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沈宴白风流, 女友换得很勤,读书时就有无数人爱慕、追求。
他偶尔会带人回家,特别是在谢沅成年之后。
能让沈宴白带回家的, 一般有两类人。
一种是圈子里的, 门当户对,跟过来做客也没什么区别,另一种就是他很喜欢的, 落落大方,挺拔独立,他愿意和这样的人出入成双。
他喜欢有脾气的姑娘,像乔木,像太阳花。
他讨厌没性子的女孩, 像柔柳,像菟丝花。
谢沅是后者, 所以她也只得到过沈宴白的厌烦,但她其实很知道, 沈宴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他会将人带在身边, 参加宴席也一起。
那双色泽稍浅的眼会含笑盯着伴侣,昭然地表现爱意,从不稍作遮掩。
沈宴白想要的从来不是攀附者。
他渴求的是能够并肩的同行者。
谢沅中学时读到过一首现代诗,叫《致橡树》,她也曾经幻想过成为那样的女孩子,也鼓足勇气想要改变自己。
可她向上生长的那个可能,早在太久之前就被人连根拔除了。
在明愿过后, 沈宴白很久都没对人上心过, 他照旧一任任地交着女友,却也不再会对她们认真, 带回家的人就更少。
直到那一年的圣诞节。
明明只是半年多前的事,谢沅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却总是很模糊。
之前谢沅年纪小,沈长凛不允沈宴白在家里乱来,后来才允他带人回来。
沈宴白交的女友有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有光彩照人的大明星,偶尔也会有些逢巧认识的年轻模特。
后者有时甚至不能算女友,不过是春风一度,各取所需。
但总归是有例外的。
沈宴白那一次带回来的姑娘就是。
她个子很高,腿也很长,跟沈宴白站在一起时气质上都分毫不输。
后来沈长凛问起时,谢沅只说撞见了他们接吻。
其实不是那样的。
谢沅当晚要去参加一个宴席,很早就开始试礼服,忙碌了一整个白昼。
沈宴白不知道她那时在家,和女友亲密时走火,索性继续吻了下去。
红色的丝带系着绿色的槲寄生。
在其下接吻的爱人,就会幸福终生。
长裙曳地,露出柔软的腰肢,衬衫敞开,后腰和腹肌尽数显现。
那吻既激烈又缠绵,跟荧幕上看到的唇齿相贴全然不一样。
撞破的那一瞬间,谢沅脸颊滚烫,手足无措,对这方面的事,她一直都很懵懂,只是本能地怀着恐惧。
沈宴白以为她是有意窥探,容色当时就冷下来了。
他低声说道:“滚。”
谢沅怕得厉害,她不记得当时是怎么离开的,残存在脑海中的唯有无助和慌乱至极的情绪。
不过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更荒唐,这段往事才被她忘却了。
但在沈宴白扣住她手腕的刹那,所有的记忆都苏醒了,清晰得令人感到惧怕。
谢沅没能觉察到任何的旖旎。
她只是本能地想要呼救,恐惧在疯狂地攀升,那段充斥血色的记忆也被一并唤醒。
谢沅带着哭腔唤道:“哥哥!”
她的容色那样天真,还在声声懵懂地叫哥哥。
沈宴白风流,但在欲念上也克制。
回国以后的这些天,他整日忙于公事,从前风流到夜夜笙歌的人,愣是未曾沾染女色分毫。
可在谢沅唤出这声哥哥时,他倏然有些疼。
沈宴白的眼睛颜色比常人稍浅,此刻那双眼里却只有一片浓郁到骇人的深黑。
她怎么敢叫他哥哥的?她怎么敢在这种情况下叫他哥哥的?
掠夺的欲念成为一种本能,快将理智都给燃烧殆尽。
沈宴白阅人无数,却还从未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候,家里养的妹妹生得白皙柔美,就像是一朵娇柔的花。
她青涩懵懂,天真稚弱,嫩生生的,平白令人想要摧折。
这或许是藏在人类本能里的兽/欲。
掠夺,侵占,摧毁,恶欲翻涌滚动,在谢沅眼泪掉下来时全都爆发。
连日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到了藏不住的时候。
沈宴白一直没告诉旁人,他之前为何跟女友分手。
那些天他在操心谢沅和秦承月的婚事,跟女友通电话时,谢沅忽然走过,她的声音细弱,娇娇的,唤他哥哥。
女友懂些华文,以为是他养在身边的情人。
说来也怪,沈宴白的女友很多,但她们好像是不约而同的都对谢沅有些敌意。
她十几岁时,跟他一起参加宴席,女友都会为之吃味。
女友的声音有些尖:“什么人,竟然叫你哥哥?是不是你的情人?”
沈宴白的容色阴沉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将他的情人和谢沅这几个词组放在一起时,他会有一种强烈的作呕感。
后来他们分手,他也没弄明白。
现在沈宴白才意识到,是因为他对谢沅起了欲念。
欲念先于情感到来,并在他没有觉察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燎原。
沈宴白的骨头都在疼,他的手臂撑在谢沅的身侧,指节紧扣住她的皓腕,声音哑得不像话:“别叫我哥哥。”
他的理智快要被烧尽了。
雷声滚动,愈演愈烈,暴雨马上就要落下来。
谢沅更怕了,她的脸色苍白,眸里含着泪,樱唇都咬得发白。
她那么害怕,可沈宴白不想疼谢沅,他只想吻她,只想把她吞吃入腹。
直到雷光照亮整个卧室的那个瞬间。
沈长凛站在门边,容色矜贵,神情淡漠:“宴白,你想干什么?”
谢沅的脸上尽是泪水,她挣开哥哥的钳制,哭着扑到沈长凛的怀里。
她的挣动是那么微弱,可又是那么有效。
谢沅在抗拒他。觉察到这个念头的刹那,沈宴白的血都要冷下来了。
她从前明明是那么渴望他的疼爱和喜欢,现在他愿意将一切都捧给她,她却在害怕。
谢沅攀上沈长凛的脖颈,哭着唤道:“叔叔!”
以前沈长凛才是她在这个家里最怕的人,可现在她紧紧地扑到他的怀里,将他当做这世上最信赖、最值得依靠的人。
沈宴白这次犯的是胃病。
但疼的却是肺腑,胸腔里有沉闷滞塞的痛意在涌动。
沈长凛让随行的程特助先将谢沅抱过去,她紧忙应是,将哭着的谢沅抱在怀里,带离沈宴白的卧室。
他回眸看向沈宴白。
叔叔的容色还是惯常的矜贵冷淡,但那双眼里却丝毫柔情都没有,封存着深色的寒意。
沈宴白的指节微动,他抬起头来,意欲寻找借口跟沈长凛解释。
“啪——”
猛然偏过头时,沈宴白才意识到沈长凛做了什么。
他的脸颊泛红,神情愣怔,瞳孔中也尽是茫然,许久才回过神来。
叔叔竟然打了他。
沈长凛在亲近人面前很温柔。
他脾气好,性格也好,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万事都不挂心上。
在沈宴白最叛逆、最堕落的年岁,沈长凛也从没骂过他一句。
他那样包容,又那样和柔,从不像别的长辈那般满心规训晚辈的想法。
沈长凛至多会靠在书房的桌案边,笑着说他:“你当然可以一直这样,但往后我可不会再养你,沈家沦落成什么样,也跟我没半点关系。”
沈宴白几乎从没见过沈长凛在家里动怒。
但此刻沈长凛的眼眸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深寒冷意。
“你最近不是在查谢沅在林家经历过什么吗?”他很轻声地说道,“不用再查了,我来告诉你吧。”-
谢沅的家世其实还算可以。
她出身书香门第,家学很好。
祖父谢敏行已经逝世多年,每年诞辰和忌日还会有大批人来到他的故居和纪念馆。
摆上鲜花,进行悼念。
他的学生也很多,在那些年里,有人踩着他往上爬,将他先前的成果挪为己用,轻易就坐上了高位。
直到很多年后,那些泼在谢敏行身上的污水才被彻底抹去。
他活着时没有子嗣,独子谢知是遗腹子,在他死后方才降世。
谢知由母亲一手养大,年岁很小时就展现出了超然的天赋。
他上小学的那一年,校长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华先生、陈先生那样的数学家。”
谢知是地地道道的天才,十五岁时,他就读了大学。
从78年少年班创立以来,一直到谢知死后的这些年,都再没人的天赋能够超越他。
他对数字天生敏感,这种天赋强得令人生惧。
谢知不慕荣华,他工作时,需要填写家庭信息,身边的人方才知道他是谢敏行的后人。
那时候谢敏行的声名已经不再脏污。
有人给他建了纪念馆,也有学人专门研究他,他被重新在燕城安葬,以极高的礼仪规格。
但谢知却从来不以谢敏行之子自居。
他的本性中带着桀骜,傲视权贵,傲视荣华,唯有数学值得他俯首谦卑。
谢敏行的故人想要来偿还当年的恩情,主动在谢知深陷内部斗争的泥潭时提供奥援,谢知也拒绝了。
或许所有的天才都免不了遇到这个问题。
谢知不屑于权势争斗,也不善于应对恶意的攻讦。
一个人的时候,他并不在乎这些,可那时候他已经有妻有女。
谢沅才两三岁,坐在谢知的膝上玩积木。
她不随父亲,也不随母亲,天生就有点笨拙迟钝,但两人都很疼她。
谢知沉默了片刻,向着父亲谢敏行的故人说道:“您不用向我报恩,毕竟当初是父亲助您,并非是我。”
他对面的是秦家的掌权人,也是如今在整个燕城都能说得上话的人。
这个人跟谢知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他刚刚站稳脚跟,从泥潭挣脱,最先想到的不是稳固权势,而是向故人报恩。
他轻声说道:“我不敢欠您这份人情。”
“不过倘若有朝一日,我真的遇事,”谢知低下头,“恳请您帮帮我的妻子和女儿。”
谢沅还那么小,她连幼儿园都没上,话也说不全。
他孤身一人惯了,可却舍不得叫妻子和女儿受苦。
谢敏行的故旧无数,有无数人敬仰他,也有无数人在黑暗里衔恨着他。
谢知现在活得还算可以。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还是希望他的孩子能幸福平安一生,深陷在过去里的魑魅魍魉不能扰动她的快乐。
对面的人儒雅温文,应下了恩人之子的请求。
两人谈话顺利,谢知也渐渐放松下来。
“沅沅,真是个好名字。”秦家的掌权人温和说道,“沅芷湘兰。”
谢知也笑了,他戳了戳女儿的小脸:“命里缺水呢。”
那个下午的谈话被封存在了时间里。
谢知最终离开燕城,去了滨城,那些年他经常在各种地方待,最后才在宁城安定下来。
谢沅在宁城读了六年小学,口味也越来越偏爱宁城的食物。
谢家的祖籍在江省,不过从谢知开始,就再也没有回过故地,他在宁城工作六年,愣是连邻市父亲的纪念馆都没去过。
或许真是血脉在作祟。
谢沅在宁城待得很惯,没有水土不服,也很喜欢这边的吃食。
生活在渐渐向好。
十一二岁时,谢沅展现出她在思维上的天赋,叫担心了孩子十来年的夫妇二人也终于放下心来。
谢知笑说道:“沅沅往后能学哲学。”
谢沅坐在小沙发里,弯起眉眼:“哲学是什么呀,爸爸?”
夫妻二人都笑 了起来。
升初中的那个暑假,是谢沅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个夏天,也是最后一个美好的夏天。
她小时候有点笨拙迟钝,长大后在学业上却越来越顺利。
但宁大附中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天,最先来到的却是噩耗。
谢沅的童年结束在那个下午,也彻底破碎在那个下午,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就再没有那样安然的快乐。
山岳的轰然倒塌,让整个家庭都陷入了无措。
谢沅的母亲冯依出身很平凡,她的容色很美,擅长艺术,也只擅长艺术。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独立生存能力的女人,在被人呵护时,她是美丽盛开的花朵,可一旦没有人来照看,她就会快速地衰败。
但这些都是旁人以为的。
冯依柔弱,野心却极盛。
她已经享惯了丈夫带来的荣华富贵,再不能往后退却。
谢知离开后,谢沅跟着母亲回到了燕城。
她出生在这里,可这里对她来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
谢沅很不能适应,她很希望母亲能陪陪她,但那三年都是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的。
她很懵懂,甚至不明白母亲到底想要什么。
直到谢沅十五岁时,生活才终于安定下来。
曾经温婉的母亲一袭艳色长裙,陪在一个男人身边,俯身温柔地说道:“沅沅,这是爸爸。”
初到林家时,谢沅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些年颠沛流离,她也希望母亲能够幸福。
她怯生生的,细声唤道:“爸爸。”
男人握住她的小手,笑着说道:“你好,沅沅。”
谢沅年纪太小太幼,她完全没能窥探出男人温和外表下,脏污到恶心的欲念。
林家的哥哥很多,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谢沅很怕冲撞他们,时时都很小心,冯依那时也很护着她,将她的房间安排在了离那群公子哥们最远的一处。
两人很快就结婚。
谢沅的姓名也曾短暂地改成过林沅。
她学习很用功,在别的孩子都沉迷打游戏时,她就已经能安静地读书了。
中学毕业后,谢沅考上了那所在燕城、乃至全国都很有名的高中。
林家的哥哥笑着说:“很厉害哟,到时候千万别忘了看看高你一年级的那个校草哥哥。”
他们说的是沈宴白。
沈家的动乱才停下来没多久,可无人敢小觑沈家。
因为如今掌家的是沈长凛。
但谢沅是听不懂这些的,对权贵圈子里的一切,她都很懵懂,母亲冯依平时也不会多带她。
林家如今是在养着她,可林家到底认不认这个女孩,谁也没明说。
尤其是在冯依有了身孕后,她也懒得去操心这件事了。
谢沅安静地长在林家,就这样又过了些时光。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冯依意外流产,并知悉自己以后再难有孕之后,她伤心欲绝,在得知腹中的是儿子后,更是几欲陷入癫狂。
林家的哥哥很多,可爸爸是没有儿子的。
所以妈妈想给爸爸生一个儿子。
谢沅单纯天真,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和继父一起陪在母亲的身边。
可在母亲阖上眼睡去后,继父的大掌覆在了她的小手上。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只是害怕得厉害,细声唤道:“爸爸!”
继父想要把她抱起来,但好在母亲冯依醒过来了。
谢沅满心都是恐惧和无措,妈妈的脸上却是一种哀戚和无望。
她还以为母亲误会,颤声说道:“妈妈,是爸爸……他、他突然那样的。”
谢沅很害怕,冯依却握住她的手,流下了眼泪:“你以为他为什么愿意娶我,还不是……还不是为了你!”
冯依的眼神那样复杂,悲伤,嫉恨,认命,恳求。
“沅沅,你帮帮妈妈,好不好?”她久违地抱住女儿,“算妈妈求你了,啊?”
谢沅僵硬地待在母亲的怀抱里,却没有觉察到任何的温暖。
她好害怕,尽管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谢沅只是开始下意识地避着继父,偶尔也避着母亲。
她胆子很小,话语又没法讲给别人,只能写在日记本上,然后锁进她的小柜子里。
日复一日的胆战心惊,终于迎来最绝望的那一天。
母亲到楼上看她,给她倒了杯牛奶。
谢沅不敢喝,她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就是不敢喝。
后来冯依强迫她将牛奶喝了下去,然后过来的就是继父,他叫她“沅沅”,然后让她叫“爸爸”。
谢沅叫不出来,她只想吐。
她是个很柔弱的小姑娘,不经风雨,也没法向上生长变成参天的乔木。
但在那个下午,谢沅拼尽了一切去保护自己。
她成功了。
玻璃刺透了她的掌心,也刺透了那个男人的脖颈,窗户碎了一地,刀刃也落在地上。
接着就是血,满地的血,脏得叫人害怕。
谢沅浑身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电话。
她对数字不敏感,记电话的能力也很差,只有一个号码她记得很牢。
父亲说,在你觉得一切要完了的时候,就拨通这个电话。
谢沅满脸都是泪水,她用沾血的手指,打通了那个电话,接起电话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年长爷爷,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他的声音很轻,柔得像风一样:“你好,有什么事吗?秦先生有事不在。”
“救命,救命……”谢沅哭着说道,“求求你,能不能救救我?”
她语无伦次,话还没有说完,就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温和静默,在她的声音落下后,却立刻就拨了报警和急救电话。
所以谢沅第一次见到沈长凛,其实是在医院。
他依照那个旧的约定,帮她将事情摆平,然后把她安置在沈氏旗下的一家私人医院里。
那段时间,她见了无数的医生。
沈长凛平时事情很多,几日后他才了解清楚全部的情况。
来见谢沅时,是在一个日光很好的下午。
她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身躯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医生说,谢沅尝试过自杀。
明明她才是那个什么也没有做错的人。
第一次见沈长凛,谢沅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话还没说完就红了眼,他轻声说道:“没关系。”
他递给她一张手帕,擦净了她的眼泪。
因为知道谢沅经历过什么,所以在恶欲最汹涌的时候,沈长凛也舍不得动她。
她是一朵被打碎的花。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她拼好,让她焕发生机。
所以他这辈子都见不得她落泪、难过。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个意外,哪怕有一天谢沅牵着沈宴白的手过来,求沈长凛成全,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只会帮她解决和秦家的联姻,摆平那些杂乱的声音,让她幸福。
可是沈长凛见不得,他精心呵护了数年的花朵被人摧折伤害,即便他知道,谢沅一直爱着沈宴白。
他说完以后,沈宴白的脸色同样难看。
沈宴白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脸颊上高高肿起的红痕也透着灰败,像被人突然用很大的锤子敲击在了头顶。
愣怔,无措,茫然-
谢沅的思绪很乱,程特助陪在她的身边,低声哄她:“不怕,沅沅,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程特助之前照顾过谢沅,也是早先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
她一直都很疼谢沅,几乎将谢沅当做女儿对待。
谢沅无力地靠在程特助的怀里,她摇着头说道:“不要医生,我想见叔叔……”
她的话音带着哭腔,细弱可怜。
沈长凛只是短暂回来看看沈宴白,待会儿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处理。
可就算他把事情全推开,也不能放心谢沅在这种状态下单独待一分钟。
沈长凛没和沈宴白说太久,很快就折身回来。
他把谢沅抱在了怀里,低声哄她:“叔叔回来了,沅沅。”
外面在下暴雨,沈长凛让程特助下去,然后把最厚重的那层窗帘也给关上。
谢沅的声音细弱,带着哭腔:“叔叔,我没有……没有引诱哥哥。”
沈长凛揽着谢沅,容色有一丝细微的裂痕,他有很多的恶欲,有些是对着谢沅,有些是对着旁人。
只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透露过分毫。
那就是他一直很后悔,在当初没有干脆让冯依和那个渣滓死。
沈长凛紧扣着谢沅的后背,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哑声说道:“沅沅什么错也没有,你不要自责,不要难过。”
第52章 第52章
一整个夜晚都是混乱的。
瑞典医生过来, 给谢沅打了镇静剂,她的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下来。
她靠在沈长凛怀里,眼眸里还都是泪水。
谢沅已经哭累了, 不想再哭了, 可在沈长凛抱住她低哄时,她的眼眶无法控制地泛酸,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没事的, 沅沅。”他抚着她的后背,不断地安抚道,“叔叔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沈长凛的话语温柔,那双浅色的眼里却尽是黑暗的情绪。
他早应该觉察的。
沈宴白是多无所顾忌的人, 上回谢沅单独跟他出去,却不敢说是做了什么, 八成就是出了类似的事。
谢沅是很乖的孩子,她胆子小, 也很少有胆量忤逆沈长凛。
当时他那样动怒, 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只应该是出现了让她非常无措又难以启齿的事才对。
沈长凛揽着谢沅,长睫轻轻垂落,掩住眼底的恶欲。
他很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抱回到床上:“待会儿药效就上来了,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谢沅眸里都是泪, 她的手臂环着沈长凛的脖颈, 被抱到床上后还是没有松开。
她好信任他。
明明恐惧到想要躲藏起来,手臂却还是紧紧地攀上他的脖颈。
她以前多怕他。
那一刻沈长凛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情绪。
他搂住谢沅的腰身, 托住她臀根的软肉,把人往怀里抱得更紧一些,哑声说道:“抱歉,沅沅,上回是叔叔误会你了。”
谢沅带着哭腔,弱声说道:“没关系的,叔叔。”
不用跟他这样说的。
沈长凛抿了抿唇,他拂去谢沅眼尾的泪水,轻揽着她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镇静剂发挥效力得很快,打完十分钟左右,她的眼眸就阖了起来,呼吸也渐渐悠长平稳起来。
精神类的病症,在许多时候比作用于肉身的病症要难缠得多。
笼在谢沅身上的是一段持续的阴影,看起黯淡无光,不会对日常生活有什么影响,可每当意外发生时,就像是藏在黑暗里的恶鬼,会将她乍然吞噬。
没有药物可以解决,也没有办法可以根治。
经年的呵护和照料,可能抵不过一次稍有疏忽的意外。
所以沈长凛总希望谢沅能一直待在家里,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不仅是因为他的控制欲病态,他希望谢沅能够平安喜乐。
时时刻刻,平静幸福。
但有时危险会出现在最明亮的地方。
沈宴白厌恶谢沅多年,人也是流连花丛的性子,花花世界他早就遍览,对女人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谁也想不到,某天他会对家里的妹妹下手。
十五岁时那次未遂的伤害,都给谢沅带来了那样深重的疤痕,沈长凛不太敢想,如果今夜他稍微来迟半步会如何。
他抱着谢沅,眼底的晦暗越来越深。
谢沅睡过去得很快,她靠在他的臂弯里,手臂渐渐垂落,缩成很小的一团,像没长大的猫崽子。
沈长凛俯身,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等到谢沅彻底昏睡过去,他方才起身。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陪在她身边一整晚,可如果事情现在不处理掉,明天还是没法陪她。
沈长凛看了眼腕表,等到时间走到最后一刻,才掩上谢沅的房门离开。
她的房间里是有摄像头的,在设计时就安在了暗处,最初是怕她自杀,后来渐渐有了别的意味。
谢沅自己也知道。
沈长凛坐在车里,一整路都在盯着屏幕。
黑暗里他的小姑娘在安然地睡着。
在镇静剂起效后的这十余个小时,不会有人能打扰她,就连藏着魑魅魍魉的梦境也不能-
谢沅接近正午时才醒,外面还在下雨,已经不能再说是暴雨,但雨势还是很大。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
睡了太久,额侧的穴位疼得厉害。
谢沅扶着额头,皱眉想了好久,才将昨夜的记忆给梳理清楚。
情绪的断裂真的非常有用。
她凝眸看向窗外的急雨和山间的青绿,几乎要想不起来昨晚是怎样的崩溃和恐惧。
沈长凛这两天很忙,如果前段时间是一般的忙碌,最近就是非常忙碌了。
但谢沅在打开屏幕时,还是看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睡醒了给我回个电话,沅沅。】
镇静剂有时会带来恍惚感,让谢沅有一种雾里看花,被关在玻璃里的错觉,但在看到这条消息时,她的魂魄好像突然就落到了实处。
她把平板拿过来,看了看沈长凛的行程表。
然后谢沅又跟李特助发了消息,问沈长凛是否有空。
他们好像是在一起的,她的消息刚刚发过去,沈长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谢沅每次接他电话是要做些准备的,特别是视频电话,突然和屏幕里的叔叔对上视线时,她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处。
她穿着吊带短裙,锁骨处的大片白皙都裸露出来。
柔腻得像是一片雪。
谢沅脸颊涨红,紧忙把睡乱的裙子往上拉了拉,细声唤道:“中午好,叔叔。”
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水眸抬起,长睫如蝶翅般轻颤着。
“抱歉,今天事情有点多,”沈长凛低眸看向谢沅,“晚些时候才能回去看你。”
“你想在家里休息就在家里休息,想出去也无妨,”他轻声说道,“但如果有不舒服的话,要记得和叔叔说。”
谢沅紧忙摇头。
“我不出门,叔叔。”她抬起眼帘,“没关系,我等您回来。”
谢沅还坐在床上,她身上只穿了睡裙,白色的吊带裙很薄,绸质缎面,柔软得像是水一样。
但她的肌肤更加柔白,泛着莹润的光泽,即便是隔着屏幕,也那样的灼眼。
曾经柔弱易折的小孩子,到底是长大了许多。
谢沅的承受力越来越强,但沈长凛还是见不得她受委屈,他低声说道:“好,那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沅沅。”
他轻声说道:“你哥哥的事,不必担心。”
沈长凛的容色俊美,在微光之下,更显矜贵温雅,他的眸色浅浅的,像是精细雕琢的玉石。
说这话时,他的眼底却没什么温和情绪。
谢沅愣怔了一下。
沈长凛一向疼沈宴白,沈宴白性子桀骜不驯,大部分时候不会如何,偶尔也会惹到祸事,有次还意外冲撞到了不得的大人物。
但沈长凛从不会多说什么,只会毫不在意地帮他善后。
毕竟是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沈长凛待沈宴白很好,好到谢沅也羡慕的程度。
她全然不曾想到过,沈长凛竟会为了她处置沈宴白。
谢沅低下眉眼,细声说道:“没事的,叔叔,我……我没有怎样的。”
沈长凛温和又强硬地打断她。
“没关系,沅沅。”他轻声说道,“你好好地在家里休息,就可以了。”
谢沅本能地觉察到,她要是再抵抗沈长凛的好意,他就要生气了,虽然她不太明白叔叔在气什么。
在这个家里面,她才是外人,不是吗?
