去病冲他挥了挥拳头,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蒙哥:“……”
他十分从心地改口道:“或许赢得相对来说更曲折了那么一点点。”
霍去病觉得这个说法倒是没毛病,打了这么多年,这家伙的能力和为人都算不错,自己还是比较认可的,当即不跟他计较,一道说说笑笑进了城。
他一回来,自然是按照惯例,第一个就去拜访陆秀夫,结果扑了个空,只得递了牌子进宫面圣。
陆秀夫果然和张世杰在一处。
他坐在高处的暖阁中,低眉画一张小像,仪容苍白,披着满身晴光如画。
湛蓝清冷的天色倒映在窗上,似流云飞动,一扇扇宛如白玉雕琢般精致秀丽。
“你不要动”,他抱怨道,“等会又画歪了,还怎么送给你作生日礼物。”
张世杰才不管是不是画歪,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摸一下他的手,看他有没有被冻到,甚至总感觉这个暖阁哪里漏风,检查了好几遍:“君实,你没觉得这个窗户缝好像缺一块吗?”
陆秀夫:“……”
大内工匠倒也不敢如此偷工减料。
张世杰做完这一切,见陆秀夫不高兴地看着他,只得竖起手表示:“没事,歪了就歪了,我不介意——你真的不休息一下?”
“不了”,陆秀夫强行把他按回去,“你快点坐好,反正不许再动了,就算不是你真正的生日也不能如此随意吧。”
他望着下方人群来来往往,颇为好笑地说:“也不知这些过来庆祝的人知道自己过的是个假庆典,心中是什么感受。”
张世杰坐在案前,侧手支颐,缓缓道:“是我遇见君实的那天,当然可以算作生日——重生之日,他们庆祝得理所应当。”
他以前作为一个堕民,自然不记得究竟出生在何时,亦没有籍册记录,于是就自己选定了一个日子,可以说是非常任性了。
陆秀夫被这句话逗笑了,无声弯了弯眉眼,好半天终于画完了手头这张画,已然夜色深沉。
他和张世杰立在窗前,向远处看去,城中灯火盛放,恍然如同白日,歌吹不夜,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充斥着大街小巷。
来自四海八方的人们都在这里欢聚玩闹,一副和乐清平的盛世景象。
他知道,这一片灯火还会延伸出千里万里之远,覆盖了辽阔的天地人间。
钟鼓沉沉敲响的时候,张世杰捏了捏他的手:“该吃药了。”
陆秀夫捏起这几颗新烹制出来的雪白晶莹的小药丸,品尝起来甜丝丝的,忽而轻笑道:“大宋进入西方之后最大的收获之一,就是得到了这些新药的制作方法。”
天知道他以前天天喝中药,简直是痛不欲生好么。
他目光移向天边,渐转悠远:“这一生能做的事、能打的仗,我们几乎都已经做完了,江山未来是成是败,只能交给后人了。”
眼下太子还没正式策立,不过指向已经很明确,主要也没有别的人选。
这孩子是民间遴选出来被张世杰收养的一个孤儿,前朝堕民后裔,全家都没了,只和扬国公陈英多少有些沾亲带故。
陆秀夫对这孩子还是很满意的,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心术正直,是块当明君的好料子。
“是的”,张世杰低沉的声音迎着晚风响起,“百年之后社稷如何,谁能说清,千秋万载太久,不若只看此刻朝夕。”
陆秀夫侧眸对他微笑了一下,眸中焰火点亮了星辰:“好。”
此一夜,烟花璀璨,照彻苍穹,天地风动,岁在长宁。
……
嘉平二十五年,两场封天祭地的大典在地中海富浪国和北极新地岛先后举行。
也是在这一年,大宋新一代将星孟珙诞生于随州枣阳。这一年,距离本位面的毕再遇出生还有三十年,辛弃疾出生还有三十九年,岳飞出生还有一百零四年。
新的传奇将在他们手中书写,而那,又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什么封狼居胥,来封地中海和北极吧!”
——这便是大家如今所做的事。
霍去病和朱棣并肩立在了疆土的最西端,高举起了祭祀天地的旗帜与道具。许多国家都派代表参加了典礼,十分肃穆地立在台下观看。
这一刻,高阳遍洒,四海列国,十地万方都在一瞬间褪尽了尘嚣,向他们让位低眉。
长风铿锵成凛然的金石之音,吹动了天下汉人不朽的旗帜,这青山亘古,这碧血宛然,都化作了手中利剑至为璀璨的光辉。
万人朝拜中,他们听见了天幕的声音响起:
【滴——】
【恭喜挑战者霍去病/朱棣,完成副本崖山海战】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最后一个崖山副本还剩领奖环节就基本结束了,心中很是感慨,写了这么久还挺不舍的。
那么问题来了,接下来准备选取一个崖山位面加入后续的兰亭集会等副本,请选择:
A: 郑森森的新宋,主打一个全世界都是华夏,经济军事文化全方面碾压,横跨欧亚非,世界霸主,给万朝一点巨大震撼
B: 岳王的刘宋,我大宋以武开国,全员尚武,横扫四方,已经打进了北极圈,文武百官人手一只北极熊
C: 吕奉先的吕宋,多元化多种族帝国,兼容并蓄,蒸蒸日上,什么西域四大汗国北非埃及,通通都是我吕宋的后花园
D: 张世杰的张宋,他们有的我都有
第117章
万朝观众情绪高昂, 都很好奇,这次冠军侯和朱棣的副本究竟能够获得多少分呢?
之前,郑成功对着天幕一顿输出, 迫使取消了满分上限。
因此众人猜测,本次他们一定获得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超级高分。
【新皇帝王莽】:朕猜S+++等级,两百分, 多给一百分不怕冠军侯骄傲。
【汉景帝刘启】:瞧莽子这话说的, 冠军侯年少英姿,仗剑乾坤, 威名传颂大江南北, 开辟不世宏篇伟业,他就是骄傲一番又如何?
【陈文帝陈蒨】:是极, 冠军侯分数越高越好,反正我们这些参赛者到时候都是按照他的等第和各自的贡献程度来评分。
【楚宣武帝桓温】:静等结算领奖。
【魏孝文帝元宏】:虽然但是,之前商议的是完成「建立大宋」和「反元复明」两条直线,现在张世杰登基,只完成了其中的一半。
【周世宗柴荣】:没办法, 人家张世杰的确实至名归, 配得上开国之君这个位置。
【梁武帝萧衍】:张世杰登基乃是人定胜天的典范,这一路从堕民到天子, 其得国之正、开国之难, 纵然称不上空前绝后,也可以在整个历史长河中数一数二了。
【大顺皇帝李自成】:嗯,再同意不过,也就是宋祖刘裕, 明祖朱元璋, 还有朕, 我们三人开国难度可以跟他比一比。
【明摆宗朱翊钧】:笑死,李自成又开始给自己脸上疯狂贴金了。
【魏孝庄帝元子攸】:之前都看过天幕介绍,李自成的江山难道不是崇祯直接送的,有何难度可言?
【新皇帝王莽】:闯王陛下,你一个连天下都没一统的草台班子领袖,就不要跟人家二位战神帝王同台竞技,自取其辱了吧。
【大顺皇帝李自成】:?莽子你等着,朕已经把鞑子赶出北京城了,分分钟一统天下给你看。
【新皇帝王莽】:行吧,朕等着。
【新皇帝王莽】:只要你驱除鞑虏,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jpg
【大顺皇帝李自成】:这倒还像句人话。
【后赵开国皇帝石勒】:朕不服,朕从奴隶到皇帝,沉浮半生,开国登基,这不比张世杰强?!
【唐代宗李豫】:此处哪有尔等五胡乱华的蛮夷皇帝开口的地方,滚!
【周世宗柴荣】:石勒,你是真敢说(拔刀. jpg)
【陈文帝陈蒨】:下一个副本开放五胡乱华吧,北方疆土已经被这些蛮子摧残得不成样子了,石勒和他的后人特别「居功甚伟」。
【魏文帝曹丕】:附议,朕想殴打一顿司马家。
【大秦天王苻坚】:到底什么时候发奖励,朕急需救景略,等得好焦灼!
……
在观众们喋喋不休的吵闹声中,天幕开始为所有参赛者进行结算:
【恭喜挑战者霍去病,完成「倒放历史之崖山海战」副本】
【评分等级:S+++】
【任务:建立大宋(100/100)】
【历经周折自海上起兵,辉煌全武庙阵容助力攻打天下,驱除酋奴,肃清四海,开创了一个无比辉煌的大一统帝国】
【任务:反元复明(100/100)】
【张世杰所收养的继承者是陈英的子侄辈,一位朱明宗室后裔,虽改姓为张,以宋为旗帜,但仍可视为某种意义上达成了反元复明的目标,天下时隔百年又一次回到了这一脉手中】
天幕前的观众:“……”
还可以这样操作?
谢谢张世杰,我们这下圆满了!
【特殊任务:拯救张世杰(2/1)】
【从五陵岛的海王时期开始,张世杰早期每次面对小陆相公,态度都十分纠结,更是宛如没长嘴一样,什么都不说,主打一个让小陆相公自己猜】
【幸好有挑战者霍去病时时相帮,否则这个军师他就带不回家,更别说一路打天下开国了。霍去病一人干两份活,不仅要打仗还得调解关系,给个两倍的分数不过分吧?】
霍去病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天幕给分真公道啊。
【特殊任务:拯救陆秀夫(1/1)】
【霍去病四处攻城掠地,从地中海至北极,为陆秀夫取来续命灵药】
【小陆相公无所不能,世上之事就没有他不会的,坐镇帝国中枢,主持新政变革,朝野诸事一应过目,可称千古一相】
【特殊任务:拯救文天祥(1/1)】
【从庐陵世家子到天下宰辅,半生顺风顺水得偿所愿,而且还见到了于谦,可谓是终于完成了一次双向奔赴】
【隐藏支线:煌煌大世(1/1)】
【所有以「宋」为名的副本政权中最强的一个,五湖四海的上空飘扬着大宋旗帜,光辉灿烂的帝国照耀青史浩荡,新政如火如荼,社稷蒸蒸日上,百姓太平和乐,相信那个张世杰、陆秀夫所设想的「愿天下众生,人人如龙」的盛世亦不远矣】
【总评:冠军侯实在是太秀了,超过一半的历史参赛者甚至没达到他分数的零头,是当之无愧全场最佳!】
众人:哇。
场面忽然激动了起来!
那个「没到零头」又是戳中了谁的伤疤,默默流泪,但他不说。
紧接着,天幕开始给其他参赛者发奖:
【挑战者洪武位面朱棣,评分等级S+++】
【挑战者唐高宗位面苏定方,评分登基S】
【挑战者陈文帝陈蒨,评分等级S】
【挑战者大秦天王苻坚,评分等级S】
【挑战者东晋大司马桓温,评分登基A】
……
参赛者们沾霍去病的光,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
当然,也有一些已经参赛过的位面,纯粹是派人进来历练的,比如李来亨、于谦、史可法、陈庆之,还有宋祖位面的一群小朋友。
天幕也给这些人派发了象征性的奖励,那就是10次历史长河垂钓机会。
芜湖,这次大家都有奖拿,实在是赚翻了。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一时间,万朝之中都回荡着这样的声音,喜气洋洋如同过年,相约来到了历史长河边相会。
而此刻,汉武帝位面。
刘彻为自家冠军侯准备了极为盛大的仪式欢迎他回归。
这不仅是因为他取得了一个超高分,也因为刘彻想起他本来的结局,又看见霍去病在天幕上大杀四方,一路打到地中海,心情又激动又心酸。
总有一种“偿吾平生不足事”的感觉。
虽然一切悲剧都已经被逆转,不会再发生了,但仍旧免不了有些心悸,唏嘘不已,就觉得应该加倍对他好。
霍去病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副本,而是回到京城,和他的好朋友陆秀夫告别。
“君实,我会想你的喔”,他依依不舍地说。
他给陆秀夫带了一大包地中海特产礼物,什么茴香酒、橄榄玉雕、各种各样精美绝伦的手工摆件之类的。
陆秀夫回给他一包更大的临别赠礼,霍去病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它们提起来,通通塞进魔法锦囊,一边好奇地伸手拍了拍:“这里面都有什么?”
