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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边导说自己是自愿改设定的,他说得诚恳,但实际上除了戚缘团队的人之外,包括男一号胡修为在内的整个剧组,都对太后的实力有了进一步了解。

    这位真不是一般人啊,要知道边导对自己的作品要求还是很高的,让他改剧本无异于是要他半条命,该说太后不愧是太后吗?

    春柏的性格相对平和温吞,小梅就很不爽了:“那是什么眼神啊,搞得这么夸张,跟小缘会吃人一样。”

    萨莉担心戚缘会尴尬,但扭头一瞧就知道,得,全世界的人都尴尬这人也不会尴尬,她正坐在小马扎上看剧本呢,还能一心二用:“这不是很正常嘛,关系户人人瞧不起,人人不敢惹,怕我挺好的,我最讨厌不怕我的。”

    这心态,职场老油条萨莉都自愧不如。

    不过一开拍,众人对戚缘就大为改观!正因为她之前一直拽拽的,明明带资进组却自在地跟在自家后花园一样,所以当开拍后,她一秒入戏展现出与本身特质完全不符的模样时,剧组的人才知道为啥华瑞这样捧她!

    电影搬上大荧幕之前会进行剪辑、配乐、后期,无论多么深情多么悲痛的场景,在拍摄时周围都围着一大圈人,打光的收音的摄像的……说真的,男女主角在镜头前动情深吻结果围着一圈人看,能因戏生情的真都不是一般人。

    所以很多被批演技差的演员,私底下上表演课或者是参加小型演出时,他们可能展现出比平时更好的演技,因为人多实在是太容易紧张,也容易发挥不好,做演员不仅得有实力,也得有底气。

    戚缘能一秒入戏说哭就哭,非常出人意料,就让人觉得,嚯,这太后有点东西的!

    随着故事情节继续拍摄,大家对戚缘的态度不知不觉有了转变,从“带资进组的关系户”变成了“有实力的带资进组关系户”,在实力面前,带资进组也好关系户也好,都可以被忽略。

    大家看多了资本挑选的长相一般演技稀烂的新人演员,戚缘容貌出众有演技年纪还不大,华瑞虽然是首次进军影视圈,但不得不说眼光还是有的,审美在线。

    戚缘的脸辨识度很高,在镜头前更是显得骨相极美,完全没有死角,顶着这样一张脸,她居然能把内向胆小的王小妹演得活灵活现,不得不说让人非常惊奇。

    大概是对她期望值为零,所以就更惊喜了。

    一个好的导演能够更好的引导演员入戏,戚缘有背景有天赋,边城一开始还担心她听不进去自己说的话,结果因为一个镜头没拍好,他让戚缘反反复复重拍了快二十遍她也没有怨言,就是拍完后她因为秒哭眼睛都肿了。

    很让人不可思议,她居然真的沉得住气静得下心,大部分戏都是一遍过,出的错比胡修为都少,而且没有一遍过的戏里,也都不是戚缘自己的问题,要么是对手戏演员忘词跟不上拍,要么就是打光不行,再不然就是画面让边城不满意。

    戚缘来之前他还想,要是真不行自己降低要求也就是了,主要还是得保华瑞不撤资。结果戚缘这么配合,导致边城愈发苛刻,以精益求精的态度对待这部电影,每天拍摄结束,他甚至一帧一帧地观察有没有穿帮画面,力求完美。

    剧组的人在天天被投喂奶茶蛋糕烧烤之后,对戚缘的大方跟爽朗都有了新认知,最先倒戈是道具组,给戚缘递铁锤时,道具组的姑娘柔声叮嘱:“边导说要还原真实,所以这个铁锤是真的哈,很重,你要小心点儿。”

    “好的,谢谢。”

    姑娘星星眼看着戚缘,美女跟她说话了!而且语气还这么好!真想跟美女贴贴!

    戚缘抡起铁锤随意挥舞两下,看得萨莉心惊肉跳:“你小心点儿,一会甩飞出去!”

    这是那种砸墙用的大铁锤,因为剧本设定里王家的男主人干的就是砸墙工,戚缘把铁锤往地上一杵,双手搭在把上,她还穿着王小妹的戏服,但整个人跟拍摄时的状态完全不同,是帅到让人想要大呼救命的程度:“请叫我戚大锤。”

    “是是是,戚大锤,请你小心点行吗?”

    戚大锤抡着大锤在边上等,等边导一声令下,道具组开始往她身上泼血浆,她身上的黑色雨披沾染了鲜红的血,配上她那张没有任何妆容却仍然无比美丽的脸,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美感。

    边城在她杀完人之后加了个用手指抹去脸颊、嘴角鲜血的镜头,同时还要露出微笑,这个笑应当是复杂的,既有杀人报仇后的快感,又有享受杀戮的愉悦,还有对身为女儿的王小妹的怜惜——杀了会把猴子埋下去的人,猴子就安全了,不是吗?

    戚缘平时都是早睡早起,夜戏时间跟她平日作息不符,萨莉还担心她犯困会状态不佳,结果戚缘却格外兴奋,不知道为什么,萨莉总觉得她好像是乐在其中……

    戚缘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她本身拍摄经验并不丰富,但她会学,有时候不是她的戏份,她就在边上看,胡修为这种老演员所展现出的表演技巧,她看一遍下次就能用上,两人演对手戏的时候胡修为都不敢有所保留,因为稍加懈怠就会被戚缘压制到死。

    她不是刻意压他戏,而是只要在镜头前就一定会展现自己的最佳状态,这大概也是刚入行的演员特有的品质,胡修为已经很久没遇到过戚缘这样的年轻人了。这让他有种回到几十年前,那种大家拼了命铆足劲儿搞创作磨练演技的时候。

    那会儿演员就是演员,大家把这当成职业,人人都得敬业,不然没饭吃,而现在是流量至上的年代,掌握话语权的才是老大,资本想捧红一个人,观众的喜好根本无足轻重。

    只要没有触犯法律,出轨也好劈腿也好品行败坏也好,照样有数不清的代言,滚滚而来的资源。

    其中男艺人要比女艺人更被宽容,就连胡修为这样被称为实力派的中年男演员,也在这样的浪潮中逐渐摆烂。

    烂片?给钱就接。

    网剧?随便演演。

    主演的粉丝还能拿“胡修为这种老戏骨实力派都参演了”来给偶像的剧做宣传,标榜为良心好剧,胡修为能不知道烂?他知道,但他没办法,也不在意,反正片酬拿了,爱咋咋地。

    所以当他认认真真演老警察这个角色时,对上年轻且有天赋的戚缘,胡修为甚至是感到吃力的。

    他在摆烂中逐渐丢掉了自己原本应有的演技,甚至他的表演变得公式化,生气就吹胡子瞪眼,难过就皱眉,好像演戏就是简单的“高兴笑,伤心哭”,除此之外没了。

    在老警察审讯王小妹的对手戏时,胡修为被戚缘压得喘不过气,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面对边城的发火,胡修为觉得所有人都在往自己身上瞧,他好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二十岁出道的男演员,到现在演了二十多年的戏,居然被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女演员压成这样,是她太强了,还是他不行了?

    边城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出岔子的会是胡修为,戚缘一下戏春柏就搬了把椅子过来,用小电扇给她吹风,小声问:“发生啥事了?胡修为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接不上小缘节奏了呗。”小梅说。

    镜头里看特别显眼,按理说胡修为应该表现出愤怒、怜惜、痛心、不敢置信等复杂情绪,但胡修为的演法就是面部表情夸张加瞪眼,前面他的戏份只需要展现出干练老警察,这不难,随便来个人都能演,他演这种正义角色也是驾轻就熟,可真要细挖了,他不行了。

    戚缘很冷淡地说:“这是他自己的问题,烂片拍多了是有报应的。”

    “你不去帮忙劝劝?”

    “关我什么事,他自己业务水平不行,我还要怪他浪费我的时间呢,这个点我早该睡了。”

    戚缘没有什么老戏骨滤镜,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胡修为这几年在影视剧里相当活跃,多看他参演的作品就知道,这人在退步,演技这东西跟练武一样,不进则退,更何况他天赋也就一般。

    一场戏没接住居然直接破防了,搞得跟他才是带资进组那个似的,能不能考虑下还有她这位正牌太后在场,把这场戏拍完再破防?

    边城愁得不行,胡修为压不住戚缘,他也没想到会这样,而且看这情况,一时半会胡修为反应不过来,总不能整个剧组都等他。

    但也不能就放任他这个状态继续下去,无奈之下,边城决定再次改剧本,尽量删减老警察的戏份,将他边缘化,同时最大程度突出王小妹,深挖她身上的复杂人性,只能这样了,让胡修为演他最擅长的正义角色,这个他还是能拿捏的。

    真没想到,他自己挑的男一号会变成这样,反倒是华瑞塞来的关系户表现出色,边城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以前不觉得胡修为演技不行啊

    第 22 章

    不得不说,改过后的剧本,去掉老警察的复杂,改成样板化的正义使者,胡修为演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而他对戚缘的态度也从刚进组的和善友好,转变为了生疏冷淡。

    戚缘上小学的时候曾经有个很喜欢她的男同学,从第一天分班的时候就主动要求和她坐同桌,被戚缘拒绝后仍旧每次下课都来找她玩,直到某一天,突然就不理会她了,因为戚缘考了比他更好的分数。

    那么小的男孩就学会了找和戚缘玩得好的小女孩一起玩故意不搭理戚缘,更别提胡修为这种娱乐圈老油条,他又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就是几年不拍戏照样住豪宅开豪车,为了钱把演技丢了找不回来了,结果看到新人比自己优秀心里膈应——搁这儿吓唬谁呢?

    “是这样的,胡先生。”

    胡修为又一次“失误”,导致戚缘的戏份也得重拍后,戚缘不耐烦了,“我不管你是真的失误还是别的什么,你要知道,我能换导演,当然也能换演员,你爱拍不拍,少在这里给我耍威风。”

    这种职场老人戚缘没见过也听说过,满脸笑眯眯地给人添堵,烦人得很。

    胡修为脸色难看了下,说:“戚小姐,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吧?”

    “过分吗?”戚缘歪头,询问不远处的边城,“边导,这就是你选的男一号?你要不这样吧,干脆把他戏份全删了,换个人来演吧。”

    边城:……

    他硬着头皮出来当和事老:“好了好了,别吵了,胡老师你集中精神,戚缘你大人有大量,失误谁都会有……”

    “大人专容小人,对吧?”

    边城:……

    好在经过这一番风波,胡修为是再不敢“失误”了,剩下的戏份也很快结束,拍得比预期中要快,剧组筹备用了两个多月,但正式拍摄只三十四天就宣告结束。戚缘的戏大多一遍过,电影重心放在她身上后,进程更是快,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也足够工作人员了解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实力强又好学,拍完《不存在的犯人》,戚缘感觉自己从边城这里学到很多东西,所以约定以后请他吃饭。

    边城苦笑:“那我哪吃得下去啊?”

    戚缘:“嗯?”

    “开玩笑开玩笑。”

    边城是真的很多年没见过戚缘这种人,干脆利落,有话直说,所以很多时候让人招架不住,大家都习惯拐弯抹角地承认一些潜规则,谁不受委屈?他陪投资商吃饭喝酒当孙子才能换来资金拍自己想拍的戏,点头哈腰成了常态,挺直脊梁便会觉得不习惯。

    但不得不说,跟戚缘说话身心舒畅,被她怼都感觉对味。

    杀青结束后剧组聚餐,胡修为心里憋着鼓气,原本还想发条微博内涵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关系户”,都编辑好了,手指头在发送键上犹豫半天,最终选择存入草稿箱。

    现在发了,的确是逞一时畅快,可等电影上映,戚缘在里头的表现有目共睹后,那就要反噬了。

    跟她较真干什么?人家是华瑞力捧的一姐,他何苦来哉?反正片酬拿了角色也正面,比之前拍的那些烂片网剧不知好多少倍,算了,忍忍就过去了。除非电影口碑比较差,那到时候再出这口气也不迟。

    凭胡修为被戚缘怼过还能对她亲切和蔼宛如长辈的这副做派,就知道这位是怎么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的。

    九月中旬是商老先生五十八岁寿辰,戚缘肯定要出席,所以她另挑的那个剧本便推迟了进组,商榷原本想着足有一个月没见,她总该对自己有几分思念,没想到戚缘回家跟没事人一样。

    想起自己要去剧组找她还被婉拒,商董心里有点不舒服,就跟在戚缘身后,戚缘要放行李箱,他伸手帮忙拎,戚缘要找衣服,他先打开衣帽间的门,戚缘要去洗澡,他都跟在后头。

    “你这干嘛呢?”

