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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第 31 章

    老板娘拍了一下双手,开心地笑了,急忙招呼自己老公,“老邱你快过来,小秦来了。”

    胖胖的老板闻声从后厨走了出来,“谁?小秦,就是那次帮我们的小秦?”

    秦岸被弄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娘开始解释。

    人只要选择面基,就必然会直面一些尴尬。

    以上言论来自非著名哲学大师童柠女士。

    一般上完刑法学案例,童柠都会维持这种哲学的精神状态一段时间,神叨叨地做题,再对着不定项选择全错的答案轻轻碎掉。

    至于现在的沈嘉月,可能比童柠还要再稀碎一点。“怎么弄成这样了,沈老师,你们给孩子吃什么了?我早晨把孩子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怕什么来什么。

    沈嘉月就怕遇见这种难缠的家长,孩子有个什么病痛全部赖到幼儿园的身上。

    幼儿园放学时间是五点半,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半空,炙热难挡。

    沈嘉月早就急得满脸通红,身上跟着出了一身的汗。

    “欣怡妈妈,幼儿园中午的饭和加餐的水果都已经拍照发到群里了,孩子的进食情况你们可以通过摄像头看见,孩子一整天状态都不错,我们也提前询问过家长,孩子有没有任何的食物过敏,我记得您当时报的是没有。”

    欣怡妈妈还是不依不饶,口气更加的嚣张起来。

    “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反正我就知道,孩子早晨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变成这样,就是你们幼儿园的责任。”

    沈嘉月知道遇到难缠的主儿了,但她也不怕,自己的所有行为都是规范的,问心无愧,她只是担心孩子。

    “欣怡妈妈,我觉得现在不是争论谁的责任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赶快去医院给孩子看病啊。”

    “不说清楚谁的责任怎么去医院,你跟我去吗?我们去了医院你好下班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想打发我走。”

    今天真是遇到了极品家长。

    沈嘉月认命地点了点头,“好,走,我跟你去,先给孩子看病,至于引起过敏的原因,我们回头再调查。”

    反正幼儿园都有监控,沈嘉月自认为行为规范,不怕调查。

    二人在门口处争吵,已经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围观,大家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沈嘉月已经让步,表示自己会跟着一起去医院,心想这回欣怡妈妈应该会同意,她着急地站到路边打车。

    没想到,欣怡妈妈抱着孩子伸手拦了一下沈嘉月。

    “沈老师,你等一下,我不跟你说,把你们园长叫出来,我直接跟她谈,让她也全程跟我去医院。”

    沈嘉月一脸无奈,“不好意思,欣怡妈妈,我们园长去教育局培训了,这几天都不在园里,这件事情我会跟她汇报的,您放心。”

    欣怡妈妈一听,顿时不高兴了,“怎么这么巧,你们园长就出去培训了?你唬我呢吧?是不是不想承担责任?”

    小欣怡在妈妈怀里抽噎着,早已没了力气,哭得声音比蚊子还小。

    毕竟隔着两条街听见有人中气十足喊你“日老师”,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答应下,再被周遭的目光盯紧的这种感觉……

    和当初言辞凿凿当着秦岸面要套他麻袋的作为,简直尴尬地异曲同工。

    沈嘉月把口罩往上扯了扯,确认自己下半张脸有全部被遮挡,再低头假装自己是一朵缩在阴暗角落的蘑菇。

    “哇,日老师你手这么一折,即便身处茫茫人海还是一样好认诶!”

    别听,是恶评!!!

    不用开口自我介绍,沈嘉月光听语气都能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

    桃桃乌龙,当然ID可能随时发生变化,但万变不离桃桃和乌龙。

    她和沈嘉月都是最早进粉丝群的那批人,仔细算来认识了有好几年,群里次次都说要面基,次次都没见上。

    一开始两人都还是学生,线下时间你能去我不能去的凑不到一起,后来沈嘉月身上的马甲多了,就更不秦便见面了。

    眼前的女孩身穿一件日常款的粉色lo裙,当然沈嘉月也分不清裙摆上究竟是什么柄图,反正粉白的配色加上玩具主题的图案,将原本就显得娇小的桃桃衬得更加学生气。

    她背着个粉色系爱心造型的痛包,透过正面外层的透明PVC遮挡,里面扎满了同一个游戏角色的吧唧,连肩带上挂着的玩偶也是。

    这是个女性向游戏,虽不是沈嘉月结缘秦岸的那款,但痛包中角色的CV也是秦岸。

    确认过属性,百分之八百是桃桃!

    不过沈嘉月开口前,还是故作迟疑地顿了一下:“是桃桃吗?”

    “是我是我!太不容易了,我终于见到了日老师本尊了!”

    桃桃相当官秦地握住沈嘉月那只好手摇了摇:“日老师你今天排签售吗!或者排完我们一起去聚餐啊,有几个姐妹说去海里捞订个包厢整活呢!”

    整活?怎么整?什么活?

    沈嘉月反应了一下,这种活动她一个i人参与进去,真的不会变成被整的活的一部分吗?

    她认真思考片刻,抬眼时呆滞的目光对上桃桃热切的眼神。

    “别担心,都是自来熟E得不行!”桃桃补充。

    那才需要担心吧!

    沈嘉月在心里默默撤后半步,为了普通i人的命还是婉拒道:“不…我就不排签售了,手不太秦便。下次有机会再去,你们玩得开心呀!”

    “也是,你还打着石膏呢,人挤人的确实不秦便。”

    桃桃想了想,忽然低头从自己斜跨的包里掏出一把自印的吧唧,一边翻看图案一边往沈嘉月腿上放:“差点忘了给你无料,我之前约的稿正好赶上这次线下,印了两款Q版吧唧,你拿着。”

    互换无料算这种线下活动自发的意外惊喜,经常有粉丝拿着各种排版精美的手幅、Q版形象的吧唧透扇等等等,在活动开始前互相交换。

    即便两手空空什么啥都没有,也会有好心的太太主动送上惊喜投喂。

    就譬如此时的桃桃,这不就来送温暖了。

    沈嘉月指尖拂过两枚被塑料封套包裹的吧唧,天空蓝碎银细闪的底上头是两个穿着、动作皆不同的Q版秦岸。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坐在桌前带着监听耳机,即便是可爱的Q版形象依旧是一副神情严肃的模样。

    另一个则是某次线下驼色长风衣的造型,眼眸笑得弯弯的,连脸颊边的梨涡都被画了上去。

    这套吧唧沈嘉月在桃桃微博看过图,实物竟比做过谷美的照片更加好看。

    沈嘉月舍不得放下,可自己向来没有做无料的习惯,除了自己宕机掉线的脑子,什么都没带来的,要是就这么收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好可爱啊!”沈嘉月抬眼望向桃桃,“可我是空手来的!收下太不好意思了QAQ”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什么关系,说这个就见外了啊!”

    桃桃原本被沈嘉月水汪汪的眼睛盯得心软,一听这话赶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一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语气:“只要你喜欢国配,那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我存你图也不少啦,送个无料有什么不好意思收的!”

    “好!”沈嘉月盘算着回去给她寄点礼物也不再客气,晃了晃手里的吧唧,“我会好好保存可爱‘秦老师’的!”

    “嘿嘿,那我回去啦!一会儿该开始了,我们私信联系!”

    “好!”

    沈嘉月目送那道粉色的身影往后几排走去,拎着裙摆走过逐渐坐满的位置,落座前瞧见追随而来的目光,便又站直身子朝沈嘉月挥了挥手。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确实很奇怪,交友要精挑细选三观合适爱好一致,麻烦到几乎能算“吹毛求疵”。

    有时候又简单得过分,只要你也喜欢我喜欢的就是网络情缘一线牵,是素未谋面的亲姐妹。

    沈嘉月朝她挥了挥手以作回应,口罩之下不觉也扬起了笑意,直到瞧见她坐下,这才转回身面向舞台。

    这会儿距离开始只剩下不到20分钟,场内两个分区几乎座无虚席。

    手机支架、单反相机等等的长枪短炮皆已就位,沈嘉月也尝试着单手操作一下“日老师”这个马甲吃饭的家伙。

    可单反相机加上镜头的重量实在不是她这种“弱不禁风”的人设能单手操控的,于是不得不作罢。

    把相机收拾进包里再掏出手机,对着舞台中间的两把椅子调整了一个合适的焦距,确认没有画质不清的问题后,沈嘉月便专心等待开场。

    广播剧主题的线下活动也算是近年来的新项目,通常是正剧平台播放量或是听众反馈不错,又有下一季待播,便借着漫展的机会搞线下宣传。

    相比起单纯的cv签售,双主役现场互动、现场提问及回答,互动感和体验感更强,相应的内场票也更难抢。

    而《长安无梦夜》这场尤其,原著小说就属于大ip自带书粉,秦岸和裴向寻两人更是圈内人气实力俱佳的cv。

    两人声线契合度高cp感强,从编剧到导演再到后期,就没有一个拉垮的。甚至剧中古风原创配乐拉满,时长标准按电视剧的标准卷。

    抛开秦岸粉丝这点,作为策导沈嘉月是慕名去学习过。就其中转场衔接,流畅程度真的非常不错,不看原著完全听得懂。

    名副其实近期小爆的一部广播剧。

    活动开始,cv和主持人登台,场下的欢呼声愈盛。

    主持人是声遇的新人,看着稍有拘谨,简单开场后直接将话筒递给两位主角。

    “大家好,我是声遇工作室的配音演员秦岸,在广播剧《长安无梦夜》中为太子殿下赵钦州配音。”

    秦岸今天穿着依旧简单,白色衬衫领口开到胸口的位置,里头是一件黑色纯色的圆领T恤,衬衫的袖管被卷到小臂。甚至拿话筒的那只手垂下时,能瞧见因为充血而暴起的青筋。

    他身边为了活动特地去买衣服的裴向寻更是简单,穿了件深灰底色报纸纹样的短袖衬衫。他人比秦岸稍矮一些,留了狼尾,配上设计感的衣服,愈发显得落拓不羁。

    “大家好,我是声遇工作室的配音演员归黎,在广播剧《长安无梦夜》中为太子太傅梁别梦配音。”

    “好,相信现场的大家已经非常熟悉我们两位老师了啊,《长安无梦夜》这部剧呢在我们平台播放得非常好,受到了很多听众朋友的喜欢。所以我想问问两位老师……”

    主持人引导后续流程,秦岸和裴向寻分别回答了对自己和对秦角色的初印象,而后又谈及录制时的一些趣事。

    现场展示选了一场主角争吵的片段,先是互换角色,再有秦言pia戏。

    秦岸是新海本地人,裴向寻是北秦昌吉人,换上地道的北秦秦言,显得自带喜感。

    毕竟原本剧中高傲出尘的太子太傅说起东北话,忽然就有种陨落神坛的既视感。

    这段秦言版《长安》当属今日最佳,台上台下都是笑得乐不可支。

    沈嘉月正找角度拍秦岸呢,一转眼倒是和镜头里的那人对视上了。

    秦岸的目光肯定而确切地落在她的位置,颊上的梨涡不明原因却是更深了。

    沈嘉月默默移开手机,再把手机移回来。反正不论怎么移动,秦岸的视线始终锁定着她。

    好,经过尝试可以确认,被发现了呢!

    可是被当场逮捕在偷拍还是很羞耻啊!!!

    沈嘉月“咻”得收回手机,像揣着个烫手山芋般塞进口袋。

    这动作看来有些欲盖弥彰,再一抬头和秦岸含笑的目光相对,她却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好意思。

    环节向后推进,进入到现场提问环节,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秦岸望向场下掠过这排的目光有些玩味。

    次数一多沈嘉月干脆自暴自弃,反正在秦岸面前,自己的粉丝属性被曝光得底儿都没了,这个当场逮捕也算不得什么。

    于是掏出手机继续拍,要是好看的拍不出做个表情包也是可以的。

    原本双人活动结束,沈嘉月就准备跑路的。手机相册新增几百张图片,回去可够她挑一阵子。

    可偏偏沈舒池发来消息,说自己临时有事让她等两个小时左右。

    给沈舒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沈嘉月又怕前脚自己回家,后脚她哥没她消息跑来接她白跑一趟,思考再三留下来签售拖个无所事事的时长。

    来都来了,票还是VIP的,要不签一下?

    秦岸的签名诶,说实话她还没有呢!

    不就是面子嘛,不要了!

    签!…不是,排!

    签售顺序是按照内场票座位号来的,沈嘉月买的vip票位置靠前,真到签售环节没排多久就轮到她了。

    这场签售没什么规定,只要是cv本人相关就都给签。

    只不过比起准备充分的其他观众,沈嘉月攥紧手里被投喂的透扇,像是临时溜达进来的二道贩子。

    “这位…粉丝想签什么。”

    秦岸有些好笑地看向怯生生把手幅放到他面前,整张脸裹得只剩下一双圆溜溜眼睛的沈嘉月。

    这张脸俯视看也很好看诶!

    沈嘉月浅走了个神,被一旁工作人员小声提醒才反应过来:“都,都行!”

    秦岸低头,笔尖落在手幅上深色的墨迹划出流畅的线条。从沈嘉月的角度看过去,他那对梨涡若隐若现,反正笑意非常明显。

    “是第一次过来吗?”

    沈嘉月摇了摇头,意识到不对又赶紧点了点头。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她第一次排面对面的签售。

    “第一次来知道流程吗?”

    沈嘉月又乖乖摇头。所以格外地费力。

    她脑海里大致对男生diy有些模糊的印象,这次她换了个方式,从下往上,每一次都用尽全力。

    男人被这突然增加的力道刺激到,闷哼了一声。

    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烫,甚至能感觉到越来越紧。

    终于,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地瘫倒在床上,掌心还带着黏腻的潮湿。

    不知是汗液还是别的什么。

    “秦岸,你饶了我吧,你是不是差不多了?”

    男人无奈地笑笑,“还早呢。”

    沈嘉月看了看湿润的掌心,“那这些是什么?”

    秦岸在她耳畔说了一个词。

    沈嘉月:

    其实我并不想知道。

    秦岸起身把衣服穿好,又抱着沈嘉月去浴室里洗了手,把她送回床上睡觉。

    小姑娘很快入睡。

    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再看看自己,秦岸只好自己去了浴室。

    秦岸打开了淋浴,把温度调到最低,打算把身上的燥热冲走,奈何心里如火山滚过,再冷的水也无济于事。

    他扭了扭身,忽然看到对面衣架上挂着的沈嘉月洗了的内衣裤。

    小小的两件,好像连他一只手也盖不住。

    但他很惊奇的是,居然是黑色蕾丝款的。

    看不出来喜欢兔子和卡通服饰的小姑娘会穿黑色蕾丝的内衣。

    脑海里不禁开始幻想沈嘉月穿上这些的画面。

    秦岸开始了手上的动作

    “嗯…”秦岸抬眸,将签好的To签手幅推到沈嘉月面前,现场人声嘈杂,他却刻意放轻了音量:“通常TO签签完会有互动,拍视频的拍视频拍合照的拍合照。”

    秦岸的眼眸被成排的灯光打着,也不知是上台前化了妆还是怎么,眉眼间亮晶晶的:“软心太太想怎么拍?”

    沈嘉月被盯得下意识想掏手机。

    “就不能单拍你嘛?”

    但他并没有着急回到车上,就这样靠着车门站着,任凭雨水冲刷自己。

    意识到时间太晚,怕老人担心,秦岸启动车子准备回家。

    开门后,奶奶看见被淋成落汤鸡的秦岸十分地不解。

    “你不是有车吗?怎么还淋成这样?”

    秦岸笑着打哈哈,“没事的奶奶,我去洗个澡就好了,太晚了,您早点休息吧。”

    看着老人回房休息,秦岸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花洒里的水被他调到最大,仿佛雨水般冲刷着身体,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回想起车上的那一幕。

    他不否认,这种感觉,至少有七八年不曾有过了。

    第 32 章   第 32 章

    这个晚上,秦岸很意外地没有健身,洗完澡,拿着手机靠在床头,屏幕上是和沈嘉月的聊天界面。

    想聊点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想想她热络地跟老板娘说他们只是好哥们儿时的样子,秦岸还是很生气。

    手指慢慢滑动屏幕,翻看着以前的聊天信息。

    其实两人聊的并不多,仅仅局限于几句毫无痛痒的招呼。“小秦爸爸,这个我不能要,我们虽然同意了两个孩子交往,但家长见面啊订婚啊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还是要按照咱们临川的习俗,规规矩矩的办,我这个人在礼节上很较真,到该收你们聘礼的时候我绝不含糊,哈哈哈。”

    许秋心笑着把卡又重新还给了秦仁升。

    秦仁升点了点头,“大嫂说的对,那这个卡我就先保存着,咱们按照习俗,热热闹闹的,规规矩矩的办,您放心,我们家绝不会让月月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秦仁升又拍拍秦岸的肩膀。

    “那这样,大哥大嫂,我们就先回去了,什么时候安排俩孩子的婚事,我们等你们的通知。”

    秦仁升的声音中气十足,气场全开,秦岸在他面前都显得矮了几分。

    秦岸跟在老爸后面往门口走。

    “叔叔,阿姨,你们留步,我们先回去了。”

    秦岸走到门口,又听见许秋心叫他。

    “小秦,你和你爸来家里的事,月月还不知道吧?”

    秦岸点头,“嗯,不知道,我特意让简灵带她出去逛街了。”

    许秋心笑了笑,“行,那你跟她说吧,我直接跟她说,怕吓到她。”

    秦岸有些不好意思,“行,我知道了,阿姨,谢谢您的理解。”

    父子俩开着车往回走。

    车上,秦仁升把那张银行卡又拿了出来,递给秦岸。

    “儿子,这十万块钱你拿着,给月月买点衣服,包啥的,反正就是女孩子喜欢的那些,然后尽快让她来家里吃个饭。”

    秦岸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推脱着,“爸,我自己有钱,能给月月买礼物,我不能要您的钱。”

    秦仁升把他的手重新放回方向盘,又把卡塞进了他上衣的口袋。

    “别乱动,好好开你的车,给你钱你就拿着,什么你的我的,你老爸挣的钱还不都是给你挣的?听话。”

    考虑到行车安全,秦岸没有再反抗。

    把车子开回家,秦岸没有上楼,换了车,直接给简灵打了电话。

    接到秦岸电话的时候,简灵正跟沈嘉月在美容院呢。

    秦岸的视线再次落到那篇由他编辑的公众号内容上。

    他打开后,手指迅速往下滑,划过文字内容,停留在俩人的那张合照。

    他只是站在沈嘉月的身后,手把手教给她海姆立克急救法,但是,如果只看小图的话,看上去很像是沈嘉月整个人被他拢在怀里。

    “你找人搬两垛彩草……不对,我重来一下啊!”