“有给你画的新一期小画本,很多你之前说过喜欢的东西,还有……”陆秀夫对他眨了眨眼,“你回去自己看吧。”
“我猜里面一定有一封君实写给我的长信”,霍去病兴致勃勃地说,转瞬间,语气又低落下来,“毕竟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时值深冬腊月,素衣如雪的丞相捧着手炉,倚在门边看他,一阵风吹起满天朔雪飞散似芦花,絮絮扬扬卷过琼楼玉殿,落于檐下,又在他指尖跌碎成一痕苍白的水云。
“天下因缘际会终有散场之时”,他轻笑说,“愿你回到自己的家乡,亦可以一生平安,长命百岁。”
“那我走啦!”霍去病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君实记得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多保重。”
“咳咳”,不远处,张世杰轻轻咳嗽了一下,虽然一开始并不打算来打扰他们,但见他一动不动握了这么久,着实是有些忍无可忍。
霍去病等会人都要走了,自然不理会他,兀自不肯松手,滔滔不绝地讲着一长串临别赠言。
陆秀夫微笑倾听,神色温和如水,时不时给出回应:“啊,原来是这样吗?哦好的,我会的——好啦好啦,我真的记住了。”
见朋友如此捧场,霍去病一时没忍住,就多拉呱了几句。
张世杰等待了许久,眼见屋外天寒地冻,雪越下越大,终于准备伸手把君实拉走,带回室内去。
霍去病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挥挥手告别,甚至还转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宋皇陛下我走啦,祝你千秋万岁,端拱圣明,和君实一切都好好的。”
张世杰显然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一怔,对他微微颔首:“谢谢,你也一切顺遂。”
这一天,城市灯火如潮,万籁不息,霍去病带着一大堆礼物,在二人的目送下离去。
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刘彻:“陛下陛下,我的红包呢!”
汉武帝:“……都给你留着,过来拿吧。”
霍去病拿着厚厚一叠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新年红包,心里美滋滋。
挑战者出了副本之后年龄依旧还定格在进去的时间点。
所以,刘彻也不管他在里面打了多少年仗,积攒了多少经验,欢迎庆典就是按照小朋友最喜欢的那种规格来准备的,不仅气势恢宏,而且还很热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长安全城灯火通明,观者如堵,万人空巷。
就这般热热闹闹地持续了好几日后,在众多观众(特别是秦王苻坚)的催促下,汉武帝位面终于驾驶船只,准备驶入历史长河进行领奖。
本次出行,文武高官全部都拖家带口地跟随。
本来大汉的水军势力较为弱小,并没有大型船只可以容纳下这么多人,好在明世祖作为他们的未来盟友,利用反向许愿签派了若干熟练工匠过来,帮忙修筑楼船,升级军火。
刘彻本身也早有操练水师的想法,干脆把灵沼又扩了扩,改建成昆明池,以供小型船队练兵。
至于以后出海进攻的大型舰队,那就只能等霍去病之后前往南方海滨练兵了,谁让长安这边根本不靠海,甚至连一条像样的大型水道都没有呢。
他有着在崖山的十余年远征经验,非常快就能上手,以后大汉将成为一个海陆并栖的当世强国。
大汉战船从昆明池出发,缓慢地驶入光门,进入历史长河。
……
而此刻,随着汉武帝位面进场,四面八方都有流光闪烁,不停地有船只从自己的位面出发,持续抵达。
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陈文帝陈蒨一身帝衣华服,襟袖飘飘,仪容犹如珠玉般俊秀出尘,和他的皇后沈妙容一道立于船头,似一对璧人交相辉映,端的是一派风采卓然。
另一边,东晋大司马桓温的船只停泊在岸边,他身披戎装,眉眼肃杀,正坐在船舷上抚弄着自己的长弓。
谋主郗超坐在他对面,低眉沉思着什么,似乎在琢磨回去之后该如何帮助桓温北伐,而后迅速完成加九锡的任务,取东晋而代之。
不远处,标着大唐旗帜的战舰正缓缓驶来。
苏定方作为一位著名的北方陆战将领,着实不太适应水上行动,有点晕船,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缓神。
不多时,就已经眼前昏花一片,险些歪着头睡过去。
李治颇为无奈地瞅了他几眼,问他要不要先回去歇着,等会垂钓的时候再出来。
“陛下放心!”苏定方又开了一坛酒,“我要在此以酒会友!”
这也是一种独属于大唐武将的浪漫吧。
此乃大唐名酿,拍了拍酒坛,顿时香气四溢,吸引了不少来来往往的行客。
果然,不多时,就有一名不知谁家的大将在乘船路过此处时,身姿轻盈,从船头一跃而上:“什么酒,能请我喝吗,快给我来一盏!”
大唐士兵见此人来得诡异,形容傲慢,纷纷举起了剑。
“慢着”,李治挥了挥衣袖,示意众人退下,“你是?”
“韦孝宽”,那人端着酒盏,潇洒地仰头干了,一饮而尽。
李治一怔,没想到离自己的年代还挺近。
结果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了一道寻人的声音:“孝宽,大司空,朕说了让你不要乱跑,等会就开始垂钓了,你到哪里去了——”
周武帝宇文邕一转头,和大唐的旗帜对上,身形如渊停岳峙,剑眉一抬,顿时流露出了一股无比凌厉的寒意:“唐?合着就是你这个唐,来,跟朕比划比划!”
李治:“……”
离了大谱,灭亡北周的是隋国公,又不是大唐,宇文邕找他算什么帐?
但宇文邕却自有一套理论:“那杨坚固然是朕的隋国公,你李家的祖上难道就不是朕的唐国公了?杨坚已灭,至于你的话,看在你辈份小的份上,朕不跟你多计较,先对弈过一场再说,赢了朕请你喝酒,输了你请朕喝酒。”
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治再不答应,反倒显得自己好像怕了他。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李治神色一肃,在棋盘前端然坐下,执起黑子,眉目之间一片沉静通透,日光如水般照彻他水龙云纹的袍角,显出一种盛世之君的经纶气度。
宇文邕忽而来了兴趣,一振衣衫,腕底剑玉清脆铿鸣,伸手拿起了白棋。
本来这只是一场小范围对决,不料此刻,一名蒙面的热心群众在此刻经过:“大唐皇帝和周武帝的稀世对决,究竟谁才是真龙天子,最后的赢家!买定离手,不容错过!”
被他这一嗓子一喊,各路围观群众纷纷来了兴致,一拥而上:
“我赌唐高宗!”
“我赌周武帝,怎么说都是个武皇帝呢!”
“梁武帝也是武帝,你看他支棱起来了么?”
“关朕什么事……你这么能耐,有本事你下回别跟我们位面讨要《红楼梦》续集啊。”
“得,本王的错,溜了溜了。”
……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而在历史长河的各处,众人汇聚得满满当当。
议论声也是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景泰帝:“廷益,太祖爷爷在何处,虽然你是他的梦中情臣,但你可不能跟着他跑了!”
于谦一阵扶额:“……陛下放心,不会的,我现在只有你这一个陛下。”
大秦天王苻坚:“景略你撑住,朕等会一定能得到救你的宝物!”
一旁的长乐公苻丕连忙架住昏迷的王猛:“父皇,你快松手吧,王相公已经快被你晃到断气了!”
汉光武帝刘秀:“哟,宋祖陛下好,大家都是老刘家人,去喝一杯?”
刘裕扬眉,伸手邀请他上船:“朕特意在此间准备了珍藏多年的美酒,光武陛下请。”
二位帝王自去推杯换盏喝酒了,狄青和岳飞面面相觑一阵:“我们去找个沙盘谈兵论道?”
“好呀”,狄青微笑着说,“早就听闻岳王用兵如神,想要见识一下了。”
本来吧,二人摆着沙盘旗帜,说说笑笑,气氛十分和睦,岳云等人都凑过来围观,就当给小朋友上课了。
而此刻,又是一名蒙面的热心群众经过:“买定离手!原赵宋王朝两大军神之间的对决,今朝终于一战分高下!岳王赔率略高,还有狄青的支持者吗,快点过来!”
一大波围观群众顿时从唐高宗和周武帝那边,转移到了此处:“什么什么,有这好事,我买岳王!”
“狄青冲呀,我爹让我支持你!”
“买岳王吧,你可是在人家大宋的船上,不怕买错了人,到时候宋祖不让你下船?”
“你也说了是宋祖,又不是明世祖,不至于吧……”
“岳云的铁锤都举起来了,你说至于不至于。”
在众多观众的议论声中,本来岳飞与狄青之间无比友好的交流,顿时就变成了针锋相对的真打,充满了火药味。
而那一名蒙面的热心观众,检查了一下众人的赌资,不禁发出了感叹的声音:“梁武帝,你堂堂江左领袖,居然只赌几本书,这不合适吧!”
“桓大司马,你就算还没加九锡,也不能比别的帝王差太多吧!”
“晋明帝,桓大司马这个篡晋者都拿出了一盒珠宝,你作为大晋皇帝,难道还不如他?”
言辞犀利,充满挑衅,一下子戳进了人内心最深处。
众人被他三言两语激起了热血,更不愿在这种万朝聚会的场合丢了面子,各种金银珠宝、珍贵奇物,宛如不要钱一样纷纷砸过来,尽数被此人装入袋中。
更有某些败家子,直接赌了几大箱金条,全都是硬通货。
这名热心观众在收获了众人的赌资之后扬长而去,这波啊,这波可谓赚翻了。
若是众人细细查看,就会发现,这名热心观众,和之前挑衅宋高宗和周武帝的那名观众,乃是同一位。
刘彻看着张煌言摘下面具,拿着魔法锦囊,把所有人的赌资都一股脑带了回来,高兴地向郑成功复命,不禁嘴角抽搐。
该怎么说呢,郑延平总能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赚到钱。
“只是小打小闹而已”,郑成功十分淡然地说,“苍水先休息一下,等会回去记录输赢,视情况分配。”
不管双方谁赢,反正他作为庄家不可能输。
他这次来,就是要和汉武帝商议一下两个位面接下来的合作情况。
刘彻给一旁的财政一把手桑弘羊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记住今天的操作。
桑弘羊:“……”
救命,就是一打他叠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明世祖这么会搞事,永远都能发现新的商机啊。
“你的荷兰进攻进度如何?”提起正事,刘彻神色转为肃然。
“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郑成功缓缓道,“倒是你的水师练得怎么样了,你到时候是尽数出陆军,我们出海军,还是打算以战养战,在此次进攻印度的一役中练兵?”
刘彻肯定更倾向于第二种,毕竟大明和他们结盟也是有条件的,能迅速掌握自己的一支强大海军才是最好的。
双方继续商谈,敲定了某些细节,并且示意霍去病和李来亨各自去垂钓。
小老虎给小伙伴带了很多好吃的,二人坐在船边谈天说地,吹着清风,吃着香香糯糯的小蛋糕,真是心旷神怡。
结果到还剩最后一块的时候都争着要吃,谁也不愿意让出来。
小老虎挽起衣袖:“看来我们得打一架来决定小蛋糕的归属了!”
霍去病哼了一声:“呵,那就打一架!”
卫青见他们实在闹得不像话,径直走上前去,把小蛋糕穿在了鱼钩上,扔进历史长河开始垂钓。
得,别争了,二人对视一眼,小蛋糕都下去喂鱼了,这下谁都没有。
鱼钩在历史长河里一路延伸向前,飘飘荡荡,来到了……明清易代之际,浙江台州。
这是南明的隆武元年,也是清代顺治三年。
冯梦龙今年已经苍然白首,他生于万历年间,几经宦海沉浮,写了无数流传千古的名作。
结果到了晚年,居然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国家灭亡,土地沦丧,见到江河千里血流遍野,烽烟滚滚四野萧条。
冯梦龙见了太多清军入关之后的暴行,痛彻心扉,这年听说了隆武帝在福州登基,便使用“七一老人草莽臣冯梦龙”这个笔名,为隆武帝创作了一本《中兴伟略》。
他坚信,隆武帝一定可以作为一名中兴之主,带领大明再造河山,重塑乾坤。
冯梦龙带着自己的书稿,准备南下投奔隆武帝。
不料人还没到,却在半路上带队经过天台山时,遇见一队清军的围攻,即将凄惨死去。
一支长箭射入了他的胸膛,就在箭尖即将刺入的这一刹那,一根鱼线破空而来,缠绕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快速上升。
刹那之间,冯梦龙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发现,自己已经从尸横遍野的山间,来到了一处江水滔滔、奔流不息的船头,周围全都是人!
冯梦龙一下子警觉起来,莫非这又是鞑子的什么诡计(啊这,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吧)。
众人:“……”
不是,这老头谁啊,难道又是一个曹雪芹?
冯梦龙目光戒备地扫向四周,发现满船的人他全都不认识,有的穿着很古老的汉制服饰,有的虽然穿着大明官员袍服,面容却是完全陌生的。
直到某一刻,他看见了郑成功,忽然全身一震,声音剧烈发颤道:“……小殿下?”
虽然他还没抵达隆武朝廷就身死了,但隆武帝及其继承者的画像他自然是见过的,而且还写进了书里。
郑成功从服饰上一看就是大明天子,而且因为南明各位都用过生死簿延寿的关系,面目极其年轻,和少年时对比起来也是相差无几。
冯梦龙一眼就认了出来,望着他热泪盈眶。
看来我大明必定中兴了,能看见这一幕,自己就算死在此刻,也是死而无憾了……
郑成功在第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这声“小殿下”是在叫自己。
上一次有人这么叫他,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正和汉武帝交流着下一步进攻的战略:“你们位面的印度此时不比崖山末年,并非王朝统治,而是陷入了分裂的诸国,若要一举而定之,得从经济上同时断其命脉才行,不妨这样——”
刘彻微微点头,听他讲述着一种神乎其技的经济操作,同时示意桑弘羊赶紧做笔记,把人家的操作多学点过来。
正在此时,冯梦龙泪流满面地发足狂奔过来,哽咽着喊了一声“陛下”,对着郑成功迎面就是一拜:“草莽之臣,叩见大明天子。”
郑成功一怔,伸手将他扶起,打量了一番,确信自己根本不认识:“老先生是?”