    戚缘早上回的,商榷知道后特意没去公司在家等她,从见面到现在就说了一句回来了?然后便跟锯嘴葫芦似的闭口不言,全程当戚缘的尾巴跟来跟去。

    “帮你洗背,你自己够不着。”

    戚缘眯起眼睛盯着商榷看了几秒钟,在他跟进来之前反手把门甩上反锁,说:“得了吧,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等她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真就看着商榷还在浴室门口当望妻石,手里还备好了吹风机,戚缘只好坐下来让他吹头,商榷给她吹着头,心猿意马,思绪又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戚缘跟他说话他都没听见。

    “我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商榷连忙应声,“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爸的生日宴会,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你操心,只要跟我一起出席就好了。”

    先把吹风机放下,商榷用手指给戚缘梳理着长发,“他上了年纪,越来越不喜欢大场面,觉得过寿来那么多有的没的不认识的人很烦,所以只请了一些叔伯长辈,有关系比较亲近的,也有来头比较大的。”

    戚缘若有所思,“这样啊。”

    “对的,所以不用紧张,他每年过寿都是这样,去年让你跟我一起出席,你又不乐意。”

    戚缘没好气地说:“去年我们俩认识才多久,关系都没定下来,我一穷二白的你让我去参加你爸的寿宴,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商榷咕哝,“你就是不想去。”

    “说什么呢?”

    被揪住耳朵,商董瞬间能屈能伸:“我开玩笑呢。”

    戚缘松开手,商榷才搂住她,问她累不累,有没有人给她气受,感觉如何等等,戚缘随意回答了几句,仍然在想商老先生寿宴的事,其实去年她挺想去的,可那时候她还没做好决定,而且也不是最好的时机,今年的话不出席也不成,那就顺其自然。

    想明白了这些,她才有心思去搭理商榷:“我回家了你也不开口说话,就跟我身后干什么呢?”

    “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

    他像条黏人的狗,无时无刻不想要缠在主人身边,而且非常喜欢亲密举动,由于长相俊美所以看起来观感不差,戚缘顺势捏起他的衣领凑近嗅了嗅。

    应该是知道她讨厌汗臭,所以洗过澡了,只有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商榷被她嗅的浑身燥热,手摸上戚缘的背,满打满算婚后两人也就在一起一个月没几天,在她心里可能拍戏比男人重要得多,所以商榷想得厉害,“闻什么呢?”

    “闻闻看有没有偷腥的味道。”

    “把我当什么人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卫乘风那家伙带网红美女出海又被拍了,我不在家这么久,万一你给我戴绿帽子怎么办?”

    商榷:……

    这台词,到底谁是老公?

    “我没有,这段时间都没跟乘风见面,每天都要上班呢,还要上厨艺课,哪有时间像他那样瞎混?”

    戚缘摸了把他的胸膛收回手,“厨艺课上的怎么样了?糖醋排骨能咬得动了吗?”

    “待会儿做给你吃呗……”商榷说着,人靠了过来想亲戚缘,但戚缘现在没这个心思,她只想先睡一觉。

    惨遭拒绝的商榷只好老老实实放开她,看着她换好睡衣上床,想上去陪睡都被拒绝,戚缘打了个呵欠:“我就睡一会儿,中午一起吃饭。”

    商榷失望地看着她,还是打起精神:“好吧,等午饭好了我来叫你。”

    话音未落,戚缘已经睡着了。

    他想走过去给她把被子再往上拽拽,刚抬腿想起自己几次三番靠近熟睡的老婆挨揍的场景,又默默地停下,为了生命安全,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戚缘换下的衣服丢在脏衣篮里,虽然都一个月没见着她,但商榷还是很习惯地把裙子跟内衣分开,内衣先用手洗内衣洗衣液泡一下,真丝裙的话不能机洗,这个会有专人洗,内衣商榷还是给她手洗烘干再晾一下,出来戚缘换了个趴着的睡姿,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以至于商榷很担心她会不会喘不上气。

    戚缘做了一个梦。

    从妈妈去世后,她一直没能梦到她,短短一年多,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好多话想对妈妈说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梦里的妈妈也在做黑暗料理,每次戚缘都很捧场,她这么不挑食什么都吃,有大半的功劳都得归于戚行云女士,没有她充满奇思妙想的黑暗料理,哪有练就一颗钢铁胃的戚缘?

    唉,戚缘想着,黑暗料理就黑暗料理吧,从她没有妈妈后,想再吃都没有机会了。

    不过今天的黑暗料理好香啊,看着怪难看的跟呕吐物一样,闻着却是一股糖醋排骨的味道,难道说妈妈已经掌握了色香味的后两个字?

    “小缘,小缘。”

    “小缘起来吃饭了。”

    “小缘?”

    戚缘猛地睁开眼睛,香味犹在,黑暗料理无处寻,她看见站在几步外的商榷,有点失望:“是你啊。”

    第 23 章

    事实证明,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戚缘觉得没什么是认真去学学不会的,除非那人小脑偏瘫,瞧,像商董这种打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锅铲都没拿过的,学了一个月,做出来的菜也像模像样了。

    味道嘛,肯定不能跟大厨比,但去开个快餐店绰绰有余。

    尤其是糖醋排骨,看得出来下了功夫,戚缘非常满意,并主动亲了商榷一下,得到鼓励后的商董愈发激动,跟她保证:“以后我会做的更好的!”

    “嗯,华瑞要是破产了,你就开快餐店养我。”

    商榷愈发喜笑颜开,戚缘问他:“我说华瑞破产哎,你都不生气?”

    “破产了你都不离开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商董意气风发,华瑞想破产太难了,除非他失心疯开始作死,否则就以现在这稳扎稳打的架势,传到下一代问题绝对不大。

    嗯,戚缘发现商榷挺会抓重点,大概是对她有一百零八层滤镜,所以她说什么他都只能看到、听到好的,但她要是真以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那就大错特错了。

    弥子瑕与卫灵公的故事人人皆知,起先卫灵公宠爱弥子瑕,于是弥子瑕驾他的车去看母亲是孝顺,给他吃自己吃过的桃是惦念;待到色衰爱弛,这些过往的恩情便成了罪过,是因骄纵才驾君主之车,又因轻慢使国君吃他咬过的桃。

    “先见贤后获罪,爱憎之变也”。

    商榷眼下对她情意正浓,而这份情意中更多的,戚缘认为是愧疚,让她去模仿他喜欢的人的模样戚缘可做不来,商榷眼下情深义重,待到翻脸时,说不得会扒下她一层皮。

    傻子才做弥子瑕,戚缘都想象得到自己去爱商榷、对他不能自拔时,他会如何感到厌烦与排斥,越是主动去舔、主动靠近,他越是会想得不到的那个。

    所以面对商榷的示好,戚缘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脑门上把他推开:“吃饭,一会冷了。”

    “你选的这几个人怎么样?如果有哪里表现不好,你直接处理就行。”

    听听资本家的口吻,完全不拿员工当回事,估计戚缘以后惹毛了他也会是这副态度,她咬着筷子回答:“都挺好的,我自己挑的人能差吗?”

    商榷其实还是有点不满意,这主要是针对萨莉,因为自打危永春在网上大放厥词带节奏,戚缘得了个“太后”的诨号,到现在萨莉都没能拿出什么有力的反击措施,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华瑞公关部的高管是不是工资开得太高了。

    “那是我不让她动,关她什么事?”

    “怎么了?”

    “让他跳呗。”戚缘看得很开,“他敢这么跳,就是笃定我翻不出什么花儿,华瑞也不可能在刚刚涉及的领域跟上光为敌,但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青麓》质量很烂,我的表现很差,看样子危导很自信,自信挺好的,你们男人都自信。”

    商榷:“……这怎么就开始扫射了呢?”

    戚缘吃饱了放下筷子,往后倚着餐椅,“这不是夸你们呢吗,我也很自信,所以我敢让他跳,就把危导跳太高摔断腿,忘了自己那两条腿是后来接上的。”

    “而且我哪里扫射了?卫乘风上次对我说我们女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小心眼,你当时也没说他扫射全体女人不是?”

    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无脑,最毒妇人心这类的词都说了千百年了,也不见哪个女人跳脚,可见男人就是被扫射的少,才会太在意。

    商榷:……

    他总是拿戚缘没有办法,她跟卫乘风几乎水火不容,也就是看在他面子上才多有忍让——是的,在商董看来,他老婆没有对卫乘风动手,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气度,至于嘴上从不落下风什么的,那不是应该的吗?他在他老婆跟前也没占过上风啊。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妈从小让你学散打。”

    戚缘眯眼:“我劝你谨言慎行,好好思考你要说什么再开口。”

    商榷:“得理不饶人的。”

    “我都占理了还要饶人,你不怕我死后火化出舍利子吗?”

    由于商榷出言不逊,戚缘剥夺了他晚上的侍寝资格,任由商榷站在门口眼巴巴看她,照旧铁石心肠头都不抬:“赶紧走吧你,站着挡光。”

    商榷咕哝:“我这里又没光。”

    他试探着靠近戚缘,她倚在床头,屈起一条腿正在看剧本,等商老先生过完寿戚缘就要接着进组,说来也巧,她挑剧本在前,进《青麓》剧组得到“太后”这诨号在后,但接下来她还真的要演“太后”了。

    明明就在认真看剧本,但是等商榷摸到床边,她抬起一条腿踩在他胸膛上,“是不是找揍?”

    商榷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条漂亮的腿,“我知道错了。”

    戚缘抬了下下巴,商榷秒懂,这是让他深入讲讲,于是道:“我觉得咱妈是个特别智慧的女人。”

    这话戚缘爱听,“我也这么觉得。”

    “是吧。”商董一边说一边借势坐到床上,帮戚缘扶住剧本让她继续看,“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学武了,增强体魄锻炼身体,这样以后遇到卫乘风那种人,才能给他一记铁拳让他涨涨记性。下回他要是再阴阳怪气,不用你开口,我帮你揍他。”

    “真的假的。”

    感觉到老婆气势在软化,商董立马再接再厉:“当然是真的,你看我跟他可不一样,我从没交过什么网红女友,也没带美女出游过,我其实耻于与这种同性为伍,我要跟卫乘风割席断交。”

    戚缘觉得商董真是不得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她把剧本卷起来放到枕边,朝商榷勾勾手。

    他立马靠过来,戚缘已经很高了,商榷还要比她高上十公分左右,她拽着商榷的衣襟往下扯,商榷还以为她要亲他,紧张又期待,戚缘贴近他的薄唇,突然又停下:“我现在相信你能在娱乐圈赚大钱了。”

    就这拉踩背刺的功夫,他不赚钱谁赚钱?

    但男人的鬼话能信吗?

    他们为了骗女人上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至于事后认不认嘛,那另说,不信的话等见到卫乘风就知道,商榷会割席断交才有鬼。

    商榷原本都闭上了眼,却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亲吻,他睁开眼睛,看见老婆正对自己笑。

    “说得很好。”戚缘拍拍他的脸,“下次不要再说了。花言巧语没几分真心,听得我头疼。”

    说完毫不留情地把满心期待的商榷推开,继续拿起剧本头也不抬:“回去睡吧,别吵我。”

    商榷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是把自己赶走,顿时来了脾气,往床上一躺:“我不走。”

    他抱怨着:“为什么我就是花言巧语?你都不用心听我讲话,还怀疑我。”

    一般情况下,听到老公/男朋友这么说,女方都会感到愧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啦?太得寸进尺、太不知好歹了?

    殊不知人的底线就是这么被一点一点拉宽,今天这些话听了能让步,那么改天他对你进行情感打压,你即便感觉不舒服,但因为宽容习惯,也会继续后退。

    戚缘扭头看他:“行啊,那你现在打电话给卫乘风说跟他绝交,从今以后见面就是死敌?”

    商榷:……

    “你不能对不对?毕竟那是你发小嘛。”她往把枕头往上拽,重新靠上去,懒洋洋的。“做不到的事拿出来说,花言巧语已经是美化后的说法了,你这就是在骗我,我不喜欢别人给我开空头支票。你跟我说等你赚了一个亿就都给我,还不如把你现在全部的一百块献上来。”

    她叹了口气,“你一时口嗨说要割席,我信了,等下次见面卫乘风还要阴阳我,我找谁说理去呢?当面吵闹是不给你面子,可他哪里给过我面子?你是不知道,上次你让他送我回家,在地下停车场他差点……”

    到了后面,戚缘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便又停住,淡淡道:“行了,你明天不还要去上班?回去睡吧。”

    商榷却没法再继续冷静下去,他太了解卫乘风什么德性了,那就一猎艳狂魔,女朋友从来没断过,哪次被拍到身边的女人都不一样,而小缘这种等级的美女,卫乘风每次都怼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电光火石间,商榷不知想了多少,但他面上还是一副绅士模样,坐起来跟戚缘道歉:“对不起,小缘,是我不好,不该说让你不高兴的话。”

    戚缘说:“我怎么敢怪你呢?稍微说你一句你都要怪我不用心听你讲话,可是你看看,从你进来找我到现在,我的剧本翻过一页吗?”

    如果这还叫不用心听他讲话,那什么样才算用心?

    她这么一说,商榷更心虚,他握住戚缘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决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哪里敢呢?”

    她在他跟前向来是嬉笑怒骂从不隐瞒,这会儿却冷冰冰的,商榷不由得心里发慌。

    第 24 章

    “小缘,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啊。”

    商榷不敢松开戚缘的手,怕他一松开,她生气直接起身走了,这事儿她还真干得出来。

    戚缘把手抽出来,神色淡淡:“知道错了你还不走?在这碍我眼,只会让我更生气。”

    他知道只有马上滚蛋才是最好的,可戚缘的反应让商榷觉得自己要是走了,很多事情都没法挽回,他恨自己嘴欠,非要说上那么一句,最后思量再三,还是老老实实回自己房间,然后疯狂给戚缘转账,这回也不用提醒,自己知道是赠与,又讨好的发信息问戚缘,说把他们现在住的这栋三层小别墅送给她,让她别生气了。

    戚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我看起来是那种你送了房子车子花了钱就能收买的人?