哪里有为了外人责斥亲侄子的道理?
谢沅低垂着眸子,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细声说道:“好,叔叔。”
沈长凛的眉心舒展开来,他的声音轻柔:“不打扰你了,去用些午餐吧,等你中午睡醒,叔叔就回来了。”
谢沅柔声说好,然后挥手和沈长凛告别。
挂断电话后,她稍作梳洗,便下楼用午餐。
路过回廊的时候,谢沅突然发现沈宴白不在,联想到叔叔刚才的话,她有些愣怔地想到,叔叔不会让哥哥去别处了吧?
坐在高脚椅前时,她还是懵然的。
管家一身笔挺西装,温声说道:“小姐,少爷去宁城出差了,这几天都不在家里。”
沈宴白的胃病还没好全,现在就去外地真的可以吗?
谢沅不敢再多问,也不敢再多想,怕沈长凛知道了不高兴。
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嗯。”
不管怎么说,沈宴白最近都不会在家里,谢沅忍不住地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自从那次被沈宴白单独带出去后,她就一直有点怕。
谢沅已经过了慕艾思春的年纪。
她比谁都知道,她跟沈宴白是绝无可能的,与沈长凛共枕之后,她更是将旧事彻底埋藏在了心底。
或许是哥哥最近太孤单了。
谢沅也是这时才想起,沈宴白很久没交女友了。
他近来很忙,可能是生活太紧绷,也可能是在昨夜将她认成别人了。
谢沅想起上一回沈宴白喝醉时,意外唤出来的那声“愿愿”,以及在夜场接到沈宴白时见到的那个白裙女孩,暗想他可能是还在念着故人。
当初的事,他太不甘心了。
天之骄子的沈家大少爷,头一回动凡心,却被真心爱着的女孩给甩了。
谢沅胡乱地给沈宴白找着借口,她只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往他回头看见她那个荒唐的方向去猜想。
爱一个人不是那样子的。
爱应该是呵护,不可能是伤害。
只有欲/望才是那个样子。
谢沅执着餐叉,望向岛台外的白色玫瑰,那是一种高贵冷艳的花,守护白玫瑰的花棚也比寻常花棚要更精致。
但隔着朦胧的雨幕,玫瑰花看起来温软可亲,就像白色的小精灵。
谢沅捧着下颌,凝眸看了好久。
思绪胡乱地流动,当吃到她都觉得齁甜的糖心时,她方才回过神来,紧忙喝了些清水来压。
谢沅昨晚打完镇静剂就直接睡了,午睡前她又去沐浴了一回。
身躯沉浸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什么都不用想地放松着,就像是做了一次精神上的按摩。
爬上床时,谢沅的思绪还是沉静的。
她聆听着外面的雨声,好好地睡了一整个午后-
每次打完镇静剂好久,谢沅还会很困倦,如果不是三点多时快递员的那通电话,她感觉她能睡到五点。
她揉着眼睛,懵然地接起电话。
谢沅不记得她最近有买什么东西。
她只在高中毕业时尝试过一段网购,然后就很少去买。
家里有专门负责采办东西的人,谢沅从来没有缺过什么,后来跟沈长凛亲近后,她更是一点须要网购的空余都没有。
当快递员言说是女装时,她才陡地清醒过来。
是她之前买的那种裙子。
谢沅的困意顿消,她坐起身来,立刻说道:“稍等一下,我亲自签收。”
她披上外衣,然后踩着兔子拖鞋,就匆匆地下楼。
谢沅的粉腮染上薄红,她几乎是小跑着去大门边的,外面还在下雨,她撑着伞,小腿都被溅湿了。
巡视的保镖很困惑,快步就走到她的跟前:“小姐,有什么事须要我们代劳吗?”
谢沅摆着手,连声说道:“不用,不用,我来拿快递。”
她的脸庞泛红,见到快递员过来,就快速小跑过去签收。
谢沅抱着大大的盒子,她很想让保镖叔叔先离开,可他们很尽心尽责,不仅帮她撑伞,还温声询问:“小姐,要不我们帮您拿吧?”
她拼命地摇头。
“不用,不用,”谢沅红着脸说道,“是裙子,很轻的。”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将她送到室内方才离开。
谢沅抱着那个大箱子走上楼梯,还没走两步,就遇到了阿姨,阿姨很热心:“小姐,我来帮您拿吧。”
阿姨一边说,一边就要接过去。
谢沅吓得差点将箱子弄掉,她紧紧地抱住箱子,连声说道:“真的不用,阿姨,都是裙子,很轻的。”
阿姨有些迟疑:“真的很轻吗?”
谢沅的手指都快要被勒红,她还是坚持地说道:“真的很轻,阿姨。”
说完她就紧忙上了楼梯。
兔子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直到走进卧室,再将门关上后,谢沅方才舒了一口气。
她还没做过这种事,只是把东西拿上来,耳根都要羞红了。
虽然叔叔那时要她赔偿,可刚出了这档子事,他应该不会再那么严苛,但东西已经买回来了,至少还要看一眼的。
谢沅的耳尖透着红,鼓起勇气去找工具。
她卧室里连把美工刀都没有,寻了半天才找到一根不用的中性笔。
箱子很大,里面的每一件裙子都又用小的盒子装着,谢沅为了掩人耳目,特地买了几条正常的裙子。
她一件件地拆开,越看越觉得不对。
水手服的裙摆怎么会这么短?薄毛衣的后背为什么是镂空的?还有、还有这个短裤居然是开/档的!
谢沅看得快要昏过去。
她的脸庞像是熟透了似的,眼尾也红得厉害。
谢沅看都不敢再看,匆匆又把它们又装进了盒子里,最后放着的才是她原本要买的裙子。
连她以为正常的裙子都那样。
她都没法想象,这件本就特殊的裙子该有多……。
谢沅深吸了一口气,才颤着手将那件裙子拿出来,黑白色的女仆装却并非预想中的那般暴露,甚至有点可爱。
虽然相对大部分礼服裙子而言,要短很多,但还算是得体的。
真是峰回路转。
谢沅舒了口气,她轻轻地将裙子展开,然后强忍羞耻试了试。
她起居室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在某些时刻常被用到,但正常试衣服用却还不多。
裙子很合身,衬裙是黑色的,然后有很多白色的撞色元素,细带又全都用的黑色,在锁骨处和后腰打了可爱的蝴蝶结,瞧着没有任何异常。
谢沅转了个圈圈,看着裙摆轻轻扬起。
她只在家里穿短些的裙子,在外时从不会穿过短的裙子。
一是因为失礼,二是因为沈长凛不允。
其实谢沅很喜欢看裙子荡起,转出好看的圈圈,她在落地镜前看了许久,准备将裙子换下来时,才发觉盒子里还有其他物品。
一对黑色的猫耳,看起来像小孩子文艺汇演用的。
一条粗粗的尾巴,毛茸茸的,就是顶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还有一个精巧的小铃铛,浅金色的,会发出很脆又很好听的声响。
谢沅坐在地上,强忍着羞耻将猫耳戴在头顶,然后把小铃铛也系在脖颈处,她看向落地镜中的自己,拿着毛茸茸的尾巴许久,也没有想出这个要怎么用。
没有系带,后腰处也没有磁吸。
她正在犹豫迟疑,门突然被人从外间打开。
沈长凛的声音有些冷:“谢沅,怎么不接电话?”
他刚回来,拨了两个电话过去,谢沅也没接,他知道她有时看书会不拿手机。
但昨晚刚出过那样的事,躁郁的情绪几乎是瞬时就生了出来。
人也不在卧室,也不拿手机,到底去干什么了?
沈长凛带着脾气推开谢沅起居室的门,已经快要外显的暗怒,在瞧清楚室内场景的刹那,全都消退了下去。
外面在下雨,起居室里有些昏暗。
谢沅坐在地上,雪肤白得像是在发光,尤其是在那身女仆装的映衬下。
短到连腿根都遮掩不住的裙子铺展开来,宛若盛放的黑白玫瑰,娇贵秾丽,馥郁生香。
再往上是被勾勒分明的腰线,细得不盈一握。
精致的锁骨处卡着的则是一枚小铃铛,轻轻地晃着,许是因为主人受到惊吓,头顶的猫耳也抖了一下。
谢沅的水眸懵懂,眼底尽是无措。
饶是淡漠从容如沈长凛,在这一刻也觉察到了血脉涌动的暗流感。
他神情愣怔,浅色的眼里亦透着少许愕然。
须臾,沈长凛才想起来,之前谢沅随着温思瑜去天行山露营,是说过会给他补偿的。
她脸皮很薄,他没想过她会兑现。
更没有想到她兑现得这样快。
沈长凛将门轻轻关上,然后走到谢沅的面前,他的薄唇微抿,低声说道:“……你休养要紧,不必着急这个,沅沅。”
他把谢沅抱了起来。
圆形的羊毛地毯很柔软,她受了惊,还没好全,在地上坐久了容易受寒。
被沈长凛抱起后,谢沅才从愣神的状态里挣脱。
她不着急,她也没打算告诉沈长凛这件事。
谢沅方才还在想,要怎么把这些裙子悄无声息地处理掉,结果他就突然回来了。
她的脸庞滚烫,把尾巴藏进掌心,热意从耳尖一路烧到脖颈,肩头都透着粉意。
谢沅羞得欲死,她摇着头说道:“我没那么想,叔叔。”
她正说着,手里藏着的尾巴突然落在了怀里,上面银色的尖尖顶端闪烁亮光,让原本还有些坦荡的话语突然就变了味。
沈长凛的眼眸也微微睁大。
他从谢沅手里将那尾巴拿了过来,迟疑片刻,声音微哑地问道:“我最近没有……你吗?”
谢沅陡地意识到这是什么,那个瞬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53章 第53章
猫耳和尾巴都是黑色的, 毛茸茸的,看上去非常可爱。
谢沅的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掉。
她的脸庞泛红,哭着坐在沈长凛的怀里, 尾巴摇着恳求道:“叔叔, 我想用晚餐了。”
浅金色的小铃铛晃来晃去,响个不停。
书房里很安静,这样的声响也就格外清晰。
沈长凛的指节轻抚过谢沅的后背和腰身, 将她往怀里抱得更紧些,防止她乱动从他腿上跌落。
“稍等一下,沅沅。”他低声说道,“等叔叔把这份文件看完。”
沈长凛整日都很忙碌,上午才刚将上一则事处理完, 下午好不容易得空还要继续看文件。
谢沅从来不是任性的孩子,可是她现在的承/受已经快到极限。
柔软的猫耳抖动, 弯折下来少许,就像是活得一样。
那根长长的毛茸茸尾巴也是, 不住地晃来晃去。
谢沅莹白的足尖绷紧, 水眸里也尽是泪意,委屈巴巴地说道:“你半小时前也是这么说的。”
她身上还穿着那身女仆装。
短短的裙摆连腿根都遮不住,露出大片的嫩白。
沈长凛摸了摸她的尾巴,低声哄道:“因为文件很重要,所以才要看很久。”
他的动作很轻柔,只抚了抚谢沅尾巴的尖尖,可她整个人都要炸毛, 本就熟红的脸庞也更热, 连眼尾都更红了少许。
她缩在沈长凛的怀里,不住地痉/挛, 喉间也溢出一声娇吟。
谢沅带着哭腔,颤声说道:“叔叔,你……你别摸尾巴。”
她不知道沈长凛怎么那么坏的,方才就一直欺负她的尾巴,现在忙着看文件,还不忘摸尾巴尖尖。
谢沅的眸里都是水,她委屈地还要再哭。
沈长凛紧忙哄她,轻将人抱在怀里,柔声说道:“好,叔叔不摸了。”
他保证不再摸尾巴后,谢沅才忍住泪意。
她靠在沈长凛的怀里,乖乖地等他看完文件,快七点时,他才将事情全都处理完,执着钢笔在末页签下飘逸的名字。
谢沅攀上沈长凛的脖颈,闷声说道:“待会儿我不要吃青菜,叔叔。”
她被欺负得狠了,也不会讨好处。
思索半天,想出来这么个要求。
沈长凛低笑一声,他吻了吻谢沅的额头,轻声说道:“当然可以。”
晚餐早已备好,他抱着谢沅下楼。
沈宴白不在家,被他抱下去时,谢沅的姿态都要放松很多,她不想再要尾巴了,可这时候留着尾巴要更好受一些,只要沈长凛不故意摸。
她实在是太饿了。
五点多时,谢沅就想用晚餐,沈长凛硬生生让她七点才用上。
下楼之后她便没再理他,自己夹着筷子,吃得飞快。
谢沅用餐慢,今天是难得的快,沈长凛想喂她,她也拒绝了,他只能用公筷帮她夹菜,这个她总算没有拒绝。
用完正餐,开始准备吃甜点时,她才慢下来。
在谢沅的水眸望过来时,沈长凛从善如流,将人重新抱在怀里,开始喂她吃甜点。
她最近很爱吃车厘子小蛋糕,微肿的樱唇含着去核的果肉,潋滟生光。
吃完以后,谢沅又乖乖起来。
她趴在沈长凛的怀里,由着他帮她擦净唇角。
用完晚餐后,沈长凛抱着谢沅上楼,他今天晚上难得有空,当然要多陪谢沅一会儿。
只不过她还没有意识到,拨弄着指节上的素圈,软声说道:“我的手指就是这个尺寸,叔叔,没有错。”
沈长凛推开门,轻声说道:“没错就好。”
“待会儿再看看款式,要是有其他喜欢的元素,直接告诉我就行,”他温声说道,“发消息或者画图告诉设计师也可以。”
沈长凛 喜欢给谢沅定制礼服和饰品。
她没有多想,只当是跟颈链、手链般的物什一样。
当沈长凛在天已经深黑的情况下,还将卧室最厚重的那层帘子关上后,谢沅才陡地觉察到危险。
她眸里氤氲水汽,懵然地问道:“您待会儿不用开会吗?”
沈长凛轻笑一声,说道:“不用,今天的事情都结束了。”
他的容色那样俊美,神情也那样温柔,谢沅的猫耳却止不住地抖,脖颈前的小铃铛也晃来晃去。
“可是刚刚……”她抿了抿唇,“刚刚已经……,叔叔。”
谢沅本能地就想要逃,她不住地往后退,刚没有躲远,就被沈长凛扣住了脚踝,连人带尾巴一起拽回来。
尾巴连轻轻摸都受不了,更不要说他突然这样。
谢沅趴在沈长凛的怀里,身躯无法控制地震颤,腰身也霎时就软了下来。
“这几天没有喂饱沅沅,很抱歉。”他很轻声地说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谢沅卧室的这张床是king size的,非常非常大,可就是这么大的一张床,也没让她寻到任何可以躲藏的角落。
沈长凛紧扣着她伶仃的足腕,轻轻把玩。
他眸色微深,缓声说道:“要我把你锁起来吗?”
谢沅缩在沈长凛的怀里,哭着说道:“我……我不躲了,叔叔。”
她的尾巴也落在了他的手里,被不轻不重地揉着,猫耳受不住地摇晃,小铃铛响了好久,将外面的雨声都给遮住了。
是最近过得太轻松,谢沅才忘记之前沈长凛是怎样强势的。
她哭到不行,讨好地将尾巴递到他的手里,然后又用小手覆上他的大掌,主动地扣住脚踝。
最后沈长凛才放过她。
被沈长凛抱去浴室的路上,谢沅快要昏睡过去,他轻声说道:“沅沅,还有尾巴。”
他拿着毛茸茸的尾巴,指节轻拢着尾巴尖尖抚来抚去。
谢沅陡地想起来还有这个,她清醒过来,含着泪看向沈长凛:“叔叔,明天……明天再处理,行不行”
他摇了摇头,吻了下她的脸庞:“这样不好,沅沅。”
谢沅没有反应过来,尾巴就被扣住了,她紧攀着沈长凛的肩头,在那个瞬间差些要将他的左肩给抓出血痕。
猫耳不断地抖,晃来晃去。
许久之后,她还带着哭腔低声呜咽,像是细弱的小猫叫声。
谢沅将身子背了过去,又用被子蒙住了头,默不作声地掉着眼泪,沈长凛临时接了个电话,回来见到她这幅模样,心都是软的。
他把谢沅从薄被里剥出来,轻声哄她:“不哭了,沅沅,你是不是有些饿……”
……要用点夜宵吗?
谢沅打断沈长凛,哭得更大声了:“我不饿,你以后都不要喂我了。”-
沈宴白去宁城多日,回来时已经是八月底。
燕大的暑假很长,到九月初也要开学。
谢沅的学分在大一大二修得差不多,通识课也早上得差不多,升大三以后,只剩下几门专业课要修。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开学。
不过沈宴白不在的这几天,谢沅过得实在是混乱。
沈长凛之前的事已经忙完,开始休假,除非必要的事要处理,每日就是陪着谢沅玩和看书。
她看枯燥的德语原典,他也和她一起看。
谢沅已经学了一段时间的德语,也一直在上德语课,就是口语还不是特别好。
沈长凛在国外待得时间久,而且是先学的英语,后学的华文,在语言方面很擅长,不过他第二外语是法语,德语接触得不多,只学过一些。
为了跟家里孩子能多些共同语言,沈长凛也陪谢沅一起学德语。
他语言上的天赋强,没花费多少时间,就轻易追上了谢沅的进度,甚至快要能做她的语言老师。
两人一起看书、学德语,倒也还算正经。
直到那天谢沅想将衣服都处理掉,被沈长凛意外撞见,他掀起眼皮,神情有少许讶异:“你怎么买这么多?”
她的眼前发黑,樱唇也颤着。
“这不是我有意买的,叔叔。”谢沅红着脸说道,“是、是店家发错了。”
她笨拙地找着解释的词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长凛抱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轻轻拢住谢沅的腰身:“抱歉沅沅,叔叔之前太忙了,没有顾上你。”
谢沅一点也不怪沈长凛。
她被他抱在怀里,细微地挣动着:“我真的没事,叔叔!”
然而谢沅这样的话语也被沈长凛当作口是心非,她脸皮薄,又放不开,偶尔想跟他亲近,也不敢言说。
他只能通过她的反应来判断。
实际上这个年岁的孩子,多少都是有些难抵御诱惑的。
谢沅虽然不说,可每次也会乖乖听沈长凛的,他让如何就如何,偶尔他迫使她言说那些话语,她为了能够……也会乖乖言说。
某样东西,她喜欢不喜欢,他比她还要清楚。
于是原本正经的休假,又恢复了惯常的夜夜笙歌。
谢沅卧室的帘子再没有拉开过,连三餐都是在楼上用的,她害怕被人发觉,强撑着下楼一两回,最后也全是被沈长凛给抱回去的。
她买的裙子实在不少,一天换两套,几天过去也没换完。
谢沅穿着水手服,坐在沈长凛的腿上,掉着眼泪问道:“您休假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这话说得很没良心。
沈长凛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她的软臀,水手服的裙摆很短,浑圆的雪肤上登时就落下了肿起的红痕,她紧咬樱唇,才把哭腔含在唇齿间。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么盼着我回去工作?”
谢沅眸里含泪,摇着头,细声说道:“没有,叔叔。”
“我……我就是担心您积累事情,到时候还要忙,”她抬起水眸,“您不用陪我这么久的,我真的没事了,叔叔。”
这话还差不多。
沈长凛揉了揉那红痕,轻吻了吻谢沅的额头:“不用担心,叔叔有在你睡着时处理事情的。”
她本就被逼得快要眼眸发白,这下更想要昏过去了。
如果不是沈宴白的事,沈长凛这回不会休假那么久的,他有很多方式可以盯着谢沅,但无论是哪一种办法,都不如直接陪在她身边,更让他感到安心。
小孩子嘴上从来不说,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她是喜欢的。
沈长凛希望谢沅能高兴些。
他抚了抚她的后腰,把人从腿上抱起,低声说道:“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一起去书房。”
谢沅不愿意,她摇着头,连声说道:“那、那不太成,叔叔!我会扰了您的……”
她昨天才被沈长凛哄去书房选戒指,十分钟就选好了,可接下来两小时都耽搁进去了。
原本晚上谢沅是想看一点书的。
这样的生活直到沈宴白回来才结束,他一去宁城许多天,又连日都在外边,脸庞的颜色都深了少许。
谢沅数日过得混乱,今天沈长凛总算离开,她才得以睡了个懒觉。
她昨天就跟阿姨说不吃早餐,睡醒后又赖床好久,快十一点时才觉得饿,想去楼下拿几盒冰激凌上来。
小冰柜里的冰激凌全都吃完了。
最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后,谢沅分不清昼夜,总是肚子开始叫时,才能够意识到已经是半夜。
她累得动都不想动,连夜宵都不想吃。
沈长凛无法,只能喂她吃点水果和冰激凌,他平常总不允谢沅吃太多凉的,这时候却做什么都只能哄着她来。
她的眼眸还含着泪,吃冰激凌时却很开心。
一眨眼小冰柜里的冰激凌竟然全吃完了。
谢沅去楼下拿,抬起眼眸就和回家的沈宴白对上视线,他推着行李箱,一身深色西装,眉眼间带着倦意,有些风尘仆仆。
这是那个晚上过后,他们二人第一次再见。
谢沅站在阶梯上,扶着扶梯的手轻颤,容色略微有些苍白。
她倏然发现她开始怕沈宴白了,这种恐惧和之前的那种害怕不一样,更类似于她对林家那个男人的恐惧。
谢沅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都很严重。
这些年沈长凛寻了很多国内外有名的医生,她也没能好转多少。
谢沅低下眼眸,错开沈宴白的视线,但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她的额前也冒出了冷汗。
他似乎有话想跟她说,目光一直望向她。
谢沅却无法承受沈宴白的视线,她站在阶梯上,身躯颤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转过身去,躲进了房间里。
她曾经是多渴望他能够回眸,看见她的存在。
可现在只是被沈宴白多看一眼,她就控制不住地生出恐惧-
谢沅午餐也没下楼,阿姨把餐食装进盒子里,然后给她送了上来。
她看着托盘里精致的饭食,腹中早已空空,却还是吃不下去,最后去洗手间干呕着吐了一回,胃里才没再犯恶心。
身体的反应比心理还大。
谢沅握着手机,很犹豫要不要给医生拨电话。
但一想到,她这边刚打通电话,那边沈长凛也知道了,她最终没打这个电话。
可能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谢沅催眠着自己,然后又爬上床。
这些天沈宴白是给她发过消息的,其实霍阳也给她发过,但她都没有回。
现代社会最大的便捷就在于此。
哪怕相隔再远,两个人也能轻易联系上。
谢沅只看了一眼,沈宴白发了很长的一大段消息,都是道歉的话语,在她扫见的只言片语中,透着的尽是真挚。
但她没有勇气去看。
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谢沅印象最深的,还是读高中时的沈宴白。
那时候哥哥也风流桀骜,却不是后来那般无所顾忌。
沈宴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谢沅还没考上云中时,就听人提起过他,整个学校里就几乎没有不认得他的人。
他朋友很多,虽然身份尊贵,却从不仗势欺人。
沈宴白傲慢不驯,性子张扬,他却并非纯然的不守规矩,而是很善于利用规则,在既定的规矩中做自己想做的事。
读书时,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学长。
但对谢沅来说,高中时的沈宴白还要更不一样些。
谁也不会知道,那个万人瞩目的沈家大少爷,其实是她家里的哥哥,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这是一个甘美的秘密,被谢沅藏在心底好多年。
除却圈子里的人,几乎没人知道他们暗里的关系。
谢沅曾经被沈宴白说重话,都会难过得好几天睡不好,但现在这个走过她整个青春的人,却只令她感到害怕。
他其实早就变得陌生,变成她不熟悉的模样。
只不过谢沅的世界太乏味,太缺少一个能够照亮她的支柱,方才会一直念着回忆里的过去。
圈子里的权贵很多,不择手段的有,阴狠冷戾的有,薄情寡义的也有。
不久前,谢沅还差些被岑家的那个纨绔下药、绑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哥哥只不过是女人缘很好,从来不须要主动追人,其实他和那些强掠寻常姑娘的公子哥们,本质是一类人。
某一天,有人开始拒绝他时,他会做出跟他们一样的事,这并不奇怪。
只是谢沅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她。
她蜷缩着身子,心脏也在微微地抽痛。
以前明明讨厌她,却还会在她危急时将她救下的哥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叔叔知道这件事时,该多难过。
谢沅的思绪很乱,但杂乱的心念到了最后,又全落在沈长凛的身上。
他对她很好,对沈宴白也很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一定很为难,沈宴白毕竟不是霍阳,是他关爱有加的亲侄子。
沈宴白怎样想,谢沅是控制不了的。
谢沅只知道,她绝对不能让沈长凛知道,她曾经喜欢过沈宴白的事,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
想清楚这一点后,她的身躯不那么紧绷,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谢沅不知道,在她睡下不久,沈宴白再度来到了她的门前,他的手已经抬起,马上就要叩响她的房门,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他扯唇自嘲地笑了一下。
谢沅就是再单纯善良,应当也不会想见到差些就伤害她的人吧?