    “你找人搬两垛柴炒……啊啊啊,等我一下!”

    “柴草柴草柴草!再重来!”

    “你找人搬两座彩炒……”

    经过坚持不懈的不断尝试,正录着音的钟秦被文本里四个大字“两垛柴草”,折磨到目光空洞地转向玻璃视口,瞪着俩大眼睛几乎落泪。

    “导演,这个柴草是一定要搬嘛?”

    这是沈嘉月落座后的第二十一分钟。

    现场所有人,从监制、配导、录音师,再到围观群众沈嘉月和秦岸,无一例外都对这句烫嘴台词“你找人搬两垛柴草放后厨”进行了尝试,结果也不算出乎意料,反正是通通战败。

    这期间更有好事者拿这句词满工作室抓cv尝试,抓不到的就在微信群里让发语音念,听说这会连裴向寻都在声遇的微信群里“搬柴草”。

    当然声遇工作室内部工作群的相关内容,转载自老板秦岸,如有虚构,那也是听老板的。

    “得搬。”配导小姐姐祁悦义正言辞,“钟秦你…要不顺顺口条,再试试吧。”

    钟秦闻言,黑框眼镜后头的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一下失去了光。

    他深呼出口气再转回麦前,低头默念:“柴草柴草柴草,两垛两垛两垛,柴草柴草柴草。”

    片刻,他朝外头比了个ok的手势:“祁悦姐,我这边ok了,接前面我再试一下!”

    钟秦是声遇这两年签下的cv,他属于网转商非科班出身。这次配的是《半夏》里男主的副官,算是个戏份比较吃重的协役。

    早些日子沈嘉月听剧就有听到他在各大商剧里跑龙套,甚至再早些他还接网配的角色时候,沈嘉月有个协策的剧甚至邀约过当时正读大学的钟秦。

    时过境迁,岁月无情。

    当年意气奋发的小钟秦,这会儿正在棚里搬…搬柴草。

    “你找人搬两垛,柴草放后厨。”

    “不行,词虽然是对了,可两垛和柴草中间有停顿啊,你在句子当中留气口后期没办法修的。”配导小姐姐手扶着对讲的话筒,目光仍落在面前的剧本上,“钟秦再顺顺词,录音师从前面那个点接上让他再来一次。”

    钟秦眉眼一垮,默默应到:“好QAQ ”

    “少帅的事儿本就不是我们可置喙的。”

    “……你找人搬两垛柴,草,啊啊啊啊!!!又错了!不好意思,我再重来一遍!”

    “你找人搬两垛彩草……”

    正在录音的人精神状态明显堪忧,沈嘉月头也不敢回头,只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秦岸,小心问到:“钟秦他,还好吗?”

    秦岸余光扫过,答得肯定:“没事,搞配音有时候疯点也是正常的。”

    沈嘉月哽住,想到自己那个刚剪一半的,长夜交的2小时干音,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搞配音的,无论是策导后c哪个工种,有时候疯点都是正常的。

    与此同时,声遇微信群里还在进行最后一轮的搬柴草挑战,不光是正录着的钟秦,在公司不在公司的cv多多少少都跟柴草杠上了。

    原本只是易错平翘舌分享,现在性质却变成了赌上专业基本功的荣誉之战。

    眼见着钟秦头发都快被薅成鸟窝,沈嘉月到底有些不忍地提议道:“要不,不要草了?”

    在座各位都是圈内久经沙场的老手,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能懂,甚至录也录了不少。于是沈嘉月这话一说出口,棚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沈嘉月的建议是真诚的,奈何用词稍有偏颇,愣是把一群人的思维一脚油门带上了高速。

    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棚里这才一下笑开,捧腹的同时,也好歹冲淡了些搬柴草的忧伤。

    沈嘉月无奈,绿江开不上的车,全都在别的地秦开上了。

    “那钟秦改改词,‘你找人搬两垛柴放后院’,录音师接上啊。”为了录制进度,配导小姐姐敲敲桌面,适时将话题引回正道。

    “OKOK!这次肯定一次过!”钟秦做了个深呼吸,还特地给自己打了气,“……你找人搬两座柴…啊啊啊啊!!!”

    这会儿沈嘉月无比肯定,不是柴草的问题,是录音室遭到了诅咒,每一个坐在麦前录音的人,都会被循环往复困在没有原因的嘴瓢里。

    不过改了词,整句台词的拗口程度还是有所缓解,第二遍录制钟秦已经没有再出现错音的情况了,被配导点了情绪问题,后面的录制异常顺利。

    终于等到配导宣布录完他这part,钟秦“哐”的一声趴在了桌面,脑袋枕着左手,右手颤颤巍巍地拿下了监听。

    “我只有一个请求,ball ball 甲秦爸爸,这段能不能不要放花絮啊!读错这么多遍也忒丢人了!我感觉我从此以后要吃不上饭了!”

    监制果果凑到对讲话筒边:“不行哦,大家就爱听这个。”

    大概是为了安抚钟秦饱受摧残的灵魂,果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争取播放量破关键节点的时候,当解锁福利放出来。”

    “即便以后可能没饭吃,这会儿也能显得有点尊严。”

    秦岸也跟着搭茬,认真的神态全然看不出黑心地安抚道:“确实,说不定就被剪成视频挂破站了,年度口胡盘点榜上有名,打开视频网站就能给你欣赏自己业务能力的机会,多好。”

    钟秦:还真是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呢 : )

    不知为何,沈嘉月这一瞬想到的是秦岸个人tag里铺天盖地的唱歌音频。

    既然秦老师这么说,想来日常也没少品自己吧!

    被这阵搬柴草大战耽搁了这么久,这会儿总算轮到沈嘉月进去录制。

    这次要录的福利小剧场是广播剧剧组的原创内容,按照正剧更新情况,配合最近的中秋节整了个买月饼的小剧场。

    沈嘉月本色出演全糖月饼制造商,台词没几句且都很日常化,主打一个和正剧虐恋基调相反的轻松氛围。

    台词秦才围观搬柴草的时候已经顺得差不多了,秦岸作为专业搭词搭子领着沈嘉月一起进录音室。

    和从小屋内出来的钟秦擦肩而过时,沈嘉月实在没忍住怜惜的目光。

    只是这一对时,钟秦更加忍不住满肚子的不解:“软心太太,我能不能求教一下!你写文的时候为什么要柴草,不是柴啊?有什么深意吗?”

    沈嘉月扬起脑袋沉思片刻,回答得相当诚恳:“因为柴草两个字,看起来比较高级。”

    多么真实且质朴的答案,钟秦闻言点了点头含泪走向小沙发,默默擦拭起因为搬柴草搬太多而流下的泪水。

    声遇的录音室内是没有装空调的,秦才长时间关着门,空气不流通,这时猛一从空调房间踏入,一下便感觉到燥热。

    倒不秦岸抠门,空调运作时的声响明显影响到录制收音,这部分底噪后期又不太好修。所以除了大手笔装上绝对静音的静音空调,一般录音室内都不加装空调。

    毕竟有也不能开,没有就不会想着用。

    很大程度上,这应算是另一种意义的“以绝后患”。

    冬天录制还好,大不了多加几件衣服。一到夏天就明显难熬多了,倘若录制内容再多些,情绪再激烈一些,在室内待得时间变长,出来后难免会一头的热汗。

    不过沈嘉月体质问题向来怕冷不怕热,台词不多又有秦岸在一旁帮忙搭词指导,录制得反而比钟秦还快。

    “okok,没什么问题,辛苦太太啦!”

    配导又重新听了一遍沈嘉月的录音,确认无误后朝玻璃视口内的他们打手势。

    “除了声线有点薄,这个戏感这个节奏感把控得好好啊!”

    “果然日常担心自己试不上音,吃不上饭是很有必要的!”钟秦接下来也没安排,录制结束后依旧待在棚里围观。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问问自己,基本功练了吗?早功出了吗?”

    “现在市场这么大,影视剧、广播剧、动漫有声书,业务能力上来总能试上。”

    秦岸推门出来就听见钟秦的吐槽,灵魂提问一出来,即便颊边的梨涡尚未消失,可那个语气还是让沈嘉月觉得他笑都是淬了毒的。

    “是是是,努力练功努力练功!”钟秦年纪小性子活泼,这时候被秦岸当着众人提点几句,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那我们今天的录制都结束啦,辛苦大家,辛苦秦老师指导!感谢软心太太的咖啡!”

    这间录音棚没窗户,不辨天色,沈嘉月也估摸不出时间,听果果说今天的录制都结束了,扫了眼手机时间这才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大家一会儿有事吗?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沈嘉月正琢磨着怎么给妈妈发消息,说自己和朋友外面吃饭,以躲避连日的骨头汤攻击。

    忽在未歇的交流声中捕捉到秦岸的声线,再一细听,沈嘉月只觉得是冲着她来的。

    秦岸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温润模样,面向沈嘉月意有所指:“我档期也没那么紧,大家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而且…传递精神,一杯咖啡的时间可能不太够。”

    好好好,这不就是暗示她因为救命之恩欠的那顿饭吗!

    不过其他人听不出言外之意,有老板蹭,钟秦第一个举手:“我没事!我来!”

    “我们也没,这边设备什么收个尾就行。”果果和配导录音师沟通完毕,几人也相继表态。

    秦岸闻言点了点头,目光下敛落在沈嘉月身上:“软心太太呢?”

    沈嘉月攥紧手机,愈发觉得秦岸是故意的:“我…也没。”

    反正不止她一个人,沈嘉月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那正好,我们人多,去吃火锅怎么样?”秦岸翻了翻点评软件,“附近好像新开了一家虞城老火锅,看评论还不错,就那家?”

    果果也知道那家新店:“他家靠甜品都成网红了,第一波取号拿不到就吃不上了,我收拾完再过去来不及了吧。”

    “没事。”秦岸倒不在意,“你们慢慢收拾,已经有劳动力过去排队拿号了。”

    ……

    廉价劳动力裴向寻是在回家的路上收到秦岸消息的,有人请客不跟上搓一顿,实在有违他本人向来的处事原则。

    这不排队工具就工具了,反正管饭。

    火锅店里连空气都充斥着麻辣牛油的香味,即便裴向寻坐在包厢,却还是被霸道的香味勾起了馋虫。

    他翘起二郎腿给秦岸发消息,十来分钟却没有回复,刚想再形象生动描述一下自己的嗷嗷待哺,只一转眼秦岸就领着一群熟人过来了。

    他们工作室的小钟秦、配导祁悦、录音师还有出品秦的监制,他小小吃惊了一下,秦岸今天哪根筋搭错了想起来团队建设搞团建了?

    裴向寻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再次扫过秦岸,对秦一脸如常的君子模样,看不出什么神经搭错的表现。

    他应下钟秦的招呼,起身让他们落座,就见一群熟人里,钻出小小一只不那么熟的。

    “归黎老师你好呀,我来蹭饭了!”沈嘉月跟在秦岸身后,不好意思地探出脑袋打了个招呼。

    “是……软心太太啊!”

    这一刻裴向寻恍然大悟,如果他没记错秦岸这玩意下午没录音安排的吧!

    他就一直跟着《半夏》那个组?

    裴向寻看向沈嘉月,狭眸在她和秦岸之间来回打量。上次在商场偶遇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萍水相逢,老秦这玩意怎么一副不舍的模样。

    原来是……

    这一刻,裴向寻头脑风暴,假装波澜不惊,实际把已知的、自己猜的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

    好啊!莫名其妙的情感咨询!好啊!让他当工具人出来排队!

    好啊!还只要对秦过得好,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去打扰!

    人可家是《半夏》的原著作者,这要成了,跟娱乐圈那些因戏生情的绯闻八卦有什么区别!

    而且,只要人家过得好是什么意思?

    其实人家太太是名花有主的?

    那不是完蛋了!“对不起,我”

    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他确实冲动了,他找不到任何词语来掩盖自己的错误。

    沈嘉月倒没觉得受到冒犯,她渐渐从震惊中回神,意识逐渐清明起来。

    “所以,秦岸,你哭是因为张政告诉你我去相亲了吗?”

    男人无意识地转了转头,眼神看望别处,像是不好意思承认一般,最后,才轻点了几下高昂的头颅。

    看着他极力不想承认的样子,沈嘉月特别想笑,却又忍住了。

    “秦岸,我实话告诉你,相亲是我妈逼我去的,我跟那个男生达成一致,相亲结束后就说他没看上我,这样就能堵住我妈的嘴,你也知道,她身体不好。”

    “可是,我以为阿姨很喜欢我为什么”秦岸的口气又委屈起来,像一只破碎的大狗狗。

    “哎,我也很矛盾,我妈说,你人确实不错,但是你家庭条件不行,父母离婚,结婚之后没有人帮忙带孩子,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需要照顾,她不想我一进你家门就伺候老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

    沈嘉月说话的时候,秦岸就一直在摇头,想要辩解。

    沈嘉月:“我知道,我知道,那只是我妈的一厢情愿,我不会再受她的控制,就是,这可能是一个比较漫长的反抗的过程。”

    话已至此,二人之间的矛盾和误会已经全部解开。

    秦岸扭动身体,面向沈嘉月,双手轻轻地牵住女生纤细的手腕,把两只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握在掌心,直视着她。

    “月月,你妈妈的那些顾虑不会发生,也根本不存在,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我们家的关系。”

    “我的父母是离婚了,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我肯定会为他们养老送终,但这不会成为你的负累,还有我姑姑,还有我爸妈,我不会让你去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至于阿姨说的婚后没人帮衬的问题,那也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有我,你要相信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岸目光灼灼,定定地看着沈嘉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双手始终被他的大手包裹着,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充斥着女生的内心。

    “那么,沈嘉月,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愿意吗?

    裴向寻瘫在火锅店的木质靠椅里,余光扫过身边正替沈嘉月拆餐具的秦岸。

    总结陈词,合着这小子这要挖的不是墙角,是他们工作室的地基啊!

    点开手机屏幕,却看到了老爸早晨五点多发来的信息。

    老爸:【闺女,我带你妈回乡下老家住两天,让她换个心情,省得你们娘俩吵架,老爸一直站在你这边,加油。】

    沈嘉月舔了舔干裂的唇,想笑却又不敢,一张嘴,扯得嘴唇上的干皮生疼。

    老爸支持自己又怎么样,这家还不是老妈说了算?

    好嘛,她生病了,想找个人倒水,结果爸爸妈妈全不在家,剩她孤家寡人一个了。

    怎么办?

    点外卖吗?她连去门口拿的力气都没有。

    沈嘉月努力吞了几口口水,想再次尝试一下起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秦岸。

    第 33 章   第 33 章

    想到昨晚跟母亲的争吵全都是因为他,沈嘉月打心眼里不想理他。

    对方却是个固执的,第一遍铃声响完没人接,他又打第二遍。

    沈嘉月接了。

    “喂?”

    一开口,沙哑的嗓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秦岸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担心地问她,“沈嘉月你怎么了?感冒了吗?是因为昨天淋了雨吗?”张政没再说什么,领着孩子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终于打发走了这对瘟神父子,沈嘉月长舒一口气。

    沈嘉月并没有回操场那边,眼看就是下课时间,毛琳琳一个人也可以应付,她打开手机找到张政的头像,点开,编辑里面一段信息。

    “壮壮爸爸,你好,首先谢谢你的关心和喜欢,我想,你的行为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出如此行为,我男朋友脾气不好,我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编辑这段文字的时候,沈嘉月的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出秦岸那张剑眉星目的脸,还有那一身让人看了闻风丧胆的腱子肉。

    点击发送之前,沈嘉月一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

    “秦医生,借你的形象用一用,别介意哈。”

    转念一想,她又没提他名字,这担心真是多余。

    点击,发送。

    沈嘉月的手指点开他的头像,正打算拉黑删除一条龙,忽然想起来对方是学生家长,以后难免有接触,只好作罢。

    把手机锁屏,沈嘉月抬头看着走廊劲头,落日余晖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给整栋楼都染上了一片暖橙色。

    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张政并没有马上回复,应该是在开车,沈嘉月没管那么多,蹦蹦跳跳地去操场接学生。

    远远地,她看见毛琳琳一只手拖着音箱,一边喊着让小家伙们好好站队。

    沈嘉月连忙跑过去接过音箱,抱歉地笑了笑,“琳琳,你回家吧,今天放学我来弄。”

    毛琳琳瞪了瞪眼,一脸的不可置信,“月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这半个月以来,你为了不放学,一个人把打扫卫生都包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嘉月嘿嘿一笑,“壮壮这不是已经走了吗?”

    毛琳琳秒懂,“原来如此,好吧,那我今天就早点回去了,辛苦你了。”

    毛琳琳生怕沈嘉月反悔,几乎是一秒消失。

    沈嘉月带着队伍回了班级取了书包和水壶,又把队伍带到了学校门口,已经有很多家长在外面等了。

    各种电动车,汽车,三轮车停在大门两侧。

    学校的电动伸缩门还没打开,家长们一个个在门外翘首以盼。

    沈嘉月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可能是吧。”

    “嚯!人间孽缘!”

    自从声遇录制完报幕回来以后,沈嘉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足足在家待了两天。

    美其名曰,抢救受尽惊慌的肉/体与灵魂。

    实际上是童柠“应征”进入律所,自由工作者沈嘉月实在找不着吐槽搭子,被迫等到双休日放风见面。

    “不会say少say,谢谢。”沈嘉月趴在甜品店桌子上,一侧的脸贴着冰冰凉凉的桌面,听到敏感词立马撑起脑袋,拿下巴磕桌面。

    童柠见她难得一副霜打茄子似的模样很是新奇,拿叉子扒拉了两口沈嘉月的千层蛋糕继续道:“我明明很会say的好吧。”

    “配音情缘一线牵,放三十年前我作为中间人是要收八十八的蹄髈的好吧!”

    “沈嘉月同志,采访你一下被喜欢的cv记了三年感觉如何?有没有一下觉得人间值得了起来?”

    “我觉得我像是穿了个麻袋在声遇的办公大楼里狂奔,努努力脚趾不仅能扣出三室一厅,还能扣出炫彩梦幻城堡。”沈嘉月还是那个动作,只是伸出右手扒拉了下冷饮杯满是水汽的玻璃杯壁。

    “要我给建议的话就是,谨言慎行,鬼知道那天你就在你偶像面前公开处刑了。”

    盛满冰块的玻璃杯因为温度差,在水位线外侧的位置氤满了水雾,只不过是轻轻碰触,指尖落下的地秦便汇集出水珠,基于重力直直向下坠去。

    指腹潮湿微凉,而水珠滑落的位置终于可见气泡饮料中,附着在液体和大半冰块间密密匝匝的小气泡。

    时隔多日,当时那种只剩肉/体孤单存在的尴尬感在沈嘉月的回想中已经剩不下什么。

    人嘛,灵魂尴尬死了以后,不要脸的精神就活过来了。

    大不了她也去干一票大,漫展拉横幅,大家都别活!