    商榷赶紧表忠心: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是我太俗气了,除了送礼物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你,你别生气。

    然后他收获了一个微笑表情,老婆就不理他了,商榷睡不着啊,他怎么还能睡得着?

    如果世界上每个人的生气程度都能做一个等级,那么戚缘绝对站在顶峰,她生气能不能哄好,得看她乐不乐意被你哄,她要是心情不到位,商榷就是跪下把家产全部奉上,她也顶多是收了之后再让他滚。

    但同时她也懂得见好就收,现在还不是让她尽情发脾气的时候,因此最后的结局是皆大欢喜,戚缘不愿意要这栋房子,商榷更加愧疚,接连几天都陪着小心,房子她不要,裙子包包首饰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连带着商老先生的寿宴,戚缘试礼服商榷都亦步亦趋地跟着,活似他一个不注意老婆就会抛弃他。

    戚缘说他:“你老跟着我干什么,不是都说了我不生气了吗?”

    商榷薄唇动了动,没吭声,还是跟她。

    因为是老先生寿宴,戚缘挑了条白色一字肩蕾丝长裙,优雅而得体,正面看的话只有锁骨露出来,但后腰那一块却是镂空的,愈发显得腰肢纤细身段曼妙,比露得多更加性感。

    商榷想说点什么,没敢说,他觉得他要是说了,可能老婆会再次生气。

    他向来不在戚缘的穿衣风格上进行批判,一是因为自己的审美就这样,不懂现在流行什么,二则是之前委婉建议她在家里也穿内衣,结果她婚后都还记着,刚才路上看见有男的街边敞怀,戚缘又戳他看——商榷是真不想再看了,虽然他也是男人,但他这辈子都做不出裸着上身挺着肚子恬不知耻满大街溜达的事。

    戚缘跟商榷结婚时来的客人,远比今天商老先生寿宴的客人要多,但寿宴上的客人更多的都是生面孔,想来是商榷结婚时,对于新娘子的身份,这些真正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觉得不堪一提,没当回事,要么是派家里的小辈来,要么就是派个代表,至少戚缘发现不少上了年纪的人自己都没见过。

    “咱爸这个年纪的叔伯长辈,基本都已经退居二线了,所以我们结婚时,来的都是家里现在正当事的。”

    可能是怕戚缘感到不适,商榷低声跟她解释。

    戚缘微笑回答:“我知道。”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商榷握住她的手,“一会儿我带你一个一个认识。”

    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戚缘的确见得很少,和商老先生一样,除非是家里年轻一辈实在不争气,或是舍不得放权,基本上到了岁数,老一辈的都渐渐减少了露面的次数,开始深居简出以养生为主。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老眼昏花,更像是退隐江湖的武林高手,平日不动声色,真要有什么事,人家跺跺脚,照样整个江湖抖三抖。

    “这位是上光传媒集团的执行长梁少渠先生,梁先生,这是我的妻子戚缘。”

    梁少渠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看得出来年轻时应当也是出色的美男子,他看起来很斯文,目光在接触到戚缘时,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两眼,问:“我们董事长身体不好,近些年一直在疗养院和家里来往,二位新婚时,他又因病住院,所以连我都没能去到现场为二位献上祝福,实在是太失礼了。”

    “梁先生客气了。”商榷微微颔首表示礼貌,“穆先生可还好?”

    “好多了,医生说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出院。”

    梁少渠说着,向商榷和戚缘介绍他身边略显单薄的青年,“这是穆先生的独子影月,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说话,还请两位海涵。”

    “穆少好。”

    穆影月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低着头不看商榷跟戚缘,也不理会梁少渠,就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得亏他生得好看,才不叫人觉得他没礼貌。

    戚缘发现他的眼睛带了点蓝,睫毛尤其长,像小扇子一般,又像小羊羔,透着明显的焦躁与不安,可能是非常不适应人多的环境。这样的话也能解释为什么上光董事长身体不好,大多时候都是由执行长梁少渠代为出面,因为这位继承人……似乎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他的母亲得相当美貌,才能把他生得这样精致好看,像个玉做的人,让人有种想要把他摧残撕碎的欲望,脆弱的美人最讨人喜欢了,不是吗?

    “影月今年才二十岁,还小,平时就是这个样子,话很少,两位别见怪。”

    “怎么会呢?”戚缘笑盈盈地说,“我看穆少挺好的,总比油嘴滑舌的人来得强。”

    说着,她还瞥了商榷一眼。

    商董顿时不乐意了,“小缘,这话我可不同意,油嘴滑舌说谁呢?”

    戚缘昂了昂下巴,“喏。”

    一回头,看见卫乘风一个人过来,商董点点头表示肯定:“确实,这家伙最油嘴滑舌了。”

    卫乘风人未至已听到发小诋毁,立刻表示不满:“老商,你这是人身攻击,是不是有人对你说我坏话了?”

    梁少渠见状,立刻向商榷表示不打扰,便带着穆影月往边上走,应该是见过了商榷跟戚缘两口子,接下来要带他去见见商老先生。

    “看样子,穆董的身体是真的不大好了啊。”卫乘风说。

    商榷:“否则也不会把穆影月带出来,这是想给他造势。”

    “上光的股份有百分之七十都在穆董手里,剩下三十的散股持有者全是小股东,根本动摇不到穆影月的位置。”

    说着,卫乘风对商榷道:“你选了个好时机。”

    趁他病要他命,无论穆老先生以后能不能好,至少现在上光没有心思再去拓展版图,想要来分一杯羹,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戚缘一直在看穆影月,发现他的紧张真是掩饰不住,整个人都在小幅度的颤抖,应该有着很严重的社交障碍恐惧,全程低着头,微微伛偻着腰,显得有些驼背,这让他的美貌打了不少折扣。

    “穆影月小时候被绑架过,从那之后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平时很少出门,我们对他的了解也不多。”

    看见老婆盯着人家美青年看,商榷有点呷醋。

    “你们之间岁数差一轮,不了解才是正常的吧?”

    商榷:?

    他解释道,“没差那么多,只差了八岁。”

    “那也够的了,你读高中的时候人家还在上小学。”

    商榷:……

    然后戚缘看了眼卫乘风,拍了下商榷的手,“我去个洗手间。”

    “不是,你老婆什么意思啊?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她就没看见我呗?”

    卫乘风感觉很不爽,好歹他也是商榷的发小,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戚缘不讨好他就算了,这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了?

    商榷看到他就想起之前老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这些天他都没主动联系过卫乘风,卫乘风打电话叫他出去喝酒也都被他推了,这家伙还是活蹦乱跳的,但商榷却不由得想了很多。

    他说:“乘风,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你要跟我说实话。”

    “什么事?”

    “……你是不是对献仪有好感?”

    乐献仪,商榷的初恋白月光,他高中时期交的女朋友,因为商榷的缘故,卫乘风还有段浦河跟她都很熟悉。商榷少年时期的所有怦然心动、情窦初开,似乎都用在了乐献仪身上,后来两人分手,商榷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再交女朋友,反倒是卫乘风变得游戏人间、放浪形骸起来。

    以前商榷没往这茬儿想,可自打一年前他遇到小缘,被她跟献仪的神似所吸引,不由自主地靠近并且追求之后,卫乘风就总是喜欢提乐献仪,冷不丁来一句,商榷打算跟戚缘求婚时,卫乘风一直持反对态度。

    没想到商榷会问这个,卫乘风的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到底是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支吾两声,正要解释,商榷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卫乘风有点不敢看他,商榷也是心情复杂,他没想过乘风也喜欢乐献仪,只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也不是喜欢吧……就,你懂的,她很漂亮,人也很体贴很温柔,我那会儿正跟家里闹矛盾,这不就……不就有点暗恋她吗?”卫乘风说着,“但我敢保证啊,在你俩谈恋爱期间,我绝对没有任何过界的举动跟想法!就是朦朦胧胧的初恋,那种感觉你懂吗!”

    商榷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明白,我又没说怪你。”

    卫乘风刚松了口气,原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商榷微微笑起来。

    他心中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商榷就问了:“之前我拜托你送小缘回家,在地下停车场,你们是不是有了什么冲突?”

    卫乘风瞬间寒毛直竖!

    这个他就没法说了,他总不能跟他兄弟说,你老婆当时眼看都要跟你结婚了,却拽着我衣服靠我那么近想勾引我吧?

    现在看他俩也还挺好的,他可不想给兄弟添堵,搞得他们夫妻俩关系不和。

    而且就算说了老商也不一定会信,要卫乘风说,老商现在被戚缘那狐狸精弄得五迷三道的,早就没有理智了,他说顶多算挑拨离间,人家两口子回去躺一张床,老商张嘴就能把他给卖了。

    可卫乘风不知道,他这犹豫不决带了点不安的模样,跟刚才商榷问他是不是暗恋乐献仪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

    卫乘风愣了下,连忙说:“你也别怪她,可能、可能就是个误会吧!真的,真是个误会!你看她平时看到我就差翻白眼了,她怎么可能会对我有意思呢?”

    商榷没再说什么,只是愈发心疼他的小缘,又忍不住想对卫乘风生气。他之前就在想,为什么乘风一直针对小缘,原本他以为乘风是觉得小缘出身一般所以两人不搭,可只要仔细回想就会发现,提起小缘时,乘风总喜欢拿乐献仪跟小缘比,夸乐献仪踩小缘,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一多,商榷从前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这么一想,还有什么不懂?

    他毕竟是个资本家,不是个傻子,把卫乘风当兄弟才没想那么多。

    与此同时,商榷心中对卫乘风有了些许不满,但他向来性子内敛,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面上不动声色,所以卫乘风也不知道商榷在想什么。

    如果说以前戚缘跟卫乘风对上,商榷总是试图一碗水端平,那么可以预见的,今后这两人要是再互看不顺眼,商榷会站在谁那边了。

    卫乘风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委婉劝劝兄弟:“老商,戚缘那女人吧……你让她去拍戏,少不得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你小心着点,把她看紧点。”

    商榷原本已经想要息事宁人,没想到卫乘风却来了这么一句,他什么意思?

    “小缘的人品我很清楚,她就是嘴巴不饶人,但你这么说她,就显得太没品了。”

    说着,商榷不想再跟卫乘风废话,“我去找小缘,你四处逛逛吧。”

    卫乘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事儿,商榷已经转身离开,他愈发摸不着头脑,不是,他招谁惹谁了?他好心提醒他,怎么还被恼上了?

    女人真就比兄弟还重要?

    第 25 章

    说是上洗手间,戚缘并没有去,她纯粹是给商榷跟卫乘风说话的机会,所以转头就去了阳台。

    商老先生独居的这座宅子据说是头了几代传下来的,戚缘跟商榷结婚后,他老人家倒也开明,不要求小两口跟自己住一起,但今天是老先生寿辰,戚缘和商榷必然得在老宅住几天。

    她第一次被商榷带着见家长就是在这里,对老宅不算陌生,但也不是完全熟悉,因为实在是太大了,戚缘没兴趣把每个地方都看一遍——看了这房子又不会是她的。

    客厅靠近花园的位置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一条环绕主宅的玻璃长廊,花园打理的十分美妙,窗帘一放下来,落地窗外的环形阳台便似是与世隔绝,和热闹的大厅一分二位,泾渭分明。

    不管看了多少次,戚缘都要说,有钱真好。

    该见的该认识的全过了一遍,戚缘基本上已经记住了他们的脸,商家家大业大,来往贵客不知凡几,记性稍微差点还真不行。

    正在戚缘伸手想揪朵花时,身后的落地窗突然被人打开,随即是显得仓皇的脚步,来人似乎很慌张,甚至没有注意到靠着栏杆的戚缘,一冲进来便直贴墙角蹲了下去,喘息声又大又急促。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发现是被梁少渠带在身边的,名叫影月的青年。刚才见面的时候戚缘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不像其他男客一样西装革履,九月份的天按理说是热的,可他居然穿着烟灰色的薄毛衣搭配同色棉麻长裤,哪怕客厅里打着空调,戚缘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热吗?”

    谁知穆影月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瑟缩了下,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他的手动了动,戚缘感觉他是想要夺门而逃,但大厅里的人可比阳台多多了,穆影月应当也想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安静地又缩了缩,没回话。

    这么说起来,梁少渠介绍他的时候,他也是全程没有开口讲话。

    戚缘朝他走了两步,他浑身紧绷,抗拒意味明显,她问:“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梁先生找不到你可是会着急的。”

    穆影月意料之中的没有开口。

    戚缘对这种自闭青年没辙,但指望她自觉一点别打扰人家,不可能,穆影月被吓成那样,反倒让戚缘感觉有趣,还想再吓吓他。

    好笑的就是她每靠近一步,他就轻轻颤抖一下,戚缘提起裙摆,很没贵妇形象地在穆影月跟前蹲下,近距离看,青年的皮肤愈发洁白,带着点病态的不健康,应该是长年累月不出门捂出来的。

    所以人也很瘦,个头的话大概跟戚缘差不多,但戚缘穿了高跟鞋就比他高了,纤细文弱,很有种病美人的感觉。

    神经病跟疯吊美人之间差的也就是颜值。

    戚缘恶趣味一上来,当然得趁着梁少渠没找到的功夫抓紧时间欺负欺负,看看他会不会被吓哭?