沈宴白也说不清那晚到底是什么在支配他,压抑经久的恶欲来势汹汹,把他的理智全都吞噬,让他差些就犯下弥天大错。
在宁城的这些天,他从早忙到晚,累到脚不沾地。
可晚上阖上眼时,脑海里总还会浮现谢沅的脸庞,她含着泪,眸里尽是恐惧和绝望。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情形,沈宴白就觉得胸腔里有一处在作痛。
但这些到底都是想象。
方才谢沅的目光望过来,然后又径直离开时,沈宴白才觉察到那种深重的钝痛感。
她眼里没有厌烦,却是另一种比嫌恶更令他胸腔作痛的情绪。
谢沅在害怕。害怕她曾经最向往的哥哥。
沈宴白在谢沅门前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沉默地离开,他给霍阳打了电话,声音飘忽地问道:“打牌吗?”
谁能想到呢?
从前他整日出门是为了避着谢沅,现在则是为了让谢沅能避开他。
谢沅是很喜欢在岛台边用餐的,如果他不在家里,她应该愿意下楼用晚餐吧。
霍阳当然答应,他最近对沈宴白那可真是有求必应,几乎将他当亲兄长在孝敬,笑着应道:“沈少发话,那霍某就算没空也要奉陪。”
沈宴白胃病严重,最近滴酒未沾。
之前体检报告肺病也有再起的势头,他连烟都抽得少了很多。
霍阳经常做局,他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又都跟他似的很闲,每日就是在各处玩。
沈宴白过去时,几人才从网球场上下来。
这些天宁城明家的那位太子爷一直在燕城,他们陪着招待,正经事没做多少,就是网球打得很凶。
连着几日下来,连霍阳的手臂都开始酸痛。
最后没法,还是请了职业网球运动员来作陪。
不过休息一段后,霍阳的网球瘾是彻底犯了,连之前准备好的山也不攀了,得空就去网球馆里消磨时光。
要不是沈宴白回来,他们估计到晚上才会回来。
一见到他,霍阳就笑着走近,谦声说道:“沈少辛苦了。”
沈宴白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地点燃:“不辛苦,还得是你们辛苦。”
明席要跟温思瑜联姻的事,基本上可以说已经板上钉钉,他远在宁城,也知悉这边的情况。
沈宴白跟温家关系不好,跟温思瑜这个表姐关系尤其的差,他要是不主动提,谁都不敢再他跟前轻易提起。
霍阳面上带笑,说道:“我们也没什么辛苦的,就是陪着明席到处玩罢了。”
沈宴白主动提起温家的事,他的心思很快也就活泛起来。
温怀瑾之前一直在国外,霍阳跟他打交道不多。
不过这几回下来,霍阳也能感觉到,这是个心思阴沉的男人,在天行山时温怀瑾都那样挑衅上来了,那就不能怪他反击了。
霍阳眉眼阴翳,轻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他一边带着沈宴白往里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笑说道:“哥,您跟我们透个准信,免得到时候冲撞,沅沅妹妹和温家的喜事,是不是也将近了?”
第54章 第54章
谢沅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
她眉心颦蹙, 身躯缩成一团,眼尾也有少许泪痕,像是做了噩梦。
沈长凛抬手抚上谢沅的额头, 低声叫醒她:“沅沅。”
她的额头冰凉, 没有发热,但一看就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才刚离开一天。
谢沅懵懂地睁开双眼,沈长凛将她抱起, 喂她喝了点水,轻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你睡了一整个下午。”
她才从混乱的梦里挣扎出来,反应有些迟钝。
“没有不舒服,叔叔。”谢沅摇摇头,“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她低垂着眼帘, 声音细弱。
谢沅的身体其实和同龄人相比,并不算差太多, 只不过沈长凛对她的关心总是过度,才会将她当成娇弱的花朵来对待。
他抚了抚她的脸庞, 声音低柔:“那饿了吗?要用晚餐吗?”
谢沅点点头, 软声说道:“饿了,叔叔。”
沈宴白不在家,他跟霍阳出去,每回都要凌晨才会回来。
沈长凛抱着谢沅下楼,轻声说道:“要是还不舒服的话,明天就别去温家了。”
温家和明家的联姻进行得很快。
其实两家早先就有联姻的准备,不过是因为后来温思瑜和秦承月有了牵扯, 这事才耽搁了一段时日。
世家子弟的风流韵事, 鲜有少的。
哪怕像明席那样专注网球的人,也有过不少女友, 婚前都是这样,就是婚后,照样有许多夫妻是各玩各的。
只要别闹到台面上,干什么都成,就是意外闹到台面上,及时收尾压消息也一点事都没有。
毕竟这个圈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前不久温思瑜还为了秦承月大发脾气,两个人分分合合,纠缠多时,一转眼她就要和明席订婚了。
谢沅抿了抿唇,细声说道:“我没关系的,叔叔。”
沈长凛休假多日,最近又开始忙起来,陪谢沅用完晚餐他便又离开了。
大雨早就已经停了,今夜是一个很好的晴夜。
谢沅看向岛台外的白色玫瑰花,撑着下颌凝眸看了许久,这几天过得太放松了,她差些又要忘记她自己的事情。
和秦承月的婚约彻底断了,和霍阳的事也搁置下来。
沈长凛说不会将她嫁给别人,但是以后呢?
谢沅开学就要大三了,燕大保研比例很高,哲学系的尤其高,之前她从来没有幻想过继续读书。
她的人生很早之前就被规划好了,二十岁订婚,本科毕业结婚,然后相夫教子,做秦家没有什么用处的少夫人。
谢沅成绩很好,如果想要继续读书,非常简单。
可是沈长凛没有发话。
就是沈宴白也从来没有提过,要继续让她读书的事。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读书的用处并不大,许多人会去镀金,但或许一回学校都没有去过。
谢沅将来又没有家业要继承,读书对她而言就更没用了。
她祖父谢敏行只有父亲一个遗腹子,父亲谢知也只有她一个孩子,谢家曾经是辉煌的世家,哪怕经了那么些年的动乱,积累下来的资产也不少。
谢敏行当年实在是太耀目了,哪怕他留下来的手稿也足够谢沅活。
然而也正是因为祖父的声名太盛,母亲冯依才不会甘于平凡。
谢知一生都没有以谢敏行之子的身份,在人前炫耀过,可后来几乎所有人知道,冯依是谢敏行的儿媳。
如果谢知还活着,冯依会疼谢沅一辈子。
她非常宠爱唯一的小女儿,谢沅用餐的习惯不好,就是因为小时被母亲娇惯得太甚。
可是后来谢知不在了,谢沅就再也不是冯依的宝贝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留给她的东西是很丰厚的,丰厚到哪怕沈长凛没将她带到沈家,她也能好好地活一辈子。
固定的资产在谢沅手里没什么用,全是沈家在帮着打理。
她甚至从没去看过她的房子。
祖父谢敏行留下来的手稿,谢沅也全捐给了江省的谢敏行纪念馆。
那些东西对常人来说或许丰厚,但跟沈家早先给她备的嫁妆相比,就是九牛一毛了。
除了读书,谢沅一直都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她常年被养在内宅里,状态时好时坏,也没什么独立生存的能力。
曾有人言说她母亲没了男人就没法活。
其实她才是真正的菟丝花,她向上生长的能力早在太久之前就被人剥夺。
沈长凛虽然疼她,但也没有让她长成参天大树的意思。
谢沅垂着眸子,思绪越来越乱。
其实不读书也没什么,能够不一毕业就嫁人生子就已经很好了。
她说着是在读书,其实好些时候都是在给沈长凛添乱,她经常要去学校,他就要专门令人陪着她、护着她,很费人力。
在家里看书明明也是一样的。
夜色渐渐幽深,沈长凛发来消息说今晚回来要迟,让谢沅先睡,她没在楼下多待,防止再跟沈宴白撞上,捧着一杯热可可就上楼了。
她的房间里有一个很小的保险柜。
那是很早之前父亲谢知买给她的。
谢沅很小的时候,就会写日记,刚开始是用密码本,后来父亲知道后,就给她买了一个小柜子。
在林家时,她写得很多,又乱又杂,都是纷扰的记忆。
含蓄而凌乱,有时候谢沅自己看,都想不起来写的是什么。
近来她已经许久没写,但沐浴完后,她再度将小柜子给打开了。
最近真的太久没写了,上一回的记录还停留在五月——
【跟思瑜姐姐去摘樱桃,樱桃很好吃,带回来后阿姨做成了蛋糕,叔叔也说很好吃。】
才过去了三个月,却久远得恍若隔世。
谢沅提起笔,轻轻地掀开新的一页-
谢沅说没睡好,是糊弄沈长凛的,没有想到一个晚上过去,竟然真的有点不舒服。
早上一睡醒,她就有点头晕。
上回低烧拖成高烧的经历太惨痛了。
谢沅不敢乱来,立刻就拿了体温计,然后含在口中,看到体温正常,她方才松了口气。
但或许是真的没有睡好,她没什么精神,早餐也只用了一点。
沈宴白昨夜回来得迟,用餐的时间跟她错开,她也不必担心会撞见他。
可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总会有再见到的时候。
谢沅下午要去温家,沈宴白在露台抽烟,他心情看起来不太好,烟气很重,不知道抽了多少根。
她路过时,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黑暗里的他,只是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谢沅不喜欢烟味,沈长凛从不在她跟前抽烟。
但沈宴白不知道。
他倚靠在墙边,听到谢沅低咳起来,才陡地意识到这件事。
她好像不太喜欢闻到烟味,霍阳跟秦承月他们,在有她在的场子时,似乎也从来不会抽烟。
沈宴白将烟掐灭,低声说道:“抱歉。”
听到他的话音,谢沅才发觉哥哥也在。
两人昨天的那一面见得很匆忙。
那时候谢沅一看到沈宴白,身躯就紧绷起来了,现在她缓过来很多,脑中又晕晕乎乎的,情绪反倒没那样乱了。
她穿着绿色的半长裙,乌发披散。
开衩的礼服裙很漂亮,将细腰勾勒分明,其下是白皙的长腿,绿色的腿环隐约可见。
曾经穿着不合脚鞋子都不敢多言的小姑娘,已经能自然地踩着高跟鞋走路了。
谢沅低垂着眼眸,轻声说道:“没事,哥哥。”
她是沉默寡言的,也是光彩照人的。
之前有婚约在身上,从没人敢向谢沅出手,如今和秦家的事彻底断了,可不就是有人想要来争抢吗?
别的不说,单单冲着谢沅的容色,便有人想要将她娶回家。
沈宴白能感知到她的疏离和紧张,到底没忍住,又低声向她说了一句:“上回的事,对不起,沅沅,我当时有点醉。”
他当时犯了胃病,哪里可能会喝醉?
不过就是说辞而已。
谢沅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哪怕旁人冒犯到她,她也会轻声说“没关系”。
可望向沈宴白时,她却说不出这样的话。
就好像面对母亲冯依和那个男人,谢沅觉得她一辈子都说不出原谅的话语。
那天急救结束时,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她是见到过冯依的。
嫁入林家以后,冯依再也没有管顾过谢沅,但谢沅到底是冯依的独女,血脉相连的孩子。
冯依双眼通红,就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过,她紧紧地捧住谢沅的手,满眼都是悔恨:“沅沅,妈妈不是有意那样对你的!”
谢沅不知道冯依对她还有几分真情。
她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抽出来。
谢沅低着眸,声音细弱:“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她再也没有叫过冯依妈妈,也再没有见过冯依一面。
沈长凛在电话里给的条件很简单,要谢沅做沈家的女孩,要她将来嫁去秦家,其实哪怕沈长凛要她生、要她死,她也一定会答应他。
当那双手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时,她这辈子就没有能拒绝他的事了。
谢沅抬眸看向沈宴白,很轻声地说道:“我要先走了,哥哥。”
然后她转过身去,无声地下了楼。
沈宴白抬起的手臂,一点点僵硬地落下来,他站在黑暗里,轻轻地往后倚靠,许久都没说话。
谢沅走下楼梯,然后出门坐进车里。
午后的阳光很好,她拍了几张外面的天空,然后连同刚才试衣服时拍的照片,放在一起发给沈长凛。
【我出门了,叔叔。】
沈长凛还在开会,应该晚些时候才能看到。
谢沅低下眼眸,翻看了片刻的手机,过些天就要开学,社交平台里的大家还在天南海北地玩。
他们之前的那个群里,余温还在狂发东西,嚣张地嘲笑那个要补作业的男生。
数学系是全校最辛苦的院系之一。
他们有些课是要连上两个学期的,因为是同一个教授,同一门课程,有些教授就会布置暑假作业。
谢沅也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她好久没跟他们聊天,可一看到这些消息,心里潜藏的阴霾也会亮堂起来。
二十出头的年岁,好像的确是要为这些事烦扰才对。
谢沅好久没有发言,几人也顾不上吐槽了,连着发来一连串【震惊】的表情。
她点开余温发来的那条语音,耳膜也差些被穿透。
【谢沅!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我们娘四个!】
谢沅把手机拿远,轻轻地敲键盘回复:“记得的。”
明明人也不多,但消息却像是弹幕似的,没一会儿就刷屏了。
谢沅看手机不是太多,之前霍阳总是跟她发消息,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干脆将整个社交平台的消息提醒都关掉了。
然后所有的消息,她都没怎么看到。
余温消息发得太快,谢沅看都看不及,翻了半天,才看清楚余温在说云中百年校庆的事。
云中是云大的附属中学,但他们同届的很多同学都是来的燕大。
谢沅中学时就是缄默的性子,朋友不是很多,玩得好的同伴后来很多都出国念书,一转眼已经许久都没再联系。
她是很后来才知道,她跟余温也是同学。
谢沅没有看清楚别的字眼,只在看见某一条时,轻轻地顿了一下。
【沅沅!你听说了吗?咱们上一届那个学长到时候也要来,我去,当时我就感觉他不简单,没想到居然是沈家的那个大少爷!这种霸总我可太行了哈。】
接着就是很多张沈宴白的照片。
有商业报刊的,有他ins上自己发的,还有一些女友视角的照片。
谢沅垂下眸子,慢慢地按着键盘:“那几天我有点事情,可能去不了,你们去吧。”-
谢沅在车上刷了片刻的手机,没多时轿车就停在了温家,她一下车,温怀瑾就接住了她。
他含着笑意,温声说道:“下午好,沅沅妹妹。”
今天的宴会算是私宴,毕竟不是正式订婚,也没那般隆重。
谢沅把屏幕按灭,随着温怀瑾踏着阶梯,向里处走去:“下午好,怀瑾表哥。”
下午的阳光很好。
温怀瑾帮谢沅撑着伞,他姿态从容,话语也似邻家哥哥:“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出来玩?都快开学了,还不再玩玩吗?”
他要是不问还好,一问谢沅的记忆就瞬时复苏。
那段夜夜笙歌、每天被沈长凛欺负猫耳和尾巴的日子,她一点也不愿再想起来。
谢沅的脸颊微烫,低声说道:“叔叔给我请了德语老师,最近在家里练习口语,所以才没出来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眉眼也带着少许羞怯,脸庞上泛着薄粉,像是三月娇嫩的桃花。
谢沅有点害羞,是因为他吗?
温怀瑾微愣了一瞬,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谢沅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敏感,温怀瑾都亲自陪她身边多次,她还没意识到温家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觉得表哥今天的语调有些奇怪,是跟她一样不太舒服吗?
谢沅没好多问,到了待客的大厅后,温思瑜很快将她接过去,她更没有空余去多问。
温思瑜的笑容看起来很明媚。
她的眉眼艳丽张扬,举手投足都是豪门长公主的气场,将身侧明家太子爷的气势都要压过去。
“之前已经见过,”温思瑜笑着说道,“还要跟你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沈家的妹妹,谢沅谢大小姐。”
明席唇角微扬,笑着说道:“你好,沅沅表妹。”
两人握过手后,温思瑜还是将谢沅带在身边。
她指间掐着细细的高脚杯,饮了少许的酒,杯壁很薄,沾染到了少许的红脂,没由来带着些艳丽的灰败感。
温思瑜一下午都是笑着的,但谢沅却觉得她不太高兴。
谢沅想起之前她问温怀瑾的事,他非让她猜,还只给她一次机会,她思索了好久,才说道:“承月哥知道。”
温怀瑾拊掌大笑,说道:“沅沅真聪明。”
“你承月哥当然知道了,”他挑起眉,“就跟温思瑜知道你和他的事一样,他当然也知道温思瑜和明席的事。”
燕城的圈子和宁城不太一样,联姻的事也更要谨慎。
所以之前的消息都是在暗中流传,并没有摆上过明面,连谢沅都不太知道。
她没多言,只是安静地待在温思瑜身边,陪她一起走完下午的私宴。
温怀瑾几回想把谢沅叫走,温思瑜也没同意。
私宴不算漫长,晚间用完晚餐就差不多了,温思瑜和明席必须要同时用餐,温怀瑾就将谢沅又带走了。
之前她在温家出过事,他们上下都很小心。
谢沅趁机看了眼手机,四点多时,沈长凛给她回了消息。
【沅沅很好看,行程愉快。】
待会儿还有事情,她没有多看,轻轻地把屏幕按灭。
温怀瑾接住谢沅,含笑问道:“发生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谢沅摇着头说道:“没什么,怀瑾表哥。”
她有笑得开心吗?走到暗处时,谢沅轻轻用指尖戳了戳唇角,然后悄悄又将指尖放下来。
夜风清凉,将躁意全都带走。
谢沅原本头有些晕眩,在温家待了一下午,反倒渐渐不觉得累了。
路过长廊时,她看向花池里紫色的薰衣草,眼眸亮了起来。
谢沅抬眸,声音轻柔:“我可以拍照片吗,怀瑾表哥?”
温怀瑾知道谢沅喜欢花,特意带她走的这条路,他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我还可以帮你拍照。”
她总是很不好意思。
但近来跟温怀瑾渐渐熟悉起来,谢沅也没再那般小心翼翼了。
她脸庞含羞,笑着说道:“谢谢你,怀瑾表哥。”
温怀瑾会的东西很多,摄影的水平也不错,他一连帮谢沅拍了十几张,她看到照片时人都惊了:“怀瑾表哥,你拍照太厉害了吧。”
她的眼眸睁得大大的。
温怀瑾笑出声来,谦逊地说道:“是沅沅妹妹生得好看。”
他一边带着谢沅进门,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要发社交平台吗,还是想发给某位朋友?”
谢沅可不是常拍照的人。
想到那天跟霍阳的交锋,温怀瑾的眉眼微暗。
谢沅没做分辨,直接全给沈长凛发过去了,她低垂着眼眸,唇角微翘:“发给叔叔的。”
温怀瑾微微顿了一下,轻声说道:“哦——原来是要发给舅舅的。”
他的唇边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是谢沅没有留意到。
她把照片都发过去后,还加了一句话:“用完晚餐我就回去啦,叔叔。”
谢沅顺便给沈长凛发了一个表情包,她也不知道叔叔这个年纪的人能不能看懂,只是顺手就发了过去。
须臾,她才想起来那是一个猫猫表情包。
谢沅下意识就要撤回,但时间却已经过了。
她掩耳盗铃立刻把屏幕按灭,然后一直到用完晚餐都没再看一眼。
因为是私宴,重头放在了下午,晚间的这场晚餐用得倒是很简单,悠扬的钢琴曲回荡着,桌案边是高大秾丽的花束。
谢沅执着餐叉,试了试俄餐。
她对西餐吃得不太惯,但偶尔尝一尝,还是很喜欢的。
谢沅很久没有参加一场宴席,她是专门负责用餐的了。
她执着餐叉,一边用晚餐,一边喝果汁,比在家里用晚餐还要更轻松自在。
温怀瑾陪在她身边,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甚。
“这位俄国大厨的水平很高,温伯父很喜欢,”他轻声说道,“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借你去沈家一段。”
谢沅还在喝水,差些要呛住。
她紧忙用纸巾擦了擦唇角,低声说道:“不用,不用,谢谢你,怀瑾表哥。”
温怀瑾眉眼含笑,轻声说道:“好,好。”
他的神情很明显,温思瑜身边的明席都注意到了,低声问道:“你弟弟在追沅沅妹妹吗?”
但谢沅却分毫都未觉察。
用完晚餐后,宴席差不多就结束了,温怀瑾送谢沅离开。
当看见后座的那个身影时,她匆匆地,柔声说道:“我要先走了,怀瑾表哥,有事情的话,我们下次再说吧。”
说完谢沅就上了车。
司机也很快速,立刻就将轿车启动。
谢沅被沈长凛揽住腰身抱到怀里,她坐在他的腿上,抬眸看向他,眼中带着惊喜:“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她的细腰被扣着,水眸亮亮的,像是有星子在流淌。
沈长凛掌住谢沅的腿根,声音微哑:“当然是怕骚猫猫饿着。”
他一边轻声言语,一边点亮屏幕,给她看那张表情包。
谢沅是这时才发觉,这张猫猫表情包的背景处,有一行小字。
她的脸庞通红,羞得欲死,难得硬气起来,直起身子掩住沈长凛的唇:“你不许再说了。”
第55章 第55章
沈长凛有时很温柔, 有时又很不好说话。
谢沅坐在他的怀里,已经哭到要压不住声,他还在温声说道:“快说, 沅沅, 你是我的什么?”