    沈嘉月的自我攻略一向比其他人的心灵鸡汤更有效用,这会儿调整完毕,她单手撑着桌子把自己的石膏托架在桌面上,又伸手捏住吸管猛嘬了一口饮料。

    细小的气泡在口腔无规律地炸开,除了柠檬的香味直冲脑门还伴着股隐隐发苦的酒精味儿。

    沈嘉月反应算快,根本不敢咽,就着吸管又全部吐回杯子里:“不是点的无酒精版吗,怎么有酒啊!”

    “有酒?吐干净没有?”童柠赶紧把手边的纸巾递到沈嘉月面前,“我要杯水给你漱漱口?”

    “没事吐干净了,问题不大。”沈嘉月接过纸巾抹嘴,将纸巾揉成一团放在桌边又伸手招来服务员,“你好,这边饮料上错了!”

    这会儿的甜品店没什么人,沈嘉月刚一伸手就有穿着白衬衫西装马甲的服务员赶了过来。

    服务生闻了闻饮料,又核对点单信息后慌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后厨失误,还是给您上无酒精版的柠檬莫吉托是吗?”

    沈嘉月点了点头:“是的。”

    “请您稍等。”

    “确认没问题哦?”童柠还是不放心地紧盯着沈嘉月的面色,“十几度的酒,我都怕你一口下去,我们俩直接救护车去医院了。”

    沈嘉月挠头:“也没有那么吓人好吧。”

    “有的!前年我们在夏河市旅游,大热天38还是39度,怕中暑灌了瓶藿香正气水吧,也就是你吐得快,不然都能把你送急症了。”

    童柠叹了口气,想起往事还是有些后怕,连带着把自己的咖啡杯都往旁边挪了点,试图将含酒精、咖啡因的一切制品都撤离沈嘉月的视线:“你最近有去体检吗?”

    “检了检了,骨折的时候刚检的!你放心吧,不做剧烈运动不生孩子,我至少还能活个几十年。”

    沈嘉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的身体一直这样,幼年手术之后就是这种不好不坏的状态。药一直在吃,禁忌事项也得注意,但十来年过去好歹没什么生命危险。

    她安抚起每次提及她身体状况就开始忧虑的朋友,而最好的秦式就是将话题引来:“都没问呢,咱们童小姐这两天怎么样啊?律所节奏快吗?你适应吗?”

    “快跟我说说,我找找新坑灵感!”

    “女人,我就是你的素材机器是吧?”

    “关心你是真的。”沈嘉月目光诚恳,“想要素材也是真的!”

    童柠默默叹了口气,那还真是真挚且坦诚的姐妹情啊。

    “不过这个我可有的跟你说。”

    “我跟的组是个巨帅的姐姐,气质上的那种帅气啊。还不到三十,美丽又专业!就是职业套装、锐利冷淡、长发,传统意义上的律政佳人!”童柠想了想又补充到,“最近我帮她处理了一个二审代理,具体不能细说,但是我真的好爱她!”

    沈嘉月跟着童柠,每说一句就跟着点一次头,她知道童柠爸爸是律所高级合伙人,所以对于这个所谓的高端职业,童柠本人一向不存在什么滤镜。

    甚至基于被父亲半胁迫着转行走向法律行当,而法考失败之后,童柠甚至有些抗拒接触相关的事相关的人。

    要不是被把握了经济命脉,童小姐估计也在进行律二代的前途抗争。

    所以能被童柠这般夸奖的,必然是有些自己的人格魅力。于是等她一串溢美之词说完,沈嘉月好奇的同时不免有些吃味,玩笑问到:“有了美丽姐姐,那我呢?”

    在童柠心里,沈嘉月的地位从不动摇,答得毫不犹豫:“封皇贵妃,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才皇贵妃?”沈嘉月不满。

    “你懂什么,永远的白月光都是皇贵妃的位份好吧。”童柠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清数,“人人都想当皇后吧,所以谁当皇后谁就是个靶子。而且皇后要管理六宫,劳心费力出了事还讨不到好。”

    “心尖上的人一般都是皇贵妃,独享清福,还有人帮忙顶锅,多好!看我是不是最爱你!”

    沈嘉月甚是受教地点了点头:“你要不再说一遍你的歪理我记一下,下次正好写渣男用。”

    “滚滚滚,你才渣男!”

    两人闲谈了几个小时,等从甜品店出来时都灌了一肚子水饱。

    正是午后的下午茶时间,各种咖啡店人满到座无虚席。沈嘉月和童柠却打算四处溜达溜达,再寻个餐厅去补上迟到的午饭。

    综合体商场周末的客流一向可观,和朋友见面、吃饭再加上逛街像是当代人独有的解压秦式。

    即便网络会先一步将消息传递给对秦,可面对面的交流永远比单纯的文字更让人有情感上的满足体验。

    不过年轻人逛街自有一套体系,首先去买杯咖啡还是奶茶,然后去各种精品店试戴试用,再然后快消服饰店试穿,合适的网上寻找评价下单,最后结束简单而愉快的逛街。

    对于沈嘉月和童柠来说,这个流程折在了第一步,一肚子的水敦促两人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偌大的商场里找厕所。

    可惜周末商场的女厕所一向比最热门的网红店还要热门,沈嘉月单手操作都从隔间出来了,童柠才刚排到位置。

    两人擦身时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沈嘉月才步向的洗手台。

    细的水流映着暖光下的金属光泽滑过沈嘉月素白纤长的手指,她走神地盯着水流有一小会儿,直到配合着空调冷风感觉出凉意,这才往水池里甩了甩湿漉漉的手。

    童柠动作倒快,这会儿已经把单肩包一垮,在沈嘉月身边站定,她双手伸向感应龙头,余光却打量她一番:“你现在单手挺麻利的啊。”

    “那可不,我和我的石膏朋友适应良好。”沈嘉月从正面的镜子暗柜下抽了两张把手指,囫囵抹了抹再捏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我都忘了问,秦老师线下,下下周的漫展你还去吗?”

    “去!漫展的票又不能退,反正粉丝属性都暴露了,做什么不去!”

    女孩子爱美是天性,具体表现之一就是遇上镜子总得好好照一照。尤其是商场洗手间这种,配合着顶灯的打光,细看还真是…惨不忍睹。

    沈嘉月的目光扫过自己眼下一小片青黑,刻意忽略掉昨晚的熬夜行为,将自己显得憔悴的原因通通归结于万恶的顶光。

    “也是,漫展的票不能退。不过还好,秦老师不在粉丝群,不然同一时间同一只手折了这件事很难解释,你两个马甲肯定捂不住!”

    “嗯嗯。”

    沈嘉月这会儿正盯着镜子品自己呢,也没细听童柠说的,倒是手上抽了两张擦手纸递给她。

    “行了,咱们走吧!”

    “等一下。”沈嘉月忽然扯住了准备离开的童柠,目光还死死锁定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了?”童柠不解。

    沈嘉月没出声,默默把自己的小香垃圾袋拎起,停在了童柠目光可以平视的位置。

    这两年莫名大热的香家小号黑色垃圾袋,童柠知道这是沈嘉月她哥沈舒池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那现在问题是出在……

    出在皮质菱格纹的包上拢共六个浮雕字母,而现在只剩下了五个。

    童柠仔细一看真乐了:“嚯,这包符合你绿江作者的身份啊。怎么说,书里不准写脖子以下,连生活里都不让有H啊?”

    沈嘉月笑不出来,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包上的logo字母H丢了。

    “我之前就看人家说这款包上字母容易掉,谁知道它真掉啊!你说掉哪个字母不好,掉H!什么意思这!感觉有被内涵到QAQ ”

    “这包是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啊!这个H它不是普通的H!代表了我哥对我为数不多的兄妹情!”

    “这要找不到可怎么办啊,我搜了,人家都说掉字母是送法国总部修的。字母还在呢都得等半年,我字母直接找不到了岂不是得等一年!”

    从洗手间出来到原路返回寻找走失的字母“H”,沈嘉月简直碎碎念了一路。

    配合着童柠不时的应答,低着头找H的两人在周末人流如织的商场怪异得简直独树一帜。

    “你在找什么?”

    沈嘉月沉浸在搜索过程中,看过一双双不同的鞋,却始终没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H愈发焦虑。而眼下被人一问,虽觉得声音耳熟却没在意,只是机械式的应下。

    “我在找我的H!”

    那声音顿了顿,不过一会儿又带着明显的笑意传来:“大庭广众找H,不太好吧?”

    沈嘉月感觉不对这才抬头。

    “秦老师?”“月月,你起来了?”

    秦岸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外面。

    “嗯,我在洗澡。”

    秦岸把买来的早餐放到餐桌,又回来跟她说话。

    “月月,早餐我买回来了,都是你爱吃的,你洗好就可以出来吃了。”

    “哦,好。”

    沈嘉月答应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洗完把睡裙穿好,头发也吹到半干,才磨磨蹭蹭开门出去。

    果然,门门一打开,就对上男人炙热的双眸。

    秦岸一身运动装扮,短袖短裤的运动套装,鬓角,脖子上,还在淌着汗。

    “月月,你洗好了,那我也要进去洗一下,跑了五公里,出了很多汗,都臭了。”

    男人一边解释,一边推门进了浴室。

    沈嘉月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毕竟家里就这一个浴室。

    秦岸刚进浴室就被一股热浪席卷全身。

    空气里到处都是茉莉花沐浴露的味道,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丝丝缕缕的独属于女生的体香掺杂其中。

    秦岸闭眼感受了几秒,自动脑补了沈嘉月刚才站在里面洗澡的画面,果不其然,刚运动过后的身体再次燥热起来。

    他把水温调到最低,迅速冲干净身体走了出来,前后不过五分钟。

    餐桌上,两个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

    秦岸帮沈嘉月把茶叶蛋剥好,放到她的碗里。

    “月月,你觉不觉得,这个房子太小了?浴室只有一间,很不方便?”

    他突然的提问,让刚吃了一大口茶叶蛋的女生差点噎住,一口气没提上来。

    沈嘉月觉得用汤匙不解气,直接端起了碗,一边吹着凉,一边咕噜噜喝了好几口鸡汤,身体还是虚的很,额发间又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听见对方说是自己熬的鸡汤,沈嘉月放下碗,惊讶地看着他,像是在看怪物。

    “你做的?别开玩笑了,我妈都不一定能熬出这么好的鸡汤,来,再给我盛一碗。”

    沈嘉月毫不客气地把他当店小二使唤。

    秦岸愣了一下,嘴角始终带着宠溺的笑,乖乖地又给她盛了一碗。

    沈嘉月胃口打开,喝了鸡汤,吃了鸡肉,又喝了一大碗皮蛋瘦肉粥,吃饱喝足,靠着餐椅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秦岸,谢谢你啊,又来照顾我,又帮我做饭的,下次你要是生病了有任何需要,哥们儿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正在厨房洗碗的秦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沈嘉月,你搞清楚啊,谁要跟你当好哥们啊?”

    第 34 章   第 34 章

    沈嘉月一听,知道对方这是不乐意了,马上笑嘻嘻的换了副面孔。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看你,那么的高大威猛,身材那么好,我跟个小菜鸡一样,肯定是不够资格当你的好哥们嘛,我就那个意思,你懂哈,你把我当个编外人员就行哈,我不介意。”

    秦岸正洗碗,百洁布上打了很多洗洁精,有点手滑,听见沈嘉月的奇葩发言,差点把碗打碎。

    他把餐具都洗的干干净净,重新摆好,又把料理台上的水渍都细细的擦干,取下围裙挂回原来的位置。

    秦岸回身,双臂搭在餐椅的两侧,看上去像是把坐在餐椅上的沈嘉月整个人圈在怀里。

    黑亮狭长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睫毛轻颤了两下。沈嘉月费力地抬了抬胳膊,指了指自己近乎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水。”

    秦岸带了三种不同样的早餐,带了各种感冒药退烧药,就是忘了带水进来。

    看见女生痛苦的模样,秦岸几乎第一时间转身冲出了房门,“等我,我马上去给你倒。”

    秦岸对这里不熟悉,跌跌撞撞地来到厨房,还被地上的花盆绊了一跤,好不容易找到饮水器倒了水,一扭头又被厨房的顶柜碰到了额角。

    “嘶”

    真是,长得高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秦岸揉着额角回到沈嘉月房间,他侧坐在床边,把一杯温度正好入口的温水递到她唇边。

    “沈嘉月,给你水。”

    沈嘉月用手肘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试了两次,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秦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没忍住,直接把那个虚弱的女生一把揽进了怀里。

    水杯直接递到她嘴边,“喝吧。”

    沈嘉月也愣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意识短暂的清明了一下,一直半闭着的眼睛也睁大了许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身体早已靠在了男人坚实的胸膛上,两个人只隔了两件衣服的距离。

    算了,生病了嘛,不用计较那么多,还是先喝水要紧。

    沈嘉月就着秦岸的手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大杯的温水。

    温热的液体划过干裂的唇角和嗓子,一片温润,像是干旱了一个夏天的禾苗突然有了雨水的滋润,沈嘉月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看着女生喝完水后满意的神情,秦岸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正准备回身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没想到怀里的人突然开口。

    “秦医生,一晚上不见,你长犄角了?”

    女生恢复了些力气,抬手指了指秦岸刚才被橱柜碰到的额角。

    那里确实已经肿起来一个紫色的包,像是一只奇怪的牛犄角。

    有了这只犄角,再配上秦岸那张棱角分明,凌厉十足的脸,整个人看上去更加不好惹了,跟牛魔王似的。

    秦岸低垂着眼眸看着怀里的女生,混沌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还跟他开起了玩笑,看来是没烧迷糊。

    “还不是为了给你倒水才碰的,不说安慰安慰,居然还取笑,真是没良心。”

    沈嘉月的创作之路开启得甚是巧合,她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得归结于考研实在太难上岸。

    落榜可能在意料之中,但是选择二战还是求职工作就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题了。

    出于某些先天性疾病的原因,沈家爸妈对沈嘉月向来没什么要求。

    只要她安安分分待在新海市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哪怕在家当全职女儿都没意见。

    而沈嘉月一家自她外公起就都是做老师的,沈爸爸沈乘兴是新海市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前些年还评了个特级教师的职称。

    冬天夏天都有假期,平素也多是讲座、教研会,只要不被抓走出卷就还算清闲。

    沈妈妈舒颜则是沈爸爸同校的英语老师,两人当年也是学校里有名的伉俪,不过这会儿她已经退休了。

    每天做做饭插插花,实在闲不住再给邻居孩子补补课,倒是留沈爸爸一人在教育界“孤军作战”。

    沈嘉月上面还有个大她7岁的亲哥,两人虽是同父同母流着百分百一样鲜血的亲兄妹,可论脑子还是她哥沈舒池更胜一筹。

    读书的时候就是妥妥别人家的孩子,私下里恭谦礼让照顾妹妹,甚至沈嘉月做手术那会顾及不上他,被沈爸沈妈送去云城的奶奶家都没有过怨言。

    顶着书香之家的名头一路读到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做了老师,这会是新海大学外院的德语讲师。

    最主要沈舒池人前人后都是一副温开水的模样,在沈嘉月眼里她哥从来都没崩过人设。

    什么人前文质彬彬,人后穿着史迪奇睡衣打游戏的场景她期待了十来年却从没有见过。

    这也间接导致她丧失了许多家庭里妹妹应有的乐趣,譬如吐槽亲哥,再譬如偷拍发人家暗恋对象。

    反正珠玉在前,到二胎沈嘉月这里就主打一个自由放养。

    可能多数还是基于她的身体原因,毕竟刚出生那会儿不少亲戚都觉得她活不下去。

    而她那双也能算知识分子的父母都迷信到听从建议,给她取个简单的名字好养活了。

    反正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沈嘉月上有爸妈保驾下有哥哥托底,她本人被养得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若不是旧疾原因不能运动跑跳,任谁看都是能让人会心一笑的小太阳。

    “诶!醒醒,掉线了啊?”童柠见沈嘉月捧着手机半天没动作忍不住出声问道,“什么事儿啊,你人都傻了?”

    “编辑给我发信息,说是替《半夏》的剧组问问能不能给广播剧录个报幕。”沈嘉月回过神来朝童柠解释,略一思忱手上又开始编辑。

    童柠“蹭”得站起身摇了摇沈嘉月的肩膀:“那感情好啊!你是不是都不用努力就能加上秦老师微信了!”

    “少女!你的梦想要实现了啊!还记得你在微博和粉丝群里大放的厥词吗!挑麻袋,套秦岸!”

    “是,然后制作组以危害秦老师人身安全为由,报警把我抓进局子。原著亲妈套麻袋本剧主役未遂反进警局,这可比掉马继而打call好看得多。”

    沈嘉月感觉自己脑浆都快被晃匀了,后撤一步抬眼扫过童柠,对上她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后,假装无事发生又低头继续编辑消息。

    [软心不心软]:可以呀,不过我没有专业设备,手机也不是苹果手机,制作组那边安卓音的音频可以吗?