    于是她伸手就戳穆影月,穆影月像含羞草一样一戳一颤一躲,戚缘快笑不活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那梁先生还让你出门?”

    因为她太过分,不仅靠得越来越近还戳他,穆影月不胜其扰,终于肯从双膝间把他的头抬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戚缘。

    彼此介绍的时候穆影月全程低头,他像个麻木的机器任由梁少渠带着引见了一位又一位他根本没听说过也记不住的人,没有一张脸能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印象,但戚缘靠得太近了,比起惊吓,更多的却是怔愣。

    “我长得不比你差吧?”戚缘相当自信,“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她太自来熟了,明明在这之前两人压根不认识,但光听她这语气,跟俩人关系很好一样。

    穆影月呆呆地看着她,这样就近,戚缘发现他的眼睛确实带着蓝,是那种天色将亮夜幕却还纠缠不休的蓝,又像是深夜航行透过甲板俯瞰幽深大海,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嗨?”

    “我……”

    他应该很少说话,语调有点怪,还有点沙哑,“见过你……吗?”

    戚缘觉得不得了,连自闭青年都会这种土掉渣的搭讪了,她想了想说:“万一是梦里神交过,也说不定。”

    但穆影月肯开口跟她说话是了不起的进步,戚缘问他:“要不要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做个朋友?”

    这可是上光传媒的少东家呢。

    穆影月艰涩道:“我……没有……手机。”

    戚缘想起他父亲这些年一直病痛缠身,上光在外的发言人基本就是梁少渠,她凑到他耳边,像地下党接头般问:“梁少渠虐待你?”

    穆影月反应有点迟钝,像个很久没用又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戚缘一句话他需要十几秒才能反应,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不玩手机吗?”

    戚缘很难想象现代社会二十来岁的人连手机都没有,过的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上光是表面风光其实内里早就垮了?那也不至于董事长的儿子没有手机吧?

    穆影月慢吞吞地说:“我……练琴。”

    “练什么琴啊?钢琴?扬琴?小提琴?手风琴?”

    “都……会。”

    戚缘正要继续跟他说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把穆影月吓了一跳,他后背死死抵着墙,像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盯着戚缘的手机。

    她起身接电话,是商榷打来的,在洗手间没找到她,戚缘告诉他自己在一楼阳台,商榷便很快找了过来。

    她刚才还全心全意跟穆影月说话,这会儿就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反倒是找来的商榷主动跟穆影月打了招呼:“穆少怎么在这里?梁先生正在找你。”

    穆影月又恢复成了先前低头谁也不搭理的状态,戚缘弯腰念了一串数字给他:“记得住吗?这是我的号码,以后等你有手机了可以找我。”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公,老婆在跟别的男人说话时,最好要守夫道,不要随便插嘴。

    然后两人把阳台让给了穆影月,商榷才问她:“给他留号码干什么,他一看就不是那种能聊得起天的人。”

    戚缘说:“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没手机诶,我初中的时候我妈就给我买手机了,还允许我每天玩两个小时呢!”

    “那也没必要给他留号码。”

    总之商榷又开始拈酸吃醋,戚缘懒得理他:“说不定他根本就记不住。”

    随后商榷让人告知梁少渠穆影月的位置,梁少渠找到阳台时,穆影月仍旧维持着戚缘离开时的姿势,双手抱膝低着头,梁少渠见了,说道:“影月,快起来,我们回去了。”

    穆影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站起身,按理说他这个姿势腿都蹲麻了,可他好像感受不到,只是迈着有点僵硬的步子跟在梁少渠身后。

    梁少渠见他这样,忍不住失望透顶,语重心长道:“今天带你来,也是为了让你适应,以后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只多不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长大了。”

    穆影月依然低着头不开口,微微伛偻着背,弓着腰。

    他安静坐着不说话时像是高岭之花,然而一走动,仪态上的问题便暴露无遗。梁少渠绞尽脑汁也没法让他改掉,稍微逼得急点,这孩子便会崩溃,他固执地缩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对外界毫无兴趣。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他可是上光的继承人,谁家的继承人像他这样?

    因为穆影月的特殊之处,梁少渠提前向商老先生告别,戚缘跟商榷也在商老先生身边,穆影月临走时,下意识朝戚缘所在方向悄悄看了一眼,发觉她并没有看他,于是再度低下头,嘴里念念有词。

    等回到家,穆影月像往常一样躲回房间,穆家很大,他一个人住一层,平时连吃饭都是管家送上去,而且送上去也看不着他,只要把饭菜放到书房,然后隔一个小时来取就行。

    他平时生活按部就班准时准点,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练琴,在一片空白的人生里,只有音乐能给穆影月慰藉,但现在的他却待在书房。

    管家送饭上来,门一推看见穆影月,赶紧后退怕吓着他,穆影月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进来。

    看着管家把饭菜放好,他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影月少爷,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吩咐?”

    换作平时,穆影月不会吭声,会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今天穆影月却点了下头。

    管家感觉很惊喜:“少爷,那您说,甭管什么事儿,我都给您办好了。”

    穆影月一字一句地说:“手,机。”

    管家愈发高兴了:“得嘞,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

    穆影月其实是有手机的,只是他从来不用也不带,管家常年给他充满电,每当出了新款还会更换,所以他现在要,立马就送了过来。

    穆影月不会用,却不要人教,因为有人跟他靠得太近他会感到紧张,管家放下说明书掩门离开,他才把那串念了一路的数字写在了纸上。

    戚缘给他的号码有11位,他是记不住的,但把它们当作音符和节拍,穆影月就不会忘掉。

    第 26 章

    老先生的寿宴落下帷幕,宾客们一一告别,家中也就只剩下了三位主人,希望戚缘胆怯害怕是不可能的,她把大宅当自己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过晚饭后,商老先生把她跟商榷叫到了书房。

    两人一进去,坐下,老先生便开门见山:“商榷啊,你过了年也二十九了,是不是该考虑着要个孩子了?”

    商榷回答道:“爸,我们还不着急,小缘还小。”

    “二十三了吧,不小了。”老先生轻轻敲了敲手里的拐杖,“正是最适合生育的年纪,这女人岁数要是上来了,变成大龄产妇,生下来的小孩都不聪明,而且。”

    说到这里,老先生顿了一下,看向戚缘,可以看得出他是有点不满的。“都结婚了,让商榷给你开个美容院或者是弄个子公司,想做什么自己做,别总是想着抛头露面,我听说你还去演戏了?”

    老先生语气平淡,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胆子小一小怕是连话都说不全乎,让人喘不上气。

    “是啊。”戚缘应声,“不行吗?”

    可能商老先生没想到她会用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反问,他愣了下,说:“像什么样子?”

    “往前了数几十年,商人跟戏子一样,全是下九流。”戚缘说着,“何必瞧不起彼此?”

    商老先生重重一敲拐杖:“放肆!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戚缘丝毫没有被他吓唬住,“你是商榷亲爸,又不是我亲爸,我跟商榷结婚是跟他过日子,又不是跟你过日子,老先生,彼此尊重才能有和睦可言,你说是不是?”

    商老先生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遇到这么狂的小辈,“听你这话,对我是很有意见?”

    戚缘耸肩,“看样子老先生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说话多讨人嫌,得亏有点钱,不然搁医院躺着都不知道谁揍的。”

    商榷爆发出一阵猛烈咳嗽,打断这两人对话,一个是亲爹一个是老婆,这要是吵起来麻烦可大了。

    “好了爸,你少说两句,小缘才多大,现在就生孩子,她事业刚起步呢。”

    “什么事业,还不是靠着你。”商老先生冷冷地说。

    戚缘眯起凤眼,商榷了解她,知道再不阻止她肯定不会给老爷子面子,赶紧道:“爸你这么说可就过了啊,小缘不是那种人,我跟她认识一年多了,她一直都是自己去剧组试镜的,我什么忙都没帮。”

    原本以为会生气的戚缘突然笑靥如花,挽住了商榷的胳膊:“老公,我突然想起来,张导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青麓》的预算有点不够诶,不如你再投一个亿进去吧,这可是我的第一部大荧幕作品呢,好不好呀?”

    商榷只顾着看她笑了,哪里还记得他爸也在,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商老先生拐棍差点儿朝他这不孝子身上抽,一个亿!他当那是冥币吗!说投就投?!

    这戚缘之前看着挺乖的,没想到刚结婚就原形毕露,让她生个孩子怎么了?娶她要是不生孩子,他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商榷是找不着条件更好的吗?

    “爸,你冷静点,讲点理行不行?”

    商老先生被儿媳妇气个半死,被亲儿子直接气死,他恼道:“我怎么不讲理了,像我这个岁数,谁没抱上孙子?你们俩都结婚了,我说让戚缘少出去抛头露面,生个孩子怎么了?你们还能不要孩子了?晚点要不如早点要,趁着年轻恢复好,还能在家多带带,那演员有什么好当的?人家知道了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嚼舌根,咱们家缺她赚那点钱吗?”

    “那我们不也想过二人世界?”商榷反驳,“这结婚都不到半年,你说你急什么?你要实在是想要孩子,我看你这身子骨也还硬朗,我不介意你再给我生个妹妹或者弟弟。”

    商老先生这下忍不住了,抓起拐杖就要抡商榷,戚缘立刻松开手退到两米开外免得被误伤。

    但商榷这么一插科打诨,原本戚缘跟老先生之间那股子剑拔弩张也被削弱很多,他拉着戚缘的手赶紧逃出书房,对她说:“爸他脾气就是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有时候都受不了他。”

    戚缘看他:“关于孩子的事情咱们婚前可是已经说好了的,三十岁之前我不打算生小孩。”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强迫你呀。”商榷亲亲她的脸颊,“避孕的事儿不都我在做吗?你要是不信,我去结扎好了,等你想要孩子了再做回来。”

    “行啊,那你去吧,什么时候去?”

    商榷一愣,没想到她还真让他去,戚缘见他这副表情,“你不会是在说好听话哄我吧?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去,只是口嗨,想让我感动?”

    商榷顿时骑虎难下,他还真是口嗨,因为一般情况下,女人都会舍不得的吧?

    “一个小手术而已,又不会损害到身体。”

    戚缘把手抽出来,握成拳作势要给他一下,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才发现她是在开玩笑,这时戚缘已经走到他前面,他立刻跟上,“谁说是好听话?我是认真的,明天我就去。”

    戚缘顺势倚到墙上,双手环胸:“这可不是我逼你的。”

    “是我自愿的,夫妻两个不想要孩子,本来就该男方结扎。”

    “你爸要是又问起呢?”

    “有我担着呢,是我不想要,跟你没关系。”

    见她笑了,商董立马贴上来,双手搂她腰,“什么你爸你爸的,那是咱爸,他上了年纪,脾气有点倔,你多怼他两回他就懂了,只要不动手一切好说。”

    戚缘快被他笑死:“你爸……咱爸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不会气死?”

    “我又没说错,越惯着他他越来劲。”

    事实证明,最了解爹的果然是亲儿子,虽然对戚缘不肯待在家里生小孩有点不满,但商老先生毕竟是大佬,不至于对戚缘吹胡子瞪眼,就是太喜欢说教,觉得她好好的少奶奶不当非要出去拍戏是本末倒置,要什么家里没有?

    从此老爷子爱上了教育戚缘,觉得她不是个好女人,叛逆不听话,得好好教,把这性子给掰回来,偏偏戚缘不让着他,每回都把老爷子气够呛。

    要是戚缘老老实实在他跟前伏低做小当好儿媳,商老先生只会越来越真看不上她,她直来直往有啥说啥,反倒让老爷子觉得儿子会看上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除了脸蛋,这姑娘确实是很特别。

    特别的虎,特别的莽,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气人虽然气人,却不用担心她算计你。

    行吧,那就看看她到底几斤几两,能搞出什么事业来,到时候扑街了,再让她回家生小孩,她可不能拒绝了吧?

    他还想跟戚缘立个字据,让商榷做见证,戚缘又不傻:“我才不跟你赌呢。”

    “让你生个孩子怎么你了。”老先生气哼哼的,“只要你生了,不论男女,我做主,给你华瑞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名下的温泉山庄还有园林别墅也都给你一套,再给你五千万的奖金,商榷奶奶还有许多祖上传下来的首饰,也全给你,亏待你了?”

    戚缘一点都不心动:“不生。”

    商榷轻咳:“爸,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二人世界还没过够……”

    “你们啥时候过够?她去拍戏,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你俩结婚小半年,在一起的时间有一半?要过二人世界,那干啥还要出去?在家里过,顺便生个孩子不就行了?”

    戚缘倚在沙发里,老爷子瞧着又开始生气,敲敲拐棍,“坐没坐相!女孩家家的,谁像你这么坐!”

    她跟没骨头一样,还翘着二郎腿,老爷子向来觉得娶妻娶贤,就得娶温柔贴心又会照顾家里的,这儿媳妇跟他的要求半点不沾边,商榷却说:“这不挺帅的吗?没这么长的腿摆不出这姿势。”

    商老先生忿忿:“越来越不像话!”