她脸皮薄,透着熟艳的绯红,眼尾也是湿红的, 像是秾丽的花朵。
谢沅泣不成声,实在是说不出来方才那个词。
她哭着说道:“你不能……不能这么欺负人。”
沈长凛眉眼温柔,语气却还是那样:“所以沅沅到底说不说?马上就要到家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今天晚上我没什么事,”他轻声说道, “还有的是时间。”
谢沅的长睫被泪水打湿,黏成了一缕一缕的, 柔弱地低垂着。
闻言她掀起眼皮,哭得更厉害了, 她无力地挣动着, 刚想要反抗少许,就被沈长凛又攥住了腰身。
绿色的礼服裙很衬她,就是开衩稍高,莹白笔直的长腿全都露了出来。
谢沅的礼服沈长凛全都过目过。
初选定时,只觉得颜色鲜妍,适合她这个年岁的女孩。
见到谢沅发来的照片时,他才意识到开衩有些太高了。
她稍稍抬腿, 腿根的腿环就露了出来, 绷住柔软的腿侧嫩/肉,将之映照得愈加柔白, 宛若凝脂美玉。
谢沅紧咬住樱唇,将泣音也含/住。
当沈长凛以为她害羞,说不出来时,她环住他的脖颈,低低地唤道:“我是叔叔的……。”
他的眸色霎时就暗了下来。
谢沅抬起水眸,含羞带怯地看向沈长凛,又细声问道:“可以了吗,叔叔?”
他的指节抚在她的纤腰间,眼底都是晦涩。
但轿车已经停在了门前,外面的天色已经昏黑,弦月高悬,惊鹊停枝。
沈长凛抱着谢沅下车,在她发出惊呼声前,用外衣将她裹在了怀里,虽然是晚上,她还是很害怕,紧紧地攀着他的脖颈,把脸庞也埋在了他的怀里。
莹白的小腿摇晃,在夜色皎如月辉。
沈宴白露台边跟人打电话,一抬眼就对上了沈长凛的视线。
他面露愕然,眼睛也睁大少许,讶异地说道:“叔叔?这——”
在沈宴白的目光落在谢沅雪白的小腿上时,沈长凛的恶欲快到极致,他很想现在就告诉沈宴白,他和谢沅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感知到怀里孩子突然紧绷的身躯,他到底是将黑暗的情绪压了下来。
沈长凛的声音微哑:“沅沅有些不舒服。”
说完,他便没再理沈宴白,直接将人抱到了楼上。
戒指都快要备好,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沈长凛眼帘低垂,推开谢沅的房门后,便将人直接抱到了床上,她脸庞泛红,水眸莹润,透着潋滟的光泽。
瞧起来纯真懵懂,却无处不透着蛊人欲色。
谢沅有时候好像很单纯,什么也不懂,但有时候,沈长凛觉得她是明白的,她不会主动,却会勾得人主动。
他低眼看她,薄唇微抿。
卧室里的光线昏暗,只开了床头的壁灯,还没有外间的月色更加明亮。
这也让谢沅的容色看起来更加天真无辜。
沈长凛正欲说什么,有通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目光和谢沅对上时,他轻声说道:“想我先处理事情,还是先喂饱你?”
她的乌发披散,落在肩头。
礼服裙是吊带的,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连那雪色山岳的起伏都被勾勒少许。
谢沅的眼神是那样懵懂,水色萦绕,好像剔透的宝石。
她的樱唇轻轻抿着,不说话。
沈长凛低笑一声,温声说道:“那我先去处理事情了,沅沅。”
他轻柔地帮谢沅脸侧的乌发捋到耳后,便假意要回身离开,长腿都已迈出,谢沅忽然抬手拉住他的衣袖。
她仰起脸庞,长睫也掀起。
盈着水的清澈眼眸里,是昭然到无可遮掩的渴望。
谢沅直起身子,攀上沈长凛的脖颈,声音微颤,每一个字句都带着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蛊惑:“想要叔叔先喂饱我。”
沈长凛血脉里带着冷淡。
但他也知道,爱和欲是相交织、紧密纠缠的一体。
沈长凛低眼看向谢沅,拍了拍她翘起的软臀,声音微哑:“坏孩子。”
她颤了一下,可却将他揽得更紧了。
笔直莹白的长腿分开,环住男人的腰身,连吐息都像是带着兰香,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天真可爱:“沅沅不是坏孩子。”
沈长凛往日剔透清浅的眼眸,最深处都被乌黑的恶欲浸染。
他把谢沅抱到落地窗边,哑声说道:“是吗?叔叔要检查的。”-
谢沅第二天没有起得来床,临到十二点时,她才撑着手臂坐起身子,凌乱的记忆像是一场青梦往脑海里面钻。
一想到昨晚意乱情迷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的脸庞都透着薄粉。
今天沈长凛要出门,事情很多,又知道谢沅起不来床,没有跟她通电话,只提前给她发了消息。
谢沅扫了一眼屏幕,就把屏幕按灭了。
她的脸上原本透着的是薄粉,看完他发来的消息后,渐渐要烧成熟红。
谢沅感觉七窍都在生烟,腾腾地冒着热气。
她的手指收紧,须臾再度松开,呼吸也调整了好几回,才提起勇气再打开屏幕,跟沈长凛回消息。
【我没有不舒服,叔叔。】
发完消息谢沅又把屏幕给关掉了,她可不想在下一秒接到沈长凛的电话。
好在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忙,也没空回她。
谢沅把手机放在床边,匆匆地就洗漱换衣服,准备去楼下用午餐。
昨晚睡得迟,今早也没用早餐,她曾经饱胀的小腹都空空地扁了下来。
谢沅踩着兔子拖鞋,头发也没好好梳,就走下楼梯,全然没有留意到,有一缕头发高高地翘了起来。
到楼下时,她才瞧见沈宴白也在家。
谢沅很后悔,早知道她还是多等一会儿沈长凛的电话了。
沈宴白瞧着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低垂着眉眼,桀骜的气质被西装压下,竟是有些文质彬彬。
他轻扯了扯领带,饮了少许咖啡,仰头时才发觉谢沅下来了。
沈宴白站起身,看向谢沅,缓和着语气说道:“你过来用午餐吧,我用完了,马上就走。”
他是第一次用这样温和的口吻对她说话。
谢沅却没能感知到暖意,她曾经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沈宴白能够温柔待她,可是现在她见到他就觉得害怕。
她低下头,神情有些不自然:“好。”
谢沅的手从扶梯上落下,然后轻轻地走到餐桌旁。
她的乌发浓黑,末梢微微打卷,明明隔了些距离,沈宴白还能闻嗅到那如花朵般馥郁的发香。
他第二次的体检报告还不是很好,最近有在试着戒烟。
沈宴白的烟瘾不是很重,因此戒烟也不是很难,但在谢沅从他身畔走过时,那藏在心底的暗瘾忽然又烧了起来。
他的指节轻动,下意识地就将抽一支烟。
沈宴白克制了片刻,声音微哑:“最近云中校庆,你是不是要回去?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将那边的邀约退掉。”
他其实没什么话能跟谢沅说。
这么多年来,沈宴白的目光都从未落在家中这个名不副实的妹妹身上,就算有也是厌烦。
谢沅来沈家的第二年,他才知道她是自己考上云中的。
而不是沈长凛给她安排进去的。
只是在将要离开时,沈宴白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了这桩事。
谢沅的性子很柔弱,尤其是对于他,她是很习惯退让的,沈宴白不想去究这有几分是因为他自己,有几分是因为他是沈长凛的侄子。
她很敬重沈长凛。
当初沈宴白说很难听的话,谢沅也从来不多言,并不是因为她性情多温和,更多的是因为他是沈长凛的侄子,是他在沈家的哥哥罢了。
沈宴白以前从来不去细想,现在也渐渐明悟。
这回的事也是一样。
谢沅坐在餐桌前,神情还有些愣怔,须臾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抿着樱唇,摇了摇头:“您不用这样麻烦,哥哥,我到时候有事情……可能不会去参加的。”
谢沅读书时朋友并不多,她性子慢热,到快高三时,方才和同学们熟悉起来。
仅有的那些朋友,后来也大多出国读书,甚至随着父母举家到了国外,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云中的校庆很盛大,她的朋友们也是难得回来。
如果再错过,以后都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沈宴白以前从不去了解谢沅的生活,就连这些事情,也是前不久听霍阳说的。
霍阳跟他是同一届的,到时也要回去,请他帮着问谢沅有没有空,沈宴白敷衍地应了下来,然后没有跟谢沅提起过一回。
沈宴白能感觉到,谢沅对他还是抗拒。
他低下眼帘,没有再说,轻声说道:“那你用午餐吧,我今天忙,估计要凌晨才能回来。”
沈宴白不想再吓到谢沅。
他放柔语调,跟她低声言语:“昨晚要是没睡好,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沈宴白不知道谢沅是因何睡得迟,跟她说完后,便起身离开。
她坐在餐桌前,长睫垂落,到底是没有多言。
谢沅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沈长凛把她教养得很好,她性格温善,沉默少语,待人总是很真诚。
沈宴白知道她全心全意对一个人时,是什么模样。
但他也知道,以后他或许是再不能得到谢沅的笑颜了。
沈宴白离开后,谢沅才执起餐叉,炙烤好的小牛肉喷香扑鼻,鲜嫩流汁,外面的玫瑰花也很好看,在阳光下随风摆动,摇曳生辉。
她低下眸子,不再去多想。
谢沅今天没什么事,用完午餐后就回了楼上。
沈长凛今天的事情多,还没有打来电话,但是之前的那位设计师发来了消息,沈长凛之前准备给谢沅定制戒指,让她看了好几版修改过的设计图。
他审美好,每次挑选的衣裙和饰品都是最合适的。
谢沅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也不明白沈长凛这次为什么非要她自己选。
她看向设计师发来的实物图,只觉得好看,根本想不出任何要改进的地方,慢慢地敲屏幕上的键盘。
【我觉得没有问题了,阿兰先生。】
反正沈长凛还会再看的,谢沅哪怕什么都看不出,也没有任何问题。
【好的,祝您和沈总生活愉快一切顺利,谢小姐。】
然后是两个笑脸和爱心的表情。
这句话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因为设计师都是沈长凛请的,然后戒指是给谢沅准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不对。
但到底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来-
时间过得飞快,谢沅这几天都在家里待着。
沈长凛和沈宴白整日早出晚归,她于是又开始坐在露台的秋千吊椅里,继续看海德格尔。
谢沅本来已经看了许多,但自从去瀛洲后,就一直是断续地在看。
现在一翻前面,差些要忘了讲的是什么。
谢沅翻着书册和笔记本,理着思路往下继续读,又把进度渐渐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云中的校庆也要近了,余温跟她发消息,一直在发大疯。
【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为什么学长又不来了!霸总也不能这么忙吧?云中百年校庆呢,这么知名的校友不过来,不合适吧!】
谢沅想到沈宴白之前说过的话,指节微顿。
片刻后她又想到,他跟叔叔最近都很忙,或许是真的没有时间过来。
那她要不要过去呢?
高中时的朋友难得归国一趟,早先就跟谢沅发消息,说到时一定要见到她,余温也一直在说,要她过去,不然就要去她家来找她。
要不还是过去吧?
谢沅撑着下颌,笔尖轻点了点纸张,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她不是知名校友,也不是特邀嘉宾,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所以那一日的清晨,她没有做过多打扮,也没有做过多准备。
谢沅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比出去玩还要更随便。
她的头发束了起来,看起来和高中生也没差太多。
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天南海北地读书,都是多年没见,等到庆典结束后,还要再聚一聚。
谢沅同班的朋友不是太多,本来不打算参与,余温非要把她拽过去:“那你来我们班呀。”
她拗不过余温,连声说:“好吧,好吧。”
九月的晴天,天空湛蓝如洗,一缕阴霾的迹象都寻不到。
谢沅想到人可能会很多,没有想到人会这么的多,除了人就是各式各样的豪车,有一辆宝石蓝色的跑车格外打眼。
她不懂车,但跟着霍阳耳濡目染,也能感觉到价格不菲。
燕城的权贵众多,年纪轻些的公子哥,多少都挺喜欢玩车的。
不过这样炫酷的跑车,谢沅也觉得极是少见,她正凝眸盯着时,车里的人突然走了出来,然后径直向着她过来。
青年摘掉墨镜,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扯唇一笑,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呀,小谢妹妹。”
谢沅愣怔片刻,下意识地应道:“好久不见,霍阳哥。”
她跟霍阳认识得迟,高中毕业后再瀛洲的那个暑假,才跟他熟悉起来。
谢沅差些都忘了霍阳也是云中的,他跟沈宴白是同班的同学,她合该叫他一声学长的。
门前人很多,在霍阳走过来后,许多人的目光都盯了过来,因为他那辆跑车实在是太扎眼了,就是让人想不看见都难,已经有人在拍照识图。
那回在天行山分别后,两人好久没见过。
谢沅交际少,就常跟温思瑜一起,霍阳这边的场子又不适合叫她过来,原本有些玩的时,可以偶尔请她过来的。
但之前的事后,霍阳也没那个胆量,在沈长凛的眼皮子底下叫人。
所以他先前才一直旁敲侧击,请沈宴白帮忙问问谢沅。
沈宴白最近忙,没给答复,真没想到啊,他俩竟然这么有缘,一见面就撞上了。
于是认识的人都看得到,向来随性浪荡、眼高于顶的霍家大少爷,把那个穿着白T牛仔裤的乖软女孩,像带崽子似的护在了身边。
偏生那姑娘还有些不情愿。
“我约了同学的,霍阳哥。”她细声说道,“她马上要过来了,我们待会儿再聊吧。”
谢沅抬起眼眸,看向霍阳:“有空了,我给你发消息,行不行,霍阳哥?”
这都是说辞,她一天的行程都被余温安排好了,根本没有霍阳插足的余地。
但谢沅这双眼眸很能骗得过去人。
她不会说谎话,也很少说谎话,所以偶尔说谎,往往都没人会觉察。
霍阳知她向来低调,不喜欢在人前太显着,只得将人放走。
好在余温来得够快,一瞧见她,谢沅就立刻小跑着过去,她的打扮太简单了,余温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照着定位找你半天,都没瞧见,刚刚看你背影,还以为是高中生。”
谢沅长得没有很幼态,但瞧着就嫩生生的,一副年岁不大的样子。
再配上简单的服装,学生气便更浓重了。
谢沅笨拙地转移话题:“你别难过,我看了,虽然那个学长来不了,但还有另一个学长会来,也很有名气。”
“我当然知道会有很多有名气的学长过来呀!”余温比划着说道,“可是那些老学长都什么年纪了,哪里能跟咱们前校草比呀?”
“那些叔叔都是企业家,”她遗憾地说道,“像沈学长这样,才是霸总!”
谢沅这几天看余温消息,对这些话听得要耳朵生茧。
她轻轻地“嗯”,然后给沈长凛发消息。
【我已经到学校了,现在跟朋友在一起,叔叔。】
沈长凛忙,最近连给谢沅回消息、通电话的时间都要抽不出来,不过他也没再折腾她。
他总回来得很晚,她都困得要睡着。
某一次突然从梦里睡醒,谢沅才突然发现沈长凛回来了,他轻吻着她的脖颈,长腿抵在她的腿间,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就是有空,他也没太欺负她,只是温柔地吻她。
——吻过每一寸的雪肤。
但谢沅还是会乖乖给沈长凛发消息,让他看到以后能放心。
余温看到却再度露出那种看透一切的表情,她扬着唇角:“沅沅你肯定是有情况了。”
“你先别反驳!”余温不等谢沅说话,就立刻说道,“要我把你刚才的表情给画出来吗?你自己看看,到底有多像热恋中的女人。”
谢沅经不起逗弄,脸庞透着薄粉。
她细声说道:“真的没有。”
“别急,我夜观天象,”余温看她这神情,兴致更甚了,“那人最多不出两周,就一定要给你表白。”
余温非常能说话,像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
谢沅找不到解释的空隙,索性低眸不说话了。
两人一起向着礼堂走去,云中的大礼堂非常的大,而且十分奢美,和燕大的相比都没差到哪里去。
走近以后,谢沅之前的朋友也刚巧过来。
几人好久没见,紧紧地拥在一起,然后又一同参与的典礼。
临到中午时,众人又争执起来,谢沅没打算参加她自己班的活动,毕竟好多人她都不认得,但是朋友们过来后,便很想把她也带过去。
而余温早跟人说好,要把谢沅带到自己那边的。
一直到了酒店,都还没有结果。
谢沅站在长廊里,听着余温舌战群儒,彻底放弃了决断,准备等她们谁吵赢就去谁那边。
星级酒店铺着厚的花格地毯,走廊里也摆着高大的花束。
谢沅靠在窗边吹风。
忽然有侍者过来,说是有人请谢小姐过去一趟。
谢沅一时之间有些懵然,轻声说道:“是霍先生吗?麻烦您转告他一下,我还有事,晚些时候会跟他联系。”
她话音刚落,抬眸就看见了李特助的身影。
他含着笑意,温声说道:“小姐,是先生想请您过去。”
谢沅愣怔片刻,倏然想起沈长凛的行程,他今天好像也是在这里谈事情来着。
她的脸庞微红,应道:“我现在就过去,李叔叔。”
谢沅跟着李特助过去,沈长凛这两天很忙,他又早出晚归的,他们明明生活在一起,却也有些时候没见了。
云中这回好多班级都在聚,到处都是曾经的同学。
附近的包厢全是人。
沈长凛待会儿还有事情,只能短暂见谢沅一面。
男人的气质矜贵,哪怕坐在微暗屏风后的沙发上,也很引人瞩目,被他抱在腿上低吻时,谢沅蓦地生出一种禁忌感。
她读书时从没早恋过,却在这时候生出类似的澎湃。
心口里有什么东西被连日地浇灌,快要冒出芽来。
沈长凛掐着谢沅的腰身,把人按在怀里,轻吻她的樱唇,向来从容淡漠的人,声音都带着哑意:“今晚跟我一起出去用晚餐。”
他的眼眸低垂,轻轻看向她。
谢沅坐在沈长凛的腿上,吐息还有些乱,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久没亲近,一个吻哪里够?
等事情忙完,晚间他要全讨回来。
谢沅一点也不懂老男人的坏心思,攀上他的脖颈,声音细柔:“那我等您。”
她正说着,屏风之后忽然传来了朋友们的声音:“刚刚那个侍应生说,沅沅就是到这边了呀?”
谢沅是真的没有早恋过,她甚至没有恋爱过,一点应对经验也没有。
身躯绷得紧紧的,脸庞也越来越红,像是害怕被老师发现一般。
沈长凛眸色微暗,又吻了吻谢沅的唇瓣。
他揽着她的腰身,声音很轻:“在家里不能公开,那在朋友们面前,总可以介绍一下我了吧?”
第56章 第56章
沈长凛身形高挑, 将谢沅抱在腿上亲吻时,她几乎寻不出任何挣动的空间。
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身上微冷的雪松暗香,无声息地涌进她的肺腑里, 让她的思绪越来越乱。
沈长凛吻了吻谢沅的额头, 指节扣在她的腰间,低声说道:“这么久了,沅沅, 给叔叔个名分吧?”
他的声音很轻,柔得像风一样。
没有任何的逼迫意味,全都是宠溺和纵容,那双色泽稍浅的眸里也尽是类似的温柔情绪。
谢沅蓦地便想起那枚华美精致的戒指。
她的脸庞滚烫,湿润的眼尾也透着秾丽的绯色, 像是熟透的馥郁花朵。
“嗯……”谢沅的声音细得像蚊吟一样,沈长凛却听得清晰。
他本就生得俊美, 闻言唇角轻轻扬起,浅色的眼眸里也摇曳暗光, 几乎带着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沈长凛温声说道:“好。”
他牵着谢沅的手站起, 指节轻掠过她的纤腰,带着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余温跟谢沅的朋友们争执许久。
两边好不容易吵完,准备跟谢沅言说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谢沅的朋友对她的性子很了解,捧着脸庞说道:“完啦,沅沅不会迷路了吧?”
酒店是封闭空间,就是迷路也不会迷太远。
余温唇角抽搐, 她还以为谢沅高中时多少会懂得照顾自己些呢, 没有想到谢沅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
她随着众人一起找谢沅,果不其然, 谢沅只是往楼上走了。
谢沅性子很闷,但不知怎的,特别容易招惹到人。
刚刚余温过来时,就瞧见谢沅是跟那个豪车的车主在一起的,她为人非常低调,平时的打扮也没有太讲究。
可气质是遮掩不了的。
余温心想是不是方才那个帅哥,又把谢沅给叫走了。
她正准备给谢沅打电话时,谢沅忽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的脸庞泛红,眼尾也透着湿红,像是刚刚被人给弄哭。
陪在她身边的男人语调温柔,轻声哄着她:“不哭了,沅沅。”
他一身高定西装,高挑俊美,气度矜贵,哪怕是温声细语,那强大的气场也会令人生惧。
余温跟着她父亲见过些大人物。
可那些自诩万人之上的人,也全然没有眼前男人这种可怕的气度。
说着是掌握旁人的生杀予夺,多么高高在上,但在谢沅身畔男人的跟前,全都跟闹着玩似的。
余温定在原处,一时之间向来多话的她,脑中是阵阵的空白。
那男人的容色却很温和,看向她们时的眼神也是和柔的,他轻声说道:“今天麻烦你们照顾沅沅了。”
他的唇边含着淡笑,眼眸的颜色稍浅,蕴着暗光。
可就是这么一张俊美到令人屏息的脸庞,也盖不住那常年身居高位、养尊处优而蕴出来的压迫感。
再蠢笨的人,在见到他时,也能觉察出这是一个怎样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但向来沉默寡言的谢沅,在他身边时,却带着于旁人面前从未有过的安然,甚至有些微弱的娇气和任性感。
就好像是早已习惯了男人的疼爱和宠溺。
她和男人微微拉开距离,脸庞泛着薄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这是我的男友。”
只是说完这句话,谢沅就感觉她用完了所有的勇气。
沈长凛低笑一声,语调温雅:“鄙姓沈,初次见面,幸会。”
众人皆是面露愕然,震惊之余,纷纷应和道:“您好,您好。”
他事情那么多,这会儿倒是有空跟她的朋友们打招呼了。
谢沅的耳根都是红的,她捏了捏沈长凛的手指,羞怯地说道:“您待会儿不是还有事情吗?”
他低眼看她,眸里也含着笑意:“好,我马上就走。”
谢沅的脸皮太薄,光是在朋友们面前介绍他,耳尖就已经从嫩嫩的浅粉色变成了深红。
沈长凛没再逗弄她,轻声说道:“祝你们玩得愉快。”
他离开后,紧张着的众人才缓过气来,余温上前,平复着心绪说道:“沅沅,你 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就鸣了个大的呀!”
谢沅之前的朋友们也立刻将她给围住。
“快说实话,沅沅。”众人的眼里都是好奇,“你男友是什么来头呀?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谢沅被她们围在中间,本来就不善言辞的姑娘,更加不知道要怎么答话。
她笨拙地转移话题:“你们想好了吗?我要去哪边呀?”
她们争执出来的结果是,先让谢沅去自己同学这边,然后再去余温这边,可现在却变成了,众人先全都跟着谢沅去她这边,然后再一起去余温这边。
谢沅被众人压着问话,耳尖的热意许久都没退下去。
“他没有很厉害,就是工作很忙,经常要出去。”她细声说道,“也是要上班的人。”
谢沅执着筷子,刚想去夹菜,余温就已经把她看上的小肉排,用公筷夹到了她的唇边:“吃完快继续!”