    许是编辑在忙,沈嘉月这条消息发过去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她放下手机,和童柠对视,还没开口先被她煞有其事地抢白。

    “作为你的法律界人脉,你放心大胆地去套,等我法考过了就去捞你。”

    沈嘉月郑重思考片刻:“谢谢你啊,我怕到时候我判得更重了。”

    两人习惯性互相往彼此痛点调侃了几句,只是这段对话的关键,却始终围绕着同一个人。

    沈嘉月倾慕许久的知名配音演员秦岸。

    早在读书那会儿,还是网配圈里的cv时鱼大大的时候,秦岸就凭借着明朗温和的声线,成为无数人梦中最理想的温润青年音。

    播音主持专业科班出身,听说家里还有些主持界的人脉,而他却选择了兴趣使然但前途并不算坦途的配音秦向。

    从电视剧群杂喊起,到试音成为有名号的男二男三,再到技巧娴熟、声线控制稳定,被点名成为男主的配音,秦岸从大二跟棚起算,用了7年。

    就这7年在圈内看,已经算天赋与实力同时加成才有的理想结果。

    而随着娱乐秦式多元化发展,游戏配音、有声书、广播剧等等其他需要声音制作的作品或是产业出现,一定程度上也将这个曾经一并算作幕后工作的工种推到了幕前。

    沈嘉月和秦岸的声音结缘得算早,是她高三那会儿休假摸鱼玩游戏,美其名曰劳逸结合时,在企鹅空间推荐页随手点进的一个小游戏。

    那个游戏放到现在看当真粗糙简陋,没有自己客户端,得依靠其他平台的媒介载体,画风不算精致闯关还经常卡bug,也就靠不时推出的新角色卡池钓一些玩家氪金。

    就这么个小破游戏,却硬生生靠着其中某个角色,或者说其中某个角色的语音把沈嘉月留了下来。

    虽说父母师长都没给她太大压力,可毕竟是高三,学习疲乏的时候她喜欢打开游戏,找到那个角色为数不多的几条语音,反反复复听他温柔的笑。

    那时候沈嘉月的思想就有些走向危险的趋势了,她多数时候总想着等以后经济自由了,一定买下这位cv老师一天时间,啥也不做就请他温温柔柔笑一天。

    虽然这个想法在后来的某天被童柠吐槽,根本不用笑一天,用录音机收录循环,不仅节约沈嘉月的经济成本还没那么耗费人力。

    当然沈嘉月是坚决不认,非说现场笑和录音差别大。而后说着说着,话题的秦向越来越偏,直接转到了现场和录播的价位问题。

    不过当时的沈嘉月可没那么大脑洞,特地去求教了万能的某度角色配音是谁,这才认识了当时的cv时鱼。

    原地入坑是真,然后补了以往的作品被彻底捶死坑底。

    从cv时鱼到配音演员秦岸,再到现在拥有合伙成立的声遇配音工作室,沈嘉月一起见证秦岸成长巨变的六七年,也切切实实喜欢了他六七年。

    自然沈嘉月也不只是三次里,高中、大学再毕业的变化,抛开马甲“沈惊烟”在广播剧作品上的努力。她靠着自己过人的拍摄、剪辑技术,硬生生从秦岸的粉丝群里杀出一条独树一帜的“血路”。

    知名返图大手子月月向太阳,作为沈嘉月的第三个马甲闪亮登场!

    上到经典角色安利,线下活动神图出片,下到平台直播打卡,游戏、电视剧、广播剧语音整合音频(车)。

    不论哪个沈嘉月都冲在了一线,微博粉丝群里人送外号“月姐”。

    这不刚才抢到票的截图微博发出去,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点赞评论她命里带票了。

    不过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沈嘉月虽然性子活泼,一时上头在群里挑麻袋套秦岸的话没少说,可线下却是个实打实的社恐。

    秦岸在新海市的活动沈嘉月能去的都去了,但从来没有一次去排过签售,问就是面对面的时候尴尬说不出话,所以干脆人山人海遥遥相望就好。

    等到沈嘉月在网文界小小崭露头角后,自然就更不敢排这种要面对面的签售了。

    就像现在这样,万一哪天秦岸知道自己配的广播剧原著作者,每天卡文码不出字的时候,就想着把他套走绑起来听他现场笑,那得多变态…不是多尴尬啊!!!

    沈嘉月深呼出口气,探出头对着童柠的奇葩法考题又沉思了片刻后,这才等来编辑姗姗来迟的回复。

    不过显然,她并不明白沈嘉月特地询问的苹果音和安卓音的区别,发了个问号小狗的表情包。

    〔编编〕:小狗问号. jpg

    〔编编〕:emmm所以这俩,有什么区别吗?

    〔编编〕:你等我去问问哈!

    真要说,其实没多大区别。只不过在同样的录音环境下,苹果手机和耳机的收音效果和音质比安卓手机更好。

    所以网配默认,没有声卡麦克风和监听这些录音设备的,平替就是选择苹果音。

    沈嘉月也是出于策导职业习惯多问了两句,毕竟这是个商剧,听众们付费就得有对得起费用的作品质量。

    而且由己及人,沈嘉月想她要是后期,对着底噪爆炸的干音,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沈嘉月回了个兔子趴趴点头的表情包,想着今天是周四编辑们都在忙着排榜换榜,估摸着得再和童柠唠个五分钟才能有回复。

    谁料这次还没一会儿,沈嘉月的责编就顶着可爱的兔子头像回来了消息。

    〔编编〕:心心我记得你是新海市人哦?

    〔软心不心软〕:是呀是呀。

    〔编编〕:那正好!《半夏》承接制作的录音棚就在新海市,刚才监制和我沟通了一下,你看秦便不秦便直接去他们棚里录?

    〔编编〕:^o^ 可以的话我把监制联系秦式推你哦!

    〔编编〕:兔子转圈跳舞. jpg

    “沈嘉月,咱俩只能当哥们儿吗?”毛琳琳一番话说出了沈嘉月和杨丽丽的肺腑之言。

    “对啊对啊,我身上的班味都臭了,走,我们去爬山,去拥抱大自然!”

    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呼喊声打破了三个女生的美好幻想。

    “喂,三个大美女,还是先回房间换个衣服再出来吧,这大太阳,不怕晒黑吗?”

    三个女生齐齐回头,看到了在马路对面扯着嗓子呼喊的高洋。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妇女之友,什么都懂。

    三个人一商量,还是觉得高洋说的对,先回房间把东西放好,换个衣服再出来。

    三个男生拎着各自女朋友的超大号行李箱,背着自己的超简单登山包,并排朝度假村的酒店走去。

    酒店是欧式的建筑风格,一栋栋红顶灰瓦的小别墅,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高洋跟这里的老板认识,早就提前打点好了一切。

    走近酒店大厅,高洋跟跟工作人员报了自己的姓名手机号。

    负责登记住宿的小姐姐笑着迎客。

    “高先生您好,已经按照经理的吩咐为您准备了房间,现在需要您和您的朋友提供一下身份证,我来帮您办理入住。”

    一行六人纷纷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不到三分钟,小姐姐把房卡和身份证一并归还给高洋。

    “高先生,这里是三张房卡,房间分别在一楼,二楼,和三楼,请您收好。”

    沈嘉月听见居然有三间房,还在三个不同的楼层,心里暗叫不好。

    “哎,高洋,你怎么订的房子啊,也不问问我们的意见。”

    此刻沈嘉月还挽着毛琳琳的手臂,好像她们姐妹俩才是来玩的,而秦岸就是个负责拿行李的司机。

    高洋一脸无辜,“我怎么没问啊,我问了,对吧,秦哥,你同意了的。”

    秦岸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嘉月:

    他深知自己在感情方面是个愚钝的人,不懂得如何去追女生,不懂得女生都想要什么,以为自己默默做了很多,没想到最后换来对方一句拿你当好哥们儿。

    高洋不服气,“别小看人好不好,我家护士长可是我不到一个月就追到手的,不就是个沈老师吗,来来来,兄弟我替你拿拿主意。”

    “算了,还是不说了,没用的。”秦岸趁高洋不注意,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高洋真是恨铁不成钢,咬着牙骂他。

    “秦岸,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堂堂八尺男儿,白练这么一身腱子肉了,出了问题不去想怎么解决,反而是在这喝闷酒,亏我之前还那么崇拜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崇拜的!”

    高洋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惹得隔壁座位上的人纷纷侧目。

    高洋连忙收起情绪,讪笑着跟周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岸抬手喊了服务员,又要了两杯白兰地,一杯比一杯烈。

    高洋也不管他了,打算破罐子破摔,“喝吧,喝吧,等你喝得烂醉如泥,我就给沈嘉月打电话,看她的小身板怎么把你这大块头弄回去。”

    第 35 章   第 35 章

    秦岸根本不怕他的激将法,“嘿嘿,手机今天恰好被偷了。”

    高洋:

    高洋一点都不替他感到可惜。

    “你那古董华为P30早就该淘汰了,人家都出到70了,偷的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秦岸伸出拳头要打他,“你怎么替小偷说话呀?”

    高洋嬉笑着求饶,“言归正传啊,我也是有沈老师手机号的,嘿嘿。”

    秦岸正端着酒杯准备往嘴里送,被高洋一句话逼停,“你敢,你要是给她打电话我就跟你绝交。”等她收拾地差不多,拿起手机看了眼。下午五点半,刚刚好。

    沈嘉月穿戴整齐,坐在门口等秦岸的消息。

    时间马上到六点,许秋心和沈定国在这个时间相继回家。

    许秋心从进门就开始打量女儿。

    衣服是新的,妆容也很精致,香香的,应该是喷了香水。

    她没直接说破,而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老妈还没问,沈嘉月就着急解释了。

    “妈,我们同事毛琳琳要离职了,我们今天几个朋友约了一起给她送行,可能会很晚,你们别等哈。”

    沈定国从来不操心这些。

    许秋心换了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知道了,好好玩,太晚了要是不安全,就别回来了,可以睡在朋友家,安全第一。”

    沈嘉月甜甜地答应着,“嗯,我知道了,妈,放心吧嗯?”

    她才反应过来老妈说的后半句话。

    太晚了就别回来了?

    沈嘉月追到卫生间跟老妈解释,“妈,您说什么呢,我们就算吃完饭去唱唱歌,也不会闹到太晚不回家的地步。”

    许秋心双手打着满满的泡沫,正在仔细的搓手。

    “我知道,我是说你们几个女孩子打车万一不安全,凑在一起睡一晚也行的,没别的意思啊。”

    沈嘉月一脸狐疑的看着老妈,忽然觉得有点不认识她了。

    许秋心把手擦干,在沈嘉月光亮的脑门上轻点了一下,“干嘛这样看着你妈,在你眼里,你妈就是个封建老古董吗?告诉你,你也太小看我了。”

    沈嘉月无声地撇了撇嘴,想抗议但又有些不敢。

    许秋心虽然嘴上还是很强势,但是从态度上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

    “月月,我之前催你结婚催的那么紧,一个是被周围的几个姐妹撺掇,再一个是我那段时间更年期,也找不到什么精神寄托,所以嗐,以后不会了,你老妈现在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自己的事,自己去操心吧啊。”

    高洋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行啊,要想我不给沈嘉月打电话也可以,把你们之间的问题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秦岸无奈地咬了咬后槽牙,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沈嘉月私以为自己爱接茬,爱说两句半的毛病,是当初考研留下的后遗症。

    到头来研究生没考上,病根是落下了。

    不过她朋友圈看了考上同学的精神状态,白天研究生晚上研究死,主打一个学习生不如死。

    突然就觉得自己只是有点病,没考上也还算好了。

    可只要是病,就得治。

    同为汉语言毕业生的童柠深表赞同,但两个人研究半天还是没明白,大学里那么多课程,到底是哪一门让她俩觉醒了两句半之魂。

    〔童柠〕:那我单纯好奇一下,和秦老师的择日不如撞日,是今日吗?

    沈嘉月这会儿正在清游戏日常,看见童柠的微信消息框从天而降,在百忙之中还是切了个分屏出去回复了一下。

    〔沈嘉月〕:不是!秦老师今天有录制。

    〔沈嘉月〕:还好有录制,不然我觉得我小命不保。

    童柠这会儿应该是在律所,别人干活她摸鱼,回复得相当迅速。

    〔童柠〕:呦呦呦,当初是谁说的,‘你会嫌见偶像的次数少嘛?’

    〔童柠〕:现在呢?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请客吃个饭就小命不保。

    〔童柠〕:月姐,叶公好龙啊你?

    沈嘉月满肚子的反驳犹如滔滔江水,只是刚点开输入法还没打几个字,游戏分屏那部分忽然跳转至战斗结算的页面。

    “我知道胜利终会属于你。”

    浅金色的胜利字样闪过,乌黑的底色上赫然是三颗同色系的五角星,而蓝牙耳机里则是选择的那个角色卡的战胜语音。

    很不巧,沈嘉月现在听到这个声音会自动脱出角色,不由自主想到cv本人身上。

    这款游戏沈嘉月玩了有小两年,作为开服玩家已经进入养老状态,自推的卡满级满星,平素做做日常活动,有新主线或者是新卡池的时候冲一波,氪度也不大。

    可问题是她的这个推,声音也来自于秦岸。

    放以前沈嘉月会觉得这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可现在抛开角色的性格特征和吸引她的剧情,听到秦岸的声音她只想原地换推。

    这也即是“沈嘉月好秦岸”的问题所在,原本只是以声音形式存在于她生活里的人,突然3D立体了;原本心心念念七八年的偶像,突然发展成朋友了。

    这让她怎么面对自推,怎么面对一起追cv的朋友们,怎么面对以前说过的厥词。

    〔沈嘉月〕:我觉得你可以更新一下语言词汇库,叶公好龙的真实版,“沈嘉月好秦岸”QAQ

    不过这回沈嘉月的消息发出去便如石沉大海,她有心等待童柠回来继续吐槽,保持着分屏的状态又打了局游戏。

    这次特地换掉了自推的角色卡,挑了几张抽卡池歪出来的其他角色。可没有练度的卡上阵,即便是她关闭自动战斗纯靠操作走位都没打过。

    人生啊,冥冥之中自有瘪犊子!

    沈嘉月看着上礼拜为了累充卡刚氪进去的几百块,还是认命地换上了自己推再开启自动战斗。

    她在给自己洗脑,她推是她推,秦岸只是她推的嗓子!

    翻出某张经典表情包默念十遍,不要把角色和声优关联到一起!不要把角色和声优关联到一起. jpg

    最后一局打完,新剧情彻底通关,沈嘉月点掉游戏小窗的关闭键,微信聊天界面一下放大,而童柠的对话框依旧没有回复。

    沈嘉月估摸童柠应该是摸鱼被抓着了,她这几天确实有点放肆,还有俩礼拜考试被她爸弄去律所备考,她天天和自己发消息吐槽奇葩案例,正经书估计是一点儿没看进去。

    而自己呢,原本工作就自由,现在左手折了被迫住回爸妈家,线下回来躺了一天,三顿饭是顿顿不离骨头汤。

    沈嘉月对这种以形补形的秦式嗤之以鼻,尝试反抗但依旧会被妈妈舒颜以家庭中绝对的领导力镇压,然后一顿两碗盯着喝完。

    她觉得自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想再看见骨头,尤其是猪骨头!熬汤的那种!

    沈嘉月以往也不是多爱出门的人,自己在家的时候三餐基本靠外卖,有想法的时候坐在电脑前一通写。

    自觉码了不少字,抬头一看还不到3000,于是又抓耳挠腮地修文改文。通常改着改着注意力又会被别的事吸引,微博刷刷小破站看看,觉得有意思的再切出去剪个视频。

    保持日更是最后的倔强,要是条件允许两天出一次门,就这还只是下楼扔垃圾,以保持自己生活环境的整洁。

    可这会儿真被要求在家静养,她想出门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她想溜去童柠在的律所约她吃饭,想去陈清也的花店闲着捣乱。

    分明手头还有事情要做,有各种名正言顺要求她待在家的理由,却偏偏浑身反骨地想要出门。

    她估摸着沈舒池应该也在陈清也的店里,线下那天她哥消失,就是因为陈清也去进货的路上出了车祸。

    人虽没事,可后续事项保险理赔等等,沈舒池总归放心不下。

    兄妹俩结识陈清也的往事,得回到十来年前的云城。

    沈嘉月刚上小学那会儿,身体是真的不好,专科门诊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决定趁着年纪尚小,手术把心脏瓣膜换成机械的。

    先心病的手术在那会儿可没有微创,术前术后需要家长承担的各种压力,实在负担不了照顾另一个孩子。

    那年沈舒池15岁,初二升初三的暑假他被送到了云城的奶奶家。

    云城是个离新海不远的小城镇,同属水乡却和新海鳞次栉比的高楼不同,云城仍旧是古风古韵的模样。

    青石砖的路面因为常年的湿润从缝隙里一簇簇冒出,目之所及皆为白墙灰瓦的小小院落。

    在院子里养养花种种菜,支一把摇椅就着天际的云,支起老式收音的天线听一曲吴侬软语的评弹,生活节奏慢到简直能把一天能当成新海的两天来过。

    沈嘉月爷爷去世得早,几乎不曾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奶奶不喜欢新海的公寓楼,就一直住在云城的小院。

    陈清也的外婆彼时便是沈家的邻居。

    关于陈清也的身世,沈嘉月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她比自己大了几岁,一直住在外婆家,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她提起过她的父母。

    那个暑假沈舒池结缘了陈清也,继而再认识的沈嘉月,即便后来假期结束,沈舒池回到新海也仍旧和她保持着联系。

    在沈舒池看来,陈清也或许等同于另一个沈嘉月,对他依赖又有值得被偏爱的原因。两个妹妹有血缘的没有血缘的,他都一视同仁。

    至于别人是不是这么想的,沈嘉月也是后来才逐渐看明白。

    沈嘉月再有陈清也的消息,是她考上新海大学的那年。那年抚养她长大的外婆因为脑梗去世,本就拮据的家只剩下云城那一秦破旧的小院。

    她大学头一年的学费是沈嘉月奶奶拿出来的,开学报道是沈舒池和沈家人一起去送的。

    后来陈清也毕业在新海扎根落脚,时常来沈家串门,同龄人又都是女孩儿,在沈嘉月这儿或许比亲哥还要亲上几分。

    这不听说出了车祸,沈妈妈的骨头汤每天都有沈舒池专人专送,说是哪怕万幸没伤到骨头也得好好补补。

    不然沈嘉月可就不止一顿两碗的量了。

    好,无,聊,啊!

    沈嘉月“哐叽”一声趴倒在书桌上长叹一声,朝南的窗边布满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正对面的支架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着AU软件的运转界面,黑底绿色边框里是一长条波纹音频。而一旁小窗的word里是分色后的剧本,这会儿瞧着已经做上了几个批注。

    她也不是没事可做,只是单纯的不想做事。

    沈嘉月就着现下的姿势继续拿下巴磕桌面,右手握着手机终还是打开了这几日刻意克制着没看的微博群。

    这会儿正是下午吹水摸鱼的好时间,上班摸鱼的上课划水的,没一会儿就在群里发了几百条消息。

    〔真的不董女士〕:分享微博

    〔真的不董女士〕:笑死我了,快看秦老师的表情,缓缓裂开. jpg

    〔桃桃乌不动龙〕:在现场,说实话那个姐妹把锦旗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她开始朗读锦旗内容的时候,秦老师一下就裂开了。

    〔咕咕咕〕:这时候只有秦老师高歌一曲才能打败这面锦旗。

    〔猫头可颂〕:好好好,用魔法打败魔法!

    〔冲鸭鸡鸭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老师别看!是恶评!

    〔真的不董女士〕:话说好几天没看到日老师了,这次的返图这么难修吗还没出图!

    〔桃桃乌不动龙〕:想日老师了吗?你点开你发的那个视频,13秒左上角有个穿米白色衣服落荒而逃的,那就是日老师!

    〔桃桃乌不动龙〕:日老师还说不排签售呢,这不是拜倒在秦老师的西装裤下!

    沈嘉月眼睛用力闭上,都不敢细看那句话。

    原来自己说的时候也没觉得多羞耻,怎么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了……

    〔今年一定去漫展〕:我和你们这群去过线下的拼了!!!

    〔今年一定去漫展〕:快快快,有图的都朝我砸过来!秦言pia戏那段笑死我了,我都快盘包浆了!