    戚缘叹了口气,“爸,你管得也太宽了,我要是站着尿尿,你是不是都要把我开除女籍了?”

    “粗俗!”

    商榷正想喝口茶,听到老婆这话,险些被呛死,赶紧抽纸巾擦嘴,“小缘,你注意点。”

    “我倒是想呢。”戚缘惆怅不已,“多省事啊,就是太脏了,我建议男人也坐着小便,干净卫生还不容易弄脏马桶圈。”

    商老先生属实是听不下去,他涨红着脸开始赶人,“走走走,赶紧走,少留在这里气我!你俩在这住三天,我给你们气没半条命!”

    戚缘那是相当乐意滚蛋,就是有点舍不得老宅的厨师,那道烧酱鸭实在是绝了,还想再吃一回。

    商榷万般无奈,拖着老婆走人,临走前还很孝顺地关怀了下他亲爹:“爸你别生气,小缘她就是这种性格,其实她内心还是挺尊重你的,等她再长几岁……”

    “您就习惯了。”

    回答他的是一根虎虎生风的拐棍,“滚!”

    于是商董麻溜地滚了。

    第 27 章

    从大宅出来,两人都很严肃,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另外一个跟着忍俊不禁,而后戚缘勾住商榷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热吻,咬着他薄唇:“你在爸面前保护我,为我说话,真是太帅了。”

    适当的表扬有助于保持现状,商榷嘴角上扬到根本下不来,他任由她咬,表忠心道:“以后也不让他欺负你。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跟年轻人斤斤计较,真是越活越回去。”

    戚缘聪明地没有跟着他一起吐槽老爷子,毕竟是商董亲爸,他可以说,她说就不好了,只是又咬了他一口,这回有点用力,商榷吃痛,鼻息间环绕的是戚缘身上的栀子花香,像她这个人,娇艳且热烈。

    “咬破了个口子怎么办?”

    戚缘摸了摸那张形状优美的嘴唇,状似苦恼。

    商榷好气且好笑:“你就是故意的。”

    “谁让你是他儿子,我不能揍他,还不能咬你吗?”

    “是是是,那你可着劲儿欺负他儿子,让他痛苦让他绝望。”

    商榷把脸凑过来,一副讨打样。

    两人在车里亲热了好一会儿,戚缘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两声,她正想接,刚拿出来,却又停了,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商榷看了眼说:“可能是诈骗电话。”

    戚缘随手又把手机丢回去,“卖房卖课卖保险,可惜我哪样都不需要。”

    说完抬眼看商榷,冲他勾勾手指:“我就需要你。”

    商榷那颗心啊,就跟泡了温泉一样,舒坦的毛孔张开,恨不得把她随时随地带在身边,她平时很强势,所以偶尔随口说情话,便叫人神魂颠倒。

    可惜的是戚缘在家里没时间待太久,她还是很有事业心的,老公只是调剂品,拍戏最重要,要不是商老先生寿辰,她早就进组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商榷再不舍也留不住,戚缘要是会因为他想她留在身边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那就不是戚缘了。

    当初她就挑了三个本子,除却《青麓》的乌瑞霜是个只有五分钟的女N号之外,剩下的两部全是女一。资源送到面前不要才是傻子,戚缘无所谓别人说她空降有背景,她就是有这个底气,她就是敢。

    《不存在的犯人》已经拍完,剩下的这部则要算作古装战争片,汇聚各路大牌男演员,万绿丛中一点红,整部电影就是男人争权夺势的过程,围绕着著名的“辰元之变”所展开的一场政治斗争,戚缘选中的角色“期太后”,正是在这场斗争中落败的牺牲品。

    男人群戏,女角色基本少得可怜,除却期太后外,大多都是些伶人宫女之类的群戏演员,整部电影就只有期太后一个戏份多的女角色,自古以来的政治中,女人都是被排斥在外的。虽然男人有时会对立、会彼此为敌,可一旦面对意图掌权的女人,他们会立刻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将女人排斥出去,然后再腥风血雨展开内斗。

    期太后便是这么一位险些成功,最后却还是落败的失败者。

    她的丈夫是历史上著名的“天下人与我何干”名言产出者齐昭宗,大齐传到昭宗这一代已有一百三十年,昭宗是出了名的昏君,只恋美色不顾其他,于是便有了以杀猪女出身却为后的期皇后。

    期皇后名讳无可考,历史上女人的姓名被隐藏的干干净净,她是屠户的女儿,却被昭宗一眼相中带回宫中,一路扶摇直上被封为后,臣子们进谏昭宗,言明立杀猪女为后会令天下人耻笑,昭宗便回以一句“天下人与我何干”。

    用后世的说法,昭宗大概是太早接触男女之事,因此二十过后便力有不逮,膝下无儿女,更是三十不到便早亡,虽史书上说是“急病”,但野史传闻他乃是马上风而死。

    昭宗驾崩后,期皇后成了期太后,她胆大包天,竟想代替昭宗为女帝,这如何使得?

    于是世家贵族、皇室贵胄、文武百官、儒家书生……一时间,就连大街小巷的稚童都唱着牝鸡司晨国将不国的歌谣,期太后也因此被钉死在了耻辱柱上,一个杀猪女,竟妄想为女帝?

    原本都在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一瞬间团结一心共同对付期太后,期太后有一情人,乃是梨园戏子,这戏子得了诸王许诺,若是能杀死期太后,便给他除了贱籍加官进爵,于是他伺候期太后时,便想以长发将其勒死,谁知期太后杀猪女出身,不仅容貌美艳,更兼力大无穷,反手竟将戏子杀了,又将其拖出去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昭宗身体不好的这些年,她深受昭宗信任,早已暗中掌控了许多力量,一时半会想要将她弄死,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终还是诸王与几位史上名臣联手,再加上期太后暴虐,有宫人不堪忍受,里应外合,才逼得期太后自尽。

    因她放浪形骸、狼子野心,所以死后被剥夺了皇后与太后的称号,只以“期氏”为名下葬,上个世纪考古学家发现了“期氏墓”,从中出土了不少文物还有期太后的画像,才还原了从昭宗到继宗之间空白的这十年历史。

    狠心的男人们将她的存在彻底抹去,只以期氏称之,这部名为《辰元旧事》的大制作,便是以期太后为前期主线,围绕期太后自尽、诸王争霸所展开的惊险情节。

    电影时长预计180分钟,期太后便占有三分之一的戏份,毕竟她是前期大boss,后面两个小时才是男人群戏,故事便是从昭宗驾崩开始。

    自从期氏墓被发现,世人才知道齐史上被一语带过的“辰元之变”竟长达十年,而这十年里,期太后便是政治风暴中心,所有人都敌视她,想杀她,视她为拨乱反正的绊脚石,可她偏偏撑了下来,如果不是最后被宫人背叛,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她在离女帝之位仅一步之遥时死去,不知该有多么遗憾。

    戚缘特意看了编剧,要知道有关期太后的影视剧可不少,但大多把她塑造成了痴情女子,再不然便是极度的恶人,《辰元旧事》是戚缘看到过的最深入挖掘期太后复杂一面的剧本,不出她所料,编剧是女人。

    只有女人才写得好女人,才能去坦然承认同性的强大,而不是将她单纯当作一个男人的妻子,或者是人人喊打喊杀的恶人。

    “只许男人争权夺势,这是什么道理?如果这天下我不能分走一半,那我就要去抢!”

    “人都有欲望,都有野心,为什么我不能有?”

    “手握权力才能为所欲为,等我当上皇帝,我的话就是真理!”

    “杀人跟杀猪没有分别,当他们不听我的话时,还不如被屠宰的猪。”

    而写出这些台词跟《辰元旧事》剧本的编剧农菱,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写剧本。

    萨莉:“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她。”

    戚缘:“我听说过。”

    萨莉:“我都没听说过,你听说过?”

    戚缘无辜地看着她,“我看过她跟人吵架来着,在剧组里。”

    谁让她是个连脸都不能露的跑龙套的,当时她也不认识农菱,就是看见她跟一个中年秃头男在角落拉拉扯扯,戚缘总觉得秃头男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便跟了过去,事实证明那家伙真的会打女人,幸好戚缘及时出手才拦住。

    《辰元旧事》的剧组里,编剧农菱听说女演员快要到了,有点紧张。虽然已经开拍,但她坚持陪同拍摄,必要时期还会修改一些小细节,让整体故事性更强。

    单纯会讲故事是不行的,电影不是小说,这是她第一部主趣÷阁的剧本,农菱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所以她希望女演员可以外表贴合形象,再有点演技,千万不要毁了期太后这个角色。

    房车缓缓停下,因为来人是华瑞太后,就算是导演也得上去打招呼,农菱身为编剧亦不能例外,不过这人一从车上下来,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缘?!”

    戚缘冲她挥手:“菱姐。”

    农菱一个箭步冲上去,绕过萨莉给了戚缘一个熊抱,萨莉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被忽视了?!

    “怎么是你呀!”农菱笑得眼睛都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是你我就放心了!”

    她之前见期太后的女演员一直没进组,还斗胆向导演推荐说自己认识个女孩很适合这个角色,导演当时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投资商塞人常有,编剧塞人不常见。

    所以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农菱没想到这个人就是戚缘!

    她当初写剧本的时候,脑海中便以戚缘的外表做原形,小缘能来演真是太好了!

    “还真认识啊?”萨莉不敢置信地在这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心说这是什么缘分?

    戚缘不仅认识农菱,这个剧本能用到农菱,也是她跟商榷提的。华瑞一直在做进军传媒界的准备,旗下的传媒公司也需要编剧、导演、音乐人的加入,她只是给农菱要了一个机会,农菱是靠自己的能力拿到这份工作的。

    两人曾经蹲在路边一起吃盒饭互诉苦衷,戚缘好歹也在首都混了一年多,认识的人只多不少。

    农菱兴奋完了,才拍了戚缘一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果然,我没猜错!”

    萨莉:文字工作者都这么会想象吗?

    戚缘没否认,跟导演李仁旭打了招呼,又见过了几位男主演,甭管心里想什么,至少表面上人人友好。

    农菱太高兴了,跟着戚缘进化妆间,脸上的笑止不住,她俩很久没见,没想到再见就是合作,现在她对《辰元旧事》的期待直接拉满!

    她今年三十二,比萨莉要小几岁,性格沉静,但很好相处,萨莉她们这才知道她跟戚缘的认识经过。

    农菱大学毕业后加入了一个编剧团队,因为主编是大学老师,所以农菱非常信任对方,对方一开始对她也很不错,农菱在跟了几年后,也渐渐得到了一些工作机会,去年小爆的网剧《再一次恋爱》便是出自她手,讲述的是少年少女的青涩校园恋情,又甜又萌,反响很好,但开播后,编剧一栏却写着老师的名字。

    老师确实是帮了农菱很多,她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委婉地表示自己是不是能署名了,老师跟她打了一套太极拳,事后给她涨了一千块钱工资。

    之后几次农菱直接从副主趣÷阁成了代趣÷阁,明明是她操刀的剧本,最后出来时署名全是老师,她终于无法忍受,结果却被踢出团队,还在业内惨遭封杀。

    像她这种“不懂事”又没背景的,人家整她就跟碾只蚂蚁没区别,戚缘遇到她的时候,农菱去剧组找老师讨公道,结果差点被打,还是戚缘帮了她。

    “这种事多了去了,很多人自己没本事,写不出来东西就偷学生的,学生要是敢反抗,人家就联合起来搞你。”萨莉鄙夷地说,“一群臭不要脸的,心眼比几把都小。”

    戚缘提醒:“扣钱啊,扣钱。”

    “扣我什么钱?不让你说脏话是为了你的形象,又不代表我也不能说。”

    农菱笑眯眯道:“我现在已经不生气啦,小缘你要加油,到时候看我不打烂那老人渣的脸。”

    她肚子里有货,她写得出东西,她还年轻,她怕什么?