她咬着糖醋小排,感觉脑细胞都快要烧完了。
“他是在国外读的书,”谢沅绞尽脑汁地想着,“我也不知道他是学什么的,应该是金融来着。”
“我们认识很久了,”她继续说道,“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医院里。”
宴席转眼过半,众人要转场到隔壁。
谢沅是个沉静少言的人,她读书时的朋友们却都很能言语,明明是去余温那边,见不太熟悉的同学,众人也聊得很热络,总算没再逼问谢沅。
她松了口气,借口去洗手间,到外面吹风。
谢沅站在露台边,有微凉的风拂过她的面庞,她脸上的热意也渐渐地降下来。
她在这边吹风,不久后之前的一位朋友也过来了。
谢沅读书时的朋友性子大都外放,强将她拉入到圈子里,只有这位朋友跟她很像,也是安静的性子。
朋友抿着唇,轻声说道:“真没想到,沅沅也交男友了。”
云中这次校庆,将有些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都凑到了一起,到处都很热闹喧嚷。
只有轻纱薄帘后的露台边,能稍有些寂静。
就是不远处有少许压得很低的争吵声,似乎是情侣在吵架。
谢沅温度降下来的脸庞,又微微泛红,她低低地说道:“嗯。”
“是你暗恋了好多年的那个哥哥吗?”朋友笑得很温柔,“他跟你说得好像不太一样,瞧着一点也不桀骜,我都想不出他曾经是讨厌你的。”
暗恋是藏不住的。
谢沅瞒过了身边所有人,这么多年来,都没人想得到她是喜欢沈宴白的。
却唯独没能瞒过这个曾经和她做同桌的温柔女孩。
少女的心事压在胸腔的深处,如果一直憋闷着,也难受得厉害。
只有这个朋友知道这桩事,不过谢沅只告诉她是家里的哥哥,机敏如她也没有猜出那个哥哥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沈宴白。
谢沅低着眸,含羞地摇了摇头:“不是。”
四周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方才那对争吵的男女也无声起来。
当微凉的风吹起露台边的素白轻纱,目光和那个容色僵硬的男人对上视线时,谢沅才明白周遭为何会突然这样安静。
沈宴白神情愣怔,抬眼看向她。
无论何时都从容随性的人,这一刻却像是不会言语了一样。
沈宴白说过这回的校庆不会过来,余温也说他这次来不了了。
清晨天还没亮,沈宴白就从家里离开,谢沅以为他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忙。
她的神情恍惚,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他。
当目光偏移,看到沈宴白身畔一身白裙的明愿时,谢沅才倏然明悟过来。
他说不会参加庆典,可是他没有说不参加与昔日同学的聚会。
沈宴白和明愿是同班同学,当初那场盛大的示爱就是在他们的升学宴上,都过去那么些年,还有一群人都记得,足以证明那个场景多令人难忘。
他身边人来人往,从来都没有个定数。
可对待明愿,沈宴白是想到过未来的,他带她到沈家,带她参加圈子里的聚会。
有人瞧不上眼她,还有他曾经的女友刁难她,他也全帮她给挡住。
沈宴白桀骜不驯,对朋友却很宽容慷慨,可是为了明愿,他跟一起长大的朋友断交,再不允对方出现于自己在的场合。
分手的时候,他那么不甘心。
谢沅一辈子都忘不了,沈宴白喝得胃出血的那个夜晚,她是怎么哭着拨的急救电话。
他不甘心,他也没放下。
明明公事那样繁忙,沈宴白却还是来了,并且刚好在和心中白月争吵时,听到家里妹妹暗恋他多年的秘闻。
他一直以来,对谢沅都是那么看不上眼。
就是近来,也不过因为身边空寂,方才生出了些许掠夺的欲念。
如果再早些时候知道她喜欢自己,沈宴白大抵只会感到恶心。
谢沅站在露台边,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
她既窘迫又无措,容色苍白,曾经被沈宴白当着女友的面言说“看不上眼”时,她都没有这般的为难。
难堪到了一种极致,让谢沅连反应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她的大脑好像宕机了,樱唇紧抿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宴白容色愣怔,他身边的明愿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那是一个落落大方、容色温婉的姑娘,眼神落在谢沅身上时,却是那样的怪异。
朋友也有些微怔,她聪明敏锐,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她轻轻拉住谢沅的手,想将谢沅挡在身后。
谢沅的神情难堪,她挣开朋友的手,低声说道:“……抱歉,我还有些事,要先离开了。”
她的眼眶红着,水眸里都是窘迫和无措。
遇到危机时,逃避是谢沅世界的第一法则,她没有再跟朋友多言,匆匆地就乘上不远处刚巧到达的电梯,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好像是没有哭。
可在谢沅手臂抬起的刹那,沈宴白就知道谢沅的眼泪掉下来了。
这样的场景,在过往的一年年里,曾出现过无数次。
但那时候沈宴白不会抬头再看向谢沅,所以他也一直不知道她是哭了的。
有什么压抑的情绪迸发出来,让他无法抑制地想要追上谢沅。
直到明愿拉住了他的衣袖。
“宴白,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她的眼眶泛红,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至少在今天,求你再多陪我一会儿,不成吗?”
明愿虽然出身平凡,作态却是大家闺秀。
她矜持有礼,温婉大方,无论何时姿态都是端庄的。
可是现在明愿却低下头颅,在哀声地恳求。
沈宴白阖了阖眼,到底是低声说道:“抱歉,不行,我妹妹身体不太好,身边离不得人。”
明愿神情愕然,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宴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是沈宴白说完后,就再也没有理会她。
现在上下电梯的人很多,三台电梯同时运行,却还要很久才能到达他们这一层。
沈宴白直接走了应急的楼梯。
可是沈家的司机在附近,立刻就接住了谢沅,他匆匆下楼时,她恰巧上车离开。
沈宴白平生头一次,感觉到了抓心挠肺的滋味-
谢沅的情绪紊乱,她离开得匆忙,可朋友们都还在参加聚会,这样其实是很不合适的。
但她没有办法在外面再多待片刻了。
如果可以的话,谢沅想立刻用些镇静的药物。
她颤抖着手,给方才的朋友发了消息。
朋友性子沉静,嘴也一直很严,哪怕谢沅什么都不说,她也绝不会将事情泄露,甚至会帮谢沅解释,遮掩得天衣无缝。
可她心里还是会为辜负了朋友们而感到歉疚。
直到给每个人都发完消息,表达过歉意后,谢沅紊乱的吐息才稍稍平复。
她蜷缩着身子,手臂抱住膝盖,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流。
轿车行使得快速又平稳,转眼就到了家里。
谢沅一进卧室就将门给掩上了。
她扑到柔软的大床上,在黑暗的环绕下,再也无法承受那些压抑的情绪,终于是放声大哭起来。
难堪,无措,窘迫。
杂乱的情绪倾压下来,像是乌压压的山岳倏然倒塌。
谢沅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胸腔里很疼,心房仿佛是一抽一抽地在作痛。
她把卧室的帘子全都按上,然后抱着膝坐在了地毯上。
身躯蜷缩成非常小的一团,不断地颤动着。
沈宴白一路疾驰,亲自开车回来的,他开车从来都没有急过,总是能开多平稳就多平稳。
但今天他第一次将车速提到了这个地步。
沈宴白匆匆忙忙地回到家里,当站在谢沅门口听到那压抑的哭声时,他觉察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拍着谢沅的门,低声唤道:“沅沅,开门,是哥哥。”
沈宴白之前一直不懂,沈长凛为何总是那样紧张谢沅,她每次伤心落泪,沈长凛都将之当作要事,偶尔还会请医生过来。
现在他全都明白了。
再一想到沈长凛说谢沅自杀过的事,沈宴白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浸湿。
他拍着门,将姿态放得很低:“沅沅,别做傻事,哥哥……哥哥刚刚只是太震惊了,你把门开开,咱们好好聊一聊,行不行?”
谢沅没有搭理他,可她那压得低低的哭声也没有停下来。
沈宴白低声恳求道:“沅沅,让哥哥进去吧,有事情我们讲出来,好吗?”
他有过那么多的女友,却也从未因为谁急成这个样子过。
沈宴白打开手机,已经有点无望到想给沈长凛拨电话的地步,抚在门把上的手却突然将之拧开了。
关心则乱。
他这时才意识到,谢沅并没有将门反锁,不过是关上了而已。
沈宴白当即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谢沅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抱着膝掉着眼泪,莹润的水眸哭得通红,叫人看一眼,整颗心都要作痛。
她无措地仰起眸,看向沈宴白,眼底都还是难堪。
从谢沅十五岁来到沈家,到现在已经五年了,沈宴白从未想过,家里这个沉默无闻的妹妹,竟会在暗里恋慕他许多年。
他对她多不好,总是用厌烦的眼神看她,还常对她说重话。
唯一一次待谢沅好。
还是许多年前学校组织郊游,她走山路不慎跌伤了腿,沈宴白背着她走过暴雨。
可在得知既定的结果后,某些记忆忽然就清晰起来。
沈宴白想起来每次他带女友回家时,谢沅无措的神情,想起他犯胃病时,她满是关心和紧张的目光。
——想起他撮合她与秦承月时,她含着眼泪的那双水眸。
这些年在他的身上,谢沅该吃了多少的苦。
沈宴白喉头微哽,俯身想要将谢沅从地上抱起来,但他的指节还没有碰到她,她就满是恐惧地往后缩。
他多混账,沈长凛用经年的时光,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可是他差一点就将她再度毁了。
但沈宴白又多幸运,他平生第一次待人求之不得,这个人竟然已经暗恋他多年。
他声音沙哑至极:“别难过,沅沅。”
“从前是哥哥待你不好,哥哥跟你道歉,”沈宴白看向谢沅,“以后哥哥不会再那样了。”
他竭力安抚着她。
可谢沅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无声地落着泪。
沈宴白的手臂撑在谢沅的身侧,很虚地环住她,低声说道:“沅沅,你爱哥哥,哥哥也爱你,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先试一试,好吗?”
“哥哥追你也可以的,”他的声音沙哑,“就当是让哥哥偿还你这么些年的情谊。”
沈宴白的姿态没有任何强迫意味,言语里也尽是恳求。
就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少女时的谢沅,做梦都不敢幻想这样的话语。
可是此刻沈宴白将这话说出来时,谢沅却骤然清醒过来,萦绕在心头的不是触动和酸涩,而是深重的恐惧。
这么多年来,她都将心事藏在脑海深处,不敢透露分毫。
尤其是和沈长凛意外共枕后。
他看似温雅和柔,实则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很病态。
谢沅想都不敢想,如果沈长凛知道她和沈宴白的事该怎么办。
她的容色一下子就乱了。
在更深重的恐惧面前,连之前差些被沈宴白伤害的惧怕都被轻易掠过。
谢沅直起身子,眸光颤动,她不住地摇着头:“不行,哥哥,我们不能这样,这是不对的……”
她低下眼帘,声音也在颤:“而且,而且我有男友了。”
谢沅看向沈宴白,语调带着与他类似的恳求:“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哥哥,你能明白吗?”
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沈宴白的神情有一瞬的愣怔和恍惚,但他还没能开口,便听到了叔叔沈长凛的叩门声。
沈长凛站在门外,漫不经心地问道:“沅沅,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叩门不过是礼节性地叩一两下罢了。
很多时候都是直接进来的。
谢沅的心脏瞬时跳到了喉间,她的身躯紧绷,指节颤抖着将沈宴白推到了落地窗和厚重窗帘间的缝隙里。
她的眸里尽是恐惧。
谢沅颤声说道:“无论待会儿听见什么,你都别出声,哥哥。”
第57章 第57章
谢沅把帘子全都拉了起来, 又没有开灯,卧室内很黑暗。
她孤身站在落地窗边,眼眸红肿, 盈着泪光, 像是刚刚才哭过。
沈长凛在进门时,顺便将主灯给打开了。
灯光之下,谢沅的容色有些苍白。
她抿了抿唇, 将抚着厚重窗帘的手放下,然后抬眸看向沈长凛。
沈长凛刚刚才从外面回来,他今天事情多,原本片刻后还有事的,听人言说谢沅不太舒服, 从酒店那边离开,方才回来看看她。
“头晕吗?”他轻声问道, “还是有点发热?”
沈长凛身形高挑,腿也长, 谢沅的卧室并不小, 可没多时他就走了过来。
她的神经紧绷,掌心微微汗湿。
在沈长凛低头将手抚在额头上时,谢沅的心脏更是砰然直跳,如若擂鼓般震鸣着。
她轻轻摇着头:“没有,叔叔,我就是……就是有些胃疼。”
谢沅刚刚哭得厉害,眼尾湿红, 耳边的乌发也被眼泪沾湿少许, 贴在白皙的脸庞上,带着点绮媚的娇色。
她回来后没换衣服, 身上穿着的还是白T和牛仔裤。
长睫垂落,低下眼帘时,洒下浅色的阴影,没由来地蕴着瑰丽。
沈长凛将谢沅从落地窗边抱了起来。
他的指节修长,一手托着她臀根的软肉,另一手扣住她的腰身,眉心微皱:“怎么会突然胃疼?”
沈长凛抱谢沅的动作很自然,她也很习惯被他抱。
可一想到沈宴白就在厚重的帘子之后,谢沅便控制不住地紧张,抵在肉/臀和腰侧指节的触感,也越发的分明。
沈长凛的指节修长有力,她的嫩/臀绵软浑圆,掌住时会有柔白微微溢出。
只是轻轻揉捏,她的腰肢就会软下。
好在今天穿的不是裙子,谢沅环住沈长凛的脖颈,声音微颤:“我不小心喝了一点冷水,叔叔。”
宴席上的果饮总是很多。
谢沅喜欢喝果汁,看到色泽好看的果饮也会心动。
她之前误饮酒,就是不小心将颜色层叠瑰丽的酒水,当成别样的果汁给喝下。
尤其是初尝时那些酒水,总还带着细微的甘意。
沈长凛眸色微暗,低眼看向谢沅:“真的是不小心吗?”
她年岁小,喜欢吃冷的,喜欢吃甜的,特别是在夏天,那么多好吃的冰镇甜品,根本就节制不住。
谢沅在沈长凛身边待得太久。
有时被他审问,心里都不会那样慌乱,可一想到房内还有另一个人,她就不由地心虚。
沈长凛也看得出谢沅的紧张。
男人的指节抵在她的臀间,不轻不重地掴了一下:“说话,沅沅。”
他没收敛气力,谢沅顿时就疼得绷起身子,她紧紧地环住沈长凛的脖颈,在那道巴掌声落下后,就立刻抬声应道:“真的,真的,叔叔!”
柔软的嫩/臀经不起扇打,登时就红了起来。
好在还有牛仔裤隔着。
谢沅的眸里氤氲水汽,后颈都要被薄汗浸湿,她的声音细弱:“我当时吃了辣,朋友给我递过来一杯水,我没想到是冰水。”
她的脸庞泛着潮红,水眸也湿漉漉的。
谢沅的口味偏向宁城菜,不太能吃辣,偶尔也能吃一点,而且出去吃饭,往往是免不了遇到辣食的。
沈长凛的容色稍霁。
他轻抚了抚谢沅的脸庞,低声说道:“难受得厉害吗?我让医生过来一趟。”
她的眼眸湿漉漉的,脸庞也是湿漉漉的。
被抱到床上后,谢沅的手臂放下来,紧紧地攀着沈长凛的脖颈。
“不用,叔叔。”她很低声地说道,“我……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就好,您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忙?不用再管我了——”
谢沅这会儿哪个医生也不想见。
她的额前覆着薄汗,直想让沈长凛赶快走。
谢沅刚刚很努力地抬高声音,但那道巴掌声很有可能还是落进了沈宴白的耳中。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她就快要被羞耻感给逼疯。
可谢沅的话还没有说完,沈长凛便扣着她的腰身,将人抱在了腿上,裤子被扒下来的时候,她的思绪登时全都乱了,颤声唤道:“叔叔!”
他神色从容,直接就把谢沅的牛仔裤脱了下来。
白T不是很长,根本遮挡不住什么。
谢沅的柔臀被迫翘起,单薄的白色小裤边沿是蕾丝的,绷在腿根,将那嫩/肉衬得愈加莹白。
小裤薄薄的,通红的巴掌印无处遁形。
谢沅是疤痕体质,旁人只是拽着她的胳膊拉一把,都会留下印子,更不要说是男人的一巴掌。
她的脸庞“轰”地便全红了。
沈长凛抚了抚谢沅的软臀,很轻声地问道:“是不是打疼你了?”
她颤声说道:“不、不疼,叔叔……”
谢沅的手臂拼命地向后,想要按住沈长凛的腕骨,但下一瞬就连小裤也被他脱了下来,他低声道:“是吗?让叔叔看看。”
她是很容易羞的性子。
可被沈长凛娇惯久了,谢沅也渐渐习惯他细致到近乎病态的照顾。
往先每回被他罚过,她都会含着泪,然后带着点娇气地指使他。
但此时此刻,谢沅的脑中快跟炸开一样,尤其是在男人的指节按到痛处时,她死死地咬住唇瓣,方才没有将颤声给溢出去。
沈长凛俯身很认真地察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有点肿了,沅沅。”
他取来药膏,用指腹帮她揉了揉肿处,上了层薄薄的药。
沈长凛的手常拿钢笔,有一种薄茧,沾着药膏抹药时会带来阵阵的酥麻感。
谢沅的脑中近乎空白,不住地想要挣动,可手腕被沈长凛交叠在一起扣在身后,连细微的挣扎都提不起来。
她的眼眸蓄满泪水,唇瓣也快被咬肿。
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才没发出声来。
上完药后,沈长凛把谢沅抱了起来,他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说道:“好了,不哭了。”
“方才是叔叔错怪你了,”他低声说道,“叔叔跟你道歉。”
谢沅光着屁/股坐在沈长凛的腿上,满心都是羞耻感。
她擦了擦眼泪,声音细弱:“我没事的,叔叔。”
沈长凛把谢沅额前汗湿的碎发撩起,轻声说道:“迟一点给我发消息,要是胃里还难受,就让医生过来,要是不难受了,晚间我们出去用晚餐。”
他神情温和,语调也是低柔的。
“嗯……我知道的,叔叔。”谢沅的双腿/分/开,坐在沈长凛的西裤上,只是轻轻晃动腰身,耳尖就热了起来。
她很想从他腿上下来,可细腰却被他攥得更紧。
沈长凛低笑一声,抚了抚谢沅肿起的红唇:“别在这时候闹我,待会儿还有事情,等晚些时候再……你。”
时针和分针轻轻跃动,到达了应要离开的时刻。
他的言辞柔和,声音压得也低低的,就像是在对待任性的晚辈。
可谢沅的身躯却越来越紧绷。
她微微倾身,下意识地掩住沈长凛的薄唇,随即又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太明显,动作生涩地吻了下他冰凉的唇。
谢沅环住沈长凛的脖颈,心房怦怦直跳。
她半直起身子,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好,叔叔,我会好好……的。”
谢沅的水眸里是皎洁的微光,仿佛依然是天真懵懂的,可潮红脸庞和眼尾透着的,却是至深的欲气。
那不是一般的秾丽花朵。
更像是被人经年仔细浇灌、已经熟透的馥郁花朵。
谢沅在这方面很笨拙,讨好人的方式也十分生涩,可某些时候,樱唇中却能吐出来令人血脉跃动的词句。
天真的蛊惑,能在瞬时勾起全部的恶欲。
沈长凛轻笑着,嗓音却透着哑意:“下回这种话,晚上再说。”
谢沅红着脸庞,声音细细的,像是在用气声说道:“我知道,叔叔,时候不早了,您快走吧。”
向来懂事乖顺的孩子,被逗弄过了,腮帮也气鼓鼓的。
就是催得太急了些。
沈长凛漫不经心,将谢沅抱到床上,她低着眸用小手,把他西裤上被她坐乱的褶皱抚平。
他长身玉立,目光却轻轻看向了落地窗的方向。
沈长凛状似不经意,轻描淡写地问道:“今天怎么想到把帘子都拉上了?”
谢沅想到他要走,才刚刚松了口气,此刻心弦霎时又绷紧了。
她的掌心沁出冷汗,后背也被冷汗给浸湿。
沈长凛时常表现出来的是一副温柔宽容的面孔,可熟悉他的人方才知道,他是一个细致到多么恐怖的人。
无论是公事,还是谢沅的事,几乎都从未出现过疏漏。
秦沈两家皆是庞然巨物,可到了沈长凛的手里后,却比在两位老先生手里还驯服。
他的手腕,领会过的人都明白有多狠而准。
谢沅直起身子,半跪在柔软的大床上,小心翼翼地拉住沈长凛的手,低声说道:“我原本想再睡一会儿的,叔叔。”
她的额前冷汗涔涔,容色也有些发白。
沈长凛看了谢沅片刻,忽而轻笑一声,柔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带人回来了呢。”
他没在这件事上限制过她。
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沈长凛就告诉过谢沅:“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也别怕,告诉叔叔就行,和秦家的联姻,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那时候他的言辞有多温柔,后来他表现出来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就有多病态。
谢沅连曾经暗恋过沈宴白的事,都不敢让沈长凛知道。
更遑论是其他。
她的指节冰凉,分毫的热意都没有。
谢沅握住沈长凛的手,眸光闪动,她抬起眼帘,再度攀上他的脖颈,细细的嗓音微颤:“我是您的……,如果您不把我嫁给旁人,我就永远是您的。”
她清澈的眸里只有水意,干净到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沈长凛唇边含着淡笑,吻了吻谢沅的额头:“说了,这话留到晚上再说。”
那无声的压迫感消退,他的目光也又如拂面的春风般温和起来。
谢沅后知后觉,刚才沈长凛是在诈她。
他不是多疑猜忌的人,用人也很宽容,但在她的事情上,却总带着病态的仔细。
谢沅印象中自己也没有怎么骗过沈长凛,只在吃冰激凌、喝奶茶之类的小事上,会遮掩少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问话常会多问一句。
不过她还是松了口气。
谢沅不顾腿根还软着,她光脚踩在地板上,乖顺地陪在沈长凛身边:“我送您下楼吧?”
他们俩的关系里,沈长凛是毋庸置疑的上位者。
但事实上,一直是沈长凛在照顾谢沅,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侍候他的事。
至多就是一边看书,一边在楼下的长沙发上等他。
这句话也不过是客气的说辞。
沈长凛却轻揽过谢沅的腰身,慢声说道:“嗯。”
她红着脸庞,细声说道:“那我找件衣服,叔叔。”
谢沅的臀肉还微微肿着,她没敢再穿裤子,找了条百褶裙换上,然后陪着沈长凛下了楼。
她乖顺地被他揽着,边下楼梯,边柔声问道:“您这段时间忙完,是不是又能休息了?”
沈长凛笑了笑,轻声说道:“之前我休假,不还盼着我赶快回去工作?”
他的语调温柔,柔得像风一样。
谢沅脸庞透着薄粉,错开沈长凛的目光,小声辩驳道:“没有,叔叔,我是怕耽搁了您的事。”
今天的天气很好,日光明媚,又不是很热。
“好了,回去吧。”沈长凛上车,慢声说道,“好好休息,如果胃里还难受,一定要记得和我说。”
谢沅仰起脸庞,弯起眉眼:“好,叔叔。”
她走后轿车缓缓驶动。
如果谢沅这时候稍微回头,就能看得到沈长凛温和淡漠的容色,是如何在瞬时间就冷了下来。
屏幕上的时间被拉回到二十分钟前。
光点轻轻走动,映出清晰的景象,黑暗的卧室内,是全然拥在一处的男女。
谢沅抱膝坐在地毯上,情绪崩溃地哭着,沈宴白俯身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
两人姿态亲密,就好像一对璧人。
沈长凛漫不经心地开始想,他跟谢沅第一次这样相拥是什么时候。
是三月多她喝醉酒,还是四月多她攀岩意外跌伤?
时间久远,他也记不太清。
不过也不重要。
沈长凛的双腿交叠,微微向后倚靠,俊美的容色淡漠,眸底也没什么情绪。
谢沅的心意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是最不重要的事。
将她强掠过来的那个夜晚,沈长凛就知道她心有所属,知道她念着沈宴白多年,可那又如何呢?
只要他想,她就永远仅能是他的。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将谢沅关在家里、囚在床上罢了。
唯一麻烦的是她的状态时好时坏,到时可能要常常用到镇静类的药物。
但这也没关系,谢沅十五岁时,某一段时间全都是靠镇静剂,才能勉强保持情绪上的平稳,不至于陷入彻底的崩溃。
她那样柔弱,那样无助,又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无论他做什么,她其实都没法反抗,而且她那样天真地感激着他,大抵会主动地走入他的囚笼里。
想到这里,恶欲更甚了。
沈长凛的眸色晦暗,眼底像是中央洄流的渊水,寻不到一缕微光。
恶欲愈演愈烈,可是最后这些黑暗的情绪,全化作了冷静的疯狂。
压抑,冰冷,没有声息。
不过他还真是挺想知道的,谢沅到底看上了沈宴白哪一点,以至于惦记这么多年?明知道他什么脾气性子,还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人。
沈宴白身上有哪一处,能比得过他呢?