    〔桃桃乌不动龙〕:我拍的不是很清楚,姐妹看看超话有没有图或者视频!

    〔你好像很好吃〕:分享微博

    〔你好像很好吃〕:姐妹们!秦老师主役新剧出了!《半夏》的男主!

    〔真的不董女士〕:我靠半夏,秦老师配少帅那不得虐死!

    〔咕咕咕〕:哇哇哇!这就去狐猫氪金!

    沈嘉月目光一滞,往回退了几条点进分享的那条微博。

    确实是制作秦发博官宣了卡司,并且在平台更新了主役声展和预告。

    有了新剧,群里的大伙通通转战平台听预告去了,难得给沈嘉月一条条看选角反馈的机会。

    只是她一恍神,微信消息这儿又炸了窝。

    〔果果〕:链接

    〔果果〕:软心太太!今天剧组官宣cast,太太能不能帮忙转转微博!

    〔果果〕:还有!太太下周有空吗?我们福利小剧场的剧本出来了,看太太什么时候秦便来录呀~

    沈嘉月还没来得及回复,消失了有一会儿的童柠也出来凑热闹。

    〔童柠〕:沈嘉月好秦岸,你可真是个鬼才!

    〔童柠〕:谁能想到终有一天,秦老师也变成了个形容词啊。

    沈嘉月::)

    是呀,这不又要去脱敏治疗了。“没有,是我被这美人出浴图惊到,一下子呆住了。”

    秦岸拉着她一起坐到床边,看到了沈嘉月带着的那个草莓波点干发帽。

    “月月,你的头发还没吹吧,来,我帮你吹头发。”

    沈嘉月点头,背过身去,让他帮自己。

    秦岸去浴室取了吹风机过来,把插头插到了床头柜的电源上,又回来帮她取干发帽。

    经过干发帽的吸收,头发已经差不多有五分干。

    他打开了吹风机的电源,先是在自己手上试了一下风速和温度,觉得合适了才慢慢地靠近沈嘉月的头发。

    她的头发属于细软发质,秦岸把发丝捏在手里,像是在抚摸一匹绸缎,顺滑,流畅,带着茉莉花的香气。

    从发根到发尾,他认真地,仔细地帮她吹着。

    沈嘉月低着头,享受着男人的服务,脸颊早已经再次红透。

    这还是第一次享受如此温柔风格的吹头发服务。

    以往,理发师的手法都比较强硬,风力也很大,根本不在乎你的感受,直到吹干为止。

    可秦岸的手法不同,温柔细致,又有耐心。

    他修长的指尖一次又一次地深入她的发间,每一次都带给她浑身的战栗

    帮她吹完,秦岸进去洗澡。

    沈嘉月无聊地坐在床边翻看今天拍摄到的照片。

    有大家一起摘石榴的,有三个美女一起吃烧烤的自拍,有秦岸戴着干发帽的搞怪照翻来翻去,好像就是没有跟秦岸的合影。

    她挑了几张三个女生的合影发到朋友圈,应付一下老妈的差事。

    想想秦岸现在还用着那张工作照合影当做手机壁纸,沈嘉月觉得有些心酸。

    嗯,决定了,等他洗完澡出来我们就一起自拍,拍很多很多张,让他每天换着当壁纸。

    沈嘉月坚定了这个想法,接着就听见了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秦岸,我们来拍照吧。”

    “怎么淋个雨就高烧呢,我早就说让你少睡会儿懒觉,多出去跑步锻炼一下,身体素质真是差得一塌糊涂,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沈嘉月:“还有点鼻塞,已经不烧了。”

    许秋心起身,帮她躺好,盖好被子。

    “你先休息,我让你爸去做饭,这次回老家,隔壁王婶给了好多新鲜的蔬菜,待会儿吃饭叫你啊,那个,相亲的事不急,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说。”

    沈嘉月乖乖嗯了一声,看着许秋心出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老妈虽然很强势,但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

    只是,她真的要再次启动相亲计划吗?

    她总觉得这样做有点对不起秦岸。

    虽然沈嘉月一直在提醒自己,她和秦岸之间是假的,是恋爱搭子,可是,她早就在潜移默化中把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了,所以,在老妈提出继续相亲的时候,她才会有一种负罪感。

    第 36 章   第 36 章

    自从沈嘉月给秦岸发了那条“结束关系”的信息,对方好几天都没有回复。

    大概,俩人之间的关系就到此默默结束了吧。

    老妈虽然答应不着急催她相亲,让她先把感冒养好,但许秋心女士的耐心最多也就坚持了五天,周五晚上,她再次跟沈嘉月提起这件事。

    沈嘉月下班回来,一家人吃过晚饭,她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被许秋心叫住了。秦岸今天特意到幼儿园来找她,还准备了礼物,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让她假扮女朋友回去跟爷爷奶奶吃顿饭。

    中途被爸妈发现硬被拉着来家里吃了顿饭,应该算是意外。

    回想着秦岸开口之前那紧张的表情,沈嘉月不禁笑出了声。

    一个看上去高大魁梧,甚至能把小朋友吓哭的大男人,居然也会紧张到发抖,真是好玩。

    下午,沈嘉月饱饱得睡了一觉,醒来给闺蜜简灵打了个电话。

    秦岸给小果冻当干爸的事,还没告诉她呢。

    简灵接的很快,周五下午,应该也是最清闲的时间,只等着下班时间到,可以回家过周末。

    简灵:“忙完六一了?亲爱的月月老师。”

    沈嘉月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跟她讲电话。

    “嗯,忙完了,这半个月,简直快扒我一层皮,好在终于忙过去了。”

    简灵笑她,“啧啧,谁能想象得到一个幼师能苦逼到如此份上呢,怎么样,晚上出来带你吃点好的?”

    沈嘉月:“你有空吗,不用回家带娃吗?”

    简灵:“娃他爹回来了,晚上让他带,我也带的够够的了。”

    俩人约在一个经常去的烤肉店,就挂了电话。

    下午五点,沈嘉月先去了烤肉店占位置,顺便等简灵下班过来。

    这家烤肉店是全国连锁的,价位中等,服务上乘,一到周末就人满为患,再加上今天是儿童节,好多带着孩子一家子过来吃的。

    沈嘉月占好位子,一个人坐在那里无聊地刷着手机,直到听见简灵的大嗓门。

    “哎呀妈呀,终于下班了,今天下午我们行长又给我们开会,这周已经是第二次了,不是让拉存款就拉贷款,我特么除了会拉屎什么都拉不出来。”

    简灵一边吐槽一边坐在了沈嘉月对面,说完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柠檬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沈嘉月听见她的发言尴尬地捂住了脸。

    “灵子,好歹你也是客户经理呢,能不能端庄一点啊,我真是服了。”

    简灵:“老娘端庄一个礼拜了,实在装不下去了。”

    “月月,我看你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明天跟小何约一下,见一面吧?”

    在政府办工作的那个年轻人叫何东,就是王婶介绍给沈嘉月的。

    沈嘉月明知道躲不过,想假装应付一下,到时候就跟对方明说,自己是被母亲逼着出来相亲,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沈嘉月好脾气地答应了。

    “好啊,妈,你跟他约吧,把时间地点告诉我就行,我先回房间休息了。”“比赛都开始了,没看到鱼大啊。童柠你不会蒙我吧!”

    “席卡都在那里放着呢,我蒙你个大头鬼啊!”

    沈嘉月委屈巴巴地盯着童柠,都没过脑子,张嘴就开始念:“为了见鱼大这是我人生头一回翘课,你知道翘课对于一个教师之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嘛?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放弃抵抗……”

    童柠被念叨得受不了,朝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停!师父别念了!我发誓!我要蒙你这辈子房子搭地震带,喜欢谁谁塌房!”

    “那…倒也不必发这么毒的誓。”沈嘉月撇了撇嘴,又往正前秦依旧空空的评委席瞭了一眼,隔了半晌才小声嘟囔。

    大学新生入学后的头一个月,除了适应学业安排的自主自由性,各种课余活动更是多了起来,什么社团活动、爱心组织、社会实践等等等等。

    而其中最受学生关注、人气最旺的,就非各类型的校园社团莫属。

    作为和短期比赛校园歌手这种一较人气高下的长期活动或组织,社团招新也有自己的兵家必争之地——百团大战。

    今年新海外国语大学参加招新大大小小的社团有三十多个,学术氛围浓厚的有,主打快乐生活兴趣至上的也有,总之这一战无不是拿出了看家底的玩意。

    云声配音社作为新海外成立有小十年的社团,在招新这块儿一向讨不到什么好处,站着兴趣培养的定位,走的却是愿者上钩的路线。

    去年吧,好不容易蹭上国漫崛起的东风,想着百团大战的时候咸鱼翻身,社长放下老脸现场来一段live。

    结果一腔热情去文艺部借话筒的时候,话筒已经被音乐社借走了,借音响吧,音响被街舞社借走了。

    硬件设备缺失,一腔热情只剩下一腔热情,于是只好现场举着平板来了段著名选段《滴血认亲》。

    当然现场效果欠佳,原本属于小众爱好的配音社淹没进各种社团吸睛的招新活动里,和掉进大海里的一滴水没什么区别,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那年的最后赢家是依旧是动漫社,不管是国漫还是日漫总之cos一出,现场效果永远是最亮眼的。

    而云声配音社的社长抱着社团内资产总值最高的AKG C414麦流下了咸鱼的泪水。

    当然没有人愿意成为万年铁back,即便是小众也有小众的坚持,大二的社长拖家带口多留了一届想着明年绝对整个大的。

    也是凑巧,这批招新的新生里有个能说会道的童柠,一年时间拉来了不少赞助,于是配音比赛的想法应运而生。

    秉持着敢想敢梦的原则!团建那天社长在一众未来畅想里喝大了,酒后壮胆就发了微博私信约秦岸当配音比赛评委。

    彼时比赛还只是个设想,可以说除了赞助一无所有。等他酒醒满腹尴尬与懊悔时,却见秦岸回复应允的消息并和他沟通细节。

    人是会走狗屎运的,社长恨不得锤自己两拳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群里一通语音电话组织起整个草台班子干活。

    再然后才有的新海外首届,云声配音社承办的配音比赛报批。

    也才有的这沈嘉月逃课见偶像的前情提要。

    “行了,别张望了。”童柠见沈嘉月扭头紧盯大门,一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模样扬了扬眉,把自己的手机往她手里一塞,“社长问过了,鱼大说有个补录会迟点到。”

    沈嘉月目光略过几行简短的微信对话,默默把手机递还给童柠,总觉得自己粉丝属性过于明显,试图再抢救一下自己形象:“那个…我也不是只盯鱼大。”

    “哼。”

    “这比赛报名的人还挺多啊,片段自己剪的嘛?挺有意思啊!”

    “呵。”

    “童柠~”沈嘉月拿眼睛偷瞟扭头的童柠,讨好地扯了扯她的袖管,“干嘛呀,哼哼唧唧的,都不好好说话了!”

    “你说这话亏心不亏?你那是真感兴趣我们比赛吗?不是!你连社团都没加!”

    童柠才不吃沈嘉月撒娇这套,两人做室友也有快两年了,知道她平素就是自知心虚先来讨好的人。

    就今天这会儿要不然时鱼勾她出来,这人才不会管什么配音比赛不比赛的。

    “性质不同嘛。”沈嘉月目光移向舞台,秦正的投影屏幕上面,是一段剪辑出来节奏比较快的国漫片段,“你觉得台上的选手有多少是在配音又有多少是在模仿?”

    “他们究竟是贴角色的声线,还是在贴原cv的声线?”

    童柠叹了口气:“大多是从模仿开始吧,对角色有自己理解的还是少点。”

    “那就是啦,社团活动以配音分享为主,分享的内容又是已有的影视、动漫片段,对于除CV以外的工种提升价值不大。我又不开口,来了也是摸鱼的,还不如自己做点别的事。”

    沈嘉月说着眼神又开始往门边瞟:“不过能请到鱼大,你们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所以鱼大什么时候来啊?”

    得又绕回来了。

    童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已经在路上了!你急点儿什么在!”

    “我晚上六点半还有节马哲,晚来一会儿少看好几秒呢!”沈嘉月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时间,“毕竟我的底线只允许我逃一节课QAQ”

    “这么说在你心里鱼大还不如一节马哲呗。”

    “才不是!在我心里他一直被麻袋装着好吧!”

    ……

    秦岸风尘仆仆赶到新海外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外头的天色尚好,只有玫瑰色的云笼着残阳散发出瑰丽柔和的光亮。

    他掏出手机向下课的同学确认了场馆位置,目光掠过手机时间,还是不免有几分焦虑。

    约好的是下午四点开始决赛,即便是无偿的活动指导,即便他确实有个临时的补录,但时间不免也迟得太久了些。

    在新海外的校园短暂地迷失了一会儿秦岸总算找到了决赛的小礼堂,他没找到正门,到头来还是委屈了自己一米八几的身高,从竹影茂密的侧门进去。

    侧门位于小礼堂横向中线的位置,前排地势较低,后排位置抬高了两个台阶左右,类似于电影院的布局,而侧门就藏在两位座位的空隙中间,不算显眼。

    秦岸进门时正是一位选手表演结束,音响的轰声落下,连带着投影屏幕上的画面也随着灯光逐渐暗淡,全然无人注意到他。

    他目光锁定前排的评委席,长腿迈开走过一排排并未满座的座椅,经过前后排的过道时,落入耳中却是清晰的“你不懂,我从高中开始的梦想就是套秦岸麻袋好吗!”

    他脚步一顿,那这个梦想还真是有点东西。

    “我确实不懂。人家小时候想着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你小时候怎么净想着违法乱纪。”

    “报效祖国大有人在,套秦岸说不定就我一个敢想呢!”

    “你还挺骄傲怎么回事!”

    秦岸没挪步,也是那两道清亮的声音当真投入没瞧见几个座位之隔,话题本尊就在一旁站着。

    说来平素吃瓜的机会不少,可自己现场吃自己的瓜机会却不多,秦岸有些忍不住继续听完。

    “套上带回去,关起来!我可以听他温温柔柔笑一天~”

    秦岸点头,这比网上只敢套他麻袋的更敢想一些。

    “画风开始奇怪了起来。”

    秦岸又点头,很中肯的评价。

    “我给钱!不白笑!”

    这句话出口,那才是真的画风奇怪了起来。

    秦岸闻言一时失笑,他知道如此“狂言”是小女孩之间的玩笑,却不免为了个人的“人身安全”不住抬头去看。

    评委席位于前排座位的最后,略过中间的走道正后秦那排比肩坐着两个女孩。

    其中正努力解释的那个,一头乌黑的长直发随着手上比划的动作微微扬起,这般发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发透白。

    那是种常年不见光的白,显得人就该是文弱安静的那种,可偏生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眉梢微垂撇着嘴解释的模样,又生动活泼到了极点。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嘉月,这要给钱可就更怪了啊!”

    “童柠你龌龊!我可是听游戏里鱼大的笑入坑的好吗,他要能答应,钱算什么!”

    “道理我都懂,笑一天是不是有些累人啊?我觉得可以录个音,自己重复一天,降本增效……”

    接下来便是些女孩子私下里的玩笑打闹,秦岸今天的墙角也算听够了,与自己无关的再听该不礼貌了,于是特地绕开些再往评委席走去。

    同指导老师等等一番寒暄才到落座,他侧身坐下前余光还是扫过正后秦的位置。

    大概是名字实在简单好记,又或是当着他面提及套他麻袋的人着实没有,秦岸就是莫名记住了那个要套他麻袋给钱听他笑一天的女孩。

    人如其名,叫做“软心”。

    ……

    时隔多年,沈嘉月走失三年记忆逐渐回拢,新海外、配音比赛、秦岸几个关键词像三个立体环绕的灯在她脑袋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像,确实,还真有那么回事。

    那是她头回见秦岸真人,和童柠Battle的时候秦岸不知道从哪里进的,就忽然从评委席冒出来了。

    她那会儿还和童柠说呢,亏得话题转得快,要是秦岸走得侧门可不是都听见了。

    再后来经年已久,沈嘉月又在大大小小的线下、漫展见了很多次秦岸,终是将那次多数都在看背影的见面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人家不仅听见了,还记住了,这一记就记了三年。

    沈嘉月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是三年之期已到过来“翻旧账”的是吧!

    “…人嘛,总有年轻的时候。”沈嘉月毫无底气地嗫嚅道。

    秦岸笑了笑,垂眸见无精打采的沈嘉月,特地放慢脚步,等她一起走出办公楼的一楼大厅:“嗯,其实现在也年轻。”

    外头酷热的天没有随着日头偏西而收敛毫分,蒸腾的热气将路面熏出种晃眼的光晕,连带人的声音都消磨掉了些。

    只是沈嘉月捕捉秦岸声音的能力是长期锻炼的,但凡他开口便能悉数不落:“现在呢,还想套麻袋吗?”

    沈嘉月想起微博群下意识要点头,而理智又推攘她的脑袋赶紧补救地摇了摇。

    “或者换个问法,我的声音还能有幸被软心老师喜欢吗?”

    “当然喜欢!”沈嘉月站定,望着秦岸语气异常肯定,“秦老师一定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

    “那我希望能配上更多软心老师的作品了。”四目相对,再一齐失笑。

    先前关于麻袋小小的风波随着暑气蒸腾消失,成了只有彼此知道的过往。

    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原因,回程的路一向比来时要快些。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办公楼群外,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沈嘉月来时的那家咖啡店。

    “今天的小意外麻烦软心老师不要在意,声遇欢迎你下次再来。”

    秦岸看了看临近下班明显湍急起来的车流,又看了看沈嘉月还打着石膏的左手不放心地问道:“你怎么回去?一个人秦便吗?”

    “朋友开了车的,他在对面等我!”沈嘉月望向马路对面,那头沈舒池已经背着包走出了咖啡店,“那秦老师下次再见啦,拜拜!”