    隔壁男演员的助理从她们化妆间路过,心想里头在说什么,这么热闹还笑得这么大声?跟他们团队就不一样,杨哥不喜欢吵闹,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怕惹他不高兴。

    戚缘光是做造型就弄了快四个小时,期太后穿得是符合身份的华服宫装,还要接假发,搞得戚缘昏昏欲睡,等弄好都下午了。

    第一场戏就是跟杨伦饰演的晋王的对手戏,晋王是昭宗一母同胞的兄弟,按理说昭宗驾崩,要么是弟继兄位,要么便是自宗室过继,但因为期太后的阻挠,还有其他兄弟的不服,晋王始终没能如愿以偿。

    所以他在面对期太后时无比愤怒,却又因为身份不能像市井之人一般下三滥,演的太外放,就是撒泼的泼夫,太内敛,又不到位,会显得比较装,这个点很难掌握。

    他应当有皇家的高贵,却又有失利者的不甘,还有对期太后的怨恨,最后,得再留有一丝体面,一丝伪装成正义实则也是追名逐利的虚伪。

    第 28 章

    在提起娱乐圈老干部类型的男艺人里,杨伦必定首当其冲,年纪虽不大,但行事作风谈吐举止都非常保守且规矩,像杨伦这种三十来岁还没结婚,多年来连绯闻女友都没一个的更是粉丝心中的纯情老干部,女友粉非常多。

    但实际上嘛……戚缘是不太知道圈里什么人什么德性,可最开始那个叫曹圣杰的一百零八线想骗|炮约她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要是你愿意,我能带你去参加杨哥的趴”。

    众所周知,姓杨的男演员不少,但最广为人知的还是要属杨伦,他的粉丝时常猜测他还是个处男,各种片场花絮啊,他跟女演员拍完对手戏,甭管是吻戏还是床戏,再怎么亲密,一旦导演喊卡他就立马松开,哪怕跟粉丝合影也都是“绅士手”。

    戚缘不觉得曹圣杰是在胡说,那种时候他只想哄她上床,夸大的也只可能是他还不够格带人去,而杨哥开私人趴这种事估摸着十有八|九。

    导演李仁旭在看到戚缘的扮相之后便满意了六分,剩下四分在正式开拍后也全部拉满,可能是对她期望值过低,而戚缘本身又极有灵气——她这不属于老天爷赏饭吃,是老天爷捧着饭碗追在后头求她吃,天生为演戏而生。

    一进镜头,她就不是戚缘,而是期太后。

    杨伦的演技不差,可跟戚缘比,却显得过于套路化,这是很多出道多年的演员通病,他们太会演戏了,以至于演到后来,老辣的导演一眼就能看明白“他们在演”。

    相比较而言,戚缘透着一股“灵”跟“野”,可塑性强悟性又高,但凡是跟她合作的导演没有不喜欢的,李仁旭也一样。

    第一场结束,杨伦表现不佳,心情很差,全身低气压,他的助理跑前跑后,说话声都不敢大一大,李仁旭戴着鸭舌帽跟他讲待会儿第二场要注意的事宜,杨伦很不爽地说:“她凭什么压我戏?”

    李仁旭:“那你就压回去。”

    压戏的确不好,可也不能因为杨伦演得有瑕疵,就让发挥出色的戚缘迁就他,拍电影讲究精益求精,李仁旭是打算把《辰元旧事》拍成自己的新代表作的,他谁都不惯着。

    杨伦在导演这里没讨着好,对戚缘愈发看不顺眼,他不喜欢这种高个子又强势的女人,明明他才是前辈,对方却毫无尊重可言,只在最开始说了句你好,态度可谓是十分不尊重。而且因为戚缘太高了,身高176的杨伦必须在靴子里塞好几张增高垫,这让他走起路时仪态有些不好看。

    晋王与期太后对戏有个爆发的小高|潮,那就是被惹怒的晋王指着期太后的鼻子问她这样做是否对得起先帝,而她铿锵有力地回答:“我只为我自己,不管他人。”

    她活得很清醒,这些皇室这些重臣,都将昭宗昏庸的名头怪罪在她身上,活似是她这个杀猪女蛊惑了帝王,可在她进宫之前,他不也是三宫六院,整日寻欢作乐吗?

    而他进宫之后,昭宗又何曾停下过宠幸别人的脚步?

    她不过是他一时的兴趣所在,他觊觎她的美色,她想要他的权势,这是一场等价交换,而不是她忘恩负义。

    晋王的愤怒是真实的,期太后的冷酷也是,但拍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了,杨伦在戚缘面前毫无气势可言,他明明是指着戚缘在质问,却好像他才是个小偷,而戚缘站在那说出“我只为我自己”这句台词时,连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觉得期太后才是天选之人,她不当皇帝简直天理难容。

    这就是杨伦的问题所在,他将原本占据有利位置受到支持的晋王演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晋王本身是正统,他认为先帝过世,继承皇位的理所应当是自己,所以他不会心虚,他只是在掩饰自己的野心,伪装成要维护皇室尊严的模样,而不是真小人。

    除却戚缘的原因,他自己的表演方法也有问题,拍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李仁旭想要的感觉,只好暂时押住留到明天拍,再给杨伦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想,改拍期太后与情人的片段。

    李仁旭特意找了新人男演员来演期太后的情人,因为这个情人一定要是秀气、纤细的,身为伶人,他必须有一副好身段,柔美的同时,还得跟太监区分开来,所以李仁旭在舞蹈学院选了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名字叫利水,二十一,还在读大三,本来没打算在娱乐圈发展,结果李仁旭去选人的时候他陪同学一起,却是自己被选上了。

    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很秀气的长相。单论五官来说是个帅哥,但戚缘觉得不够美,这美貌跟穆影月比起来太小儿科,那位才是颜值巅峰,可惜穆影月肯定不会来演戏。

    期太后为人霸道,对情人并无怜惜,就像养了个猫儿般逗弄着,所以连被情人背叛也没有感到多么伤心。

    戚缘本身气场就强,演这种角色手到拈来,利水做了造型化了妆,能看出来他很紧张,本身也没拍摄经验,李仁旭很担心他演砸,结果一开拍,效果出奇得好!

    倒不是利水是个天才演员,而是戚缘演得太好,以至于跟她有对手戏的男演员获得了极大的角色加成——利水根本不需要演技,他在戚缘跟前就是害羞又手足无措的,本色出演就完事了。

    而杨伦是本身自己有问题,不愿意跟戚缘的节奏,自己又挑不起大梁。

    有个镜头是利水所饰演的伶人穿着戏服脂粉未施依靠在期太后怀中,年轻的男人手脚都在哆嗦,以至于身体显得无比僵硬,气得李仁旭大吼:“你不是学舞蹈的吗!你的身段呢!要你跳的是古典舞,不是机械舞!放轻松!你都同手同脚了!”

    利水都快哭了,“我、我紧张。”

    戚缘斜靠在美人榻上朝他勾勾手指,“紧张什么呀,快过来。”

    利水晕晕乎乎地靠近她,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修长的手指染着凤仙花红,显得慵懒又娇艳,跟撸狗似的,利水渐渐被她抚慰平静,耳根烧得通红,偷偷用眼角余光瞧她,感觉耳朵上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骨头都跟着麻了。

    “别紧张,我又不吃人。”

    利水心跳如雷,大美女声音轻柔,他很想展现一下自己身为舞蹈演员的优雅气质,但话一出口,哆哆嗦嗦:“我、我不紧张。”

    李仁旭见状,差点一句国骂,刚才说紧张的是谁?

    期太后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哪怕知道他要背叛,也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搂着情人的头,轻轻抚摸他俊秀的脸颊,然后在他出手之前,先一步刺透了他的胸口。

    要有一点点悲悯,但更多的是得意跟嘲弄,天底下想要她死的人那样多,她却偏偏不死,偏偏要活得恣意畅快,将来还要当上女皇帝,让他们跪下来匍匐叩拜。

    和这样的梦想比起来,一个小小的情人死去,并不值得伤心。

    可就算是小狗儿,好歹也养了几年,难免要掉一滴眼泪。

    全程利水都被戚缘带着走,不然以他的演技肯定是灾难现场,但因为他性格柔软,很愿意被戚缘带,于是女强男弱的情节不仅不奇怪,还有种说不出的刺激。

    尤其是美人榻上拥抱玩弄,让人忍不住想要代入利水,好躺在戚缘怀中,让她尽情抚摸爱怜。

    拍出来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利水的戏份一天拍完,基本一场过,虽然是个不怎么重要也没什么戏份的小角色,但利水全程晕晕乎乎,李仁旭喊卡,他还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戚缘微微弯腰,朝他伸手,他赶紧去握,被她拉起来后手足无措,“对、对不起……谢谢你带我。”

    说着,偷偷看她一眼。

    戚缘正要说话,李仁旭就叫她:“戚缘!戚缘你过来!”

    她朝利水挥了下手,朝李仁旭走去,几个副导也在边上,大家围在一起看刚才拍出来的成品,李仁旭觉得有个镜头不大满意,但这时候已经凌晨了,戚缘很无所谓:“那就重拍。”

    最后又折腾了两个小时,回酒店休息的时候已经三点多,萨莉真是佩服戚缘:“你怎么还精神奕奕的?不累吗?”

    说真的,她在边上看都觉得累,先不说那一身衣服穿在身上多闷得慌,一整个下午戚缘基本没休息过。

    “还行吧,你天天坐着不动,体力当然差。”

    萨莉想反驳来着,但是想起自己办了之后只去过两次的健身年卡,默默不语,运动对身体好谁都知道,可她实在是懒。

    虽然只睡了五个小时,但第二天戚缘依旧神采飞扬,她就没有萎靡不振的时候,早上起来敷个面膜吃点东西去片场,杨伦也在,看到戚缘,脸色不是很好看,但碍于她是关系户,还是勉强对她笑了笑。

    戚缘觉得人家既然不想看见自己,那就别去气人了,所以当作没看见。

    没道理不喜欢她的人对她笑,她就也得回个笑容吧?

    杨伦本来便憋着气,戚缘这副表现,他就更气了,他一气,戚缘舒服了呀。

    昨天因为他反反复复重拍,不然能凌晨三点多才回酒店?

    今天的拍摄好多了,杨伦的表现虽然差强人意,但那是跟戚缘比,只要他愿意跟戚缘的节奏,最终呈现效果就不错,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心情极差,跟影后前辈对戏被带就算了,跟这种空降关系户对戏也被带,要多难受就多难受。

    这种难受换作过去,杨伦能给新人找找茬儿,再似是而非玩一波营销号爆料,引导粉丝撕一波,又能出口气,又能维持自己热度,但戚缘不是他能随意打压的没背景小新人,人是正儿八经带资进组,杨伦再狂,也不敢惹华瑞。

    但同时他又觉得,华瑞可能没那么看重这个新人,不然她这太后的诨号叫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华瑞法务部行动?

    所以他打算先试试,用工作室养的小营销号爆个料,就说现在正在风口浪尖的某关系户进了大制作剧组还耍大牌,对前辈没礼貌。

    也没说是谁,要是有人对号入座,那可不关他的事。

    然后杨伦的经纪人“手滑”给这条爆料微博点了个赞,关注了经纪人的粉丝一看,这哪里能忍?

    鉴于对方没有粉丝也没有微博,要骂都不知去哪里骂,只能退而求其次骂华瑞,华瑞要是不捧太后,他们哥哥会受委屈吗?

    可惜的是这场骂仗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另外的爆料覆盖,一个粉丝数四百多万的娱乐营销号发了条杨伦私下玩很开的微博,这下直接把杨伦粉丝吸引了过去,又是骂人又是举报,太后什么的自然就被忘了。

    那条微博足足被骂了上万条,博主就是不肯删,粉丝们义愤填膺,只有杨伦知道这爆料是真的。

    他可不想真的被扒出来,虽然说男未婚女未嫁,他换女朋友快不犯法,但他毕竟是纯情老干部人设,多少粉丝喜欢的就是他清心寡欲的风格,很多时候团队做宣传也往纯情绅士靠,这要是人设崩了,不知得有多少人脱粉。

    所以他立刻发了条微博:谣言止于智者。

    经纪人也点赞转发,呼吁粉丝不要再给营销号热度,最后似是而非发个律师函,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被这么一闹,杨伦哪里还有心思给戚缘添堵?

    但一个人情绪差,会体现在方方面面,之后的拍摄杨伦没少挨李仁旭骂,他这人抗压能力一般,越骂越支棱不起来,因为那个营销号好像跟他杠上了,每隔一两天就要发点他的料,而且最让杨伦心惊的是,对方最新放出来的照片,正是他之前在酒吧左拥右抱的!

    虽然脸模糊不清,可杨伦自己清楚。

    他用经纪人的号私信对方:有话好好说,你想做什么?

    对方隔了一天才回,慢悠悠:看你不爽罢了。

    气得杨伦差点骂人。

    第 29 章

    但气归气,不能真让人把照片爆出来,因为不知道对方手里究竟有多少,就算最后能按下,可掀起这场人设崩塌的风波,已经足够杨伦元气大伤。

    他忍了又忍,好话说尽,对方才勉为其难给了点提示:放尊重点。

    放尊重点?

    杨伦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自己不尊重谁了,直到他在片场看见戚缘,脑子里灵光一闪,对戚缘愈发不敢小觑,这人的作品还没正式播出,营销号都养了起来,华瑞看样子是真心要捧,自己还是收敛点好。

    自此,戚缘在他心里被打上了“心机深沉”四个大字,杨伦还专门让助理排了快十个小时的队,买了一家很有名的现做茶点回来,搭配亲手煮的咖啡送给戚缘示好赔罪,希望她能高抬贵手,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拍戏上的事稍微妥协下就成,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戚缘收了东西转头问萨莉:“他干嘛对我献殷勤?”

    萨莉也不懂:“我什么也没做呀。”

    她把咖啡递给萨莉:“我不爱喝这个。”

    现在她就只剩下最后一场自尽的戏了,拍完就能结束,接下来会放几天的假,然后再找新本子。趁着放假时间,戚缘准备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然后挂靠在华瑞名下,这里面的手续走得差不多了,妈妈当初给她留下了不少钱,她名下光是房产就有十几处,洛城这些年发展也还可以,虽然是十八线,但市区房价噌噌往上涨。

    不过到了最后这场戏,出了点意外,原本饰演期太后贴身宫女的女演员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腿骨折了,估计得住半个月的院,这下不换人都不成,一时半会上哪找人?

    见李仁旭眉头紧蹙,戚缘说:“我有个认识的人,李导你要不试试?”