沈长凛眼底深暗,尽是躁郁的情绪。
向来从容淡漠的男人,神色冷得叫人生惧-
沈长凛离开后,谢沅匆匆回去,沈宴白已经从楼上下来。
他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一边向后倚靠,一边用手搭在额前,似是在闭目养神。
自从上回的事后,谢沅一直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沈宴白,在今天的事发生后,她更是不愿再和他相处见面了。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
可是陪在沈长凛身边一段后,谢沅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已经和叔叔有了牵扯,是不可能和沈宴白再有什么的,哪怕是她曾经暗里恋慕过沈宴白的事,也绝对不能让沈长凛知道。
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
谢沅刚将门掩上,沈宴白的眼就睁开了,他看向她,颜色稍浅的眸里不知是什么情绪。
刚刚她哭得厉害,情绪也不稳定。
此刻沉静下来,杂乱如麻的思绪方才越来越清晰。
谢沅走到沈宴白的身边,轻轻地唤道:“哥哥。”
他坐在长沙发上,视线却一瞬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沈宴白嗓音沙哑,低声问道:“你跟叔叔,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沅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看她的眼神,又从一个意欲掠夺的男人变回了兄长,可她还是放松不下来。
她低下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什么情况,哥哥。”
沈宴白的声音拔高:“没有情况?没有情况他会打你的屁股,还将你的裤子脱下来抹药吗?”
他的脑中阵阵地轰鸣着,几欲有些失聪。
刚刚被谢沅推到落地窗后时,沈宴白就觉得不对,但谢沅的卧室太大 ,从落地窗到床的距离很远,两人又都声音低柔,他没能听得到什么。
直到那道巴掌声响起后。
谢沅在面对沈长凛时,没有任何的边界感。
她好像不懂得,无论叔叔再温柔,于情爱之事上再淡漠,也照样是个男人一样。
之前提醒谢沅要注意边界时,沈宴白是带着私心的。
可他同样有在为谢沅考虑,她都这么大了,就是沈长凛亲生的侄女,也是要注意些的,更何况两人一点血缘都没有。
沈宴白的言辞直接,谢沅的脸庞红一阵,白一阵。
她的思绪紊乱,却也在异常的混淆中,觉察出沈宴白应当是没听清他们对话的。
“我说了,我们没有情况。”谢沅抬高了声音,“叔叔……只是管我管得比较严,不希望我生病乱来罢了。”
沈宴白方才站了起来,她得仰视他。
“今天的事,您就当个意外好了,”谢沅低下眼帘,“我以前的确喜欢过哥哥,但是现在——,我有男友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破罐子破摔。
沈宴白情绪起伏极大,谢沅向来乖顺,今天却是踩着他理智的边限在说话。
“你有男友?”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姓什么,名什么?家是哪里的?是圈子里的,还是圈子外的?”
谢沅的青春期沉闷痛苦,她性子又乖。
相应的,她也从来没有叛逆期过。
可是在听到沈宴白这一连串的问话后,沉寂多年的忤逆欲/望忽然就莫名起来了。
“这些哥哥管得着吗?”谢沅目光直直地看向沈宴白,“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这就已经足够了,你明不明白?”
她寡言少语,还是第一次,在沈宴白面前说这么多话。
“我们不是哥哥那样风流,没有定数的人,”谢沅微微偏过头去,“我们是认真的。”
她的樱唇抿了抿。
沈宴白低眼看向谢沅,额侧的穴位突突地疼着。
从未有过的怒意快把他的理智给灼烧殆尽,谁都知道沈家大公子是多么桀骜不驯的人,他不好惹,也没有人敢惹。
从小到大以来,沈宴白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
他的眼皮狠跳着,手臂都已经抬起来了,最后还是落了下来。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许做傻事,”沈宴白冷声说道,“等晚上回来,我们再算账。”
他跟沈长凛不愧是亲叔侄。
不仅说的话相类,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谢沅冷哼了一声,然后便再没看向沈宴白,直接上了楼,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底的怒火越来越甚。
他给霍阳打了电话,低声问道:“你在哪?我这边有点事,可能得劳霍少动动人脉。”
霍阳还在打高尔夫球,侍者帮他接的电话。
他利落挥出一杆,笑着说道:“我在静湖这边的高尔夫球场,到底什么事情?还劳您亲自来问。”
沈宴白眉眼阴翳,声音微冷:“沅沅的事,她交男友了,不肯跟我说是谁。”
霍阳神情愣怔,进行到一半的比赛也没管,低声说道:“你选个地方,我马上过来。”
沈宴白选了一间茶室。
霍阳开着跑车一路疾驰过来,他向来浪荡的神色,带着些严肃:“哥,沅沅还说什么了吗?”
他的头发染回了黑色,可发间还挑染少许。
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沈宴白憋了一肚子气,看霍阳也不顺眼起来,他风流没有定数?
霍阳跟他一模一样,谢沅怎么跟霍阳就能玩到一起呢?还是说她两面三刀,背里也觉得霍阳是这样的人?
但现在最关键的事,还是要找出谢沅的那个男友。
她这性子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蠢笨,很容易被骗。
不仅如此,谢沅被骗了,还会帮人数钱,陪着人家一起算账,全都核对好了,人说声谢谢,她也只会巴巴地说道:“没关系。”
一想到谢沅可能会被人哄骗,沈宴白的怒意就越来越甚。
他戒了段时间的烟,这会儿却忍不住又点了一根:“她说那男人很爱她,她也很爱那男人,他们很相爱。”
霍阳的眸色晦暗,他低声说道:“沅沅妹妹,最近都在家里吧?也没见和那个男人接触。”
沈宴白正在气头上,没有觉察到霍阳话语里的其他意味。
他压着脾气说道:“就今天才跟我说的,还说他们是认真的,跟想要谈婚论嫁似的。”
霍阳的心底躁郁,可听到这句话后,他突然抬起了头。
谢沅最近是真的没出来见人,圈里的朋友发消息过去,邀她出来玩,她也没有一个应的。
就是温家,都没怎么去。
这么久来和谢沅谈婚论嫁过的人,可不就是他自己吗?而且当初要是沈长凛同意,他们还已经在一处了。
霍阳按着桌子站起,他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笑脸来。
“哥,你别担心。”他笑着说道,“沅沅说的可能是我。”
第58章 第58章
沈宴白离开后, 谢沅才从卧室里走出来,她从没敢跟他发过脾气,但他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
她低垂着眸子, 胸腔里还烧着火。
中午时的难堪和窘迫情绪, 也全都如潮水般退去。
谢沅午餐没有吃好,这会儿肚子有点饿,她去楼下的冰箱里拿了三明治, 然后带着几分泄愤的意味,大口地吃掉。
不过怒意落下后,她还是有点后怕。
如果沈宴白一气之下把事情都告诉沈长凛怎么办?
他桀骜不驯,眼里从来没有规矩,就连和人相处时也不会退步。
哥哥的世界里, 黑白分明,好像从来没有过“退一步开阔天地”的说法。
谢沅心情烦闷, 她的性子非常柔,在某些人看来, 甚至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软弱, 可这一回谢沅也没有办法了。
要是能将沈宴白的嘴给堵上就行了。
谢沅坐在秋千吊椅上,用吸管把杯子里的果汁一口气喝了小半杯。
她难得有一回这么烦躁,忍不住地点开屏幕,漫无边际地翻看。
云中是燕城的名校,在全国的名声也很盛,这次云中百年校庆,连媒体都很关注。
沈宴白不是低调的人。
但或许是为了保护明愿, 他的消息全都没什么报道, 谢沅只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同学聚会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致参加。
可没有人不想见见沈家的大少爷,许多人读书时只知道沈宴白是校草, 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家世好得令人咂舌。
然而沈家的门第到底有多高,还是近年来才逐渐被圈外人所知。
哪怕沈宴白推了特邀嘉宾的邀请,昔日的同学还是来了个整整齐齐,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过来了。
谢沅一点也不想看见沈宴白。
目光扫到那张合照时,却到底是停了一停。
沈宴白站在他们老师的左手边,明愿站在他们老师的右手边。
一个身着深色西装,一个穿着白色长裙,不像是许久未见的同学,更像是准备证婚的青年男女。
虽然他们也的确曾经相爱过就是。
三年来两人天各一方,沈宴白的性子又那样高傲,女友一任接一任地换,就是明愿有心想要挽回也难。
但现在他回来了,而且很长久一段时间都会在燕城。
谢沅抿了抿唇,曾经她一想到明愿,便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可是如今她只希望明愿能将沈宴白的心拽回去,让他别再来意欲掠夺她了。
谢沅没看多久便把屏幕按上了。
她回去卧室,洗了个澡,然后拉上帘子睡了片刻。
四点多时谢沅才睡醒,她揉着眼眸坐起身,给沈长凛发消息。
【叔叔,我没有不舒服了,我们晚间出去吧。】
他那边的事情也刚好忙完,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电话便打过来了。
谢沅没看清是视频电话,睡乱的领口没有遮掩,锁骨上的红/痕明晃晃地就显露在了屏幕上,那是沈长凛昨天夜晚留下来的。
他回来得迟,她往往都已经睡沉了。
感知到男人的指节攥着腰身,细碎的吻落在颈侧和锁骨,也困得抬不起眼帘。
沈长凛还在外面,似乎是刚刚把事情处理完。
谢沅的脸庞睡红了,头发也睡乱了,睡裙薄薄的,露出领口的细碎吻/痕。
她神色慌乱,害羞地将衣领抚平,细声唤道:“叔叔,您忙完了吗?”
沈长凛心情不好,刚才跟人谈判时神情也冷冷淡淡的,那压迫感重得令人大气都不敢喘,将事情处理完后,他的眉心方才舒展少许。
可心底的晦暗情绪始终没有消逝。
他低眼看向谢沅,那么多残忍黑暗的念头,却在听见她这一声低唤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方才沈宴白是负气离开的。
他们到底言说了什么,他才会被谢沅气成那样?
沈长凛神情微动。
之前那一回,沅沅是不情愿的,还被吓成了那个样子,其实他们之间也未必会有什么。
她胆子太小了,小到跟他在一起后,连秦承月都不敢见了。
后来知道秦承月和温思瑜的事,还高兴地帮着他们做出格的事。
冷静下来后,思绪柔和许多,但要说真的平复下来,那倒也不至于。
沈长凛没心思再去多想沈宴白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现在就想把谢沅抱在身边,把中午那个轻吻给吻完。
他看向她,声音很轻:“忙完了,但你先别急着出门。”
谢沅不明所以,眼神带着懵然,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好,叔叔。”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沈长凛那边便挂了电话。
谢沅今天累,连床都不想下,她趴在柔软的大床上,撑着手肘看书。
她原以为沈长凛是还有事情,才没让她立刻过去的,但没多时后,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间轻轻打开。
谢沅还以为是沈宴白,眸光都颤动了一下。
回头时却对上了沈长凛的视线。
男人才从谈判桌上下来,一身深色的西装,高挑瘦削,温雅矜贵,眉眼间温柔,却多少还带着些压迫感。
他的指节修长苍白,轻抵在喉间。
当意识到沈长凛是在扯领带时,谢沅的身躯忽然就绷了起来。
“叔叔,晚上我们不是要出去吗?”她下意识地想躲,可刚撑着手臂坐起,腰身便被人扣在了掌心。
沈长凛神情淡漠,轻声问道:“嗯,那你饿不饿,沅沅?”
谢沅天真懵懂,被他几次诱哄后也明白过来。
她身上单薄的吊带白裙堆在腰间,腿根也被男人的指节掌住,柔软的雪肤微微溢出。
谢沅紧忙摇头应道:“我不饿,叔叔。”
沈长凛很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微哑:“不饿正好,那我们八点再出门吧。”
谢沅瞳孔震动,现在才五点。
她还没来得及多言,身躯就发生了天旋地转,被沈长凛抱到落地窗边时,她紧张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谢沅带着哭腔,颤声唤道:“叔叔,把窗帘拉上,行不行?”
外面是一片青绿,无人的山林寂静无声。
落日熔金,为之镀上一层浅色的光晕。
当初给谢沅选定这个居室,也是看上了其面向山林,不容易被打扰,沈长凛当初也是特地交代人要用落地窗。
视野开阔,又不好全开,很适合她。
但后来这面高大开阔落地窗的用处,就渐渐变了意味。
沈长凛嗓音淡漠,温和而强势:“你……五次,我们就回去,怎么样?”
谢沅哭也不敢哭了,眼眸红着,颤都不敢颤。
可男人的报复心上来后,狠戾到丝毫挣扎空间都没给她留-
霍阳说完,眼里都是灿亮的。
他是真没想到,对待他们的这段感情,谢沅表面上那样懵懂无措,心里却是已经是有了定论。
“沅沅跟你说了吗?”霍阳含着笑意,“当初在瀛洲,我们就准备订婚的。”
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他也不想再遮掩。
向来浪荡随性的大少爷,再提起爱人的时候,眼神带着些微妙意味。
霍阳轻声说道:“之前跟你们讲的,也都是沅沅。”
他透过茶盏袅袅的烟雾,看向沈宴白,莞尔一笑:“哥,往后我可能真的得叫你哥了。”
他的情绪明显,眉头高高地挑着,唇角也扬了起来。
“不过那时候你叔叔不太同意,”霍阳拨了拨头发,“哥,你跟我透露一下,世叔现在是不是转口了?”
沈长凛宠谢沅,她要是执意要嫁。
他就算觉得不合适,估计最终也不会拒绝。
沈宴白今天一直头疼,额侧的穴位突突地跳。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躁动的情绪才终于到达极限,他的指尖掐烟,容色冷得不可思议,手也在暗处握成拳。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沈宴白一直知道霍阳常带着谢沅玩,她很怕男人,就对沈宴白、秦承月和霍阳稍微好些。
霍阳风流浪荡,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如果以前有人说他对谢沅有想法,沈宴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霍阳将谢沅当妹妹,谢沅将霍阳当哥哥,两人就是纯然的玩伴。
可是现在一个跟沈宴白说他们是认真的,一个跟他说他们还真的谈婚论嫁过,昭然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结为夫妻。
理智知道,这段婚事没有问题。
霍家和沈家门当户对,两家人又知根知底,哪怕霍阳曾经风流,也没什么可怕的。
毕竟沈长凛总会为谢沅撑腰的。
可是沈宴白的情绪在这时已经全乱了,他的眉眼阴翳,声音也是冷的:“你想都别想。”
他说这话时的口吻,完全不是兄长的口吻。
而是一个深陷嫉妒中的男人的语调。
霍阳的笑脸也微微僵住,他拉住沈宴白的手臂,急声问道:“怎么了,哥?是世叔还不同意吗?”
他的容色郑重,言辞也很仔细。
沈宴白想起那些天和霍阳一起喝酒,当时还嘲笑他为女人栽跟头,跟失恋的小女孩似的。
可是现在,沈宴白自己也快被嫉妒的情绪逼疯。
到底是凭什么?
霍阳跟他明明是一类人,霍阳浪荡不着调,是整个燕城都有名的纨绔。
然而谢沅竟然还真的想跟霍阳在一起。
沈宴白觉得他不能再待了,他怕他再多看霍阳一眼,就会忍不住打他。
“你浪荡风流,没有定数。”他低声说道,“我叔叔不会同意的。”
沈宴白的容色冷着,连茶都没喝便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霍阳一眼,随便找了家清吧,然后就进去了。
思绪太乱,但前不久刚犯过胃病,也不敢喝酒。
夜色渐黑,一整个下午的时光都匆匆流逝。
一个神情柔弱的女孩攀上沈宴白的脖颈,软声问道:“哥哥,能带我回家吗?”
她坐在他的腿上,露出胸前大片的皎白,仰眸看向他。
某一个瞬间,沈宴白的思绪错乱,当女孩含着酒,要吻上他的唇时,他才陡地清醒过来。
他有些恶心地将人推开,冷声说道:“滚。”
女孩无措地抬起眸,胆怯地看向他,弱声唤道:“哥哥,哥哥。”
越听到这个称呼,沈宴白觉得他离发疯就越近,他站起身,径直就往外间走去。
刚刚喝了一点酒,现在回去也没法开车。
沈宴白心情躁郁地给司机打电话,让人来接他,对于那个奢华美丽的家,他少年时一直不太愿意回去。
父亲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
他常年不知在何处,偶尔回来也是带着酒气。
母亲柔弱无力,深知父亲是怎样的人,却也不愿离开,又没有一点劝阻的能力,甚至他做了恶事,她还帮着遮掩。
后来是哪一天,念头突然变了的?
沈宴白也记不清了,他只知道他现在想谢沅,很想很想见到他。
中午那会儿,他们两个都在气头上,一句好话也没说出来。
谢沅曾经恋慕他那么多年,就算交了男友又如何呢?如果他往后好好地待她,真心实意地爱她,她未必就能抵抗得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来硬的。
就是沈长凛那一关难过。
沈宴白眸色晦暗,可一想到待会儿回家见到谢沅,紧皱着的眉头还是舒展许多。
司机来得很快,没多时就将他送回了沈家。
家里似乎没有人,沈宴白打开主灯,又去露台边看了看,正要上楼去寻谢沅时,沈长凛牵着她的手从廊道里走了出来。
她的眼眸红红的,像是刚刚才哭过一场。
谢沅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她带着帽子,长长的兔耳朵垂下来,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沈长凛轻声哄她:“不哭了,沅沅。”
谢沅揉着眼睛,不肯理他,甚至连他的手也想挣开,自己去下楼梯。
虽然她像是受了欺负,可那双水眸里非但没有对沈长凛的惧怕,反倒还带着点娇气。
他好脾气地又扣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要下楼梯了,小心点。”
谢沅不情愿地被沈长凛牵着,却也没有挣扎。
她只是有些疑惑:“刚刚是你开的灯吗?”
沈宴白站在露台的黑暗处,薄唇紧抿,到底没有走出去,可沈长凛还是看见了他,他的眼神淡漠,漫不经心地说道:“可能是管家或者阿姨来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扶住谢沅的腰身。
谢沅懵懂,一直不明白男人的心思到底能有多晦涩。
但沈长凛却能看得出,沈宴白如今怀的到底是什么念头,他静默地暗想,让沈宴白在宁城常驻一段时间合适不合适。
沈宴白屏息站在黑暗里,直到两人离开,也没敢出来说一句话。
就好像中午的时候,他就站在帘幕的后面,但听到那些动静时,也不能做出任何事。
他的眸色晦暗,薄唇紧抿着,已经清晰少许的思绪又乱起来。
叔叔是当真对谢沅没有任何想法吗?-
坐上车后,谢沅还感觉疼,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沈长凛轻揽着她的腰身,声音和柔:"要叔叔帮你揉揉吗?"
她本来就难受,听到这话更难受了。
谢沅直接就扣住了沈长凛的手腕,她不断地摇着头:“不要,叔叔。”
她的脸庞泛红,额前沁着汗意,还想从沈长凛的腿上下去。
不过这就太异想天开了点。
沈长凛扣住谢沅的腰身,神情微暗:“你是还想闹我吗?”
此话一出,她就不敢挣动了。
谢沅的长睫低垂,脸庞透着薄粉,眼尾也氤氲湿红,乖顺又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
沈长凛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道:“等晚上回去,再……也不迟。”
“不、不用了,叔叔。”谢沅摇了摇头,“您今天这么辛苦,晚上我们早些睡吧?”
她仰起水眸,期期艾艾地看向他。
重诺是秦家很重要的一个信条,沈长凛也是重诺之人,他不会轻易给出承诺,不过谢沅话语里的这个“我们”很好地取悦了他。
他向后倚靠,声音慵懒:“只要你到时别来招我就行。”
沈长凛没有明指,可谢沅的脸庞却禁不住地红了。
她前两天做了个迷乱的梦,睡着睡着就到了沈长凛的怀里,手脚跟八爪鱼似的环住他。
他唤了她好几声,她才醒过来。
沈长凛将谢沅抱在怀里,指节轻动,低声问道:“梦到什么了,这么……?”
她的脸庞红透,眸底也尽是水意,樱唇紧咬着,还是有哭腔溢了出来。
夜色幽深,不知道是凌晨几点。
谢沅靠在沈长凛的怀里,羞得欲死,不住地掉着眼泪。
沈长凛很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道:“不哭了,沅沅,下次不舒服的话,要记得跟叔叔说。”
她才不想把这种事告诉他。
可是在沈长凛揉过谢沅的腰侧时,她却忍不住地低低“嗯”了一声。
已经过去两三天,她还是觉得羞,将脸庞也侧过过去。
可惜谢沅还没有扭过脸,便被沈长凛又掰了过来,他轻掐着她的下颌,低吻她的唇瓣:“中午那个吻,还没亲完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摆明就是要欺负她。
谢沅却拿沈长凛没办法,甚至推也推不动他,只能被人抱在腿上由着他亲。
今天一整日都过得很累很躁动,但在沈长凛怀里时,所有的恐惧和不安情绪好像都被抚平了。
继而涌现的是如潮水般的温暖情绪。
谢沅的樱唇张开,生涩地回应着沈长凛。
可是吻着吻着,眼泪就突然掉下来了。
她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呢?
要是没有喜欢过哥哥,要是没有让他知道这件事就好了,谢沅现在既怕沈宴白拿这件事利用她、胁迫她,又害怕沈长凛知道这件事会动怒。
她的长睫低垂着,眼尾也越来越红。
沈长凛捧着谢沅的脸庞,低声问道:“怎么了,沅沅?”
她坐在他的怀里,颤抖着擦眼泪,摇头说道:“没怎么,叔叔,就是眼睛被迷到了。”
谢沅真的很容易哭,有时候稍微狠一些,她的眼泪就会掉个不停。
沈长凛扶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是不是还疼,沅沅?”
这一回他没再听谢沅的,指节直接就抚上了那微微肿起的地方,她瞬时就没有心情再难过,竭力想要阻止沈长凛,却还是没能抵抗住。
她的眼泪掉了更多。
到下车时,谢沅的眼眸还是红的,她快要走不动路,全靠沈长凛牵着才没有跌倒。
性子柔软又害羞的小孩子,第一次忍不住低声说重话:“都说了不疼,叔叔还非要揉。”
只不过谢沅的话语实在没有威慑力。
她的脸庞红着,眸里也尽是委屈。
沈长凛眉眼温和,好脾气地继续哄她:“是叔叔的错,不该那样欺负沅沅,也不该违背你的意愿。”
谢沅听到他的话语,感觉更生气了:“您怎么不说‘下次不会再这样’?”