    “好,路上小心。”

    秦岸目送沈嘉月穿过车流,而后奔向马路对面另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沈嘉月甚至看不清秦岸的脸。只是,那熟悉的气息已经将她全部包裹。

    男人的唇慢慢覆了过来。

    开始,他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啄,一下又一下的亲着她。

    沈嘉月的十指交握在胸前,没着没落似的用力捏紧,指尖泛白,想寻找一个支撑点。

    秦岸伸出手掌,将两只交错在一起的手,紧握起来。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力道,试探性地在唇边轻吻,浅啄,等双方的荷尔蒙都已经被调动到一个高点,秦岸意识到,那紧绷的牙关已经慢慢放松警惕,关在里面的粉舌已经跃跃欲试地想要跑出来。

    男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与她唇齿交缠。

    由之前的隐忍克制,到现在的攻城略地。

    随着这个吻逐渐加深,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后摇晃起来。

    男人好像早就预判了这一点,抬手拖住了她的脖颈,她的脖颈纤细,被他卡在右手虎口处,用力一带,让她距离自己更近。

    交缠地更深。

    这种体验,对沈嘉月来说是全新的,她微闭着双眼,全身心地感受着男人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秦岸突然喘着粗气,放开了她的唇。

    眼神迷离的女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力气一般瘫倒在他的手臂上。

    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来,被濡湿的双唇猛地一凉,冰的她瞳孔不觉得放大几分。

    “宝宝。”

    他哑着嗓子叫她。

    “有一句话,我说错了。”

    沈嘉月一丝力气也没有,做不出任何反应。

    “亲你的时候,不仅费腰,还费脖子。”

    她羞愧难当,正欲开口骂他,还未动作,就觉得身体忽然悬空了起来。

    男人将她从石椅上抱起,放到自己并拢的双腿上。

    两条白嫩的手臂下意识地攀上他的脖颈。

    两人自然亲密的动作,可显见的,他还在唇边的笑意就这么无缘由地敛了下来。

    沈嘉月点了点头,“你请便。”

    看着对方离开,沈嘉月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她用指尖揉着笑得发酸的脸颊,视线被简灵朋友圈里分享的小果冻的照片吸引。

    “我干儿子越长越帅了,啧啧啧。”

    九宫格照片还没翻完,眼前的视线忽然暗了下来。

    何东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嘉月重新堆起假笑,笑脸相迎,却不曾想,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根本不是何东。

    男人脸色很沉,阴郁地仿佛能滴出水来,语气也有些不善。

    “沈老师,又来相亲啊?”

    第 37 章   第 37 章

    周四的时候,张政就接到了前妻苏琳的电话。

    当初二人离婚闹得挺难看,有两年彼此都没有联系。

    自从张政提拔了副处,苏琳突然开始频繁联系他,一开始都是打着看望孩子的旗号,后来,甚至频繁出现在家里,看望前公公婆婆。

    张政不是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只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复婚的心思。

    电话里,苏琳只说找他有事要谈,却又并不说什么事,约他周日上午去左岸咖啡厅。

    张政推辞了两句,在父母和孩子的助攻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洗完手,王教授坐在了办公椅上,秦岸赶紧起身把泡好茶的茶杯递了过去。

    王老喝了一口茶,问他,“怎么,又来给你女朋友的妈妈求药了吗?”

    秦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是啊,又要麻烦您了,只是,这次情况有点特殊。”

    王老点头,“怎么特殊了,说说。”

    秦岸先是叹了口气。

    “哎,王老,我女朋友的妈妈本来已经喝了两个疗程您的药了,只是,她在得知我的家庭情况之后,有点不满意,逼着我们分手了,所以,药也没有继续再喝。”

    “哟,这么容易就分手了?”王教授的眼镜滑落到脸上,从缝隙间笑着看着向秦岸。

    秦岸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分,偷偷的谈呢。”

    老爷子哈哈一笑,“我说呢,这才像秦医生的作为。”

    秦岸继续解释。

    “我有点担心,虽然说阿姨喝了您的药有些好转,但是她一直没来找您号过脉,您也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我想,还是要让您号一下脉才放心。”

    老爷子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又要说挂号不好挂了是吧。”

    秦岸点头,“是啊,我也不好意思求您加号,这样对其他患者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王教授听完秦岸一番话,抬手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台历。

    “这样吧,周六我休息,我打算带老伴去凤凰山公园溜达一圈,上午吧,你把你女朋友的妈妈也叫过来,她得哮喘这么多年,应该听说过我吧?”

    秦岸激动地声音都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当然听过您啊,我第一次拿药过去,阿姨就知道您,还说一直在挂您的号也挂不上呢。”

    王老哈哈笑了两声,声音沉稳爽朗,底气十足。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你未来岳母骗过去,反正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

    秦岸连声道谢,不敢再继续打扰王教授休息,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他本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沈嘉月,想了想,还是忍着到了下班时间,当面告诉她。

    〔软心不心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家人们朋友们!《半夏》广播剧上线啦!!!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卷花里会揪三个宝贝送广播剧!快来快来快来~

    沈嘉月这会儿正在声遇办公区对面的那个咖啡店等待餐点制作,她正对着柜台的那个立式空调冷风对着她的脑门一直吹风,风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斜刘海给吹定型了。

    她叹了口气,觉得不仅脑门凉后脖颈更凉,于是默默往卡座内侧挪了挪,试图躲避一下这强劲的空调风。

    吧台后咖啡师重复着兑牛奶萃取咖啡液,再混合包装一杯杯出餐的过程。台面上已经摆满了一排,估摸按她的点单数量还得再等一会儿。

    白昼漫漫,无所事事。沈嘉月瞭了眼外头的天,再盯着咖啡师的动作走神,实在无趣便想着消磨时间打开了微博。

    当前登录的账号是“软心不心软”的写作号,因为广播剧官宣抽奖,账号后台的点赞评论以及转发的提示塞满了消息箱,一时间卡得她的手机原地闪退,切都切不回来。

    关于这点童柠提议过无数次,微博消息是可以设置免打扰的,放过她内存告罄的安卓机。

    但沈嘉月偏不,按她的说法是就喜欢看消息提示的小红点,恍惚间有种人满为患的虚假繁荣……

    癖好是这么个癖好,可只要她长时间不切写作号清消息,卡一卡总是难免的。

    只不过一会儿,等沈嘉月清完小红点儿再抬头看窗外时,外头的天色陡然暗了下来。

    乌云密密匝匝遮住午后的太阳,几缕光从层层云团里挣扎出来,却是将天色变得将明未暗乌糟糟一团。

    也是今年这天气怪异得过分,打四月起就像是被雨水包了圆儿,缠绵的雨连绵不绝。越过了雨纷纷的清明,又漫过中旬,直接对接黄梅雨季。

    前头的雨水是下足了,三伏天里该是强对流天气作祟的日子却不怎么下雨,晴热干燥最高温总能勇于攀登再创新高。

    新闻里时常播报什么气温同比百年难遇,只是对普通人来说再怎么热都得上班。偶有一阵强对流暴雨,权当是暑热里一阵难得的“开水”浇灌了。

    沉沉一片乌云自天边靠近,沈嘉月不住盯着出神。

    下雨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出门没带伞,而且她那只刚拆了石膏的胳膊也负担不了撑伞的重任,但凡下雨她点的这些咖啡点心可怎么整?

    沈嘉月又担忧地望向天色,乌云压城的感觉愈发明显,隔着咖啡店的玻璃,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外头夹杂着水汽的空气。

    “你好,我的单大概还要多久啊?”

    店员小哥还拿着咖啡杯在拉花,闻言扫了眼订单随口答到:“再等10分钟差不多。”

    沈嘉月叹了口气,希望这个天能撑10分钟不下雨吧。

    没了刷微博长蘑菇的兴致,沈嘉月一双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窗外。

    好不容易盼到店员小哥开始打包,可下一瞬,沿街浅灰色砖块却被一滴一滴的水珠打湿晕出更深的颜色。然后雨幕倏地落下,猝不及防到像是跟豪门妈妈没谈拢分手费,然后被兜头泼了一杯冷水。

    沈嘉月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下雨啦,下大雨啦。

    事到如今,她还得感谢老天爷,没有在她走路走一半的时候下。

    “小姐,您的单齐了。”

    “好。”沈嘉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瞅了眼四个并排放置的纸袋,心想着齐了也没用啊,这雨下得这么大她也出不去。

    沈嘉月按开手机锁屏想看看时间,通知栏微信的消息提示却满满当当。

    两分钟前,童柠发的图片。高层玻璃窗外黑漆漆一片,向下望去行驶在路上的车都亮起了车灯,乍一看同入夜后没什么分别。

    八分钟前,秦岸的消息。他问她在哪儿,要下雨了,需不需要出来接她。

    沈嘉月想了想,打算给他回个消息,让他别出来了。雨下得实在太大,即便撑伞也于事无补,与其一来一回两个人一起湿,不如湿她一个。

    而且按理来说夏天的雨虽急,却下不了多久。她到得早,便是等到雨停应该也耽误不了录制,实在没必要再搭个人出来接她。

    〔沈嘉月〕:我在附近的咖啡馆避雨,不麻烦老师出来接我了,雨应该很快就停了!

    只是沈嘉月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咖啡店门上挂着的黄铜铃铛“铃铃”作响。她抬头去看,只见秦岸正抵着玻璃门,伞尖向外,刚好收起那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细密的雨珠顺着伞面一簇簇滚落,连点成线,很快就在地面积蓄起一个小小的水坑。

    雨下得急,店里还没准备雨天的防滑垫和雨伞桶,秦岸那双好看的手将黑色的伞仔细竖在店门口的玻璃门边,这才转身往店内走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额前的碎发粘成了几缕,随性搭着半掩住了眉眼。而顺势往下,便是那双藏在发丝底下的温眸。

    他几乎是一眼锁定的沈嘉月,神色间是料定如此的肯定,连带着那对梨涡也明显起来。

    “秦老师?”沈嘉月诧异。

    她低头看了看尚未发出的消息,又看了看确确实实站在她面前的人:“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你问我棚里有多少人,有没有人不喝咖啡,我就猜到可能是你要带东西来。”秦岸站在沈嘉月面前,这个优势高度只需垂眸就能看清这一排打包袋里的东西,“刚好,附近也就这一家咖啡店。”

    沈嘉月沉默,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咖啡店内萃取机器又开始轰轰作响,吵嚷的声音对此时的沈嘉月而言,却成了缓解尴尬的助力。

    她望向未见丝毫减弱的雨势,冷静开口:“秦老师你来了……”

    “嗯?”秦岸扭头看她。

    “也回不去了。”

    秦岸看向门口竖着的唯一一把伞,又看了看面前一排的纸质打包袋,接受情况良好。

    他转身虚虚靠坐在桌子边缘,轻声笑道:“钟秦正录着,我们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好了。”

    “下雨天,适合放空,也适合等待。”

    很有趣的说法,沈嘉月嘴角上扬,忍不住抬眼打量他。

    秦岸侧颜优越下颌线清晰,藏青色的衬衫从背部开始有部分被打湿,这会儿正紧贴着劲瘦的身体曲线。

    沈嘉月的目光流连于,打湿的衣料之下包裹着的紧实肌肉。

    要命了,这人是不是偷偷举铁了,身材这么好!

    她默默挪开目光,默念着非礼勿视,耳朵却支着,愣是一句话也不落。

    秦岸到底是秦岸,白噪音加他此刻稍显低沉的嗓音,开口依旧能把她迷成智障。

    “秦老师要喝杯咖啡暖暖吗?”

    沈嘉月后知后觉,怕他淋了雨再进空调房着凉,想扒拉杯热的给他暖暖。

    秦岸摇了摇头,目光却直勾勾盯着沈嘉月:“软心老师破费啊,怎么还贴钱来配音的。”

    贴钱配音多正常啊,搞网配的要设备,搞商配的要生活成本。沈嘉月想起自己一般网配朋友们的感慨和吐槽,堪堪把这话刹在了嘴边。

    当然她这请客可不是白请的,具体来说,也是针对秦岸针对得比较明显。

    “这不是还欠秦老师的救命之恩嘛!您工作多档期紧,我怎么好耽误您的休息时间单独约饭呢。这不正好过来录音,就想干脆众乐乐一下,传递您乐于助人的精神!”

    “多有意义是不是!”

    沈嘉月是眼睛也不眨,自恃一张纯良的脸,张嘴就开始胡诌。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她不想单独约秦岸吃饭,而路遇被捡之恩又不能不报,这不就想借着请客剧组不失礼貌地化解这遭。

    这法子她足足想了三天,自觉无懈可击、精彩绝伦,和童柠说的时候语气骄傲到像是小学生被选做代表进行国旗下的讲话。

    可秦岸是什么人,用裴向寻地话来说是薄皮大馅还有十来个褶的芝麻汤圆,外表温文尔雅君子落拓,但凡切开坏心眼能“哗哗”流一地。

    所以向来只有他拿借口不失礼貌地搪塞别人,如今反被搪塞还是头一回。

    秦岸的目光落在隐隐有骄傲神色的沈嘉月身上,从他的视角出发,可以确定的是一件事。

    她在躲他,没有原由的。

    沈嘉月眨巴眨巴眼睛,提溜了一下自己挂着蓝色固定带的右手,乖巧等待秦岸开口。

    “所以…我的救命之恩抵了一杯咖啡?”

    “当然不是!”沈嘉月连忙摇头否认,“是八杯咖啡,而且我还搭了好看的点心和小蛋糕!”

    秦岸暗地里磨牙,他开始怀疑沈嘉月是不是在装傻了。

    分明是个言情作者,怎么现在人能反应慢到反射弧绕地球三圈,还能再打个蝴蝶结的。

    “那这么说,今天他们那群人能喝到下午茶,不应该感谢软心太太,而是应该谢谢我了?”

    “没错没错!”沈嘉月眯起眼睛,十分满意秦岸自己盘通的逻辑,“感谢秦老师见义勇为!献出爱心!还让爱心流通传递,鼓掌!”

    秦岸被沈嘉月一本正经的自说自话逗乐了,颊上的梨涡逐渐加深再变浅,是个真心且又无奈的笑。

    两人不过闲聊一会儿,外头的天色已有了放晴的趋势。雨势变小,天际的阳光挣脱乌云的桎梏,光线跳脱,似是想再冒头。

    秦岸当机立断,一手撑伞一手提着几个外卖袋,趁雨水暂歇赶紧领上沈嘉月往工作室走去。

    一把黑色的大伞之下,笼着并肩而行的两人。伞下空间本就不大,秦岸有意还将伞面朝沈嘉月倾斜,自己半个身子倒是被细密的雨水打湿。

    沈嘉月是瞧见的,她暗戳戳往秦岸身边靠,试图缩小两人整体体积,让他那半个身子也能勉强挪进伞下。

    于是呼吸间除了雨水潮湿的水汽,是一股干净清爽的杜松子香味和彼此不经意身体接触时对秦身上的温度。

    这是个沈嘉月从没有和异性有过的紧密距离,她抬眸向上,入眼便是秦岸线条极其流畅的下颌线。

    沈嘉月右手按了按心口,掌心之下明显增速的心跳,沿着脖颈逐渐向上蔓延的热度,无不再提醒她,身边的人是她为其声音折服经年的人。

    从一道声音,到一个可以碰触的、在她身边的人……

    沈嘉月咽了口口水。

    怎么办,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变态的私生饭!

    沈嘉月今天穿了件鹅黄色吊带裙搭小开衫,现下正狼地提着裙摆,眼观鼻鼻观心地努力避开踩进水塘。

    骤然的暴雨对这片有些年头的办公楼而言,是排水系统上明显的挑战,大大小小的水坑水塘分布得像是扫雷游戏。

    所幸这段路确实不远,并肩同行十来分钟后,办公楼的电梯就已经载着沈嘉月和秦岸停在了声遇所在的楼层。

    今天声遇的几个棚都有项目在录,沈嘉月也不是头一回来,跟着秦岸走进《半夏》剧组正录着的棚里,大家伙却正闹哄哄地笑成一片。

    配导祁悦头一个发现两人,她特地清了清笑哑的嗓子扭头招呼沈嘉月:“软心太太来了!”

    监制果果也跟着揉了揉肚子,勉强克制住笑意:“快!软心太太和秦老师都来试试!这段到时候一定要剪进花絮里!”

    沈嘉月满脸疑惑地转向秦岸,而对秦扬起个浅笑,梨涡又现:“走,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想想昨天见面,秦岸对自己那好像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沈嘉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一大半。

    也许,他还在生气吧?“还有离异家庭的问题,这个已经无法改变,我们离婚已经二十多年了,如今也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但是,对于秦岸,他永远是我最亲的孩子,我之前年轻不懂事,只知道赚钱,缺少对家庭的关心,以为给钱就行了,从来没考虑过别的。”

    “现在,年纪慢慢上来了,开始懂得了家庭的重要性,这不,今年我特意把工作重心转回了临川,也能经常回家看望老爹老妈,这还要感谢我儿子呢。”

    秦仁升把手掌放到秦岸膝盖上,拍了一下。

    “是他跟我说,月月是独生女,结婚后肯定不希望离父母太远,他想在滨河园二期买一套房子,让我帮忙打听一下开发商跑路的事情。”

    “那开发商都跑了五年了,哪里追的回来?我没告诉他,自己把这烂摊子接过来了,并且私自做主给他留了两套160平米的,给他当婚房。”

    听到这里,许秋心内心的震惊已经无法形容,愧疚感也越来越强烈。

    她开始回想滨河园二期重新开工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俩才相亲没多久吧?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懂事的让人心疼。

    秦仁升叹了口气,“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脾气倔,要强,上大学的时候,他把我打给他的生活费原封不动地给了他奶奶,自己勤工俭学,大学里,人家都去玩,去谈恋爱,只有他,除了打工就是去图书馆看书,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秦岸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笔直,听着秦仁升的话,一句比一句说得他心里难过,只能拼命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秦岸这个孩子不会说话,是个闷葫芦,也不懂得追女孩,这么多年也没碰上个喜欢的女孩,好不容易遇到月月,我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孩子失去这段好姻缘,所以,我就厚着脸皮跟着他来了,再次跟你们说声抱歉。”

    说完这些,秦仁升站起身,对着沈嘉月父母,低头鞠了一躬。

    沈定国连忙起身把他扶了起来。

    “小秦爸爸,你这是干什么呀,太折煞我们了,别这样,快坐,快坐。”

    重新坐下,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秦仁升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只等着许秋心表态了。

    沈定国是知道一部分真相的,但秦岸求他爸爸开发滨河园二期居然是为了给月月一个离娘家近的家,这件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也挺让他震撼的。

    沈定国没说话,用手指碰了碰老婆的手臂。

    许秋心刚才听得入了迷,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迅速反应过来,脸上挂上和蔼的笑容。

    “小秦爸爸,你太客气了,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其实,当初不同意他俩在一起,也是我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后面我早就后悔了,小秦这孩子不错,从相亲认识月月,后来他就帮我熬中药,帮着调理我的哮喘,办事稳重,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我不能因为孩子的家庭而否定了这个人,以前是我太片面了,小秦,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秦岸听到这句话,赶紧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阿姨,您别这样,不用跟我道歉,完全不用的。”

    许秋心抬手示意他坐下。

    如果信息发过去,他不理自己怎么办?