刘彻:哎?
观此架势,这位肯定是大明人,忠心耿耿,估计不会跟我们走,倒不如让给郑延平,成人之美一番。
正想着,便听见冯梦龙大声说:“老臣是南直隶苏州府人冯梦龙,烈皇年间福建寿宁知县,离隆武陛下治所不远矣,正打算带着乡勇去投奔支援陛下……”
郑成功:“……”
刘彻:“……”
在场众人:“……”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冯梦龙正抹着眼泪,说得滔滔不绝,忽觉一股寒意爬上了后背,回头望去,只见一群人对他怒目而视。
陈蒨:“就是你说陈文帝有个男皇后,百般宠爱,情深似海?”
霍去病:“就是你说我在寺庙里遇见狐仙,还说陛下想杀舅舅?”
岳云:“你这家伙说我父王是张飞转世,韩将军转世成了曹操?”
狄青:“是你指认我不会做人,身死实属罪有应得?”
一时间,看戏的人不看了,打架的人不打了,摆弄沙盘的人也不摆弄了,纷纷挽起衣袖,准备把冯梦龙收拾一顿。
冯梦龙就是再心大,也知道这群人来意不善。
他在持续流泪中,猛地哽咽了一下,紧接着便以一个与年龄绝不相符的速度,飞快地躲到了郑成功身后:
“陛下救我!”
【作者有话说】
冯梦龙:给大家表演一个光速认靠山
郑森森:???
第118章
郑成功行事作风一向横行无忌, 主打一个护短,帮亲不帮理。
换成别的帝王,可能面对冯梦龙这一句神来之笔的“陛下救我”, 还会稍稍斟酌一番,思考下他是不是作孽太多被受害人找上门,理应挨一顿好打。
但郑成功不一样, 他有一个一以贯之的信念, 那就是——
不管什么时候,自己人是永远不可能出错的, 如果一不小心站在了全世界对立面, 错的一定是全世界。
就是这么自信. jpg
他微微挑眉,带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一挥袖,挡在冯梦龙身前:“诸位如此作态,莫非是对我大明之人有什么意见?”
众人齐声高呼:“当然有!”
“哦”,郑成功缓缓扫视过全场,衣衫如烈火般恣意席卷飞扬, 眉目睥睨生辉, 似一道灿灿霞光穿透了重云,映成金玉万重, “有意见是吧, 都给朕忍着。”
“朕知道他做得欠妥,但谁让他是朕的臣子呢,总不能教外人欺负了去。”
众人:“……”
救命啊,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 明世祖是怎么做到这么蛮不讲理, 却又这么理直气壮的?
冯梦龙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扯着袖子动容不已。
观其神色,俨然是已经准备把自己连人带文都打包给郑成功,誓死效忠了。
“不是,你们大明别太过分了”,陈文帝陈蒨大怒,他实在是被冯梦龙坑得太惨了,一心只想着给自己讨个公道,“别的朕不管,反正冯梦龙今天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任谁都受不了本来好好地和自己夫人琴瑟和鸣,白首相偕,结果却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男皇后啊。
还整得十分香艳动人,描写尺度很大,宫闱秘事巫山云雨,一言一行历历在目,整得好像冯梦龙当时就待在榻边偷听似的。
陈蒨完全可以想象,从此后世人一提到他,第一印象绝对不是“那个缔造了天嘉之治的盛世明君”,而是“那个为爱痴狂不惜立男皇后的昏庸天子”。
特么的,这个黑锅他一背就是千百年,找谁说理去!
然而陈蒨硬气了没一会,陡然发现大明今天是开着战舰来的,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娘嘞,失策失策。
明世祖什么作风万朝观众都清楚,他不会直接被当场物理灭杀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陈蒨觉得大明战船上的龙首舰载大炮,那些黑洞洞的炮口仿佛已经对准了他,随时准备进攻让他一阵毛骨悚然。
但若要强行咽下这一口气,他又不是很甘心,只得将目光转向了李定国:
“李晋王,你可是万朝有口皆碑的正直浩然真君子,朕相信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你来评评理,冯梦龙究竟该不该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李定国微笑道:“这种小事一般随森森高兴就好。”
陈蒨懵逼:“???”
李定国语气平静:“森森既然决定了要保冯梦龙,那今天谁想动他,先就跟我们水师大军做过一场再说。”
陈蒨听了不禁为之绝倒:“不是,你的原则呢,说这话你难道良心不痛么?”
谁还不知道他们那个位面的水师舰队是世界第一,史无前例的战力最高峰,一百个陈朝加在一起也不够人家轰的。
李定国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森森和大明就是我的原则。”
众人:“……”
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尽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眼看冯梦龙从二人背后探出头,完全就是一副有了靠山之后,有恃无恐、跃跃欲试的模样,真让人气得牙痒痒!
正在此时,一本小册子随着冯梦龙先前的动作从他怀里滑落,掉在不远处的……霍去病身边。
霍去病捡起了一看,嗯,《中兴伟略》,这写的是隆武帝和郑成功的家事。
冯梦龙主要就是描述了一下二人的生平,还有一些这个时期臣子的事迹始末,什么黄道周、陈子龙之类的,起到一个宣传抗清的效果。
霍去病一下子来了兴趣,招招手,李来亨不用他说就自动凑了过来,还端了一盘瓜子。
二人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嗑瓜子,一边点评道:
“噫,你们世祖陛下少年时候这么轻狂风流啊,完全就是锦衣玉食贵公子作派,本来想参加科举的,结果因为太有钱、作风太奢侈了,考官大怒,就把他的文章按回去了?啧啧啧……”
小老虎不以为意:“科举有什么好考的,还是打架搞事更适合陛下。”
霍去病又翻到了下一页:“这一章说,隆武帝亲手教你们世祖陛下射箭,世祖第一箭不知何故,直接射中了隆武帝的冠冕——我的天呐,该说他射得是准还是不准呢,这箭再歪一丢丢,隆武帝直接人就没了吧。”
小老虎捧腹大笑,笑得满地打滚,开心极了:“哈哈哈哈哈!”
眼看小老虎笑得实在是太猖狂了,霍去病赶紧伸手把瓜子接过来,以免洒得到处都是,顺带戳了戳他:“收敛一点,大家都看过来了。”
“无所谓,陛下不会介意的”,小老虎使劲吹了一口气,鼓着脸说,“谁还没个早年黑历史了,只有深陷泥潭走不出去的人,才会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强者来说,不过是给传奇人生增添一丝半缕的趣味性而已。”
就是郑成功本人都被逗笑了,回身拍了拍冯梦龙:“老先生知道得还挺多。”
“哪里哪里”,冯梦龙谦虚道,“都是道听途说,顺笔记录。”
霍去病继续翻书:“隆武帝唐王朱聿键,效仿景泰皇帝之旧例先称监国,你们世祖陛下为了赶一个好兆头,特意建议隆武帝在称监国之后与景泰皇帝相同的天数(二十天)那天进行登基。”
“结果千选万选,选到了一个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的日子,奉玺官员坐骑受惊,将玉玺摔碎一角,此乃大不详征兆。”
“你们世祖陛下越众而出,亲自打马,护送玉玺走完了全程。”
郑成功:“……”
虽然最后结果确实是如此,但他父皇选择的登基日期真和朱祁钰没关系。
纯粹是因为福州地处偏远,人力匮乏,紧赶慢赶,好容易才在二十天之内赶上罢了。
不过冯梦龙……毕竟是文人嘛,总免不了艺术加工,随他去吧。
霍去病又接着往下念:“八月末,郊祀,隆武帝和你们世祖陛下一道祭天,大风发木,屋瓦皆飞……这就是台风吧,原来你们世祖陛下这么早就和台风结下不解之缘了。”
“九月初,祭太祖之神庙,长风鼓荡,灯烛尽灭,识者多以为不详——又是一场台风。”
“十二月,福京雨雹,大者如斗,雷声如吼,城中积水深数尺——都十二月了还有台风雨?”
读到这里,霍去病不禁有些纳闷,又把书名拿出来看了一遍,确认是《中兴伟略》,不是什么《开国凶兆灾害实录》。
目瞪口呆. jpg
谁家写宣传手册把这玩意写上去的啊,这不是摆明了说“天命不在我”,催人赶紧跑路?
郑成功笑容缓缓消失。
这,还好在历史上冯梦龙死得早,没成功赶到福州,也没把这本书发行出去,不然真是有够他们头疼的。
他揪住冯梦龙,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些灾害恶兆,究竟何处与父皇的「中兴」主题相关?”
冯梦龙挺直腰板,一脸确信地告诉陛下:“自然是为了表示先皇经历如此多的灾害打击,依旧坚持了下来,这才是天命所归,是人定胜天的典范,想必会在百姓之间形成极为强大的号召力!”
他可是很支持人道胜于天道这一观念的,人的因素远比天命更为重要,甚至之前就在《喻世明言》里面大书特书过。
郑成功一向不信天命,觉得事在人为,就连自己登基都没有祭天,而是祭人,祭祀各位为国捐躯的战魂先贤,当世同侪,与来日只认。
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冯梦龙把这些东西公开写出,广而告之,这种行为简直宛如智障。
若是隆武帝此刻站在这里,想必也要深感无言以对。
郑成功叹了口气,往旁边让出一条道来,看着陈蒨等人说道:“你们动手吧,记得给他留最后一口气。”
反正历史长河也是副本的一部分,不会出现真正的死亡,保下冯梦龙一命就行了。
这家伙需要一场非常彻底的教训!
然而,他这边虽然松口,陈蒨等人却无比紧张,面面相觑了好一阵。
不对劲,明世祖会这么好心?
这摆明是挖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往里跳,指不定我们刚打完冯梦龙,他就会跳出来跟我们索要十倍的赔偿!
你看,那边张煌言的账本都拿出来开始写了,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只是准备写诗一首,抒发一下建国不易、走到今天真难啊的张煌言:???
为什么这群人忽然用无比警觉的目光瞅着他?
就这样,冯梦龙幸运地再次逃过了一劫。
……
此前,郑成功使用许愿签,帮助霍去病招募万朝参赛者打工,获得了一笔奖励分成。
故而刘彻最终决定把冯梦龙送给他,就当是抵债了。
刘彻把《中兴伟略》浅浅翻阅一遍,饶是他也不禁惊叹,居然有人能在登基的第一年就集齐一本古今灾难图鉴。
他颇为同情地看了郑成功一眼:“令尊当年可真不容易。”
作为一名欧皇,从小到大一直欧气十足,他完全无法理解隆武帝这般非酋的精神世界。
也许这个倒霉的家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郑成功,也因此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不过,刘彻转念一想,明世祖本人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啊,纯靠硬实力打拼,每逢出征北伐必定要遇上飓风翻船。
等等,他们现在也在船上……
刘彻立即往旁边迈了一大步,和郑成功划清了界限,实力演绎了一个什么叫作“莫挨老子”,非常冷酷无情。
郑成功:“……没用的,别挣扎了,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要翻船大家一起翻,除非你提前跳进历史长河。”
忽见刘彻四处张望:“你这是在作甚?”
“你的幸运滚滚呢,赶紧拿来抱着”,刘彻使劲催促他道,“大汉此次来人,十之八九不识水性,可不能就这样被你翻船霍霍了。”
郑成功一阵无语,他是北伐遇飓风,不是平地遇飓风,甚至走到哪里都有飓风好吧,都这样他还要不要出征打仗了。
当下不理会刘彻的猪言猪语,走到船边,观看霍去病他们继续垂钓。
小老虎在渔网里塞了一只烤鸡作诱饵,准备扔进河里,转头问小伙伴:“我们要比一比么?”
“好呀”,霍去病将吊钩抛入历史长河中,“以十次为界限,看谁钓上来的东西价值总和最大。”
他甩钩几次,钓上来一座罗马帝国汇聚了各种外语的图书馆,五千玄甲装备,三万步兵,一万骑兵,一万水师,若干形式各样的武器和兵刃,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是怪模怪样的火器。
霍去病惊讶地晃了晃手中的AK47:“这么大的单兵火器?”