沈长凛到底是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上电梯后,他把谢沅抱了起来,声音和柔:“好,下次不会再这样。”
谢沅坐在沈长凛的怀里,脸庞上的羞意更重,二十三层的电梯,便意味着将近一分钟的封闭空间相处。
她不好意思,细声说道:“会有人看见的,叔叔。”
沈长凛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会。”
这是秦氏旗下的酒店,电梯又是专用的,就是出再大的岔子,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疏漏。
更何况,今天整场沈长凛都包了下来。
中午的那桩事发生得突然,可冷静过来后,他到底是没再多想。
如果谢沅真的对沈宴白还有想法的话,依照她那个胆小的性子,别说敢主动吻他了,就是被他抱着,都会惧怕得厉害。
当然,沈长凛有仔细地看完整过所有的录像。
他想起外祖母江夫人的话,眉眼间带着些柔丽,唇角也微扬少许。
应当给沅沅些信心的。也应当给他自己一些信心-
餐厅很雅致,人也不是很多,花园主题的餐厅处处都摆着新花,有悠扬的钢琴曲在轻轻流淌。
外面是车水马龙的夜景,不像是人间的景象,更像是天上的星河。
夜幕已经降临,景色却更显瑰丽。
沈长凛照例是给谢沅准备了花的,他从侍者手里拿过花束,动作轻柔地递给谢沅。
花束很好看,无数支颜色鲜丽的花拢在一起,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谢沅却是略微有些错愕,她以为会是玫瑰花的。
这个念头闪过后,她紧忙又摇了摇头。
叔叔之前送给她的就是玫瑰花,不可能每一次都送同样的花。
谢沅捧着那束花,弯起眉眼,笑着说道:“谢谢叔叔。”
她的笑颜带着甘意,因为方才哭得很狠,脸庞还透着薄红,所以柔美中蕴了少许的绮媚,更加惹人瞩目。
可沈长凛还是注意到了谢沅脸上细微的愣怔。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用客气,沅沅。”
谢沅在燕城喜欢的餐厅不是很多,她口味偏向家常,阿姨做的餐食就已经能很好地满足她。
除了那家私厨外,也就对这家餐厅比较喜欢。
二十三层的高楼直入云端,顶层非常开阔,中央用得全都是玻璃,四周也都是落地窗,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间的风景,而且又是秦氏旗下的。
所以最后在之前带谢沅看游艇时去过的那家星级餐厅,和这家餐厅之间,沈长凛还是选了这一家。
只不过整体有重新装修过。
谢沅不太爱玩,他们在一起的第三个月,沈长凛才把谢沅带出来。
那时候她总怕被人发现,其实没什么的,哪怕他都那样抱着她了,像沈宴白等人,照样会自欺欺人地觉得他们之间是叔侄情谊深厚。
秦家人血脉里的冷淡,在沈长凛身上体现得最明显。
无论是年少,还是后来,他连丝毫婚配的欲念都没有。
直到和谢沅在一起后。
沈长凛一直在等待,谢沅何时会对沈宴白彻底失望,何时会主动地投入他的怀抱。
其实上回沈宴白差点伤害谢沅时,他就已经能够确定。
沈长凛不是自负的人,可也从来不是会缺乏自信的人,唯独在谢沅的身上,他总是迟疑的、不确定的。
圣诞节的那个夜晚,他心里有多圆满。
后来知悉谢沅恋慕的是沈宴白时,沈长凛的心里就有多难以言说。
这人他是用手段夺来的,他也从来不后悔这件事。
只不过尊崇矜贵如沈长凛,也确实是在谢沅身上失了判断力,尤其是这个孩子比他更加懵懂,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
他的沅沅知道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有多病态,但他不希望恶欲伤害到她。
无论是身,还是心。
被恶欲侵占理智的时候,总会有一些黑暗的念头出现。
它们可以在他的脑海中漫涌,告诉他何为爱欲的焚心毁欲,却不可以真正伤害到谢沅分毫。
沈长凛陪着谢沅落座,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肩头,眼眸轻轻地看向外间。
在当初没得到她时,他还想过最差的打算,是将她给嫁出去。
人总不能太过贪心。
沅沅当然是可以有过去的,不过她的现在和未来全都是他,这便已经足够。
因着谢沅是个蛮有童趣的孩子,总还爱看动画电影,沈长凛特意令人给她准备了不一样的餐食和餐具。
所以她每次来这家餐厅都很高兴很喜欢。
开胃菜上来时,一起端上来的还有甜食。
谢沅用带着爱心的小勺子吃冰激凌蛋糕,樱唇上也沾染到了奶油,挂着一圈可爱的奶胡子。
沈长凛含笑看她,等她吃完后,用纸巾轻轻把她擦净唇角。
所有的餐点都是谢沅爱吃的,一根青菜他都没让人上,她果然吃得很高兴,丝毫也没挑食。
中途有盲盒抽奖。
她拿着毛茸玩具人偶,更加满足:“这个人物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叔叔。”
那当然了,侍者推的小车里,整整九十个盲盒里,全都是谢沅喜欢的那一个。
到用甜汤的时候,她便有些用不下了。
特别是外面突然开始放烟火时。
谢沅的眼眸亮亮的,一直忍不住在看,她刚想拉住沈长凛的手,给他指那个特别漂亮的大烟花,他的手机便忽然震动起来。
沈长凛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他轻声说道:“稍等一下,沅沅,叔叔这边有点事要处理。”
沈长凛事情总是很多,偶尔带她出来玩,也会被突然来到的事给打搅。
谢沅今天一晚上都很高兴,此刻却不由地有些失落,但她是很懂事的孩子,只是点头应道:“好,叔叔,您先忙吧。”
烟火还是很好看,甚至越来越盛大,但却没那么好看了。
谢沅抱着毛茸玩具人偶,轻轻地低了眼眸。
然而下一瞬,餐厅里的灯忽然全都暗了下来。
她的身躯骤然紧绷,无措地坐在沙发里,胸腔里也涌动着阵阵地心悸感。
谢沅站起身,下意识地便要寻沈长凛:“叔叔……”
她急得要掉眼泪,却见不远处复又明亮起来,纤浓合宜,美不胜收,全部都是玫瑰花,各色各样的玫瑰花。
谢沅神情愣怔,耳边的乐曲也渐渐变了调子。
她抿了抿唇,蓦地又想到设计师给她看的实物图和那句怪异的话语。
真奇怪。
如果已经制作好了,沈长凛肯定是要她先试一试的,这次为什么迟迟都没给她看呢?
谢沅的心脏怦然跃动,她的指节抵在衣襟前,心跳越来越快。
她还没有想明白 ,无数的玫瑰花就突然从头顶落了下来。
有唱着歌的小动物把花束递给她。
谢沅站在无数鲜花的簇拥下,恍然间觉得她好像变成了童话里的小公主,这种场景是她很小很小时的幻想。
她只告诉过沈长凛一次,可是他记住了。
她自己都要忘记的事,他记住了。
谢沅捧着花束,只是再度看见沈长凛的第一眼,她的眼泪便掉下来了。
他换了衣着,气质矜贵温雅,就像是中世纪宫廷里的王爵。
“Willst du mich heiraten?Meine prinzessin。”*
第59章 第59章
乐曲声悠扬悦耳, 数不尽的玫瑰花环绕在身侧。
烟火也是在这一刻怒放至极点的。
谢沅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玫瑰花,她都怀疑沈长凛把整个玫瑰庄园的玫瑰花都买下来了。
她不想要再哭的。
可是视线甫一对上他色泽稍浅的眼眸,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谢沅哭着攀上沈长凛的脖颈, 带着泣音说道:“我愿意的。”
两个人身高差大, 他倾身少许,托着她臀根的软肉将她抱了起来,带着笑音说道:“不哭了, 沅沅。”
谢沅穿着白色的外套,肩头耸动着,身后的兔子耳朵也在不断地颤。
她手臂环着沈长凛的脖颈,纤细的长腿也扣住他的腰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一直、一直以为你想把我嫁给别人。”
谢沅的眸里水光颤动, 眼尾也哭红了。
她的嗓音里是藏得非常深的委屈,还有很多她自己没能明白过来的情绪。
像是瑰丽的星光, 在那双水眸里不断地闪烁。
谢沅反应迟钝,在情爱事的反应还尤为的慢, 在之前她甚至没能明白过来, 为什么自己那么不想嫁给旁人。
明明这是很早之前,她就知道的必然之事。
谢沅还很胆怯,已经和沈长凛在一起大半年,他疼她怜她,将她放在心尖尖上溺爱。
但哪怕他帮她解除和秦承月的婚约、拒绝和霍阳的婚事时,她也从来不敢幻想,有朝一日叔叔会娶她。
如果说谢沅和沈宴白是云泥之别, 她和沈长凛就是沟渠和皎月的区别了。
养大她的这个男人, 位高权重,尊贵到不可言说。
他的性子也冷冷淡淡, 除却亲近的家人外,从不见对旁人有什么情绪。
如果沈长凛要娶妻,对方一定比明愿还要完美百倍,她得是一个优雅高贵、容貌美丽、稳妥周到至极的人,在各方各面,她应当都是没有疏漏的。
谢沅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沈长凛娶妻后她要怎么办。
连哥哥的女友们都很厌烦她,婶婶一定也不会喜欢她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自己提前离开的。
在和沈长凛共枕后,谢沅更害怕这样的事会发生,她总是在担忧未来,总是在害怕意外,可是她唯独不敢去幻想,沈长凛想要她嫁给他。
迷乱时这样的猜想,曾经一闪而过。
但她一点点深想的勇气也没有。
此刻被沈长凛抱在怀里,谢沅还是觉得像是在梦中,直到他吻上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我只想沅沅嫁给一个男人,那就是我自己。”
他的声音低柔,眸里却蕴着暗光。
凝着的全都是独占的欲念。
他连旁人分夺她的目光都见不得,哪里会舍得将她送去旁人的怀抱?
沈长凛的容色看似温柔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的恶欲到底有多汹涌,他不太敢想象,如果谢沅拒绝他会做出什么。
控制,占有,掠夺。
比压抑在闸中的异兽比黑暗中的魑魅魍魉更加可怖。
好在他的沅沅也是同样地爱着他。
但恶欲稍作退潮后,怜惜的情绪便无法抑制地翻涌。
将秦承月带到谢沅面前时,她才十六七岁,单纯懵懂,这个年岁的孩子,面对的是开阔到近乎茫然的人生,而她要承受的则是既定的狭隘未来。
她读书很认真,也很用功。
可在被指婚后,无论谢沅再如何努力,也唯有相夫教子这样一条路可以走。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婚约,那是一个抹杀她生命所有可能的残忍约定。
哪怕稍迟两年出现,都不会那般伤害她。
沈长凛拂过谢沅的脸庞,帮她将眼泪拭去,声音很低:“抱歉,沅沅,之前叔叔对你不够好,考虑也不够周全。”
他低垂眼帘,轻轻地看向她。
沈长凛的语调那样温柔,谢沅却哭得更厉害了。
“你已经对我特别、特别好了,”她带着哭腔说道,“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谢沅都算不清,她到底欠了沈长凛多少。
在最绝望最崩溃的时候,是他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他又将她亲手养大。
明明工作那么忙,总还会担心她的身体,休会的十分钟里,也会挤出时间给她拨通电话,甚至她稍微出点小事,他都会立刻亲自前来照看。
就是她爸爸还在时,恐怕都没法对她这么仔细。
整个餐厅都被沈长凛包了下来,旁边看似在用餐的客人,其实也是早就做好准备的侍者。
献花的人,弹琴的演奏者,还有含着笑在录像的摄影师。
周围有好多人在看。
谢沅胆子又小又害羞,可是她还是主动地亲吻了沈长凛,樱唇微启,生涩地吻过男人冰凉的唇。
他温柔地带她加深少许,然后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便将人轻轻放开。
谢沅的脸庞泛红,长睫也被泪水濡湿,晶莹的泪珠抖动着,像是玫瑰花上的露水,惹人怜惜。
沈长凛吻了吻她的眼皮,声音低柔:“还有戒指,沅沅。”
谢沅愣了一瞬,这时才想起沈长凛方才求婚时,手里捧着的是一枚戒指。
她红着脸,想先从他的怀里下来,沈长凛却直接抱着她将戒指戴上了。
之前设计师给谢沅看过设计图和实物图。
戒指很漂亮,设计也很精巧,主钻是粉色的大钻,色泽莹润,闪烁着光亮,副钻是两颗精致的蓝钻。
不是寻常的环装,而是交扣在一起的。
像是衔尾的蛇。
照片里已经很好看了,真正戴上后却更加好看。
设计师没有给谢沅看内侧的图,戴上以后她才发觉里侧还有他们两人名字的缩写。
她得是有多迟钝,才没看出这是求婚用的戒指。
谢沅的脸庞泛着薄粉,把头埋在沈长凛的肩窝里,连日来的不安和躁动情绪全都消弭了,她的心里像是有一泓泉水。
平静,温暖,幸福。
烟火越来越盛,当看到交扣在一起的圆形烟花飞上天时,她终于意识到这烟花也是为她放的。
谢沅的小名是沅沅。
沈长凛经常用两个交扣在一起的圈圈,来做她的代表图形。
这得是偶像剧里方才会出现的情景。
谢沅眸里的水色潋滟,一直到沈长凛把她抱回到车里,她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
她生涩又主动地吻他,纤白的指节搭在男人的肩头,长腿也分开再度环上他的腰身。
身后的兔子耳朵晃来晃去,不断地摇曳着-
两人出去得晚,回来得也迟,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沈长凛抱着谢沅下车,她攀着他的脖颈,樱唇还在被他不断地低吻着。
他没有故意欺负她,吻得很轻也很浅。
这是一种很舒服的接吻方式。
之前沈长凛总吻得很重很狠,谢沅都不太敢主动吻他,渐渐尝到甜头后,她也开始很乖地试着回吻。
她吻得迷乱,脑中也迷迷糊糊的。
到走上台阶时,谢沅才想起沈宴白,她眸里含着水光,嗓音里也带着甘甜的沙哑:“我们要告诉哥哥吗,叔叔?”
她细白的中指上,还戴着戒指。
自从沈长凛给她戴上后,就再没有摘下来。
他怕谢沅害羞,早提前让沈宴白走了,沈宴白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回公司做些事。
手下的人都时常加班,没道理沈宴白这个副总经理就不用加班。
不过谢沅的态度和话语,还是很好地满足了沈长凛。
他低吻了吻她的樱唇,声音微哑:“不急,沅沅,哥哥最近要加班,我们先别去打扰他。”
心态的转变就是这样的。
从前沈长凛哪怕强迫谢沅,也想将这段暗里的关系早日落实。
可如今人真的在怀,反倒没那般急切了。
他过段时间要出国解决海外的事情,谢沅马上也要开学,订婚的仪礼暂时没法进行。
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等到时候,直接将关系正式定下来。
谢沅被吻得迷乱,知道沈宴白这几天不在家,更加放下心来。
她的长腿交扣在一起,臀间的软肉也被沈长凛托着,整个人都被他牢牢地抱在怀里,更忍不住地想亲他。
但太过主动,有时候是很危险的。
被沈长凛按在柔软的大床上时,谢沅才终于觉察到恐惧。
她感觉她要完了。
沈长凛说今天只要她不招她,就不会欺负她。
但那时候谢沅不知道他要求婚,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招他,于是懵懵懂懂就答应了下来。
此刻她才意识到,这男人的心思有多坏多深,多滴水不漏。
沈长凛的眼眸颜色漂亮,是那种很清很浅的色泽,迎着光时有一种剔透的明澈,可现在这双眼里,全都是浓烈到深暗的情绪。
爱怜欲,占有欲,保护欲,控制欲。
白昼时温柔矜贵的模样,全都消退了个一干二净。
谢沅知道这时候是躲不得的,她还是禁不住地想往后退,还没能退两步,便被男人扣住脚踝,直接拽了回来。
修长白皙的指节,扣住伶仃的踝骨时,是那样的轻而易举。
沈长凛的眸色晦暗,薄唇轻启:“沅沅,你想逃吗?”
谢沅极力地想要否认,可并拢的腿根被掰开,接着到来的就是一巴掌。
衣裙早就褪了一干二净。
浑圆的柔软直接挨上男人的指节,再加上之前的痕印还没消完,疼意加倍。
明明是被求婚的美好晚上,谢沅却被沈长凛抱在腿上,先挨了一顿抽,她知道那是沈长凛的逆鳞,却还是疼得忍不住地哭:“你太欺负人了。”
“打孩子就算了,”她抽咽着说道,“怎么、怎么还打妻子呢?”
谢沅的眼眸红着,扑簌簌地掉着眼泪。
她抬手揉眼睛的时候,那颗漂亮华美的钻戒闪着光,更显灼眼耀目。
沈长凛这个人看起来矜贵温柔,实则性子阴晴不定,在他身边待得久的人都清楚这是位多么难伺候的主儿。
曾经的沈三公子,是不折不扣的贵公子。
他远比沈宴白、霍阳之流要尊贵得多,性子也就比他们要傲慢得多。
也就只有谢沅会将沈长凛当做温柔叔叔。
她实在是太好脾气,也太好说话了,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她都会乖乖应下来,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他偏执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她也只觉得是叔叔太关心她了。
于是在这种异样的回馈和顺从之下,沈长凛对谢沅的占有欲、控制欲越来越强。
此刻听到她带着哭腔这样言说,他忽然忍不住低笑出声。
原以为谢沅要过许久才能适应身份的转变,没想到这才第一个晚上,她就能适应他妻子的身份了。
沈长凛换了个姿势,把谢沅抱到腿上,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真的只是疼吗?”
她的眼泪本就要止住,这会儿更是不说话了。
谢沅侧过脸去,既羞又气,理都不想理沈长凛了,他怎么能那么讨厌呢?
她在他腿上晃着腰肢,别扭地说道:“很疼,叔叔。”
沈长凛扶着谢沅的腰身,防止她从他腿上滑落,柔声说道:“那叔叔给你揉一揉,好吗?”
他开始好言好语了。
谢沅也就更加安心地任性起来,但她任性也不敢任性太过,小声地提意见道:“叔叔,我先洗个澡,行不行?”
她仰起水眸,看向沈长凛。
谢沅爱干净,偶尔中午也要沐浴,从外面玩回来,更是一定要先洗澡。
沈长凛轻轻点头,应道:“当然可以,沅沅。”
谢沅更是松了口气,等沐浴完回来,她绝对不会招沈长凛一下的,他要是抱她亲她,她就可以拿他之前那句话堵他了。
反正她没有闹他。
谢沅想得很好,但被抱去浴室后,沈长凛却没有出去。
她抿了抿唇,刚放松下来的心弦又紧绷起来,细声提醒地唤道:“叔叔。”
“还要叫叔叔吗?”沈长凛微微俯身,轻声说道,“是不是该改口了,沅沅?”
他背着光,眼眸明明那么明澈,却让谢沅的指骨都绷紧了。
谢沅只在某次意乱情迷时,不小心唤出过那个称谓,她哭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嗓音还是沙哑的。
她就是敢去喝酒,都不敢再那么叫了。
可是以后,沈长凛估计会让她天天这么叫,一想到这种事,她就像小猫似的想炸毛
谢沅眸光颤抖,错开沈长凛的视线。
她强撑着,弱声说道:“可是我已经习惯这么叫您了,要不等过些时候再改口吧,叔叔。”
谢沅的眸里尽是水意,她轻轻地拉着沈长凛的衣袖,带着恳求看向他。
“过些时候?”他低笑一声,“等你下次再跟谁家公子议婚的时候?”
谢沅今天整个人都有点迷乱。
她没看出沈长凛眼底的情绪,以为他不在意霍阳的事,旧账已经翻篇,虚张声势地说道:“什么称呼都是一样的,叔叔。”
沈长凛掐着谢沅的下颌,低声说道:“是吗?”
危险如暗潮般逼近-
翌日谢沅又没能起得来床,她每天都要睡十个小时左右,作息很规律,近来却是越来越乱。
昨天沈宴白不在,沈长凛更没什么顾忌。
将近三点的时候,他才放谢沅去睡。
前段时间很忙,她夜晚做梦,像八爪鱼似的抱着他睡觉,沈长凛也只能稍微哄哄她。
昨天不仅是繁忙事务结束后的第一次亲密,还是两人关系彻底转变后的第一个夜晚。
没有任何理由放过谢沅的。
她拒绝的时候真是很有骨气的一个女孩子,但后来喊了一整晚老公之后,也是很乖软乖软的。
他说什么都答应,他要做什么都首肯,既乖巧又顺从。
沈长凛哪里还能有脾气?
谢沅沐浴时,还娇气地指使他拿冰激凌、水果蛋糕,他也全都照做,临睡前还在给她念故事。
但最后将她哄睡着后,他还是没一同睡下。
沈长凛将谢沅卧室的帘子拉开了,落地窗外是一轮皎月。
银蟾光满,清辉万里。
真巧。今天也是完满的圆月。
沈长凛比谢沅睡得迟,醒得却比她早,她有点轻微地嗜睡,尤其是劳累过后,总要睡上好久。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看了看时间,索性趁她睡着,先去将一些事情处理了。
谢沅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正午的灿阳灼灼。
她用手挡在额前,慢慢地睁开眼眸。
昨夜纷乱的记忆像是一场大梦,谢沅撑着手臂坐起身,仍然有种强烈的恍惚感。
心脏在剧烈地跃动着,就仿佛有一颗种子萌芽,然后在甘霖的浇灌下,飞快地抽枝,生长成参天的乔木。
谢沅抿着唇,记忆回溯清楚后,身躯依然有种在飘着的错觉。
她下意识地想要找沈长凛,打开屏幕,看到他很久前留下的消息,才知道他又去处理事情了。
他工作很忙碌,每次都是才刚忙完很长一段,便有新的事要处理。
谢沅没有再多想。
她昨天被沈长凛喂得太饱,睡醒后还不觉得很饿。
沈长凛说不会在公司待太久,谢沅便想着等他回来再用午餐,虽然现在已经要两点了。
她漫无目的地翻了片刻手机,倏然刷到一则新闻,是一个拍卖钻石的外文新闻。
视频里的粉色钻石色泽莹润,剔透漂亮,闪烁着瑰丽的光芒。
谢沅看了眼指间上的戒指,长睫眨了又眨。
这两块钻石,长得未免也太相似了些,难道说粉钻都是这个样子吗?
她把进度条拖到最后。
当看到最后拍下来的秦家在海外的一位代理人后,谢沅再不能保持淡定,她陡地坐起身来,屏息去数三后面有几个零。
一、二、三……
三千万!
谢沅现在已经能够适应五万的手链,十万的背包,二十万的礼服裙,她甚至连四千万的游艇都能接受了。
可这不代表她能适应三千万的戒指。
谢沅感觉她快要晕过去了,片刻后她才意识到后面的货币符号不是人民币,而是美金。
她沉默了片刻,没忍住地尖叫了一声。
谢沅寡言少语,相应的性子也比同龄的孩子要沉稳许多。
她连看手机的手都换到了右手,钻石的光亮耀眼瑰丽,在她的眼前却全变成了闪闪而过的美金。
谢沅看着那颗漂亮的粉钻,樱唇紧抿着,随即她又想到还有两颗蓝色的副钻。
她很早时就听过祖父谢敏行年轻时,是何等的豪奢富贵,一掷千金为她祖母。
现在想想,祖父还是太保守了些。
谢沅的手指僵直,她动都不敢动,只想找个稳妥的地方,将这枚造价昂贵到无法想象的戒指小心地放起来。
却没想到,她正想着将戒指摘下来,沈长凛便走了进来。
他对谢沅的作息很熟悉,她晚睡后何时能醒过来,他都能大致猜测出来。
将一批文件处理完后,沈长凛就直接回来了。
他的眼眸微眯,看向谢沅,轻声问道:“是大小不合适吗,沅沅?”
将这枚戒指给谢沅戴上后,沈长凛就再没想过让谢沅摘下来,他虽然不急着公开,但适当地告诫一些人,也是有可以的。
当然,换上结婚戒指时除外。
谢沅睡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从那迷乱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她立刻就收手,掀起长睫,动作轻柔地环住沈长凛的脖颈:“没有,叔叔,非常合适。”
谢沅的声音软软的,就是还有些细微的哑意。
像是被冷水湃过的瓜果,透着沙甜。
“我还以为您要很晚才能回来呢。”她这边反应过来后,转移话题也更加顺利了。
沈长凛将谢沅抱起,揉了揉她已经扁下来的小腹:“是不是饿了?怎么没去吃东西?”
他的声音温柔,眼里也带着关切。
谢沅坐在沈长凛的腿上,轻轻地晃着小腿:“我看到您的消息了,想等您回来一起用。”
小孩子还是那副乖顺的样子,但却比往常更多了些依赖。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更加亲近了。
沈长凛把谢沅抱了起来,声音和柔:“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现在就去用午餐。”
他将她抱在腿上,喂她吃完的午餐。
用完饭后,谢沅舒服地靠在沈长凛怀里喝果汁。
刚睡醒时的那种不真实感,只是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全部消失了。
谢沅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她拉了拉沈长凛的手指,脸庞泛着浅红,细声说道:“叔叔,我白天也要那样叫您吗?”
谢沅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长凛矜贵雅重的容色,在某一个瞬间有些难以维系-
沈宴白连着多日都在加班,事情来得太急,他甚至干脆住在了公司,一连多日都没有离开过。
等到他将事情都处理完时,谢沅已经开学了。
燕大的暑假很长,她这学期的课也不是很多,不过上学和休息到底是不一样的。
开学第一天,沈长凛亲自送谢沅过去的。
她昨晚睡得迟,上早十还觉得困倦,打着哈欠小声说道:“以后周日晚上要早睡,叔叔。”
小孩子被叫醒的时候,眼皮都抬不起来。
她这个假期过得很放松,一转眼居然开学,颇有些适应不过来,好在这学期的课很少。
沈长凛帮谢沅背着包,轻笑一声:“好,都听你的。”
他们的事还没有全然公开,不过江夫人那边他已经说过了。
现在两个人要比先前更加亲近,谢沅很多话也更加敢说了,她话天生就不是太多,但在沈长凛面前却不太一样,指使他的时候要求尤其多。
沐浴时要吃冰激凌,还要指定口味。
而且一盒没吃完,绝不能先开新的。
临到下车,谢沅才自己背上包,因为要上学,她手上的戒指暂时取了下来,不过沈长凛还是给她找了个替代的戴上。
是年轻人喜欢戴的那种。
谢沅打死都不肯戴,她摇着头说道:“太非主流了,叔叔。”
沈长凛在国内待的时间不长,他所在的层级又太高,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轻声问道:“什么?”