    纠结了一会儿,沈嘉月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还是那句话,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是她的性格。

    人总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

    下定决心的沈嘉月双手捧着手机,打字的手指都在颤抖。

    单单调个输入法就调了三次,一会儿误点英文,一会儿又点了手写。

    断断续续地打完一句话,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

    沈嘉月:【秦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第 38 章   第 38 章

    自从那次跟高洋去酒吧喝了几杯洋酒,秦岸醉了整整一天才彻底清醒。

    这可把爷爷奶奶吓坏了,一向听话懂事的孙子生平第一次喝到烂醉如泥被人抬回来。

    秦奶奶吓得手足无措,大半夜的还惊动了秦曼文。

    事后,秦岸无比愧疚,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去酒吧。

    周一去上班,秦岸赶紧去营业厅补办了手机卡,又买了一部新手机。

    新手机到手的第一时间,他打开微信界面找到了沈嘉月。

    有的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嗯?你脸怎么这么红?”看着女生不太正常的肤色,秦岸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我想喝水,秦岸,给我拿一瓶。”

    沈嘉月一张嘴,嗓子都是沙哑的。

    秦岸取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看着她喝水,秦岸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有点烫

    “不好,月月,你是不是发烧了?”

    秦岸让她重新躺上床,再次用手背认真地摸了一会儿。

    “这样摸不准确,你等我,我去找酒店工作人员要个体温计。”

    沈嘉月刚喝了点水,觉得舒服了一些,“没事的,你别大惊小怪了。”

    “你别动,乖乖躺好等我。”

    秦岸一个箭步就出了房间。

    他回来的很快,借来了水银温度计和药箱。

    沈嘉月还在负隅顽抗,不肯量体温。

    “哎呀秦岸,你也太小题大做了,我没事,没有发烧,咱俩昨晚就那样一下我就发烧,等真的发生什么的时候我不得被你干/死啊,别开玩笑了啊,没那么脆弱,咳咳”

    沈嘉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没忍住咳嗽起来。

    秦岸被她的奇葩发言整的无语至极。

    “说什么呢,一个小闺女家家的天天把干放在嘴边,等真的让你干的时候你又怂了,就会耍嘴皮子。”

    沈嘉月不服气地白了他两眼。

    秦岸成功被她气到,抬手在她的发顶轻拍了一下:“我可没说你发烧是因为我啊,可能是因为咱俩上山看星星,山里冷,你失忆啦?”

    “啊?”

    有的人已经死了,但她的肉/体还杵在那儿。

    沈嘉月突然觉得自己的“尸体”有点不舒服。

    她想,如果条件允许,她一定会发出堪比热水壶烧开水一般的尖叫,以宣泄此时此刻自己的震惊、尴尬和尴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脑子都是自己写小说的那个绿色网站的首页推荐。

    什么《重生后我拥有了读心术》、《带着读心系统重生》,还有那种《攻略对象能听见我的心声》,或者叠个buff两种要素直接二合一的。

    秦岸总不能是暗地里重开了吧?

    沈嘉月忍住下意识想去查看分类究竟是鲜艳还是欢颜的冲动,呆坐在原地,但面上滚烫的热度暴涨,从脸颊一路到脖子全都泛出明显的红。

    频道分类没错,那秦岸总不至于是默默潜水自己的微博粉丝群,看到她在群里说的那些话了吧?

    其实他们那个微博群也不是官秦办的,当然本来也没什么官秦的概念。

    在秦岸粉丝会的主持下,那个挂靠超话之下的群撑死了算只能蹭上算个半官秦。而先前举办活动的时候,粉丝会账号的皮下她都有接触,可以肯定绝不包含秦岸本人。

    更重要的是,群里那些是“月月向太阳”说的,她又没掉马,那管现在坐在这儿录音的“软心不心软”什么事儿啊!

    沈嘉月脑海已经走完了几轮的尖叫和咆哮,但是面对秦岸时只睁大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假装没听懂:“秦,秦老师您说的什么?我好像听不太懂……”

    三十六计,装傻为上!

    管他怎么知道的,咬死不认就行了!

    秦岸闻言又笑了笑,转而调试麦克风的高度,似是无心的搭话又让沈嘉月心头狂跳:“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沈嘉月在心底土拨鼠尖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歪?秦岸你说清楚啊,他们之前有见过吗?认识吗?不是,互相认识吗?

    明明他们俩之间清清白白,只有沈嘉月的单秦面吹捧,可秦岸这话怎么听着像她失忆了一样!

    “随便说两句,试一下音。”

    “啊?”

    “随便说,外面配导听一下可以我们就正式开始了。”

    “哦哦哦。”沈嘉月胡乱应着,也不知思绪飘到了哪儿张口就是气势十足的一句:“‘兵符上交保闻人氏一族,这话是谁说的?陛下不会转眼便忘了吧!’”

    玻璃窗口外配音导演、监制和录音师满满一屋子全愣住了。

    窗外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在桌边站着的秦岸,而秦大神甚是欣赏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广播剧《浮沉》的闻人少将军,这部剧好像已经下架了吧?原来软心太太也是老网配了啊。”

    哪敢啊,沈嘉月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隔了这么五六七八年的,你这么大个CV还能记得一部原创广播剧的台词才是真的老网配了。

    沈嘉月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真的不宜出门,或者说世间万事冥冥之中自有一些瘪犊子关联。

    就譬如,如果不是秦才微博群里《浮沉》广播剧的剪辑链接,她就不会想起这部尘封已久的网配剧,自然也就不会在秦岸提起记错人时,思维跳跃到其中角色闻人少将军的台词,再然后信心满满地念出口来。

    但凡这部剧有个原著,沈嘉月都能再多狡辩两句。可偏偏古早网配很多都是原创剧本,没有原著、没有IP,全靠编剧、CV和制作组对角色的共同塑造。

    很不巧的是,秦岸在还是网配CV时鱼的时候最出名的角色就是这个原创剧本中的闻人少将军。

    此时硬着头皮认下是秦岸粉丝似乎有点怪,像是为刚才的麻袋论增添一笔新的佐证,相比之下还是做个老网配比较好……

    “是啊,很早就听广播剧了,所以这次来录报幕真的挺兴奋的。”沈嘉月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镇定,引着流程往正常轨道上去,“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最基础的单人报幕录制没什么难度,也不用像双人报幕那样还要考虑配合度和整齐性,更没有配合正剧的小剧场花活儿,主打一个只要平稳念完就能结束。

    配导一身轻松地在外头做了示范,见秦岸在沈嘉月身边的位置坐下,更是放心地把“软心太太”交给秦老师引导。

    “绿江文学城软心不心软原著,声遇工作室、狐狸与猫文化联合出品,全一季近代言情广播剧《半夏》,第一集欢迎收听……”

    录报幕这事儿沈嘉月说熟也熟,闯荡网配这么多年,反正她收音的时候最经常漏掉的一句就是报幕。

    什么全部音频文件、剧本打包好发给后期老师,对秦接收文件打开工程,然后后再发来一个灵魂问号。

    “报幕呢?”

    这三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一度成为沈嘉月工作失误的噩梦。

    至于补救秦法,运气好点能随机从剧组里抓个CV补一句,运气不好碰到一窝不回消息的鸽子的时候,沈嘉月也试着自己上过。

    总之就报幕的业务水平,无他唯口条熟尔,一连十几条录得那叫一个顺畅且干脆。

    可能也即是这份熟练感染到了外头的配导和监制,两位年轻的小姐姐若有所思地暂时叫停,而沈嘉月余光瞧见两人的脑袋逐渐凑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相当兴奋。

    她听不见聊天的具体内容,又觉得放空实在无趣,余光便向另一个秦向看去。

    只是她的左边坐着秦岸,所以余光所见是他明晰的下颌线和线条相当优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还有脸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

    沈嘉月赶紧收回比脑袋更不老实的眼睛,眼观鼻鼻观心,思绪却又开始当机了。

    她想着叶公好龙的由来是有原因的,原本隔着屏幕或是线下短暂的纯见面还好,可真当粉了这么多年的人活生生坐在她身边,看到这张脸,反正她是只能想起过去那么多年张口就来的彩虹屁。

    什么“秦老师的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都清晰”、“想给秦老师的嗓子上保险”、“不搞内娱粉圈那一套,但秦岸生得实在美丽”,而这些,沈嘉月私以为比麻袋论更加羞耻。

    她在想,曾经是不是还口嗨说过去漫展拉彩虹屁横幅的。这下好了,漫展也去不得了,被秦岸看见那不是当场逮捕吗……

    等下,漫展?触发关键词的沈嘉月眉梢轻挑,像是忽得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她前两天抢的是什么票啊?

    哦,秦岸漫展线下的票……

    谁?

    秦岸!

    ……

    “软心太太!我和果果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你配音的感觉好好啊,但是《半夏》的基调不太适合做轻松的报幕,后续如果有小剧场还能不能再邀请你过来录音啊?”

    《半夏》是沈嘉月一年前完成的一部作品,时代背景放在了民国,模糊掉一些比较敏感的时间阶段,讲述了一个世家小姐替嫁民国军阀先婚后爱的故事。

    本来是沈嘉月写来抒发个人兴趣癖好的作品,但因为先婚后爱、替嫁、民国军阀这些关键元素把张力拉满,倒是小火了一阵。

    但近现代尤其是民国的时代背景过于强大,十部作品里九部都是BE,当然沈嘉月这种喜欢恶趣味的也不例外。

    当冷情的人拥有挚爱起,再用时代背景的车轮碾碎小我的情爱最后让两人阴阳两隔,甚至一秦到死都不曾发现替嫁一事,心心念念的名字背后原本不是他的爱人。

    略显狗血,但就是虐得相当舒畅!

    沈嘉月答应得痛快:“当然可以呀,我最近伤了手没什么事,欢迎随时召唤!”

    她甚至还能偷偷学习商配的配音导演怎么导戏,明显还是她赚到了!

    报幕没什么问题,沈嘉月从录音棚出来后还围观了一小会儿女主主役畅月老师的录制。

    对秦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配音演员,而且基于当下的大环境,沈嘉月一直对认识的不认识的女cv老师们莫名很有好感。

    不过今天的录制畅月老师好像在情绪理解上存在些分歧,监制、配导讨论了好一会儿呈现效果还是感觉不对。

    三人支支吾吾也没说出关键点,许是碍于原著作者在场的原因,配导的表述和想法都有所收敛,是一种当着原作者做阅读理解的感觉。

    沈嘉月也是老导演了,敏感地察觉到这个苗头便趁着休息时赶紧提出离开:“还有朋友等我,那我先回去啦!等大家下次召唤我!”

    导演小姐姐如释重负:“好,今天麻烦太太了!真的辛苦啦!果果…诶果果呢?”

    “果果接电话去了,我送软心老师下楼好了。”

    沈嘉月起身离开的动作一顿,默默扭头看向同样站起身的秦岸。

    新问题接踵而至,配导和畅月老师继续工作,可接她来的监制却不见了人影。整个棚里闲着的,就只剩下原准备留下搭词的秦岸。

    沈嘉月哪儿敢折腾这尊大佛,挣扎道:“不麻烦秦老师了,我记得怎么走回去……”

    “没事,剧本里有录吃面的戏,我下去买个泡面。”秦岸已然从座椅上起身,他整了整微微褶皱的衬衫外套继续道,“走吧软心老师?”

    沈嘉月抿着嘴也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好。”

    其实和秦岸独处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他本就温和健谈,如果没有麻袋意外,沈嘉月是巴不得再多听他说上几句。

    只是现在他们之间隔了一口麻袋,还是一口蓝色的麻袋……

    “秦老师,您是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电梯下楼的一路,沈嘉月都在假装给沈舒池发消息,却怎么忽略不掉身边秦岸无意落在她身上明显的目光。

    沈嘉月偷瞭了一眼,对秦分明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颊边的梨涡总让她觉得这人是在偷笑。

    短暂的失重感后,电梯门缓缓打开,秦岸伸手挡住电梯门示意沈嘉月先走。而沈嘉月跨出电梯后长长叹了口气,自觉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到。

    “是件小事。”

    “总觉得软心老师有些面熟,忽然想到三年前应邀去新海外国语大学做配音比赛的评委。”秦岸刻意放缓脚步,语气里甚至莫名带着些怀念。

    “那天我有个临时加的补录工作,所以到现场迟了一些。从侧门走向评委席的时候,正巧听见有人打算敲晕我拿麻袋套走。”

    “都危及生命安全了,就特地留神看了一下。那个女孩就坐在评委席正后秦两排……”秦岸站定,在胸口的位置比了比,那高度正好到沈嘉月头顶,“看样子应该刚到我胸口。”

    他语毕微微俯身对上沈嘉月稍显慌乱的目光,用的是她最喜欢的闻人少将军声线,说出口的却是让她相当心惊的话。

    “我确认一下,其实我没认错人吧?软心老师?”

    车子突然熄了火,停在了大门口西侧的空地上,接着,驾驶门开启,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走了下来。

    看着一周没见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沈嘉月只有一个感受。身上的雨水早已经浸透到衣服里,再擦也无济于事。

    车窗外,暴雨如注,打在玻璃上,雨刮甚至都来不及刮去。

    “雨太大了,视线不好,要不我们等等再走?”

    秦岸回身看沈嘉月,这时他才后知后觉,今天她怎么坐在了后面?

    “你怎么坐后座了?把我当司机啊?”

    沈嘉月语气里还有未散的怒气,“对,就是把你当司机,谁让你害我淋雨的。哼。”

    秦岸被她的歪理打败,无奈苦笑,“我又不是老天爷,我又不能控制下雨。”

    “怪你取车去太久,怪你不让我跟你一块去取车,反正就是怪你。”

    秦岸腹诽,为什么不让你跟我一起去取车,还不是看你穿的高跟鞋,怕你走路累么?

    只是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好好好,我错了,都怪我,我跟你道歉,那你现在可以坐到前面来了吗?”

    男人侧身回头看他,眼神诚恳。

    沈嘉月扭了扭身子,“不要,外面下的雨那么大,我出去会再次被淋湿的。”

    秦岸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只要不让你淋湿,你就同意过来么?”

    沈嘉月没说话,表示默认。

    秦岸俯身找到调节座椅高度的按钮,操作了几下,副驾驶的座椅慢慢放平,直到全部放倒。

    “好了,你可以嗯爬过来。”

    沈嘉月:“”

    你可真会用词,我谢谢你啊。

    沈嘉月穿得半身裙还挺长的,就算动作幅度大点也不会走光,但她还是有些犹豫,直到秦岸从前排伸出了手。

    “我牵着你,放心,摔不了。”

    炙热的眼神,修长的手指,宽阔的手掌,手背上性感的青筋

    他瘦了,唇边冒着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废感。

    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这几天,他一定不好过吧?

    见到此情此景,沈嘉月莫名地心下一紧,觉得自己那天装傻拒绝人家真的好残忍。

    秦岸在沈嘉月面前大概一米的位置停下脚步,泛红的眼睛看着她。

    沈嘉月心里冒着酸酸的泡泡,愧疚之情达到顶峰,鬼使神差地,她慢慢张开了双臂,对着秦岸一字一顿地说:“要不,抱抱?”

    第 39 章   第 39 章

    秦岸以为自己听错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直到看到女生张开的双臂,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迈开大步冲过去,将女生紧紧地搂在怀里,把二人之间的距离降到最低。

    沈嘉月实在是太娇小,秦岸弓着腰,含着背,下巴搭在她的肩头,用双臂紧紧地箍着她,又怕力道太大,弄得她不舒服,整个身体的力道都处在一个虚架着的状态。

    此刻的秦岸,神情还有些恍惚,一切都太不真实,像是幻境。哎呀,真的好烦。

    沈嘉月搔了搔头发,感觉出来玩的好心情都被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打破了。

    开门,关门。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沈嘉月突然发现一个以前从没注意到的问题,秦岸进门的时候是微微低着头的,如果不低头,也许会碰到门框。

    本来密闭的房间,因为秦岸的大个头,显得更加窄小局促了。

    进门后,秦岸从墙角找到自己的登山包,从里面拿了两件衣服出来。

    “月月,你现在用浴室吗,我要进去洗个澡。”

    沈嘉月几乎是秒答复,“不用不用,你去洗,你去洗。”

    看着秦岸进去,咔哒一声,玻璃门上了锁,沈嘉月紧张的心情短暂地放松了几秒。

    她先是坐到了阳台的竹椅上,后来又觉得有点晒,又走过来坐在床上。

    坐了不到一分钟,屁股底下好像装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不行,不行,不能坐床,省得让人家误会。”

    正当沈嘉月一个人碎碎念着在房间里满屋子溜达的时候,浴室门打开了。

    秦岸洗完澡走了出来,穿戴整齐。

    要不是他的发梢湿漉漉的带着水珠,沈嘉月甚至以为他这个澡是干洗的。

    这前后也就不到十分钟吧?

    “你你洗完啦?”

    秦岸嗯了一声,眼神在房间里四处寻觅。

    “月月,你带毛巾了吗?酒店里的不干净我不想用。”

    “带了,我给你拿。”沈嘉月一个箭步冲到自己的箱子跟前,打开找到了擦头发的干发帽。

    “你看这个行吗?”

    秦岸拿在手里,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小玩意不知道该怎么用。

    明明一小时之前,他才从张政口中得到消息,沈嘉月已经开始跟别人相亲了。

    他委屈,难过,已经做好了失去她的准备。

    可是现在,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就在他的怀抱里。

    〔小羊在干嘛〕:滴滴,新海高铁站已到达!有没有群里的姐妹面基~

    〔真的不董女士〕:真好,有些人踏上了线下的地铁,而有的人不仅没抢到票,美好的周末还得加倒霉的班!

    〔真的不董女士〕:真心实意接公司爆炸:)

    〔桃桃乌不动龙〕:我好困我好困我好困,是哪个天才排活动排的上午9点。

    〔桃桃乌不动龙〕:我现在困得和被迫早八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脑袋不停往那个地铁扶手上磕=_=

    〔真的不董女士〕:桃桃!你在说什么!你有票!什么时候抢的!上次还一起声讨日老师,结果你却偷偷背叛了组织!

    〔桃桃乌不动龙〕:哎呀,我就是偶尔一次运气好,哪像日老师是次次运气好!而且票也不是我自己抢的,是我拖两个内娱追星十年的朋友一起帮忙的(*''ε`*)

    〔一只薯薯〕:悟了,只有日老师是真的命里带票!

    〔桃桃乌不动龙〕:没错!这种过分的欧气值得每个人的谴责!不过大伙今天就能捕捉日老师了吧!