    “行。”李仁旭也很给她面子,“你把人叫来我看看,要是行就定她了。”

    就是个没什么戏份的小角色,但跟在期太后身边露脸的机会多,总比跑龙套强,戚缘之前当群演加了不少群,里头还有群头,有戏了会叫一声,看剧组待遇,这有钱的剧组连盒饭档次都不一样。

    像是曹圣杰那剧组,中午盒饭三个菜连个肉沫都瞧不着,而《辰元旧事》给群演的盒饭是四菜一汤两个大肉。

    她在群里找到当初那个提醒她别被曹圣杰骗的女孩的微信,加了对方,通过后直接问:我这里有个宫女的角色缺人,戏份不多但能露脸,你来吗?

    对方激动:来来来!

    戚缘给了地址,女孩估计是直接打车来的,原本春柏说出去接她,戚缘却自己去,“现在又没人认识我,放心。”

    女孩背着双肩包到了地方,隔得老远就看见戚缘,她高兴地冲过来:“戚缘!谢谢你!”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当初就是顺口提醒她一句,对方会这么记得她。

    戚缘倚在墙上,单手插兜,“我可不保证这角色就是你的,导演还得看看你。”

    女孩用力点头:“嗯嗯!”

    她还不知道戚缘是女一,《辰元旧事》这部电影还没拍就挺受期待的,从导演到演员再到服化道都非常靠谱,服装造型更是请了知名的齐史研究教授来做顾问,一看就是历史大片。

    等李仁旭见过名叫黄果的女孩,又问了几句,对她的外形基本是满意的,跟之前出车祸的女演员都属于清秀可人的长相,演技不算好,但也不算差,有戚缘带问题不大,再加上也是想给戚缘面子,当时便拍板定案,把这个角色给了黄果。

    随后黄果得到了太后团队的热烈欢迎,她第一次感受到非群演化妆师的神奇之处,momo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而且她为人很温柔,会问黄果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会根据她的反馈在原本形象角色所要求的妆容上给予最大限度的改善。

    “所以你真的是豪门千金出来体验生活的吧?”黄果悄悄声问戚缘,“我就知道!”

    戚缘笑眯眯地看着她,抬手搭在她肩膀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那当然,我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所以当她得知《辰元旧事》的女一是戚缘时,半点不意外。

    早在一起当群演第一眼看见戚缘的时候,黄果就觉得她肯定能红,长成这样不红根本说不过去啊!

    直到她跟戚缘对戏,自己演技上的青涩稚嫩,还有面对打光板摄像机找不准站位、好不容易站好位却又因为那么多工作人员围着感到紧张忘词等等缺点都凸显出来后,黄果就更坚信戚缘能红了!

    她所饰演的宫女全片镜头基本就是只要有期太后就有她,虽然台词很少,可比起以往一闪而过的人群镜头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且这个人设忠诚而沉默,在期太后死后,她为她守墓直至身死,终身未嫁,显得格外动人而悲情。

    黄果第一次正儿八经演一个角色,这跟当群演不一样,她紧张地要命,又逼着自己必须好好表现,不然被人家认为戚缘推荐错人就不好了。

    在这种高压之下,只有戚缘笑着说:“没关系,拍不好就重拍,放宽心,别太在意。”

    期太后是自尽而死,她不是计输一筹,而是遭遇了背叛,她的人生里全心全意效忠于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男人们想铲除她,而一些女人,也想要拿她的命去换取男权社会的认可,只有她的贴身宫女红姑将她视为唯一的主,这个总是默默站在期太后身后,听从她一切命令的宫女,固执地守着她已经死去的主人,直到自己生命终结。

    诸王与重臣们闯入内殿要期太后认罪,可她不觉得自己有罪,改朝换代自古有之,难道只因为她是女人便大逆不道?她只是冷笑着对红姑说:“我死了,在这之后的女人们,将要连门都不能出了,她们眨快了眼睛,都要算是红杏出墙。什么是正统?她们维护的不是正统,是男人!”

    这大概是她恣意狂妄的人生里,最令她感到痛苦的事情,那就是没有能够理解她的同性,连她悉心栽培的女官,都要指责她以女子身窃国乱纲常,可三纲五常又是谁定的?

    期太后是个异类,也许还有许多的女子未来也会成长为这样的异类,那么为了防止像她这样的女人越来越多,男人们会不让女人出门,会禁止她们读书,会把她们的脚裹起来,然后歌颂、赞美三寸金莲的美丽。

    就像是把狼驯化成狗,还要感动狗的忠诚。

    女人是不可以有野性的,有了野性就会想要反抗,而这恰恰是男人们最不愿意见到的,直到千百年后,被裹住的小脚松开,被套上的枷锁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名为“爱情”的精神锁链。

    红姑不能够理解主人的痛苦,她只知道她失去她,自己活着也没了意义。

    所以期太后信任红姑,却又无法与红姑交心,她的所思所想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同性,以至于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异类。

    她的所作所为,有哪一样比昭宗荒唐吗?凭什么对着她便喊打喊杀,却对昭宗的昏庸行径视而不见?

    可惜的是期太后再也无法得到答案,她终究是失败了,而她临死之前的话也成为了事实,登基为帝的晋王应该怕极了她,因此掌权后对女性看管愈发严谨。

    上行下效,民间自然也是如此,更是有个五岁女孩,因下马车时人小腿短让马夫扶下,便被父亲活活饿死。父亲们、丈夫们、男人们,这样告诫他们的女儿、妻子、女人——正因有期太后这般不守妇道意图逆反阴阳的女子,才使得你们要被关在家中,若是不想落得期太后的下场,便要谨言慎行、恪守礼教。

    男人们用各种诗词歌赋来羞辱期太后,而女人们也要唾弃期太后,以此来证明自己与她不同,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有弄明白,把门上了锁的,到底是期太后,还是别的谁?

    齐王朝两百年而亡,后世不少诗人才子都将“辰元之变”列为齐王朝元气大伤的起点,将期太后描述为祸水红颜,将齐王朝最终的灭亡归咎于她,认为若非她逆转阴阳牝鸡司晨,齐王朝寿数未必会尽。

    从古至今,男人们都没有变过,他们就是如此擅长将过错推到女人身上,假使自己管不住下面二两肉,那必然是被女人所引诱,若非她穿得少,若非她露得多,若非她是个女人,而我恰巧又想女人,怎会犯罪?

    期太后在历史上被污名化严重,一些大齐背景的影视剧,也大多将她塑造成了妲己妺喜褒姒骊姬之类的狐狸精,是个极为常见的脸谱化恶毒女人,《辰元旧事》却因为执趣÷阁的是农菱,在翻阅了无数史料并请教了几位齐史专家后,农菱将她塑造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她之所以有这般污名,仅仅是因为她输了。

    晋王是有多么害怕她,才会在登基后毁了辰元十年间有关期太后的一切记载,造就了后世对“辰元之变这十年历史的空白?他对她口诛趣÷阁伐,恨不得让她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见识到了女人的强大,于是要拼命打压,齐王朝会衰败,也正是由于自晋王后极度男尊女卑的畸形社会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死了一个期太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成为“期太后”。

    如果《辰元旧事》能够得到一个很好的票房,那么也能扭转期太后这个历史人物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她不是单一的、片面的,她也有血有肉,有野心有抱负,她值得被所有人铭记。

    而杨伦在晋王这个角色上略显弱势与心虚的掩饰,反倒更加恰到好处地烘托了戚缘所饰演的期太后,算是个意外之喜,当天的成片李仁旭看了,发现跟剧本里那个有勇有谋拨乱反正的晋王虽说有点差距,但却很巧妙将期太后的人设又拔高了一截。

    从某种角度来讲,杨伦演得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好,比他之前的角色更加出神,尤其是跟戚缘的对手戏,他也获得了极大的角色加成。

    像是利水跟黄果,他们跟戚缘搭戏,是靠着戚缘把他们的角色拉高一个层次,使得他们的表演更加贴近人设并且真实,让人觉得他们的演技传神且贴切。而杨伦则是个反面例子,因为戚缘表现极佳,他心里又藏了事,于是晋王面对期太后的懦弱、畏惧,镜头轻易就能捕捉。

    原本两人没有对错正反之分,无非是立场不同,但这么一拍嘛,就削弱了晋王的气势,让人更加为期太后的失败唏嘘。

    她孤军奋战,才以自尽结束,并非是她弱,只是因为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人人都要维护正统,她理所当然便成了牺牲品。

    硬要挑毛病的话,大概就是这么强的期太后,总感觉她临死前拔剑带走几个才合理,这样安安静静自尽,似乎有点太委屈。

    直到拍完了,黄果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戚缘带入戏的,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没能从最后的情绪中走出来,小梅喊她去吃夜宵,戚缘拆了假发,还没卸妆,身上仍然穿着戏服,手里捧着一份荞麦面,黄果一看到她,哇的一声就哭了。

    戚缘:“这面够味,别再加盐了。”

    黄果愈发悲从中来,萨莉说:“可怜见的,这是还没出戏呢。”

    戚缘见她像只小狗儿般可怜巴巴眼神湿漉漉,抬手拍拍黄果的肩膀:“吃饭。”

    黄果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春柏递给她一份面,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时不时要看戚缘一眼,见她好好的才有心思继续吃。

    戚缘的戏份已经全部结束,李仁旭过来给她送了束花,还抱了她一下,又问她能不能把杀青照发微博。

    之前《不存在的犯人》杀青后剧组发照片就没发戚缘的,《青麓》则是刚刚重拍结束正在制作中,戚缘不懂他们干嘛这么小心翼翼,“发呗。”

    于是李仁旭发了跟戚缘的合照,造型要保密,所以戚缘穿得常服,照片上她笑靥如花,脂粉未施仍旧艳光四射,关注了李仁旭的粉丝们纷纷被煞到,《不存在的犯人》导演边城跟李仁旭是互关,见李仁旭发了合照,立马微信敲戚缘:为什么他能发我不能发?

    戚缘回:谁不让你发了?

    边城这个人啊,就是太圆滑,想太多,生怕得罪人,所以戚缘不说,他就不大敢发她照片。

    边城:我那不是为你考虑吗?别人骂你怎么办?

    戚缘呵呵。

    说什么为她考虑,还不是因为她现在名声不太好,再加上胡修为也不是能扛票房的大牌,怕电影受影响?信不信她就是说能发,边城也不会发?

    李仁旭就不怕了,他的电影受众又不是粉丝,而且他毫不掩饰对戚缘的赞赏,同一张照片里,李仁旭方脸浓眉,戚缘眉目如画,堪称野兽与美女。

    毕竟“太后”这诨号知道的不多,带资进组的多了去了,戚缘算哪根葱,顶多就是危永春的粉丝骂她两句,人家周平露跟申桥作为男女主,都从中获利,谁会跟她对着干?

    所以叫美女姐姐的可比喊太后的多得多。

    得知《辰元旧事》一直捂着没官宣的女一由这位姐姐来演后,许多人都感到高兴,营销号也纷纷转载李仁旭跟戚缘的合照,问大家是否满意李仁旭的选角,基本上好评如潮。

    出乎意料的没多少人唱反调,有几个阴阳怪气喊太后的也被正义路人怼了回去。

    与其看你们家带资进组还没演技长得丑的哥哥,我们宁愿看漂亮姐姐!这种美貌愿意下凡拍戏难道不是对凡人的恩赐吗?李仁旭都夸了,危永春的粉丝还废什么话?

    不会吧不会吧,危永春不会也有粉丝吧?

    这种毫无才华只会复制粘贴每一部作品都大同小异的导演,无非就是有钱砸特效请演员割粉丝韭菜,居然真的有人看得上?

    拿危永春来类比李仁旭,属实是辱李仁旭了。

    李仁旭近些年来虽然没拍出什么好作品,但人家好歹也是拿过三金满贯的最佳导演,还有几部拿了大奖的代表作,这几年拍的电影也明显看得出诚意跟态度,是在认真做电影的人,危永春配跟他比吗?

    危永春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打算息事宁人了,结果李仁旭发个跟戚缘的合照,又把他推上风口浪尖,营销号跟约好了似的发微博,都在问:危导痛斥的关系户和李导力挺的实力派,你们觉得谁可信?

    投票结果是李仁旭以压倒性获得胜利,很多路人直接了当表明:看到姐姐的脸,我就知道危永春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气得危永春在家里摔了好几个杯子:一群只会以貌取人的肤浅货色!

    他倒是要看看,张丽文能拍出什么,李仁旭又能拍出什么!这种靠着脸就想当演员的货色,他见得多了!

    第 30 章

    不得不说,边城这人真的鸡贼,他见网上戚缘的风评渐渐好起来,立刻开始发跟戚缘的合照还有一些片场花絮,现代电影没什么造型保密的问题,成功被他蹭上热度,《不存在的犯人》也随之进入大众眼帘。

    与《青麓》还有《辰元旧事》不同,《不存在的犯人》只需要进行后期剪辑和审批就能在院线上映,而且剧情不适合做合家欢电影,所以定档在十二月,而戚缘拍完《辰元旧事》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一般电影宣传会在上映前一个月开始,但《不存在的犯人》宣发资金跟其他大成本电影比起来可谓是少得可怜,正好李仁旭发戚缘照片,因为她过于美貌还成功冲上热搜,即便危永春的粉丝极力科普这位是个没演技的资源咖,但路人还是超级怜爱,纷纷发表会去支持的言论,搞得边城喜出望外。

    营销号们也很会跟风,恨不得手头立刻就有戚缘的料可以发,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照片都是从李仁旭跟边城两位导演的微博扒的。

    这就让人很奇怪了,为什么合作了三位导演,只有危永春对美女姐姐如此不满?