谢沅挣扎许久,问道:“还有其他款式吗,叔叔?”
他以为她不喜欢这个颜色,点头应道:“还有很多。”
谢沅看到以后眼前发黑,最后挑选了一个最细的素圈戒指,然后在下车后就立刻摘了下来。
她去上专业课,联排的课程上到中午才结束。
回到家后,谢沅别别扭扭,还是从口袋中摸出那个素圈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沈长凛事情忙,要到晚上才回来。
沈宴白加班多时,连着多日都没归家,今天方才回来,他坐在餐桌前用午餐,见到谢沅背着包从外面回来,还有一瞬间的愣怔。
须臾,他才想起谢沅是开学了。
她看到沈宴白,也愣怔了一瞬。
谢沅好久没见到他,这几天又一直和沈长凛在一起,都快要忘了他这个人。
但在两人对上视线的刹那,她放松多时的心弦再度绷了起来。
上次他们的争吵并没有解决,不过是因为沈宴白临时有事,方才搁置了下来。
有一个说法是这样的。
爱会给人勇气,但人在幸福时,总比在不幸时,更不敢与人发生冲突,也相应的更会与人为善。
谢沅当时还敢与沈宴白大吵,如今却是没有那样破釜沉舟的勇气了。
她站在门边,樱唇紧抿。
在沈宴白意味莫名的视线落过来时,谢沅忽然有些不知要怎样言语。
他低声说道:“你手上是什么?”
沈宴白的语气看似很平静,情绪却是在压抑着,有作为兄长的,也有作为男人的。
其实他哪怕一言不发,谢沅也能意识到,她那段不为人知的心事,要成为他利用和要挟的把柄了。
这件事隐秘,她几乎一点痕印都没留,也没有同人讲过。
可是沈宴白是在风月场上滚打过的人,就是梳理脑海中的细节,亦是能寻到证据。
更何况沈家大少爷和寄人篱下的孤女,便是傻子也知道,谁的话更为可信。
谢沅的心底发冷。
如果有人告诉她几年后的沈宴白是什么人,她决计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沈宴白轻轻站了起来,容色中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他仿着沈长凛的语调,低声问道:“不能让哥哥看看吗?”
第60章 第60章
顺从是会令人上瘾的。
沈宴白从前和谢沅的接触并不多, 她在他跟前总是低着眉眼,缄默乖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每次打完招呼, 就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跑上楼。
她很容易被说哭, 三两句话,眼眸就红了。
沈宴白看到谢沅哭,并不会生出怜悯和歉疚, 只会觉得厌烦。
因为一段久到当事人早已亡故数年的恩情,沈长凛将谢沅接回了家,把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当做公主似的养大。
她配不上沈家大小姐的身份。
她配不上沈长凛的娇宠和疼溺。
至于想做他的妹妹,那更是痴心妄想。
沈宴白很厌烦谢沅, 在家里时从不会多看她一眼,在学校遇到时也只当她是个陌生人。
后来他出国读书, 一年到头都见不到谢沅几回。
偶尔听到她的消息,也全是从霍阳等人的嘴里。
霍阳对谢沅挺好的, 他来者不拒, 上至三四岁的小女孩,下至七八十岁的老奶奶。
只要对方是女性,他都对人挺好的。
他照顾谢沅,也跟沈宴白说过她不敢玩滑翔伞、学冲浪的笑料。
那么沉闷无趣的一个姑娘,在霍阳的口中,却是可爱天真的,像深林中的小鹿似的。
其实有些事, 他早该注意到的。
后来因为和秦承月的事, 加上沈宴白自己也要毕业,他回国归家, 与谢沅的相处也越来越多。
她没什么变化,还是柔弱少语,像朵菟丝花。
无论沈宴白言说什么,谢沅都是顺从的。
他平生最厌烦的,就是像他母亲那样没有主见的女人,看着是柔弱无能,实则是在助纣为虐。
说难听些,她在给他父亲做伥鬼。
可是谢沅实在是太顺从了,这种顺从像是带着一种成瘾的机制。
让人越发食髓知味,想要去探寻她的底线。
想要将这朵柔弱的菟丝花,永远地困在自己的掌心。
沈宴白也是在那个时候方才明白过来,他父亲一生风流浪荡,为何在妻子年华已逝后,仍然没有想过换一任新的妻子。
谢沅越来越顺从,而他却越来越上瘾。
不再能够忍受忤逆,也不在能够容许背叛。
而正是在这个无声息成瘾的过程中,沈宴白得以拨开谢沅的外相,窥探到她的另一面。
他是没有想过谢沅会喜欢自己。
沈宴白深谙风月,对情爱之事更是了如指掌。
平心而论,每次犯胃病时的悉心照顾,时常藏在暗处的关切眼神,小心翼翼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还有偶尔沈长凛训他时,她拉着男人的手一道道细声的恳求。
他真的是觉察不到吗?
有些东西,就像是暗处的潮水。
很多时候并不注意,等到彻底留心的时候,已经漫过腰际要没过胸口了。
谢沅并非是沈宴白以为的逆来顺受,她看似柔弱,实则有很坚定,甚至可以说是桀骜不驯的一面,只不过相较于他,要藏得深太多。
像是包裹数层的礼物,要细细地拆,才能觉察。
谢沅柔弱,读高中时沈长凛没想让她太累着。
沈家养她实在是绰绰有余,就是她不学无术,做个纯粹的草包美人,也能将她包裹得华美闪耀。
谢沅答应沈长凛会注意身体,可是她会偷偷地为钻研一道题目,熬至深夜。
家里没人关注她的成绩,直到她分数下来的那一天。
其实有些事早就能见端倪,谢沅表面柔顺,但她的心里真的有那样乖巧吗?
沈宴白站起身,低眼看向谢沅,眸光暗沉地掠过她的指间,气血在翻腾、上涌,于某个时刻如若岩浆般要跃出火山。
是戒指。
戴在中指上,意味着订婚。
谢沅肩头还背着包,她破罐子破摔地将指节摊开,葱白的纤指上戴着素圈的银色戒指。
戒指的形状很普通,却决计不是廉价的货色。
沈宴白对礼服、饰品比谢沅还熟悉,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看似随意的戒指,也定然是给她的那人精心挑选的结果。
连日来对沈长凛和谢沅关系的怀疑,在此刻全都退了下去。
沈宴白想都没想过,谢沅竟然会和霍阳搅在一起,还到了这个地步。
男人是这样的。
自己怎样风流浪荡都无所谓,却绝对见不得家里妹妹与这样的男人亲近。
更何况沈宴白对谢沅的心思,一点也不清白。
他的手臂绷紧,在某个时刻几乎是想要打谢沅一巴掌。
沈宴白压抑着情绪,低声怒道:“你是不是疯了?”
但是谢沅的眼底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情绪,戒备,冰冷,还有藏得并不深的厌恶。
“疯了的是你,哥哥,”她仰起眸,“我跟谁在一起,结婚不结婚,都和哥哥没有任何关系。”
谢沅的性格柔软,从不轻易和人轻易起争执。
但在沈宴白的面前,她无法控制地应激。
“我只是喜欢过哥哥,没有道理要为你守贞,”谢沅眸光颤抖,“现在我有真正爱的人了,你……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
她的话语好像柔弱,带着些恳求。
那双水眸里却只有疏离,抵触,以及戒备的情绪,就好像沈宴白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的声音沙哑:“你想都不要想,谢沅。”
“是沈家把你养大的,”沈宴白压着脾气,“你就永远都是沈家的,知道吗?”
他冷声说道:“没有我和叔叔的首肯,你谁都不要想嫁。”
谢沅蓦地反应过来,她和沈宴白说得不是一个人,他好像搞错了,以为她真的要嫁给霍阳。
她不善言辞,说不过沈宴白。
此时思绪更是有些乱,不知道要怎么回。
“我下午还有课,先午睡了。”谢沅低声说道,然后便匆匆上楼。
她走得很快,跟逃也似的,急急忙忙地就离开了。
沈宴白心底的暗怒更甚。
他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心里还念着谢沅的事,这边甫一回来,她就是这样待他的?
沈宴白气得直冒火,还是吼道:“你还没吃饭!”
谢沅今天就是饿死在楼上,也不要跟沈宴白一起用午餐。
她一边快步小跑着进卧室, 一边匆匆地跟霍阳拨了电话,问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沅这学期课很少,全都堆在了周一。
从早上十点多一直上到晚上九点,沈长凛顺路过来接她。
小孩子开学第一天,心情不太好,人也蔫蔫的,不过指间还乖顺地戴着那个素圈戒指。
沈长凛抚了抚谢沅的头发,将她抱在怀里。
他轻声问道:“怎么了,不高兴吗?”
谢沅的情绪很好看出来,她坐在他的腿上,小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她闷声说道:“没事,叔叔。”
沈长凛神情微动,掰过谢沅的脸庞,低声问道:“你确定没事吗?”
他动作很轻,但她却被迫抬起了眼眸。
因为谢沅已经开学,沈长凛便没有先想到沈宴白,下意识觉得是她在学校受了委屈。
她的身份鲜有人知,就是知道的人也不敢言说。
这少了很多麻烦,但偶尔也会带来新的麻烦。
沈长凛抚了抚谢沅的脸颊,轻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可以跟叔叔说说,我来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很温和,没有强迫的意味。
谢沅当然不敢告诉沈长凛,她是因为什么事低落。
她低声说道:“没有什么事,叔叔,就是……就是我喜欢的那位教授,去别处了,这学期不再开课了。”
谢沅仰起水眸,看向沈长凛。
她到底还是小孩子,总还会为这种事烦扰。
不过在她的世界中,这或许真的是天大的事。
沈长凛揽着谢沅的腰身,将她往上抱了少许,声音轻柔地问道:“那有什么须要我做的吗?”
她紧忙摇头,认真地说道:“不用,叔叔,那位教授是去国外深造了。”
看她这紧张的样子,沈长凛忽而有些想笑。
他轻声说道:“之前和你说了吗?我过段时间也要离开,海外有些事情要处理。”
秦沈两家都是家大业大的典型。
谢沅天天跟在沈长凛身边,知道他工作繁忙,也常看他的行程表。
但到底有多少事情要处理,那些事情又有多麻烦,并非是她能够想得出的。
谢沅窝在沈长凛的怀里,脸上失落的情绪更明显了,她对他的依赖真的很深很重,他去宁城、滨城,她都要忧虑许久,更不要说出国门了。
他揉了揉谢沅的头发,声音柔和:“不会很久的。”
“等我回来,”沈长凛慢声说道,“我们就定下来吧,好吗?”
他的眼眸低垂,轻轻凝视着她。
沈长凛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病态,他没有立刻要求领证,谢沅便觉得他已经让步、敛着许多。
和秦承月的事已经有段时候了。
而且谁都知道,当初是因为秦承月和温思瑜有牵扯,婚约才解除的。
可是沈长凛忽然将这个要求提出来,谢沅才想起这之外的事。
她从前不敢公开,不是害怕其他,而是害怕沈长凛遭受流言蜚语,在她的心里,他就应该永远如云端月,温雅矜贵,不容染指。
没有任何风言,能够触碰到他。
但两个人的关系特殊,不太可能没有任何风声。
尤其是还有沈宴白在中间横着。
谢沅许久没言语,沈长凛的容色也渐渐冷下来,她这个年岁的孩子情感不坚定。
离开他时还伤心、难过的掉眼泪,真正走后却能玩得乐不思蜀,连个消息都不跟他发。
他的容色正冷着,谢沅忽然拉住他的手。
她垂着眸,细声说道:“会不会有人说,叔叔?”
“没有人想到我会做您的妻子,”谢沅的神情带着挣扎,“而且我还和承月哥有过婚约,要不……要不等再过段时间吧,叔叔?”
她很敬着他,最怕的事就是给他带来麻烦。
沈长凛薄唇微抿,忽然意识到谢沅的挣扎从何而来。
当初刚跟他在一起时,她看到秦承月的电话都不敢接,后来知道秦承月和温思瑜在一起,她身上来自道德的压力才退去许多。
这段感情不是自然而然的。
是沈长凛用手段,甚至可以说靠逼迫谢沅维系的。
他抛弃了道德,也抛弃了礼义。
明知道谢沅心有所属,还是将她给夺了过来。
所以在这段关系中,沈长凛再位高权重、尊崇矜贵,也依然是在不确定中的一方。
谢沅并不知道,他身边的人,许多都知道他们的关系,照顾她的那些人,更没有一个不知道她就是未来的夫人。
虽然没法公开。
但沈长凛不允许任何人因之冒犯到谢沅少许。
当然,也有满足他那病态私心的意思。
只是沈长凛很迟很迟地才想到,他没有道德和礼义,他的沅沅却还有。
她害怕为人所知,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因为不希望他被丝毫的风声所侵扰。
其实这哪里是她应该担心的事呢?
谢沅在沈家多年,好像一直没有明白一个道理,就是道德的规则并不适用于绝对的高位者。
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没有血缘。
秦家和谢家有旧恩,这是谁都知道的,秦承月和温思瑜的私情,更是天然地加了一层屏障,让沈长凛和谢沅的事更加合理。
秦家谁来娶谢沅都是娶,还不如直接让他这个家主来娶算了。
两个人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
沈长凛抱着谢沅,低低地吻她:“你怕什么?”
“就是你已经嫁给秦承月,有了他的孩子,大着肚子,”他的声音微哑,“叔叔照样会将你夺回来的。”
沈长凛的指节精致苍白,像是玉石雕琢而成。
他轻捧着谢沅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道:“叔叔当然会保护你,可是你觉得,我是会在乎流言蜚语的人吗?”
沈长凛的话语带着近乎恐怖的深情。
他的眼眸是渊水般的柔情,晦涩到要令人坠入那深暗里。
谢沅被沈长凛抱着亲吻,伶仃的脚踝也被他修长的指节扣住,轻轻地把玩。
她的脸庞被他掌住,水眸只能和他对视。
沈长凛的眼底是不作任何掩饰的偏执。
胸腔里是阵阵的心悸,有声音在不断地警告谢沅,不要再向那潭看似清浅、实则深暗至极的水里靠近,她会被彻底吞噬的。
可有另一种冲动,让她无法抵御血脉本能里的吸引。
残存在生物体中的原初欲念在作祟,驱使她主动地踏入到疯狂之中。
谢沅用手捧住沈长凛的脸庞,带着些压抑情绪地回吻他。
“……您为什么总想着要掠夺我呢?”她声音很低,“您就没有想过我是愿意的吗,叔叔?”
谢沅的脸庞潮红,唇瓣也被吻得微肿
可那双眼眸却直直地看向了他。
沈长凛眸色晦暗,眼底的情绪比方才还要更恐怖,再没有白昼时温柔矜贵的模样,藏在心底多时的异兽冲出最后的闸门。
恶欲如有实形,让那双色泽稍浅的眼里只余下深暗到病态的念头-
将近零点时,谢沅才被沈长凛给抱下楼。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吊带睡裙,纤细莹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要没力气支撑。
黑色的薄裙将雪肤衬得更加白皙,却也令那些深重到遮掩不住的痕印更加显眼。
到底是夏天,总不好不让孩子穿裙子。
尤其是现在沈宴白也在家里,之前就撞见过谢沅腕间的肿/痕。
沈长凛近来一直很注意,不在明显的地方留痕印。
今夜还是第一次如此。
谢沅的肩头和锁骨全是深红浅红的印子,腕间的掐/痕也深重,连被乌发遮掩住的后颈,都有连片的吻/痕。
柔软白腻的腿根,痕印多到没法看。
更不用说,是被黑色吊带薄裙遮掩住的地方了。
谢沅哭得眼眸肿起,嗓音也全然哑了,话都要说不出来,低着眸子掉眼泪。
她身上完全没力气,坐在沈长凛的手臂上,身躯也还在摇晃,若不是他扶着她的腰身,只怕没走两步,就要掉下去了。
谢沅刚刚沐浴完,头发还带着潮意。
乌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像是如水般的深色绸缎。
指间的素圈戒指,在意乱情迷时,又被换回了那枚贵重到不可思议的求婚戒指。
粉色的主钻和蓝色的副钻交相辉映。
在交扣状戒托的映衬下,美丽得近乎灼眼。
可戴在那双柔美纤细的手上后,人却只能先注意到这双手是这样的如若凝脂。
沈长凛俯身,低声哄谢沅:“不哭了,沅沅。”
他越哄她哭得越厉害,连家里还有没有人都顾不得了,虽然沈宴白的确也不在家里。
“你不能……不能这样。”谢沅带着哭腔说道,“太过分了。”
沈长凛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在床/笫间手段又狠,花样又多,很难招架。
好在他还算寡欲淡漠。
可是今天谢沅方才明白,男人真正狠起来有多恐怖,她的柔膝完全肿了起来,雪肤也没留一处柔白。
她整个人都要被拆吃入腹,最后连怎么结束的都不知道。
谢沅只记得她被哄着唤老公,她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解脱,但越唤沈长凛就越狠。
她哭着抹眼泪,身躯不住地往后。
沈长凛一把又将她抱回了怀里。
“抱歉,沅沅,”他歉然地说道,“是叔叔的错,下次不会这样了。”
说给谢沅的道歉话语,渐渐有了固定的要求,如果没有那句“下次不会如此”她是不会如愿的。
可事实是,沈长凛这句话早就说了无数遍。
谢沅每回都要听到才满意,但下一回总没空提前阻止他,事后哭红了脸讲他,也没有任何用处。
她眸里尽是委屈,继续跟他讲条件:“你不能这样了,最近都不能。”
这会儿沈长凛就没有不应的话。
他点点头,将人抱在怀里,温声保证道:“好,都听沅沅的。”
谢沅终于才不哭。
她方才脑中是一片空白,这会儿思绪还是乱的,再加上中午才跟沈宴白吵过架。
谢沅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沈宴白在不在。
她坐在沈长凛的腿上,带着哭腔指使他:“我要先吃椰子,叔叔来开。”
谢沅是个很乖柔的孩子,参加宴席时连对侍者都很有礼貌,只有每次被沈长凛欺负惨了的时候,她才会格外的任性。
时间已经太迟。
沈长凛订的一家酒店的餐。
他帮谢沅开了椰子,然后把杯子里的椰子水递给她,柔声说道:“慢一点用。”
她刚刚喝了好多水,现在还是渴,喉咙里跟要冒烟一样。
谢沅捧着杯子,大口地喝着椰子水,然后又用餐叉开始吃椰肉,她的眼皮红红的,透着肿意。
沈长凛将餐点准备好,然后又把她抱回到了膝上。
“慢一点,沅沅。”他轻声说道,“小心胃疼。”
谢沅累到没有力气,想要挣扎一下,也被沈长凛轻易地按在了怀里,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刚刚叔叔让你受累了,现在让我来补偿沅沅,好吗?”
她本来就很好哄,现在又没有力气。
谢沅靠坐在沈长凛的怀里,就这样被他喂完了整顿晚餐。
吃完以后,他抚着她柔软的小腹,轻轻地按揉着。
谢沅想起沈长凛刚才也是这样的动作,樱唇紧抿着,小心地拿开了他的手:“我、我胃里不难受了,叔叔。”
她的脸庞透着薄红,满是羞意。
还带着少许细微的恐惧。
沈长凛愣怔了一瞬,才意识到谢沅在想什么,他低笑一声:“好。”
今天荒唐了太久。
被沈长凛再度抱回到卧室时,谢沅眼皮沉重,挣扎着就要睡过去。
只是临到睡前,她还是轻轻地拉住了沈长凛的手:“叔叔,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谢沅似乎是犹豫了很久。
她胆子小,有些话反倒是要趁自己迷乱时来说。
“等您从国外回来,”谢沅细声说道,“我再告诉您,行不行?”
她的长睫低垂着往下落,在眼睑处洒下一层浅金色的阴影,像是扑闪着的蝶翅。
沈长凛觉得他的情绪在这一生都没有一天这样温和。
他啄吻了一下谢沅的樱唇,声音很轻,柔得像风一样:“好,沅沅。”
谢沅靠在沈长凛的怀里,紧绷的心弦渐渐地放松下来。
她不想要被沈宴白威胁了,她也不想要因为过去的事担惊受怕了。
她想要好好地和沈长凛在一起,等时间合适了,她要正大光明地告诉沈宴白,跟她在一起的,自始至终都是沈长凛。
谢沅很少会幻想以后的事,可在意识进入深睡眠前,一直忍不住地在想。
外公他们知道会很震惊吗?
他很喜欢她,也很疼她,要是误会叔叔强掠她怎么办?
叔叔会同意她继续读书吗?
他养她多年,用不着她相夫教子,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思绪纷纷扰扰,却始终带着一种梦幻般的甘美。
虽然听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叔叔好像真的有特别、特别地爱她-
谢沅是第二天睡起来,才知道沈宴白又去宁城了。
沈家在国内宁城的事务是最多的,谢沅的祖籍是在江省,其实沈家的祖籍也是江省。
沈老先生是个地地道道的江省人。
不过谢沅来到沈家的时候,他已经故去很久了。
江省谢家是延绵数百年的名门,在明朝时出过首辅,于前朝也非常辉煌,名人无数,其实至今还有人身居高位,不过和谢沅的关系就已经很远了。
江省沈家也是很有名的高门。
不过因为某些缘故,如今这年头,占据高位的豪门多数来自辽东、关陇、燕赵这些地方。
然后就是宁城。
谢沅今天没什么课,她睡醒以后也没起床,抱着平板刷了片刻。
温思瑜和明席的事快要近了。
谢沅最近没怎么出门,也听闻了这桩事。
她同样是前不久,方才知道当初沈长凛不是直接不同意温思瑜和秦承月的婚事。
无论是从什么层面来看,温家和秦家都不能联姻。
他当初给的条件很简单。
秦承月放弃秦家养子的身份,或者温思瑜彻底和温家划清界限。
后者基本来说是不可能的。
温思瑜是温家的对外名片,而且又是温家的长公主,但谢沅知道,温思瑜是有过这个想法的。
前者其实反倒没那么难办到。
脱离秦家,对秦承月来说并不困难,他是有自立能力的。
可事实是,两件事都没能办到。
豪门之间的婚姻,讲究的是利益交换,秦承月如果脱离秦家,他对温家来说也就没有意义了。
便是温思瑜执意嫁给他,姑母沈蓉也首肯。
温家真正掌事的那些人,乃至她父亲也不会同意。
两个人的婚事,在他们二人身份的影响下,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荒唐的悖论。
谢沅慢慢地将温思瑜订婚宴的资料看完,然后又看设计师发来的几套礼服,这次的宴会很大,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都要大。
不出意外的话,沈宴白也得过去。
他们一个代表温思瑜的朋友,一个代表温家的姻亲。
沈长凛到时要去国外,不然谢沅可以和他一起去的,他们还没怎么一起露面过。
她看了片刻的平板,才发觉手上的戒指没有摘下来。
谢沅记得她睡前明明是取下来的,总不会是梦游,然后又戴上的吧?
她懵懵懂懂,却没有再多想,小心地把戒指放了回去。
谢沅刚将戒指放好,屏幕亮起,霍阳的电话便打过来了,昨天跟他通过电话后,她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对他有些歉然,跟他好好解释了一番。
两人到底是做了很久的朋友,最终和平地结束了对话。
这会儿谢沅还是不好意思拒绝霍阳的电话。
她将电话接了起来,就听到霍阳带着酒气,声音微哑地说道:“沅沅,要小心温怀瑾和你哥哥。”
说完,霍阳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