他在崖山位面使用的火器都是以攻城器械为主,个人作战类很少,唯一见过的就是突火枪,还很不实用,完全没在军队中推广开来。
“这个看起来比我们的燧发枪先进好多”,小老虎无比惋惜地说,“可惜仅此一个,不能拆开来研究,而且没有替换弹匣。”
众人都拿起AK47传阅了一遍,光这么干看着自然是不得要领,只觉得它线条流畅,气势惊人。
接着小老虎开始垂钓,开门红一发入魂,钓上来一管巴雷特。
后面却尽是些废物,什么【一根历史长河中的水草】、【曹操睡觉时使用的罩子,上面写着「吾好梦中杀人」】、【来自宋神宗年间一碗平平无奇的甜豆浆】之类的,也是让人大开眼界,惊呼垂钓里面居然还有这么菜的东西。
小老虎郁闷极了,拿着巴雷特在手中掂了掂,发现跟小伙伴的AK47长得差不多(?)都很凶的样子。
现在他仅剩最后一次垂钓机会了,能不能一举翻盘就看这一波了。
“加油喔”,小老虎给自己鼓劲。
细细长长的渔线宛如一缕游丝,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烟波浩渺的历史长河中,眼前的光景与岁月在不停地变幻。
鱼竿猛地一沉,钓到猎物了!
李来亨使劲去拖,准备把自己的成果拉上来,不料那头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无比沉重,竟是一瞬间险些把他也倒拽入水中。
好在霍去病第一时间就发现情况不对,伸手帮了一把,结果,这下差点被拽进水的就成了两个人。
“舅舅快来帮忙,好重!”
小老虎也高叫道:“晋王快扔网,我要撑不住了!”
边上的卫青和李定国讶然,不知是何猎物居然有着如此沉重的分量,就算上次吕布等人垂钓孔子,都没这么大动静吧。
眼看鱼线都快要断了,众人立刻一拥而上,拿出渔网、鱼叉等道具各自开工,齐心协力,瞄准下方猎物的方向。
……
而此刻……
鱼钩停留在了东晋太兴元年。
这是晋朝南渡之后的第二年,也是五胡乱华持续的第十五年。
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城登基,是为晋元帝,以长江为界划江而守。至于北方中原膏腴之地,自然是沦落到了胡人手中,备受铁蹄侵袭,烽火流离。
司马睿着意开拓江南,和各路衣冠南渡的世家门阀、以及吴地本土高门打好关系,以进一步巩固统治,并无北伐之意。
此前虽有奋威将军祖逖立志北伐,自率部曲,中流击楫,渡大江,仰天誓,溯流而上,但终究因为孤立无援而功亏一篑。
司马睿不仅不给祖逖支援,仅出了一个豫州刺史虚衔,反而和琅琊王氏的王敦大搞内讧,玩弄权术,导致祖逖的处境十分危险,打到河南一带就被迫停下了脚步,班师回朝。
很快,被祖逖攻占的江北之地得而复失,整个北方,便只剩下了最后一竿汉人旗帜,刘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也将在今天死去。
永夜无月的尽头,一方漆黑斗室中,刘琨身披枷锁,白衣缟素,长发散落,清骨萧然支离地端坐着。
细瘦的手指蘸着血痕,一笔一画地写下他最后的绝命词。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他的眸光如此平静而沉远,望进一片黑暗中,却依稀可见那一片光影粼粼似霞,盈盈灭灭,纤长的眼睫下如见山河煌煌,天街通衢,金台玉阙。
眸中偶有波澜迭起,如是涤荡了万古不尽的沧浪洪流,滔滔英雄血。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刘琨抬手轻轻抚过最后一句话,知道天明之后,便是自己的死期。
他已经是北方中原地区最后一面汉人旗帜,除了他之外,北方就只有那些愿意投效蛮夷政权的汉人世家还在苟延残喘了。
征战半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自然不怕死。
他怕的是自己死了之后,汉人就亡国灭种,从此这江山彻底沦为胡族的天下。
遥想当年高祖定鼎天下,灭秦平楚,何等辉煌,到了他这里便是后世子孙不孝,纵竭尽所能保卫江山,依旧是独木难支,回天无力。
独守并州,驻扎晋阳,北抗羯奴,西战匈奴,东抗鲜卑,在这种四面皆敌的处境之中过了一年又一年,到如今含冤将死。
不是死于敌人手中,而是死于东晋权臣王敦所矫的司马睿诏书,将他缢死。
刘琨心想,该如何评价自己的一生呢?
前半生的少年岁月,他是走马京华的风流佳客,和潘安、陆机、石崇等人结为金谷友,日散万金竟豪奢。
后来胡人入侵,天下大乱,自此将年少风流习气尽弃,招募义勇起兵,四处转战,拱卫疆土,几经生死辗转周折而此心不改,剑势如虹长留朔漠风中。
也曾名满洛都,金酒瑶台斟锦绣;
也曾与好友祖逖,月下闻鸡起舞,试剑共话大业;
也曾死守晋阳城,面对围攻的数万匈奴兵,一曲胡笳退尽来敌;
也曾孤军讨伐石勒,势如破竹,终因后方沦丧而退却……
我曾以为自己终能如「百炼钢」,到头来,何意竟还成「绕指柔」般无用。
身为大汉族裔,到头来还是丢了汉人江山,未来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复见各位宗祖先帝?
这个即将赴死的前夜,刘琨坐在寂寥无声的悲凉夜色里,回忆着自己的一生,沉静地坐成了一幅仿佛亘古苍凉的剪影。
他的遗恨,是胡虏入侵中原之恨,是兵燹如火纵横肆虐,毁我土地、期我百姓、拆我宗庙、灭我陵寝之恨,是社稷难复、茫茫浮沉,眼看着一切都在自己面前破碎凋零,心中热血仍沸,却已经回天无力之恨。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终天长恨。
当刘琨在夜尽天明之时,譬如朝露般逝去的时候,眸底最后一瞥所见的,还是当年他的先人们驰骋江山,纵横天下的盛景。
他并没有料到,后之视今,亦如今之视昔。
曾梦着古人的那个他,终究也成了后世人眼中的古人,一面不灭的精神图腾。
宋祖刘裕是他的同宗晚辈,为他重修祠庙。
文天祥写了许多悼念他的词,“公死百世名,天下分南北”,亦有着与他极为相似的人生轨迹,前半生一掷千金,翩翩贵公子,后半生孤忠大义,只手扶社稷。
张煌言北伐曾立誓,“河山终不负刘琨”。
到了南明覆灭、河山破碎之际,还有残民孤老远悼故国残山剩水,王夫之在墓志铭上自题了这样的话,“抱越石(刘琨的字)之孤愤,希横渠之正学”。
……
如果说,一个人只要不被遗忘,便是一种生命的延续,那么,刘琨和他的平生之憾,永远都留存在了后世人的心中。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他本该对此一无所知,在遗恨中永远的长眠,对汉人的未来充满了迷茫惊惧。
但他现在有了一个机会去亲眼看一看,他所梦想过很多次,但出生至死一眼都没见过的,盛世江山。
一枚鱼钩穿透了茫茫的暗夜,连着渔网等物一齐抛下,将刘琨从监牢中捞起。
船上的霍去病等人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拉上来,一眼看过去,不禁大失所望:
这个小白脸(雾)虽然看起来也不差,挺有气势的,但跟孔子那个等级的大佬还是不能比吧,怎么会花费了我们这么一番功夫?
——因为,或许刘琨本身并没有那么大的历史作用,但他带来的精神象征却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
作为北方的最后一支汉人抵抗势力,他代表着天下汉人衣冠。
众人之所以感到沉重,便是因为他们拉起了一个民族最后的希望。
刘琨白衣飘飘,未着甲胄,因为被关押了许久,显得十分清瘦,衣襟空荡荡地飞舞,如若流云翻卷。
霍去病正想问他是谁,忽而听见旁边传来了数声惊呼:
“越石公!”
“刘司空!”
“刘越石?”
其中喊得最大声的,还得数桓温,旁边郗超对他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没拦住。
桓大司马多少也算是刘琨的脑残粉了,在刘琨死后,特意多方搜寻,找到了一个刘琨从前的婢女,问对方自己长得像不像刘琨。
老婢潸然泪下,说,像得嘞。
桓温大喜,连忙整理了一番衣冠,请它细细指正究竟相像在何处。
老婢说:面容有点像,可惜单薄了点;眼睛也有点像,可惜小了点;体型有点像,可惜矮了点;声音也有点像,可惜过于柔和了点。
桓温:???
内心仿佛有一群羊蹄撒着欢跑过,完全是崩溃的。
刘琨见这么多人呼唤自己,一回头,发现全不认识,顿时有些懵然。
好在他发现各人都是身着汉人衣冠,观此形制,当是后世,便无比急切地问道:“各位,我汉人的江山可曾光复了?”
“这你不必担心”,张煌言见他神情凄怆,忙伸手去扶他,“我们陛下就是驱除鞑虏,重开日月汉家天的中兴英主。”
“你再看那边的梁武帝萧衍、陈文帝陈蒨、唐高宗李治、景泰皇帝朱祁钰,他们都是你之后的汉人政权——对了,还有宋祖刘裕,这位可是你的同宗,也已经一统天下了。”
刘彻听见和刘裕同宗,那也就是和自己同宗,都是汉室中人。
如此看来,我大汉宗室当真是人才辈出,如繁星般照耀着整个历史长河啊,他无比骄傲地想。
刘琨听了张煌言的话,长舒一口气,眸中隐约闪现着泪光:“好啊,恢复了变好……真是太好了。”
他本就受了很重的伤,这时再也坚持不住,踉踉跄跄跌倒在地,又被刘彻上前一步,扶在手中。
“朕乃大汉天子刘彻,你……”刘彻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索性略去不提,“你是谁的后人?”
刘琨无比惊讶地看着他,纳头便拜,态度十分虔诚,缓缓说道:“武帝爷爷,我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
刘彻:“……”
先不论被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人喊爷爷是什么体验,光是这个中山靖王刘胜,他的异母兄长,他就有好多想要吐槽的了。
不远处,正准备垂钓的刘阿斗听到这一声,顿时发出了惊呼,拉着姜维就凑过来了:“什么,中山靖王刘胜?你是哪一脉?”
刘琨和阿斗各自去掰扯了一番族谱,暂且不提。
刘彻倒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他这个兄长看起来很会生啊,后代中出了不少人才。
有为大汉庚续国祚的昭烈皇帝,有守护江山、义烈传千年的刘琨,上回天幕抽奖还出来了一个【十大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人物的刘禹锡,一个后世唐代大诗人,也是刘胜的后裔。
这个成材率着实可以的。
回头就让刘胜出个优生优育的秘诀,怎么着也得小范围推广一下。
……
刘琨和刘阿斗因为年代距离不是特别远,倒是聚在一块絮絮叨叨,聊了很多风云大事。
刘彻不准备打扰他们,拿着刚钓上来的AK47去找郑成功:“明世祖,你已经有研究计划了?”
郑成功正在翻来覆去地查看巴雷特:“朕等会试一试射程,回去送到工器坊给他们研究,争取批量仿造出一批来。”
刘彻心中顿时有些羡慕。
同样是钓到了厉害的热武器,大明的体量已经足够进行研发和大批量生产了。
因为郑成功最重视的就是科技,在他的政策倾斜下,冶炼、机械、化学、军火制造等领域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大批的精尖工匠培训早已步入正轨。
而大汉这方面就还落后许多。
一个国家的领先,并不是单单靠武器先进就有用的,背后必然要有一整条极为严密的政治构架来支撑,充分给予武器生产和发挥的空间。
“若你有意的话,可以把你手中的这个交给朕,就当技术入股,到时候给你分红”,郑成功准备给研究上个双重保险,免得手底下的人把东西拆坏了,这样至少还能留个备用的。
刘彻问:“什么是技术入股?”
郑成功给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刘彻很快明白过来:“朕要你第一批次产品的一半。”
郑成功奇道:“你确定?第一批次会有很多瑕疵品,残次品有待改进,算了,给你三分之二吧。”
刘彻点点头,他正是需要那些残次品上的制造痕迹,拿给大汉工匠去学习技术:“正是如此。”
他不可能一直从大明那里进货,发展军火生产线虽然耗费时间长,投入资源多,但这是完全值得去做的一件事。
大汉凭借着冷兵器,都可以横扫匈奴,帝国无疆,何况是现在朝着热武器大幅度越近?
地中海等着颤抖吧,你们俯首称臣的日子就要临近了。
而此刻,李定国已经清空了前方船只的所有人,避免被误伤,郑成功端好巴雷特,挽起衣袖,通过瞄准镜聚焦来远处船头的一根旗杆,准备试验一下。
单论研究军火,历朝历代没有哪个比他更熟练了。
尽管他之前没用过这玩意,但火枪么,原理都是有些相通的,于是在众人高山仰止而又充满担忧的眼神中,他一下扣动了扳机。
轰。
众人等了片刻,只见那旗杆岿然不动,不禁露出异色。
好家伙,世祖这一手是打到哪里去了?
“在那呢”,郑成功指着远处天际一粒极为细小的白点。
下一秒,只听天际传来一阵爆裂的巨响,那是一只雪白的飞鸟,就这样被子弹击中,嘭地一声坠入了海面。
众人一拥而上,抢夺着大明战舰上的几个望远镜,叹为观止道:“这么远的距离,一下子就命中了,世祖陛下好精准。”
“拥有如此神器,从此一里之外取人性命不再是幻想!”