    众所周知,这三个人里,最会跟资本低头的人是谁,这个人标榜自己清清白白公平公正,请问有人信吗?

    他的名声实在是太烂了,基本上这个人跟特效商业烂片已经挂上等号,最可气的是虽然他的电影烂,可票房最低也能过亿,这让那些辛辛苦苦认认真真的电影人情何以堪?

    真的搞不懂上光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把这家伙踢出去,还一直给资源,说戚缘是资源咖,他可比戚缘咖多了,危永春的有些电影纯粹就是靠铺天盖地的宣发才有票房,都不一定能回本,这种情况下还愿意让他继续拍,不是真爱是什么?

    危永春很烦,他觉得戚缘是故意在搞他,结果令他更烦的事情出现了,一个四百多万粉丝的营销号发了一条长微博,居然把他年轻时抛弃妻女的旧事给扒了出来!

    长微博写得那叫一个图文并茂,不仅配有照片,还有十分严谨的时间线,再加上写微博的人文字功底非常好,使得看到这条微博的人都忍不住共情,这危永春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自己无能,却怪前妻过分有才华,于是在前妻拿到大斯托利电影节最佳女导演后,就要求前妻回归家庭,悉心支持自己的事业,靠着前妻推荐进入上光后开始婚内转移财产,逼前妻净身出户,两个女儿一个都不要,最离奇的是,他现在的老婆,不是他当年出轨那个!

    这人居然是二次出轨后才跟现如今这位小了十几岁的娇妻结婚,不然怎么会年过半百儿子才六岁?

    真是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二十几年前网络不发达,一些“老艺术家”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现在摇身一变就洗得干干净净,殊不知他们根本不经扒,身上的画皮一层层往下掉。

    在靠前妻当上导演后,危永春拍过几部还不错的作品,最有意思的就来了,他导演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优秀作品,其实副导是他的前妻张丽文!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张丽文,危永春很可能一部优秀片子都拍不出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才华。

    属实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长微博还给出了当年张丽文获奖回国后的一些新闻报道,有夸的,但更多的是来自社会的质疑。问她是否会对丈夫和孩子感到愧疚,问她怎么平衡家庭跟事业,二十五年前的张丽文最终表示自己亏欠家人,并且宣布回归家庭,她在采访中甚至希望记者不要太过夸大她拿奖的事情,担心会给丈夫带来压力。

    而在之后她被迫带着女儿净身出户,随即销声匿迹,最近一次出现,正是顶替危永春执导《青麓》。

    危永春在离婚后终于能自己拍戏,但他天赋有限,只会照本宣科,好在时代进步带来了电影艺术进步,才给了他这投机取巧钻空子的机会,最有趣的是,他那几部口碑稍微好一些的商业大片,基本上没他什么功劳,但他抢功却很严重,对比演职员表跟危永春接受采访时的大放厥词,堪称人间荒唐。

    他喜欢选流量明星作为主角,看中的便是他们的粉丝群体,用粉丝来冲票房,简直就是割韭菜高手,粉丝越多,吹这是部好电影的也就越多。这粉圈啊,算是让危导给玩得明明白白,微博涨粉几百万不说,随便发条疯言疯语就有人来捧臭脚,恨不得把危导夸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地下宇宙第一大导演来给自家哥哥提咖。

    内涵完了戚缘就打个哈哈,轻描淡写过去了,谁要是追着不放,还得怪人开不起玩笑,黄风怪跟蝎子精联手两把三股叉都捅不透他那厚脸皮。

    现在自己屁股没擦干净被公之于众,危导也会跳脚了,在外头没人可以凶,回家凶心爱的小娇妻,把六岁的儿子吓得哇哇大哭,可算是在家里耍尽了威风。

    然后再电话给上光高层请求撤热搜,他这事儿闹得太大了,原微博已经转了五万多,且在热搜高居不下——大家对于这种陈年八卦还是很感兴趣的,多毁三观啊!

    危永春直接打给了梁少渠,语带哀求:“梁哥,这回你可千万得帮我,不知道哪个孙子整我,给我把过去的事儿扒出来了,现在我微博下面全是来骂的,你说这、这可怎么办啊!”

    梁少渠语气冷淡:“你自己做的事,还怕别人说?”

    危永春快哭了:“那梁哥,你帮我把电话转接给穆董,我亲自跟穆董说行吗?”

    “穆董身体不好,你这点小事至于兴师动众吗?”

    危永春心里一凉,他能感觉到梁少渠对自己的反感,看样子是不会帮他了。

    果然,随后上光就发布了官方通告,由于旗下导演危永春私德有亏,所以从即日起解除与危永春的合约,并且会从各方各面严格要求上光传媒的每一位成员,杜绝此类事情再度发生。

    可怜危导前脚还在家里作威作福展现阳刚之气,后脚就被上光直接踢开。

    上光的这个举措为他们迎来了无数夸赞,决定做得雷厉风行,公告发得简洁有力,堪称年度最佳公关之一,只有危导啥也不剩。

    戚缘躺在床上双腿贴墙,一边看手机一边笑,商榷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见她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便问:“笑什么呢?”

    “我笑边城鸡贼,这家伙,趁着危永春人人喊打,搁那儿发片场花絮呢。”

    有了危永春做对比,边城显得可爱多了,他毫不掩饰自己吃危导馒头的心态,就是要热度!就是要免费搞宣发!

    “我看看。”

    他凑过来,跟戚缘挤着看手机那么点小屏幕,边城这家伙真是省钱高手,危永春这一倒,连带戚缘的形象都变得正面起来了——带资进组的美女姐姐看不惯又捞又油的老渣男把人踢了换他前妻上位,姐姐是菩萨下凡吗?

    于是边城趁热打铁,发了戚缘在片场抡大锤的花絮,并且郑重表明这根大锤是实打实的,不是做的道具,而且为了真实性,他特意加重定做,足足快三十斤。

    ——看姐姐这胳膊上的肌肉就知道,姐是真的有力气!

    ——我就是这根大锤,姐姐抡我!

    ——这体态好棒!一点都不柴,肌肉太漂亮了!

    ——边导发美女抡大锤,不怕美女姐姐把你给抡了?

    边城还真就一条一条跟粉丝互动,成功炒出热度,#美女姐姐抡大锤#的词条缓慢上升中,继“太后”之后,戚缘又得了个“大锤姐姐”的称号。

    商榷皱眉:“这也太难听了。”

    “一个称呼而已。”戚缘可比他大方得多,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她还躺着呢,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亲商榷的嘴角。他的态度瞬间软化,眼神也变得格外柔软,决心待会打个电话,让人给危永春再加把火,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危导过去的丰功伟绩,从此把他钉在耻辱柱上,这种劣迹导演也配跟他家小缘合作?

    “要吃葡萄。”

    商榷嘴上念叨:“躺着吃不好,万一呛到怎么办?你坐起来吃。”

    手却很诚实地给戚缘剥,再送到她嘴边,戚缘不肯起来,他只好往床上伸腿坐下,再把她的头抱到自己腿上枕着,好歹别平躺,呛到喉管怎么办?

    戚缘说:“你别只顾着我,自己也吃。”

    商榷嗯了声,还是剥给她,又被戚缘突然抓住后脑勺的头发往下压,被迫跟她分享了同一颗葡萄,面红耳赤地分开后,他故作镇定,继续剥,可惜甜头就这么一次,戚缘对葡萄没兴趣了。

    “明天我送你?”

    虽然杀青了,但还有海报没拍,戚缘明天就要去拍摄场地,她已经想好怎么跟边城要好处了,不能他逮着她吸,她也得扳回来点不是?

    “葛娟来接我,不用你送。”

    被拒绝后,商榷小声说:“……我当司机不行吗?”

    “你不用上班?”

    “送你又不用多久,我送你过去,等你拍完了再接你。”他顿了下,才说,“你好久没回家,我们一起去吃个饭看个电影,再逛会街?”

    戚缘想了想,十动然拒:“后天吧,被人看到不太好。”

    她是真的瞒得很好,连萨莉都不知道她其实跟boss结婚了,葛娟作为司机,接出接近也没从没碰到过商榷,可见戚缘是有多么不想被人察觉。

    商榷感觉自己见不得人似的,虽然他也答应了不公开,可她捂得未免太严实了点。

    然而戚缘铁石心肠,决不会为了谁更改自己的决定,所以只能是商榷改行程,本来他都把明天一整天空出来了,现在又得往后推。

    第二天戚缘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出神,早上的时候她手机又短促地响了两声然后没了,算算这段时间下来,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是谁给她打电话,却又刚通就挂?

    最近她给过号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像李仁旭这样,大家都是交换了号码彼此有备注,只有那天老爷子寿宴上,她念过自己的号码给穆影月,是他吗?

    戚缘拿起手机拨了回去,通了很久没人接,她想了想,改为发短信:是你吗?小可怜?

    小可怜正如临大敌地瞪着叮铃作响的手机,他刚才给戚缘打了电话,一通就挂,害怕跟人说话,这已经是他第五次给她打电话,可没有哪一次能有勇气接通。

    结果戚缘回了电话过来,他像只炸了毛的猫瞬间蹭蹭倒退直到背部贴上墙,电话响了好久终于停下,穆影月这才敢靠近,发现还有一条新信息。

    小可怜……她是在叫他?

    比起说话,打字确实更让穆影月感到安心,他拿起手机,笨拙地用一根手指按着拼音。

    ——我好像见过你。

    打字不像说话会停顿,戚缘笑起来,回他: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

    然后他又发来一条:所以我想问你。

    戚缘:想知道的话就来找我,世运大厦见。

    说完她就不回了,穆影月想了很久,终究是起了身,他平时不出门,就待在自己的楼层哪里也不去,家里的人都很放心他,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会自己出去。

    世运大厦在戚缘拍海报的大楼旁边,这里人还是挺多的,穆影月下了楼,管家难得见他白天出来,就问:“影月少爷,你是有什么需要吗?”

    “我……”他犹豫了下,才说,“想出门。”

    管家惊喜不已:“少爷要出门呀?那太好了,我立刻打电话叫司机!”

    穆影月有着很严重的社交障碍,他害怕见人,就连看着他长大的管家也不大敢靠近,由于他被绑架过,所以管家不放心,要让保镖跟着,但穆影月怕人,他坚决不要,管家也拿他没办法。

    到了世运大厦,穆影月让司机先走,司机犹豫不决,他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中他就是不想被人知道他来见的人是谁。

    司机开车不敢走太远,但世运大厦附近人太多了,不一会儿穆影月便失去了踪迹。

    戚缘拍海报拍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结束,因为妆发造型就弄了好几个小时,她表现力很强,正式拍的时间反倒短得多。

    穆影月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他脸上戴着口罩,眼睛紧紧盯着大厦入口,试图寻找到戚缘的踪迹。

    但他没有回复戚缘,戚缘根本不知道他来了,所以她结束工作就准备离开,而穆影月已经在这里躲了快十个小时。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他也越来越慌张,为什么她还没来?

    半晌,摸出手机给戚缘打电话,戚缘已经在回去的车上了,突然接到电话,原以为还是会响两声就挂,这回却多坚持了几声,她接起,“喂?”

    语气慵懒且随意,“小可怜怎么敢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她的声音,穆影月慌张的心才好一些,随后他酝酿了许久,才用发抖的声音说:“我……没找着你。”

    戚缘愣了下:“嗯?”

    “我在……这里,你……不在。”

    “你在哪里?你来找我了?”

    这回过了足足七八秒,才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戚缘赶紧让葛娟停车,好在她们走得还不算远,她戴上口罩拿起包,对萨莉她们说:“你们先回去,我突然有点事,等会我自己回。”

    “小缘!”

    萨莉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天都黑了,你往哪里去啊?”

    戚缘背对着她摆摆手,这里又不能停太久,萨莉没办法,只好让葛娟继续开车,然后给戚缘打电话,让她到家的时候给她说一声。

    夜晚的世运大厦附近人更多,穆影月缩在角落里,他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即便遮住了半张脸也能瞧出美貌过人。

    有勾肩搭背的醉汉路过,他怕人,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走,而这里灯光肯定不像外头那样明亮,孱弱纤瘦的青年站在那里,微微伛偻着背,刚才管家打了电话过来问他在哪里,穆影月没有接,而是通过短信告诉对方自己没事。

    他不停地往外看,这副找人的模样,使得他看起来更加青涩,像误入丛林的家养小猫。

    一有人经过,他就忍不住瑟缩一下,攥紧了手机,戚缘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敢接,今天跟她说了好几句话了,已经到达了穆影月的勇气顶点。

    他感觉自己快要炸开来,这里人好多,他想逃走。

    “小哥哥,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是不是寂寞了?”

    几个浑身透着酒气的男人停在穆影月身前,他们注意他很久了,天还没黑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在这儿,头发略长微微带卷,眉眼如画,弱不禁风的模样,属实是好看,没想到从酒吧出来,这人还没走。

    酒意上头,人就不怎么老实,众所周知,男人只要喝了几杯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