“这玩意若是流落到敌对势力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从此睡觉都不安稳,就怕有人在暗中瞄准窥伺。”
刘彻想了想,又递上了AK47:“你再试试。”
郑成功还是按照先前的距离来估算射程,结果一出手才发现,这两个根本不是同一型号的,直接就是计算错误,一梭子弹穿透了远处的船板。
轰隆隆,整艘船只都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爆破散开,河水倒灌而入,即将解体。
刘彻:???
众人:???
“你大汉的船只质量不太行啊,换成我大明舰船就轰不坏……”郑成功还在感叹。
李定国眼看再说下去,汉武帝必定要当场翻脸,连忙捏了捏他的手,转移话题道:“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船要沉了,森森注意安全。”
“我从出生起就和海水相伴,才不怕水”,郑成功身形轻盈地跃入水中,如凌波一叶,掠开了一道惊鸿般的涟漪。
李定国作为陆战将领,整一个就是放弃挣扎的躺平姿势,被他抓着手腕,一路带到了岸边。
就在此刻,可能是乐极生悲吧,一个大浪猛地席卷了过来,将整艘沉船上的众人尽数卷走,吸入了历史长河深处。
下一秒,原地的刘彻和大汉众人,郑成功和大明众人,还有刘阿斗和姜维,都已经不见了。
余下的万朝吃瓜群众:???
……
永嘉年间,五胡乱华的开篇之时,一群匈奴人耀武扬威地打进了长安,又攻克了西晋都城洛阳,准备在这里登基建国。
匈奴人刘渊自称自己的祖先冒顿单于曾和汉家公主联姻,故而自己便是嫡系汉室后裔,建国为汉。
奉刘邦为太祖,并祭刘彻等人,甚至还追谥刘阿斗为孝怀皇帝。
从此开启了长达数百年的乱世血泪史,刘渊此人作为有史以来最大的刽子手和祸头子之一,罪恶实在是罄竹难书。
此刻,在刘渊那个汉的开国大典上,他穿着皇帝的服饰,开始祭祀刘彻等人的牌位,宣读诏书,准备登基。
他之前的经历十分坎坷,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刘渊在晋朝当了很多年的人质,谨小慎微,压抑久了,早就心理扭曲,对司马家堪称是恨之入骨,连带对汉人也很仇视。
那些汉人两脚羊……哼哼,他得意地想,等朕登基之后要你们好看。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只见高台上一阵流光闪烁,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从苍穹上席卷下来,里面还伴随着一阵吵闹声:
“朕千防万防就防着起飓风,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被明世祖你一枪给送到这里来了。”
“哎,淡定淡定,这说明历史长河中有新副本任务,就像之前宋祖他们前往大唐的安史之乱,完成就能得到奖励。”
“说的也是,不知现在到了什么时空。”
“伯约救命啊啊啊——”
“这个阿斗怎么也跟着来了,仲卿你拉他一下,好歹也是我大汉后世帝王。”
……
众人在惊呼声中坠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刘渊准备祭天的高台上,实力上演了一波凭空降神。
刘渊和他的一众属下都惊呆了,一时之间,全场陷入了诡异的震惊。
刘彻一振衣袖,立于台前,风姿卓越,充满了一种睥睨天下、激扬江山的气度。
他向四周看看,发现了写着“汉”、“刘”的大旗,刚想着这究竟是后世哪个子孙的时代需要做任务,却发现台下一众人赫然穿着匈奴的装扮!
刘彻一怔,眸中立刻流露出了深深的杀气。
【作者有话说】
上回是三朝联军进入安史之乱,这回就来个五胡乱华吧,刘渊、石勒、司马家的一些人就需要各位英杰教他们做人
第119章
这一年, 以刘渊为首的一大群匈奴人,先破洛阳,大屠之, 杀尽西晋公卿王侯、田间百姓十余万。
又入长安焚城,昔日华屋繁舍,皆成累累丘墟。
刘渊此刻正在大汉故都长安, 进行着登基大典, 当众人坠落在高台上的时候,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宣读开国诏书的地方。
当然, 对于刘渊来说, 这不叫“开国”,叫“继承大汉”, 他自认为就是最为正统的大汉后裔!
这点也从诏书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刘渊大声念着自己的登基宣言,颇有一番气势:“昔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应期,廓开大业……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夷,地过唐日……自社稷沦丧,宗庙之不血食四十年于兹矣。今天诱其衷, 悔祸皇汉, 使司马氏父子兄弟迭相残灭……”
刘彻:“……”
郑成功:“……”
一同到达的大汉和大明众人:“……”
我们经过严格的训练一般不笑,除非实在是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
这刘渊一口一个“昔我太祖高皇帝”、“世宗孝武皇帝”, 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呐!
欺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特么跟着信了,看他给各位大汉先祖画像砰砰磕头的样子,是多么的人模狗样啊。
郑成功不由感叹道:“这一句「世宗皇帝拓土攘夷」堪称千古绝唱, 古来蛮夷入主中原者, 未尝有如此振聋发聩之宣言。”
“可不是么!”
刘彻自己都快被气笑了, 尤其是当他发现台下刘渊的一群匈奴人手下,正听得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的时候。
所谓「攘夷」,他到底攘的是哪一家蛮夷呢,不正是眼前的匈奴么!
然而,刘渊很明显没有「蛮夷竟是我自己」的思想觉悟,慷慨激昂地读完了诏书,一甩袍袖,就准备开始祭天。
匈奴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汉音,那就是诸如清河崔氏等一系列已经投靠了刘渊的汉人家族,正在不遗余力地为新君摇旗呐喊。
正在此时,一直保护众人的传送光柱终于消失,刘渊和一群下属蓦然抬头,正好在高台上看见了他们的身影。
死一般的沉寂。
刘渊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一群人浩浩荡荡,加起来好几十号,其中还有身着帝王袍服、炽盛如烈日的,余下人也都手持武器,摆明了来者不善。
刘渊不愿意承认,自己跟高台上的二位帝王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之辉,没有丝毫可比之处,光是往那边一站,就被全方位无死角碾压,低到尘埃里去了。
他心头充满了震惊与惶恐,随之而来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不是,这些人怎么敢的啊,他搭建出来的象征着至高无上权柄的神台,自己还没站上去享受呢,就被人捷足登先了。
“全部拿下,格杀勿论!”
刘渊厉声呵斥道。
下方匈奴士兵士兵得令,被坚执锐,盔甲冷锐的寒锋映着日光,若一道翻卷的银浪奔袭而来。
“我看谁敢!”
霍去病上前一步,拈弓搭箭,挡在了自家陛下身前,就像以往许多次曾做过的那样。
众人站在最高处,匈奴兵一时半会难以迫近,又不敢过度破坏刘渊登基的礼具和仪典。
霍去病修长手指在弓弦上一拨,飞箭向四面射出,若狂风骤雨,壮阔而铿锵地抖起一阵金石之声,此起彼伏之间,便有十余个敌人伏尸倒地。
“居然在汉国祭天之日过来捣乱,贼子受死!”前将军刘景大怒,仗着自己悍勇,平日打晋军百战百胜,挥舞着长戈就冲了上去。
“今日我大汉天子在此,尔等窃国蛮子还敢僭称汉帝?”
霍去病冷笑一声,衣袖微拂,一箭对着刘曜射出,似川上鲸波,追星驰月般飒沓刺天而至。
刘景冲到半空中,人还在保持着一个往前的姿势,却已经被这支箭穿透了咽喉,当场毙命。
而后利箭去势不减,直接将人钉死在那一杆象征着刘渊新政权的大旗之上,势如长虹,那旗杆飘摇几下,竟轰然倒塌,如同一缕漫卷黄尘的西风,追往高台之下。
众人:!!!
冠军侯这也太秀了,直接把飞箭整出了热武器的架势!
这一箭实在是声势浩大,又因为直接击倒了大旗,高台上的各种画像灵牌们也跟着一阵地动山摇,喀拉拉地晃动,似乎要坠落下去。
刘渊见了霍去病的声势,顿时眉头大皱,这上面才一个人出手,其他人还没动呢。
他心里涌现出了一个绝妙地主意,立刻高呼道:“纵火焚烧高台,烧死他们!”
丞相刘宣、太尉刘宏等一堆南匈奴、北匈奴的刘家人纷纷大惊,出言劝阻道:“陛下使不得啊,先祖灵位还在台上!”
刘渊才不管什么先皇灵位,又不是他真正的祖宗,当即拔剑怒喝道:“速速去做,不然朕砍了你的脑袋!”
烈火冲天而起,高台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各种祭器都在纷纷崩塌,横木飞溅,烟尘蔓延,轰然炸开的火花如龙吟般划过了天际,烧得半面云海尽成了狰狞狂嚣的赤色。
卫青及时上前,将刘彻的画像从火焰中抢救了出来。
至于旁边来不及抢救的汉光武帝刘秀等牌位,他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各位速走!”
郑成功正在指挥众人迅速撤退,原本他这次就预计到历史长河中必然会出现新副本,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特意开了舰船前来,各种新式火炮都装备上了。
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这回进入五胡乱华时空,竟然是在大汉船只沉没之际,除了大家本身随身携带的一点武器,其他什么全都没带上。
来这边的大明、大汉加起来几十号人,倒有一半是根本没有太多战斗力的文人、家眷,甚至还有刘琨、冯梦龙这样的伤员,必须尽快进行救治。
眼看此刻高台震荡得越发猛烈,随时会分崩离析,猝然解体,台下杀声四起,亦是已然到了近处。
刘渊命令下属往高台上扔易燃物,那高台纯是木质,顷刻间烈火摧烧,顺风而上,若藤蔓般飞速攀缘,涨势骇人。
又以利斧斫砍底座框架,火焰纵横肆虐中,高台已经开始向一侧倾斜,摇摇欲坠。
他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今日祭天大典,此处重兵把守、戒备何等森严。
虽然一开始被霍去病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一等到上方这些人坠落,便是不死也要半残,还会面临匈奴士兵最惨无人道的围攻。
届时,他一定会好好招待对方的!
“眼下只能汇聚在一处杀出去了”,郑成功当机立断,立刻将本方所持有的武器分配给了卫青、霍去病、李来亨等战力较高者,“各位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量力而行,莫要勉强,朕留下给你们断后。”
“是!”
众人简单熟悉了一下燧火枪和一些投掷道具的用法,护送卫子夫、平阳公主、桑弘羊、黄宗羲、郭嘉等一众文官家眷准备离开。
小老虎环顾四周,高声呼唤道:“河东君在何处?”
“这边!”
柳如是衣袂一掠,如一只流风回雪的纤蝶般穿透了火焰,思索一息,站在了卫子夫身边,递过去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还有一些爆炸弹丸:“这位皇后姐姐,我瞧你似乎没带武器,先拿着防身吧。”
卫子夫一怔,不由得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战场拼杀还有自己的事。
照常理而言,他们这行人都是前往历史长河观光游玩的,完全没料到自己也会身处险境。
她不像柳如是半生奔走抗清,早就习惯了风刀霜剑,烽烟奔走,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姝丽侠女。
她自从进了宫就一直养尊处优,可以说是从未经历过如此危机四伏的时刻。
此刻,她本应该感到惊惧胆寒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她一转头看见身侧烈焰滔天,裹挟着旭日华光,灼烧得整面苍穹尽是喷薄出而出的血色,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卫家血脉的加持吧。
卫子夫下意识握紧了剑,沉声道:“好!”
……
卫青扫视一圈,见该带的人都带上了,当即不再耽搁,和霍去病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吧。”
随后便如同以往每一次所做过的那样,并肩作战,剑鼎争鸣,恰如飞星凌水,破军渡云,合力化作一道冲霄而起的雪亮点光,击碎了重重叠叠、仿佛坚不可摧的人群之墙。
小老虎极为默契地紧跟在后方补刀,不论是卫霍哪一方不小心放过了漏网之鱼,全都成了他的枪下亡魂,一个也没逃脱。
动作之迅捷,配合之巧妙,简直宛如剑锋的两侧光影随行,凌厉无匹。
霎时间,万顷洪流般的敌军倏然而分,被他们硬生生杀穿高台,凿出了一条突出重围的生路。
郭嘉在一旁投掷着炸弹,专门瞄准下方匈奴人密集之处,一边嘀咕道:“这刘渊果然智力低下,不堪一击。”
“倘若在此时故意放开一个角,吸引我们前去突围,然后趁机一网打尽,这不就齐活了么——”
柳如是闻言大惊,正想去捂他嘴,却已经太晚了。
恰在此时,前方陡见黄尘满天,旌云舞动,一队严阵以待的匈奴卫士自斜里杀出,不偏不倚拦住他们的去路。
卫青未料到自己激烈厮杀之中,居然还得面对来自本方人士的“冷箭”,饶是他一贯究竟战阵,也难免微微一愣。
柳如是忙把郭嘉按了回去,直接封住了他的嘴。
此刻,对面传来了一阵大喝:“我乃汉大司马刘聪,尔等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真正的汉大司马大将军. 卫青:“……”
舞到正主面前了这是?
遇上这种糟心事,他连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只想冲上去把对方削成七八片。
不料刘聪有备而来,迎面就是一阵箭雨急射,攻势甚急。
若这里只有他和自家外甥、小老虎,卫青就准备直接冲锋过去了,但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基本没有战力的人,他只得带着众人躲避。
一时间束手束脚,加上匈奴兵又有数千名,浩浩荡荡围拢了上来,顿时一片险象环生。
小老虎冲了两步,猛地一回头:“糟了,陛下呢!”
霍去病一惊,也立即转身张望了一番,一瞬间神魂出窍:“不好,我们陛下也不见了!”
卫青惊讶道:“这不可能吧,我方才分明第一个就将陛下拉上了马的。”
众目睽睽之下,刘阿斗慢吞吞地举起一只手:“这个,朕可以解释,你拉的人是朕。”
卫青:“……”
险些忘了这家伙也跟着来了。
霍去病气愤地瞪了刘阿斗一眼,怒气冲冲地说:“都怪你,你没事穿得跟陛下那么像做什么,等会找不到人要你好看!”
刘阿斗心里委屈,但他不敢说。
自己这明明就是大汉天子服啊,他也是大汉天子,怎么就不能穿了。
大汉、大明众人发现自家帝王不见,瞬间面色大变,竭力向着高台处回望。
因为距离太远,又有各种兵器锋芒寒光闪烁,迸射苍宇,光芒若澎湃波涛苍茫回荡,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锦囊里装了望远镜”,小老虎连忙拿出望远镜看去,却险些被刘聪逮到机会,一剑挑翻。
霍去病连杀了十多个敌人,才隔绝出一片真空地带,为他争取到了这短短一刻的观察时间,无比急切地问道:“我给你守着,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了?”
高台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翻天的火海,火焰张扬肆虐,如无尽的朱砂墨色涂抹在天穹这张巨大空悬的画布之上,极目所见,皆是一片茫茫的深红。
小老虎看了好半天,果然发现郑成功衣袂飞扬,立在火光深处,烈焰似血雨般落满了衣襟,又摧折出通天彻地的锋芒。
情况已经万分危急,不时有炽火裹挟着飞落的砖瓦脉络滚落,他整个人也已经到了坠落的边缘,但神色依旧是极端镇定的。
他手中端着先前垂钓得到的巴雷特,在剧烈的晃动中,最后一次进行瞄准,对准了刘渊。
眸中一片静寂深雪,无尽飞腾的烟火倒影入其间,星星点点辉映凝结,聚拢为一抹至为锋利的璀璨刀光,斩冰濯雪,下一瞬便要见血封喉。
擒贼先擒王,他一瞬扣动了扳机。
子弹化为一道惊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穿透虚空,远隔里许之遥,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刘渊,一击毙命,半边脑壳都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轰然炸开。
匈奴人何曾见过此等场面,一时还以为发生了天谴,遭受到神灵之怒,骇然惊呼,魂不守舍地四处仓皇逃蹿。
然而就在此刻,高台又是忽然往下一坠,连接上方的阶梯便是在此时彻底烧断了,将郑成功彻底困死在上方。
李来亨远远地看见这一幕,不觉“啊”了一声,惨然变色。霍去病见他如此作态,不禁一惊,扯着他连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道火柱裹挟着呼啸的烈火破空而来,抖起道道巨响,砸向了郑成功。
间不容发之际,他深吸一口气,看准了方向纵身跃下,一边高呼道:“宁宇!”
在疾速的下坠中,冷风呼啸着穿过身侧,如利剑铮鸣般不住地发出巨响,直到李定国接住了他,声音沉沉地说:“我在这。”
一根长绳被牢牢系在了高台边缘的铁桩上,李定国一手紧抓着绳索,另一只手接住他,在空中飞荡到另一边。
郑成功端着枪,一通扫射,清理出了一小块可以落地的安全地带,深吸一口气道:“好了,可以跳了。”
李定国拉着他一跃而下,直到站回到地面上,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颤抖,带了几分无奈地说:“森森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冒险了。”
郑成功觉得还挺刺激的,这可是万军阵前的斩首行动哎,基本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但看了看李宁宇此刻的神色,他很明智地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是直接转移话题道:“等我回去,定要让工造坊的人把这种军用长绳造长一些。”
李定国:“……”
这绳子一般定是够用了,工坊里的人能猜到他们去爬楼,难道还能猜到他们去跳高台送死吗?
李来亨见到晋王带着陛下脱险,宛如熬夜追更,终于看到了HE大结局的观众,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幸好幸好。”
“什么东西?”霍去病见他一会惊呼一会叹气,终于忍无可忍,抢过望远镜自行观看,“明世祖在这里,那我们陛下呢?”
李来亨抬手一指:“喏,在天上飞着呢——”
……
哦豁,霍去病一抬头,果然发现刘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上方,宛如天神降世一般,凭虚御风,居高而临下。
衣角被天风吹起,浸了漫天的金色霞光璀璨飞扬,那光辉是悠长而隽永的,煌煌朗照万里浩渺江山,又恰好坠入了远处长安城繁华古老的宫阙殿宇,金楹丹陛,曲楼朱阙。
青黛的瓦片似是无数振翅欲飞的蝶,折射着万千光影,簌簌交映入他的冕旒,其下深邃清远的目光,冷然洞彻地扫向这人间。
似乎只要往他看上一眼,就会觉得他就是这座长安城的主人,这片江山的主人。
霍去病:!!!
厉害了我的陛下!
这是什么出场,他真没见过!
“朕是大汉世宗孝武皇帝刘彻”,刘彻神色平静地说,目光扫视过全场,“今日前来,只为清算尔等僭越称尊、篡逆之徒!”
匈奴人本就因为刘渊突如其来的死亡而胆气大丧,这时骤然听闻此言,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娘嘞,汉武大帝啊,跟之前祭天的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从天而降,会飞,这不是神明是什么!
一定是此前刘渊妄自篡汉惹怒了对方,汉武帝从幽冥回来找他们算账了!
匈奴人对于他的惧怕,那简直是写进了血脉,刻在了骨子里,这是看着刘彻,生怕他一挥手就是十万阴兵过境,分分钟取人性命。
就这般在一片死寂中,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有人最先顶不住压力,扑通一声跪下:“世宗饶命,都是那刘渊处心积虑篡位,我等皆是受他胁迫!”
“刘渊贼子该死,我们与他势不两立!”
“我虽然生在匈奴,但我的心却是汉心,请陛下给我一个机会!”
甚至还有先前投靠刘渊的北方世家,立刻站出来大声叫屈:“陛下,我等是纯纯汉人,绝非匈奴啊!”
一时间,场上群魔乱舞,混乱不堪。
刘彻对此一概不加理会,在众人哭天抢地,跪求饶命的时候,卫青他们早就趁机上前去,将刘渊手下的一群高官贵族尽数制住。
今日是祭天大典,所有人都会聚在一处,因此这件事进行得异常顺利,没过多久就彻底稳定住了局面。
这时,刘彻飘然落在了地上,终于稳定下来的众人也就跟着他一道进入了长安城。
霍去病终于有机会去问刘彻:“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刘彻将自己背后的一个滑翔装置收回来,衣衫已经被不小心灼烧了一大块,不过没关系,事情做完了就好。
“计划是这样的,朕和明世祖商议——”
刘渊毕竟势力庞大,而他们这边寥寥数十人,固然战力非凡,有希望可以杀出重围,但这明显不符合圆满完成任务的预期。
郑成功一向是「高风险高收益」的作风,和刘彻一拍即合,二人当即决定分头行事。
郑成功留在高台断后,利用高处地形优势,一波狙击,以鬼神莫测的手法击杀刘渊,造成大幅度混乱。
刘彻戴上他给的画像装置,趁着霞光四起,烟开云霁之时,直接来了一场天降神迹,主打一个攻心。
二人配合,果然将这群匈奴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只需要进入长安城,慢慢把这些势力消化吞吃掉,不就有扫平天下的基本盘了。
众人:“……”
果然成为优秀帝王的必经之路就是搞事,这一通操作确实是666,兵不血刃就平定了局势。
刘阿斗戴上兜帽,默默躲在了一边,觉得自己压根不配和大佬们一起同台竞技。
“都说了五胡乱华,那肯定得彻底终结乱世才行”,刘彻这么感叹道,“我们要做的事,看来还有很多啊。”
卫青听到这里,顿时沉下了脸。
刘彻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翻车了,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把滑翔装置递过去:“朕以前没试过这种,还怪有意思的,据明世祖说可以二次循环使用,等会给你点火试试。”
至于为什么他要避开卫青等人,单独行动?
开玩笑,这要是被仲卿/去病知道了,还能放他一个人去冒险?
刘彻为此得意了好一阵,觉得自己真是个平平无奇小天才。
殊不知,现在卫青和霍去病只是给他留点面子,没有当众发作,等会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就将迎来一通来自帝国双璧的狂风暴雨。
甚至发展到了持续争吵不休,“定是明世祖带坏了我们陛下”,以及李定国坚持声称“森森只是偶尔有点皮,他为人无比单纯善良,你们休要信口污蔑”。
……
众人进入长安城后,武将们分头去收编军队势力,文官们都开始处理公务,刘彻和郑成功一道讨论着未来计划,顺便和高官贵族们谈谈心。
别担心,朕可是很和善的,只要你好好配合,一定不动你九族。
忽然,刘彻在众多被抓来的刘渊原下属的阶下囚中,发现了一名……穿着天子服饰的人。
看眉眼肯定是汉人,年纪很轻,至多十三四岁。
刘渊开国登基,肯定要祭祀天地,据目击者回忆,当时他就在那边给刘渊倒酒捧杯,如同仆役,被指使着呼来喝去,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刘彻:?
缓缓扣出一个问号,这家伙什么来路?
郑成功望了一眼,淡淡说:“这是西晋末代皇帝,愍帝司马邺,被匈奴人打进长安后俘虏了。”
刘彻狐疑道:“就像之前岳飞位面的徽、钦二帝?”
“倒也罪不至此”,郑成功摆摆手,“徽钦是万朝帝王的下限,无人能及。”
徽钦纯粹自己作死,司马邺则是给前任、还有整个司马家族背了锅。
作为一个十三岁登基的小孩子,本就是远了又远的宗室偏枝,因为前任皇帝晋怀帝被刘渊杀了,其他皇族又在内战外敌中尽皆凋零,这才意外坐上皇位。
山河破碎天下将倾,究竟属谁人之罪?
小皇帝司马邺本人,只能说有责任,但并不多。
他接手的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所谓“长安城中户不盈百,军队不过一旅,公私有车四辆”。
外有强胡环伺虎视眈眈,内有百官各怀异心,时刻准备卖国,甚至一度粮食断绝,只能依靠采集野谷为食。
可谓神仙来了也难救。
就算是崖山还有二十万军民呢。
如果硬要对标的话,司马邺大约相当于拜占庭帝国的末代帝王君士坦丁十一世,名义上是皇帝,从实际领土来看,应该是个村长。
就连即位都需要敌人苏丹首肯,而且因为拜占庭已经没有了任何舰船,只好借用威尼斯的船入境。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是一曲悲壮苍凉的葬歌,君士坦丁十一世孤身持刀冲入敌阵,浴血搏杀,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巷战之后死去。
留下来守城的几乎都是帝国死忠,都在那一战中追随君王战死,为罗马一千五百载煌煌国祚划下最后的尾声,欧洲最灿烂的文化中心就此跌入了黑暗深处。
刘彻听到这里,发现这罗马帝国居然延续了一千多年,不禁心中陡生一股豪情。
这区区边荒小国(?)都能传祀辉煌,以我大汉幅员之广,苍生辽阔,怎么就不能超越他们了!
定个小目标,让本位面的大汉一直传承到大明的时间段再说!
此时,他忽然发现郑成功神色冷冽,眉间凝结了一层霜雪,顿时一凛,差点以为自己试图把大明(以及之前朝代)全部蝴蝶掉的计划被对方知道了。
不对啊,刘彻转念一想,明世祖再厉害也不可能会读心术吧,当即放下心来问:“你为何忽然充满了杀气?”
“说到君士坦丁”,郑成功面无表情,“朕就想起永历这厮曾向罗马教宗称臣乞师,甚至给太子取名君士坦丁. 朱。”
真是太晦气了!
刘彻:“……”
他也想起了这一桩放在历朝历代都称得上孝死人的操作,不禁由衷地感叹道:“明太祖没立下祖训把永历劈了,当真是手下留情。”
“太祖可能只是忘了”,郑成功倒是想到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朕本打算去劝说他开放海禁来着,结果不小心来到这里,就只能回去再说了。”
刘彻没料到世间还有海禁这种操作,顿时无语:“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他为了发展海外贸易、开拓海上丝绸之路,不惜花大价钱派人乘船出海,到了明太祖那边居然还有再三嫌弃、甚至说「不」的余地,这叫人上哪儿说理去。
刘彻心中有些羡慕,又接着问道:“长安是如何陷落的?”
郑成功告诉他:“啊这,比起君士坦丁堡之战,可以说是非常平平无奇了。”
司马邺登基后,也曾试图力挽狂澜,守卫长安城,发诏书让天下兵马来勤王。
可惜宗室世家们都前往了南方扎根,早就安顿下来,哪可能去理会他,最后内外交困,孤军断绝,坚守长安三个月后眼看希望断绝,甚至出现了食人惨案,索性一咬牙,降了。
刘彻:“……”
他听到这边,颇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司马邺登基已经四年了,一支起兵勤王的部队都没有吗?”
郑成功沉吟片刻说:“民间义士倒是有,譬如你那个后人刘琨,但司马宗室是真没有,一来他们不愿,二来他们也死得差不多了。”
关于五胡乱华这桩惨案,刘渊等胡人固然难逃历史的裁决,但司马氏的一众宗室才是最大的罪首元凶。
毕竟胡人自古有之,最早从舜帝时期就开始“分北三苗”了,但之前都一直是规规矩矩地俯首称臣,偶尔几次冒头,全被打得落花流水,凄惨不已,从来不曾舞到中原疆土上来。
刘渊是第一个在中土称帝的蛮夷皇帝,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之前的帝王都能压制胡人,怎么唯独到了司马氏这边,就一泻千里、凄凄惨惨戚戚了呢?
自然不可能是胡人一下子就突飞猛进,实力变强了,毕竟几十年前的魏武帝还把乌桓压着暴揍呢,只能说明司马氏实在是太弱小了。
倘若一个国家能君明臣良,政治清和,又何惧外敌兵锋之强大?
必先自有内衅,而后产生外辱,司马氏八王之乱打得天崩地裂,朝廷流血,也打碎了所有的有生力量,从此胡人铁蹄长驱直入,彼为刀俎,中原百姓皆成鱼肉。
刘彻:“……”
他觉得这个内斗作死,导致外部胡人有机可乘的骚操作听起来非常南明,但看了看对面的郑成功,还是知趣了一回,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过,郑成功也产生了同样的感慨:“世道虽易,而外敌入侵中原的苦楚总是相同,何其哀哉。”
西晋末年,离乱纷纷,四海鼎沸,苍生倒悬。
永嘉之乱致使衣冠世族接连选择了南渡,前往江东,从此整个辽阔的北方中原地区变成了胡人任意驱策飞驰的牧场。
白骨累累,尸骸如山,堪称是惨不忍睹,整个人口锐减了五分之四。
自刘琨就义,北方最后一支汉人抵抗势力就此倒下,往后一百多年间,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升起过汉人的旗帜。
到下一次北方百姓重见星火,复睹汉人衣冠,已经是宋祖刘裕北伐进入长安城的时候了。
这一次进攻长安城也并没有能维持多久,直到两百年后隋文帝灭陈,天下才再度恢复了真正的统一。
纵观整个五胡乱华岁月,始终是一片黑暗,处在一个四海煎熬生民涂炭的状态中,持续了整整三百年。
这是三百年啊。
它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是天下千千万万人,在烽火摧折中颠沛流离,饱尝辛酸悲恸的一生。
“司马氏真是罪不容诛”,刘彻长叹一声,由衷地说。
……
令人震惊的事随后发生了。
这一年,南渡的琅琊王司马睿在琅琊王氏的帮助下,来到建康城登基,称晋王,并且准备顺势称帝。
他和琅琊王氏是一种共生依存的紧密合作关系,所谓“王与马,共天下”。
当然,司马睿也不想看见琅琊王氏一家独大,正准备寻找一些外部力量抗衡王导、王敦等人,便瞄上了刘彻他们这一支进攻长安城的势力。
当日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并没有流传出去,故而外面的众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世宗孝武皇帝降世”,只是以为一队汉人扳倒了刘渊,光复了长安城。
司马睿闻讯大喜,立刻下发诏书准备给刘彻等人加官晋爵,封了一个刺史的位置。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诚意了,不料此刻,长安城中,刘彻和郑成功拿着这封诏书面面相觑。
刘彻:“啥皇帝啊,写诏书连传国玉玺都不盖一个。”
郑成功:“因为他是弄丢了玉玺的白板天子。”
刘彻徐徐敲出一个6,等他发现司马睿如此自信地要让他去当刺史,却只开了一张荣誉性的空头支票,啥都不打算给的时候,顿时流露出了一种看智障一般的目光。
天凉了,让司马家灭了吧!
【作者有话说】
文里提到的刘渊登基诏书,全文是真的emmm,不知道刘渊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我真的想吐槽很久了hhhh
第120章
司马睿这次发来诏书, 主要表达了这么个意思。
旨在宣示正统,本王(还没正式称帝)才是汉人政权正朔,大晋唯一的继承者, 尔等既然攻入了长安城,理当速速来投,为我效命, 共我驱策。
刘彻见了惊叹不已, 司马睿嘴皮子扒拉两下就想得到北方旧都,一般人做梦不敢做得这么美。
该说他蠢呢, 还是坏呢。
刘彻把这封诏书——姑且称之为诏书吧, 虽然连传国玉玺都没有——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屈指在桌案上轻轻一敲:“这个司马睿, 明明有事相求,想要依仗我们抵抗琅琊王氏,用词却如此傲慢不堪。”
郑成功扫了一眼,见字里行间都是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优越感,满到快从纸面上溢出来了, 不禁摇了摇头:“可能觉得我们此前名声不显, 并非显宦之后,可以任他施恩拿捏吧。”
提到这个话题, 刘彻顿时来了兴趣, 毕竟他生平最得意的事之一,就是打破圈层,不拘一格提拔人才。
他感叹道:“并非显宦之后就如此对待,司马小儿眼皮子未免太浅, 岂不知「盖有非常之功, 必待非常之人」。”
“说起来, 门阀政治也算是一种晋朝特色”,郑成功斟了一杯茶,语气悠悠地说,“谁让他们开国就立身不正,是依靠北方世家利益勾连扶持起来的,所以便有了空前绝后的「八公并置」,将秦汉以来的三公,直接改成了八公。”
“国祚那么短,祖宗倒是封了好些……哦对,他们的世宗皇帝司马师,根本没做过一日的天子,是个追封皇帝。”
刘彻:“……”
顿时感觉世宗这个庙号不值钱了,含金量陡降!
“不过话说回来,晋朝这一套操作还是比较收敛的”,郑成功又道,“往后一点的北魏直接追封了二十七世祖宗,什么列祖高祖太祖世祖显祖肃祖敬祖,朕都快不认得祖这个字了。”
刘彻表示大开眼界,甚至还想再来点刺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有司马家的情报吗?”
“得去问冯梦龙”,郑成功沉思道。
刘彻精神一振!
冯梦龙是一种特殊的生化武器,手握历朝历代所有人的瓜。
当他打击向自身的时候,听众会感到愤怒异常,甚至想把他狂揍一顿。
但当他进入别人家的瓜田里面胡乱爬行时候,他立刻就成了所有听众共同的宝贝,端茶的端茶,披衣的披衣,只想他再讲几个时辰不要停。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呐。
于是片刻之后消息传出,不管是在练兵的霍去病和小老虎也好,在与军中将领谈话的卫青也好,还是在重新规划长安文教、恢复生产的柳如是等人也好。
众人很快做完手头的事,一齐簇拥着冯梦龙走来。
冯梦龙不由受宠若惊,他连日来一直遭受冷眼,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好的待遇呢,当即无比感动地清了清嗓子:“那老夫就给大家讲一下东晋帝系,所谓的「牛继马后」。”
“好!”一阵欢呼响起。
冯梦龙大声说:“晋宣帝——也就是司马懿时期,有一名为「牛继马后」的图谶,说是一位姓牛之人最终会篡夺司马氏江山。”
“司马懿大怒,杀死了麾下一名叫做牛金的猛将。不料数十年后,他的孙子司马瑾(觐)娶妃夏侯氏,与一牛姓小吏私通,生下司马睿。所以司马睿又叫牛睿,我大明先贤李卓吾先生更是在著作中直呼东晋帝系为「南朝晋牛氏」。”
“此事在《晋书》、《宋书》、《魏书》等正史中均有名言记载,传闻《晋书》的宣帝、武帝、王羲之传是唐太宗亲笔,故而全书又称「御撰」……”
刘彻:哈?这个唐太宗把牛继马后都写进去,感觉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呐。
霍去病听着一阵懵逼,扯了扯自家舅舅的衣袖:“舅舅,这个晋牛氏的故事是真的么?”
卫青一脸平静,云淡风轻地说:“管他真不真,我们当故事听就行了。”
这才是冯梦龙的正确打开方式。
聚众吃瓜,可。
放出来攀咬自己,不可。
冯梦龙绘声绘色地继续讲述:“话说牛睿的皇帝当得十分窝囊,因为实力过于弱小,令不出建康千里,只能依靠琅琊王氏坐稳江山。因此,当琅琊王氏的王敦掀起大旗造反,杀入建康城的时候,牛睿不仅没有治罪,反而笑脸相迎。”
“说道:将军若想当这皇帝,何不早说,自令朕回头去当那琅琊王便是了!”
众人:“……”
好一个开国之君,就算江山不是你牛家的,也不能逮着使劲霍霍吧。
冯梦龙又道:“说来,这牛睿的身世还有一重谜团,和姜维将军还有后主陛下你们二人呢,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被忽然点名的姜维和阿斗:???
二人想起冯梦龙一贯的信口开河,不禁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却是根本预料不到,这瓜怎么转了一圈还能跟自己联系上了。
“这牛睿,乃是诸葛丞相的远房重孙”,冯梦龙超级大声地说,“诸葛丞相的堂弟诸葛诞之女。嫁给了当时的老琅琊王,生下长子司马瑾,字思祖,也就是思念祖先诸葛瑾的意思。诸葛瑾大家都知道,就是诸葛丞相的哥哥。”
“司马瑾的儿子就是司马睿……不对,牛睿了。”
姜维:“……”
阿斗:“……”
司马睿还是回去姓牛吧,这么晦气的玩意还是别跟丞相/相父沾边了。
冯梦龙又道:“一个冷知识,牛睿的东晋虽然拉垮,但最大时期的疆域面积比北宋——赵匡胤的那个宋,还要大一圈,不过倒是比宋祖陛下的刘宋略小一点。”
北宋政和元年,收复河湟,置陇右都护府之后的疆域最大值,是280万平方公里。
刘裕北伐灭秦,刘宋帝国收复青、兖、司三州之后的疆域,是348万平方公里。
因为刘裕北伐有一部分是在东晋年间进行的,所以东晋也跟着沾了一回光,最大疆域面积达到了302万平方公里。
至于南宋?笑死,只剩180万平方公里了,突出一个不配和大家相提并论。
众人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天幕前的观众也是议论纷纷。
都觉得赵宋王朝真是汉家帝国之耻,这种地盘小,人又弱的玩意为什么能被当作正统政权,而刘裕建国明明气吞万里如虎,却只能被列入南朝。
难道是因为赵宋文人多,很擅长宣传的缘故?
刘裕明明在沈约修史、唐朝虞世南写书的时候还是「宋祖」,到了宋朝之后就自动降级成了「宋武帝」,到了明朝,又被李贽、黄宗羲等人重新称之为「宋祖」。
这其中被迫降级的一段岁月有啥猫腻,懂的都懂。
许多帝王都陷入了沉思,在思考要不要请几个合适的文史宗师过来,给自己、还有自家王朝美化一下形象。
冯梦龙见大家如此捧场,一瞬间欢欣鼓舞,谈兴上涌,一拍桌案道:
“牛睿虽然面对琅琊王氏唯唯诺诺,但面对胡人倒还算顽强不屈,坚守气节。屡次斩杀刘渊、石勒政权的使者,拒绝承认一切胡人政权,不与刘石通使,态度十分强硬。”
“军事上也还算可圈可点,弱的时候坚守江淮,强的时候屡次北伐,赔款割地更是一次都没有,比起屡次对金奉表称臣、叔侄称呼的赵宋,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众人附和道:“是啊,不知比赵宋高到哪里去了。”
冯梦龙又道:“再加上牛睿有个好儿子,晋明帝司马绍,平定了王敦之乱,为北伐奠定基础。”
“还有个好孙媳,康献太后褚蒜子,带着母族陈郡谢氏满门打赢淝水之战,为国续命。”
“所以东晋前前后后倒也苟了一百多年,而且是卓然自立、全须全尾的一百多年,领土甚至还扩充了不少,从建康千里扩张到黄河秦岭一带,不像赵宋,啧啧啧……”
众人继续感叹:“赵宋简直是汉家王朝的下限,不提也罢。”
东晋虽然菜,但凡事最怕对比,东晋比起赵宋特别是南宋来说,却又显得十分英武不凡了。
毕竟人家虽然同样在南方割据,但态度强硬,从帝王到众世家,以堂堂正正中华衣冠自居,不搞什么“臣构言”那一套,一次次发动北征,刘琨、祖逖、桓温、谢安数代人持续北伐,虽因为各种各样原因牵制败北,但刘裕最后还是功成了。
五胡乱华是“乱”,靖康之耻却是“耻”。
都是山河破碎江山半壁,五胡乱华之后的一百年内,东晋胜多败少,灭成汉李氏,淝水败苻坚,起兵败前燕,灭南燕,灭后秦,北方政权依旧称呼南方东晋为正朔。
而靖康之耻后的一百年内……
南宋开禧北伐,嘉定和议,宋金互为君臣/叔侄,甚至还有拿宗室女抵债的操作,可谓彻彻底底跌破上下五千年文明的底线,完全不做人了。
冯梦龙絮絮叨叨地说完了一大通,又接过热心听众姜维给他倒的水,一饮而尽:“想必,各位现在都知道牛睿和东晋是个什么情况了?”
众人吃了这么久的瓜,心满意足,看冯梦龙更是前所未有的顺眼。
“知道了!”
冯梦龙自从被从历史长河垂钓上来之后,一面修养,恢复当日被清军厮杀出来的伤痕,一面就在狂补历史,熟悉天幕的各种操作。
理所当然的,他成为了郑成功的狂热追随者,开口闭口曰“我家陛下如何如何”,实力演绎了一波何为“只有想不到,没有不敢吹的”。
此刻,冯梦龙无比兴奋地说:“陛下,还有汉武帝,眼下牛睿尚未正式登基,旗帜尚未兴起,正是我们一举扫平天下,肃清八荒,驱除胡人和晋牛氏的大好时机!”
郑成功微微沉吟,望向了对面的刘彻:“朕欲起兵平定北方,入主江东,废去晋帝,改立司马绍,你意向如何?”
这牛睿……司马睿,要说他是个纯粹的草包,那也不尽然,比起宋高宗、弘光永历之流,还是强上很多的。
可惜他那一点本就不多的执政才华,偏偏遇上了千古未有的华夷动荡,压根无法胜任这个位置。
好在他儿子司马绍倒是个明君,两晋第一,文韬武略都是上佳。
虽然现在年纪还很小,但底子摆在那里,拎出来好好培养一番,又有大汉、大明众人给他平定五胡,将来做个治世之君肯定不成问题。
还有司马绍的丞相王导,江州刺史、女将荀灌,未来的镇西将军谢尚,这些人才联合在一起,足以开创一个清平盛世。
刘彻却缓缓摇了摇头:“朕一想到这司马家发动内乱,引来五胡入侵,神州大地满目疮痍,一片铜驼荆棘,只恨不能让他们尽数跪到长安城外向百姓赎罪——在这里死去的都是我汉家百姓,是汉人——如何还能容忍他们继续高居皇位。”
司马氏罪愆犯尽,还想继续垂拱称尊,金玉满堂,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见郑成功似乎想说什么,又摆手道:“即便司马绍其实不姓司马,而是姓牛,也不行。他继承帝位就是享受了司马家的资源,除非他公开改名牛绍,从头打天下,朕才会认可他。”
郑成功叹息一声:“朕又何尝愿意支持这些司马氏当政。”
论起胡人霍乱中原,引发无尽的血祸与浩劫,没有谁比他体会更深了。
对于大明、对于崖山、对于两晋来说,那是一次又一次的屠杀,一场又一场的血债,四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千山风雨吹不去的恸哭与哀歌。
胡尘肆虐,剑魂激烈,铁马冰河,尸骨如山。
多少次午夜梦回,唯见满目萧然残破零落之景。
贼人焚我宗庙成灰,驱我百姓如奴,毁我疆土皆裂,所过之处,烽烟遍野,殆无孑遗。只恨身微命蹇,势单力薄,不能一剑开天,挽却银河洗兵甲。
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景象也时常映入他梦中。
如此深重的忧思血债,又岂是刘渊、忽必烈之流念两句“天命加身”、“光复社稷”,喊几声“大哉乾元”、“继承正统”,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掩饰过去,将其中一切都抹平的?
两千年蛮夷之祸,当推刘渊为首,而刘渊能入侵中原,归根结底问题还出在司马家身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郑成功对司马家并无一丝好感,但他们现在根本没得选。
郑成功淡淡道:“我们只是外来者,不可能长留在这个时空,眼下除了司马绍,无人能够挑起汉人江山的大量。”
刘彻一时无言,确实是这样的。
难道要去违心支持司马氏吗,他不想这样,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他们总得完成平定五胡乱华的副本任务。
霍去病忽然说:“如果让秦王陛下来……”
姜维也立刻想到了同一处:“对,我刚想说这个,我也觉得秦王可以!”
对于他们这批崖山参赛者来说,秦王苻坚的为人如何,那是有目共睹的。
姜维更是和苻坚有诸多接触,并肩作战了许久。
苻坚虽然是氐族,但其不论从身份认同还是政治举措上来说,都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汉人皇帝。
推行圣王之道,爱护百姓,宽容仁爱,吏治清明,是整个时期唯一的仁德君主,甚至因为心太软经常被诟病太过圣父。
起码霍去病就觉得他毫无芥蒂地投降之人,百般信任,引为腹心,结果最后惨遭背刺身死,真的是挺愚蠢的。
如果不是有王猛为他开疆拓土,披荆斩棘的话,这位在乱世中怕是要被虎视眈眈的群胡啃噬得连渣都不剩。
不过,也正是因为苻坚太过仁慈,对于饱受战乱、浸满血泪的百姓来说,他会成为最合适的那个君主。
“秦王确实是不错的人选”,郑成功无语了片刻,“可惜,现在距离他出生还有二十多年。”
“啊这”,霍去病只好一摊手,“这我就没办法了。”
刘彻摆摆手,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从宋祖魂穿刘阿斗的案例来看,我们固然可以在此停留许久,但为了等苻坚一人浪费这么长时间,显然不合理,他还没这么大面子。”
郑成功沉思说:“这么长时间,就算随机在民间选一个良才璞玉教导,也可以教导成帝王之才了。”
“都不需要二十年”,刘彻微微颔首,一派从容地说,“十年就够了,一边驱除胡虏一边培养孩子,定能将他从头打造为一代治世明君。”
郑成功无比赞同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刘彻:!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
他心中充满了迷之干劲,想想自家冠军侯被他培养得如此出众,在晋朝这边捡一个小孩,大汉宗室后裔来培养,也可以做到差不多,就比冠军侯弱了那么亿点点。
反正嘛,治理江山够用就行,他很有信心。
郑成功转头看了看小老虎,李来亨不需要他做任何事,都能自发成长为一代将星,到时候汉武帝出人,他只需要出钱就可以了,再简单不过。
这波可以冲!
一旁的众人:“……”
救命,二位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诸天万朝就数你们各自的家庭教育质量最为堪忧,居然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冠军侯和小老虎是你们培养出来的吗,难道不是天才的野蛮生长,纯靠自由发挥?
刘阿斗见大佬们谈得挺好,他脑海中产生了灵感的火花,却又苦无插嘴的余地。
捱了半天,好容易等到一个大佬们空闲的时刻,他期期艾艾地说道:“朕也有一个想法……”
刘彻惊讶地看向他,像是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他这个人似的:“你也跟着来到五胡乱华时期了?什么时候的事?”
阿斗:猫猫头流泪. jpg
宝宝委屈,但不敢说。
好在刘彻很快想起他来,但还是没给什么好脸色。
毕竟他是大汉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帝,虽然刘裕也是汉家后裔,但终究成了宋祖,不再是大汉王朝。
面对一个亡国之君,刘彻纵然知道阿斗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情有可原,但他还是心中意气难平,重重哼了一声:“什么想法?这边是开疆拓土的千古一帝交流场所,有你说话的份?”
阿斗被祖宗的威势一压迫,登时猛地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姜维见陛下如此可怜,只得清清嗓子,越众而出,拱手道:“世宗皇帝,陛下他方才跟我讨论了一个点子,关于合适的帝王人选。”
刘彻对阿斗冷若冰霜,对姜维却是无比和颜悦色,怎么看怎么满意,不愧是碧血丹心、势如长虹,最后的季汉大将军啊。
刘彻伸手拉着人坐下,态度温和地说:“伯约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朕听着。”
阿斗:“……”
不是吧,祖宗你也太双标了!
姜维衣冠凛然,眉宇轩昂,扬眉间便是一段青山独立的萧远风姿:“陛下方才说,从历史长河中垂钓过来的刘琨刘越石,既是大汉宗室,又是这个时代的人,威名素著,正是取代司马氏的最好人选。”
刘彻一怔,因为刘琨到来之后一直在闭关养伤,他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走,先去看看他。”
郑成功随手撕掉了司马睿那封晦气的诏书,推开窗,若濛濛飞雪般四散了出去:“朕同你一起去。”
……
数个时辰后,刘琨听到自家祖宗让他代晋自立,光复汉室的宣言,完全就是懵逼的。
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呢?
其实刘彻一开始也没做这样的打算,只能说,试着来同他接触一下。
历史长河中的位面那么多,每个晋朝都有一个刘琨,几乎不可能他们钓上来的刘琨,正好就是他们过来做任务的这个位面。
结果很不巧,还真是。
本位面的时间线严格来说,是刘琨身死之前的好几年,他现在还当着并州刺史,势力在晋阳城一带,前一年刚打败了刘渊,让刘渊恨得咬牙切齿,徒呼哀哉。
刘琨也因此声名大振,归者甚众,追随如潮。
属下发现刘琨不见了,不敢声张,已经找疯了,消息好容易才传递到长安城中来,正好被负责处理各路情报的郭嘉给发现了,拿给他们过目。
郑成功:“……”
刘彻:“……”
这是天选的大汉中兴之主啊!
论身份,他是最正宗的大汉嫡系后裔,又是当世名将,声望显赫。
论文学造诣,刘琨诗文名篇众多,传唱千古,行文苍凉壮阔,一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更是成为后世千百年间,萦绕在来人心口的意难平。
论武功韬略,刘琨能在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境地,孤守北方长达八年之久,已足见其军事能力卓越。
论才华横溢,他是书法家,是音乐家,擅琴笛,吹箫,胡笳,剑舞更是飘然遗世,名冠京华。
论人格品行,光是他被后世那么多人景仰推崇,其中不乏文天祥、辛弃疾这样本就是盖世英雄的人物,自然高山仰止,有口皆碑。
论关爱百姓,他感生民之哀苦,亲务农桑,治理清明,深受地方居民爱戴,甚至还有人给他立生祠的。
就连长相也是姿容绝世,在史书上特别以俊朗著称。
此刻,刘琨负剑立在庭中,对他正襟行礼,薄玉高冠下的眉眼英挺沉静,明眸清澈,像是一潭远邃清渺的碧湖。那眸光极是平静,似乎处处谋而后动,映着府中辉煌的日色。长睫轻轻掠动,却开合之间犹如利刃出鞘,一种凌厉兴飞的豪气呼之欲出。
这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有谱,英睿明断,是圣君之相啊。
刘彻和刘琨本人打过交道之后,这么盘算了一番,发现很难再找到比他更完美的明君人选了。
虽然从前是将军,不是帝王,又有什么关系?
那刘渊都能僭称汉室之后来博取民心,为自己开国增添正统,可见在这个年代,汉室依旧具有极强的号召力。
刘琨堂堂大汉英杰,自身又如此出众,难道还不能代表汉人,坐一坐这天子之位了!
大汉从今日起开始复国了,什么司马家、石家、鲜卑五胡的,都往旁边稍稍,莫挡了大汉的复兴之路!
刘彻打算得很美好,甚至已经开始拉上郑成功,在规划如何重新一统天下的蓝图愿景:“届时我们分头行动,各展所长,仲卿去病在北方大战胡虏,世祖去平定南方荆扬建康交州,至于蜀地,就交给伯约好了。”
这是多么精彩的一个计划啊!
然而,刘琨本人完全没get到他这个点,反应简直可以称之为惊恐了。
作为一个一生都忠君爱国、义字当头之人,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登基自立是什么场景。
他立即否决道:“武帝爷爷,使不得,我真的不能如此大逆不道地行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呢”,刘彻不禁皱眉,“那司马家算个什么东西,早一日覆灭,江山便多一日清宁,你总该为你身后的北方百姓、天下汉人想一想。”
刘琨不禁动容,但竭力推辞道:“我寸功未立,江山为复,名不正言不顺……”
刘彻:哦豁,你要这样,那朕可就有话说了啊。
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传国玉玺,搁在桌面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映着璀璨日光,照耀光华万千。
不就是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吗,小问题!
刘彻把玉玺交给刘琨:“司马睿都没有玉玺,而你有,现在你就是九州境内最正统的皇帝了。等会就赶紧写起兵复国的诏书吧,先把大汉旗帜立起来。”
“别担心”,他拍拍这位后生晚辈的肩,勉励道,“第一次做皇帝总会有点不适应的,朕和明世祖都在这里,我们会帮你完成这段过渡期。”
刘琨:???
这算什么,祖宗逼我当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