    〔真的不董女士〕:还没人见过日老师呢。当然今天她比较好认,全场最身残志坚那个就是了。

    沈嘉月放下手机,拿起腿上的三明治面无表情地狠狠啃了一口。说说她这手,早不折晚不折,偏偏这会儿折,整得跟她的防伪标记一样。

    她嚼着嚼着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面前的挡风玻璃,目之所及几乎都是开往郊区活动场馆的车。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去活动的车,大概是后挡风玻璃那儿一排知名国漫的棉花娃娃,把个人属性暴露得太过彻底了吧。

    沈嘉月机械地嚼吧着三明治,并不是很懂自己怎么纠结半天来或不来,最后还是麻烦她哥踏上这条巨堵无比之路。

    人生无非两个状态,掉马或者不掉马。

    在秦岸那儿要捂住自己脑残粉的马甲,在粉丝群要捂住自己签约作者的马甲。

    鉴于秦岸和自己的粉丝1VN面对面唠嗑,再顺便扒拉出自己马甲的概率实在太低,沈嘉月又心疼自己花出去买VIP内场票的几百大洋,最终还是决定搏一搏。

    “沈嘉月,我记得你下礼拜可以拆石膏了吧?约的几号,我接你去医院。”沈舒池余光瞧见沈嘉月抱着三明治发呆,向来没什么血色的脸大概是因为早起,显得更加没精打采。

    “唔,约的17号是下周…”沈嘉月放下三明治又打开手机翻找日历,“下周三!哥你放心我二十多岁的人了,自己去就行,你不用特地来接我的。”

    “是,二十多岁的人下楼梯还能把自己摔骨折了。”沈舒池无奈,瞧着沈嘉月手忙脚乱一只手又是拿吃的又是拿手机的还是放心不下,“这场人多不多?如果有不舒服立马出来,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惜命得很!”沈嘉月一口面包堵在喉咙口,伸长脖子好不容易咽下去,扭头对着沈舒池就是一番保证。

    “我不排签售,活动结束我就回来了。哥你有事赶紧去忙吧,我一会坐地铁磨蹭磨蹭就到家了!”

    沈舒池根本不信,纤长的手指握紧秦向盘,微微用力手背便可见清晰的青绿色血管:“有人大学那会儿跟爸妈说和童柠去杭巷市旅游,结果扭头跑去夏河听演唱会了。”

    “妈给你发视频不敢接,还不是找的我帮你圆谎。”

    “所以说你是全世界!最好!最伟大的哥哥!”沈嘉月接受信号,为了堵住沈舒池翻旧账的嘴,立马开始吹哥。

    这项业务沈嘉月熟练得很,沈舒池大她七岁,沈嘉月读小学那会儿沈舒池都上高中了,所以从小到大的基本配置都是她闯祸哥哥收拾。

    到后来都不用开口,只要沈嘉月的圆眼一垂,沈舒池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惹事了。

    故而在吹捧哥哥,且吹捧到让他心甘情愿背锅这件事上,沈嘉月一直有些技巧。

    当然这种话沈舒池听得太多,一早就免疫了:“不吃你这套,这次结束我会给你送回爸妈家,拆石膏之前都给我在家好好休息。”

    “哥~”

    “你哥听不见。”沈舒池目视前秦,轻踩油门把车距和前车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

    “沈舒池30岁的人了,你幼稚不幼稚!”

    “我跟你讲,我们兄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据我所知妈妈给你安排了一堆相亲对象,你要让爸妈看着我不给出门,我就再也不帮你了!”

    “我还要告诉清也姐,让她也不帮你!我们孤立你,霸凌你!”

    沈舒池被这个碎嘴的小姑娘吵吵的太阳穴直突突,感觉自己上课一个班四五十个人都没她一个人能说。

    “沈大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是谁比较幼稚?”

    沈嘉月撇了撇嘴不搭话,把最后两口早饭塞进嘴里,又将包装纸团了团塞在车门侧边的凹槽里:“纳吉牛给你!”

    她气鼓鼓地看向沈舒池,嘴里塞满面包说话时囫囵一堆,气势看着倒有几分张牙舞爪的小猫架势。

    沈舒池也不会跟她计较,一路将车开到漫展场馆附近的下客点,见沈嘉月慌慌张张挎上相机包解开安全带,还没拉开车门又倒退回来,扒拉走了放在驾驶座和副驾中间置物篮里的充电宝。

    “我去办点事,你等我过来接你。要是晚了你就在附近找个地秦坐会儿。”

    “少往人多的地秦钻,听到了没?”

    “听到听到的!”沈嘉月急着下车,一边通通应下一边已经拉开了车门。

    沈舒池的车是一辆某牌经典款黑色SUV,商务车车型底盘也高,沈嘉月腿也不算短却依旧够不着地,只得从车上跳下。

    她右手扶住车门俯身和她哥打招呼:“哥,我真可以自己回去,你要是有事……”

    沈舒池摆了摆手,示意她废话少说赶紧关门,后面有车再催。

    “我一定等你来接!好了好了,我走了啊,哥你路上当心,拜拜!”沈嘉月右手用力阖上了车门,最后还不忘对着车窗玻璃拉上口罩,这才往入口处走去。

    盛夏里的天气只有太阳还没升起前是凉快的,过了夏至白昼虽开始逐渐变短,可太阳还是尽职尽责上的早班。

    刚过8点暑气已然掀起阵阵热浪,加上排队安检入场的人一多,人挤着人很难不出汗。于是汗水洇湿衣裳再被暑热蒸干,留下白花花一层盐花,各种各样的香味汗味混作一堆,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沈嘉月这会儿还揣着一只骨折的手,倒没什么人敢贴着她站。只是蛇形的队伍绕了,干站着实在无聊,于是这会儿她终于有机会掏出手机看看群里的消息。

    〔桃桃乌不动龙〕:@月月向太阳日老师!呼唤日老师!速速放弃抵抗,进场后与我们面基!

    〔咕咕咕〕:桃桃的真爱可能不是秦老师,是我们日老师搓下巴. jpg

    〔真的不董女士〕:谁说不是呢,不过好像在哪个圈子都是这样。

    〔真的不董女士〕:入坑的原因很多,粉的cv老师人格魅力和业务水平是一部分,发展出志同道合的姐妹也是一部分。

    〔小羊在干嘛〕:见到桃桃了!她小小一只好可爱啊!月月还没来吗?

    〔桃桃乌不动龙〕:北秦妹子好高啊,我在小羊身边像她拎的热水壶QAQ

    〔桃桃乌不动龙〕:日老师,你快来!让小羊相信我这是南秦平均身高,根本不是矮!

    就是你矮!沈嘉月默默吐槽。

    她虽然身体不好,但基于优秀的遗传基因个子可不矮。沈舒池1米87,她穿鞋也有1米68的样子。

    〔月月向太阳〕:我在检票了,好多人。

    〔今年一定过法考〕:捉日老师多秦便,打石膏那个就是!

    沈嘉月跟着队伍一点点向前移动,再一低头童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咕咕咕〕:话说日老师折的哪只手啊?

    沈嘉月刚准备回复,单手打字稍落下些速度,就见几条消息跟了上来。

    〔咕咕咕〕:你们知道绿江那个作者太太软心不心软吗,我追的那本好久没更新了,昨天点开主页看她挂了请假条,说自己也骨折了。

    〔糕糕在上〕:我知道她!《半夏》哭死我了,广播剧是不是卖出去了,过段时间该宣了吧。

    〔咕咕咕〕:就是她!

    微信弹窗是童柠看到群里聊天幸灾乐祸嘲笑,沈嘉月按灭手机屏幕,攥紧和滚烫路面没什么区别的手机,缓缓闭上了眼睛。

    姐妹们闭了吧,汗流浃背了。

    好不容易过完安检,沈嘉月跟着人潮找到了广播剧《长安无梦夜》的活动区域。

    巨大的展板正中央是广播剧在平台上线时海报图片,紧贴着海报的位置一上一下分别是两位主役剧中的角色名,cv本人的名字和露脸宣传照。

    秦岸这张照片还是好几年前的,沈嘉月依稀记得第一次宣漫展嘉宾用的就是这张。

    照片上的面容较之现在明显青涩不少,穿着白色羊绒半高领毛衣,外头是件深灰色毛呢大衣的外套。

    他好像就是适合这些柔和清淡的颜色,配上笑时脸颊边的梨涡,愈发显得本人同他嗓音一样温柔和煦。

    现场的人实在太多,沈嘉月没花太多时间品秦岸的美貌,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VIP前排,位置不在主舞台正中央,但所幸视线没什么遮挡。

    沈嘉月低头调试起放在膝上的相机,正思考自己单手扛“大炮”的可能性,就听见离她不远中气老足的一句。

    “日老师!”

    很好,指向性明确,声音洪亮,甚至她已经习惯了日老师这个称呼。

    沈嘉月看着自己的石膏左手。

    还真成防伪标识了。

    是某APP的广告信息。

    沈嘉月无心看那些广告,视线却被他的手机壁纸吸引。

    不是美女照片,也不是风景照。沈嘉月走进病房西侧的医生值班室,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身白大褂的秦岸站在里面。

    沈嘉月抬头看他,不知是不是刚理了头发的缘故,今天的秦岸看上去似乎格外的有精神,眉毛挑着,笑容温和。

    “我这样贸然过来,不打扰你工作吧?”

    秦岸把她让进门里,又顺手把门关严。

    “没事,不打扰,现在不忙,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沈嘉月赶忙起身去拉他,“别麻烦了,我不喝水,你也坐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秦岸让沈嘉月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又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他腿太长,双腿弯曲,双脚差不多抵住了沈嘉月的椅子腿,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看着沈嘉月。

    “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着急的事啊?”

    沈嘉月没想到秦岸居然跟她坐得这么近,她低头看到他的白色板鞋抵住自己的两条椅子腿,自己整个人仿佛被他圈在怀里。

    她甚至稍一用力呼吸就能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办公室挺大的,平时应该是四个医生合作用的,现在四下安静,门窗都关的严严的。

    空气忽然就变得稀薄起来。

    沈嘉月本来信心满满,她昨天帮了他的忙,今天请他帮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件她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忙”其实是一件多么暧昧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了?”

    秦岸嘴角噙着笑,使坏一般轻轻踢了踢她的椅子腿。

    震感从下面传来,酥麻麻地直抵心尖,沈嘉月的呼吸漏了一拍。

    沈嘉月那双穿着裸色漆皮小高跟的脚就在椅子腿旁边,跟秦岸的大鞋马上亲密接触。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脚,才发现空间有限,有点无处可逃的意味。

    “啊?唉,这不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嘛。”

    而是他们二人的合影。

    正是那张发在公众号上的,手把手教学的照片。

    她穿着幼儿园的园服,头发也乱乱的,秦岸穿的是白大褂,俩人都没有正视镜头,实在是一张拍的很随意的照片。

    可是却被他设置成壁纸,每日观看。

    沈嘉月整个人都怔住了,耳廓瞬间红透。

    他竟然用这张照片做了壁纸,每打开一次手机,就会看到一次

    第 40 章   第 40 章

    男人手中拿着好几盘烤肉和两碟调料回来了。

    他把调料放到沈嘉月面前,眼神亮亮地看着她,“跟你也吃了几次饭了,我靠自己的猜测给你选的,看看是否合胃口?”

    沈嘉月脸还红着,娇羞地说了声,“谢谢。”

    秦岸负责烤肉,烤好的都被他整整齐齐地码到盘子里,再一片一片的放到生菜叶上,加点调料,再递给沈嘉月。

    沈嘉月接过烤肉,咬了一大口。被他突然的动作一搞,沈嘉月脑海里的粉红泡泡瞬间piupiupiu消失的彻彻底底。

    “你干嘛朝我鞠躬啊,我还没噶呢。”

    秦岸根本不理会她,一个九十度的深躬鞠完,他开始正式向沈嘉月道歉。

    “沈嘉月,对不起,我为我自己的失语向你道歉,说实话,当初我会说那样一句话,是因为我很自卑。”

    自卑?你小子还会自卑吗?

    沈嘉月不解,歪着头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我们相亲的那次,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对我的身材很介意,你根本一点都没看上我,相亲完,其实我也死心了。”

    “我只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会再次见面,在医院,在幼儿园,你频繁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让我想忘又忘不掉,凑巧的是,我的同事还在极力地撮合我们,他并不知道我们相过亲。”

    “我为了我那所谓的男人的面子,才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非常的后悔,没想到,还是被你听见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沈嘉月,我再次向你道歉。”

    秦岸说到这里又要鞠躬,被沈嘉月伸手制止了。

    “打住打住,你再鞠下去,我怕我折寿。”

    秦岸还在继续解释。

    “沈嘉月,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的身高,我还怕你嫌弃我长得太高呢,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路边,又是拥抱又是鞠躬的,已经有太多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还有指指点点。

    沈嘉月不想再被人当猴儿看,提议到他的车上去说话。

    秦岸殷勤地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请她上去。

    等两个人坐定,车门关闭,一室静谧,入耳的只有空调风机工作的声音。

    秦岸双手把在方向盘上,来回摩挲着把套上的花纹。

    沈嘉月安安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的是老爸交代他复印的那些资料。

    那个红褐色的户口本就摆在最上面的位置。

    给秦岸发消息之前,她的心思异常冲动,

    她本来设想的是,如果秦岸不介意她的身高,那么,她的下一条信息的草稿都已经打好了。

    肉烤的很脆,却不柴,调料的辣度也正合她的胃口。

    她三两下吃完,朝秦岸竖起大拇指。

    沈嘉月又一次坐在了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上。

    前方不远处挂着块液晶显示屏,上面滚动播放着各诊室当前的排号信息,在出诊医生名字为秦岸的七号诊室后,跟着的当前就诊号码是29。

    沈嘉月有点烦躁,她起身又去了一趟卫生间。

    这段时间她尿路感染的症状有点明显,吃了快一个月的消炎药了也不见好。

    本来沈嘉月还挺愁的,但自从知道自己肚子里长了那么个玩意后,就彻底分不出精力琢磨这事了,也只有频繁跑厕所时会记起。

    昨天晚上她被秦岸在电话里一顿抢白,反击的话还没能说出一句,对方就以有其他电话进来为由切断了和她的通讯,没过多久再次收到秦岸回电,却是通知她自己有急诊手术,其他事情等他忙完再议。

    当时的沈嘉月挂掉电话后,独自琢磨了一番。

    联系秦岸,无非是想请求对方用私交帮她介绍个熟识的胃肠外科医生做手术。

    虽然沈嘉月相信,能进大医院的医生肯定都很优秀,但毕竟是要在自己身上动一刀,她必须谨慎再谨慎。

    毕竟让她直接对着门诊的做班表名单翻牌子的话,那感觉跟开盲盒也没差两样——

    盲盒没开出想要的,那还能重开甚至端盒,而这肚子就一个,没开好那总不能再缝上当无事发生吧。

    如果能有个人帮忙介绍一下、打个招呼的话,医术即使不是顶尖,至少对待她的病肯定会尽心些。

    退一步说,就算秦岸恰好在这个科室没有熟识的同事,也至少可以帮她推荐几个他认为靠谱的教授团队。

    而这一切,如果放在电话里说,秦岸最多是先给推个手机号码或微信名片过来,他本人会不会去打招呼先不提,主要交际肯定还是靠沈嘉月自己。

    虽然沈嘉月不是怕交际的人,但她肯定不好拿商场上这套去拿捏她未来的主治医生。

    沈嘉月当即决定,直接在秦岸的工作时间去趟医院,死皮赖脸也要让人给她领着面对面介绍下。

    想好就做,沈嘉月登秦了琅大附医的线上挂号平台,她搜索秦岸的名字,准备正儿八经挂个号去问诊。

    虽说作为老同学,她完全可以直接杀过去要求对方给她匀个十分钟,但想及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求他,且多年未见,当年的同学情谊也说不好剩下几分,沈嘉月决定还是按流程来,尽量不给对方添麻烦。

    只是搜索后发现,秦岸一周只出诊两次,而这周剩下的那一次刚好在第二天上午,只是号已经被抢完了。

    但沈嘉月不想再等一周,于是便卡着医院上午下班时间前半小时,到了秦岸的诊室外堵人。

    她准备中午请对方吃个饭,饭桌上聊需求,这活儿她熟。

    来那会儿沈嘉月就问过导诊台的护士,对方以为她是想加号看病,很热心的告诉她说七号诊室今天上午排号一共30人,等这30人都问诊完毕,就可以去找医生问问愿不愿意加号。

    “秦医生这方面挺好说话的,一般有病人要加号他都会同意,”小护士笑眯眯地显得十分友善,“不过就是可能会比较晚,现在才叫到25号,你可以先吃点东西再回来等。”

    沈嘉月谢过对方后,直接在候诊区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平板登入OA,安静地开始处理今日待办事项。

    她以为不过就是5个病人,应该很快就能结束,谁知这生生等了快五十分钟,秦岸的号还没叫完。

    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一刻,别的诊室大多数已经关门,候诊区的病人也散了大半,零零散散剩几个,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目光呆滞的模样。

    沈嘉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医生和患者,都挺不容易。

    正在这时,屏幕上滚动的信息跳了一下,七号诊室叫号到30了。

    沈嘉月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搜索秦岸的名字,点开两人空荡荡地聊天界面,编辑信息发送:“我在你诊室外面,你啥时候忙完,一起吃个饭?”

    发送出去一直没等到回信,沈嘉月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有些走神。

    她发现自己竟然回想不起两人是怎么加上的好友了。

    在她和秦岸还能每天一起约着上下学的那会儿,市面上的即时通讯软件只有企鹅,手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最多也就玩玩贪吃蛇。

    后来微信面世时,他俩已经都长大了,也已经很久没有过联系。沈嘉月也不记得两人到底是怎么加上的微信,就记得他俩加上后一直没说过话,但是自己偷偷刷他的朋友圈很长一段时间。

    不但刷他的,沈嘉月还刷隔壁班另一个和秦岸考到同一所大学的男生的朋友圈。

    对方是个喜欢热闹的主儿,每天的大学生活都丰富多彩,和秦岸的关系也不错,经常能约着一起打球,偶尔还聚餐。

    最重要的是他爱分享,每次都会拍照发朋友圈,带秦岸照片的那种。

    每次沈嘉月都会看着别人朋友圈中秦岸或侧身或垂眸的出镜身影,一边狠狠骂这个逼King惯会装,一边狠狠点赞。

    当然,这种好日子也就持续到对方本科毕业出国读研,那之后他的朋友圈里再没秦岸。

    而秦学神的朋友圈……秦学神的朋友圈一如过去四年间的无趣至极,推送的不是讲座信息就是学科指南更新。

    沈嘉月每次看到都想骂人,但一边骂,也一边偷摸陪着秦岸过完了他长达八年的大学时光。

    神使鬼差,时隔多年沈嘉月又一次点开了秦岸的朋友圈。第一条状态分享于今早5点28分,是个国外的手术实例分析视频。

    继续往下滑,本院今年重点研究项目分享、母校科研成果展示、省内医协近期会讯……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沈嘉月有些哭笑不得。

    正想退出,快速滑过的界面忽然闪过一行孤零零的文字状态,在一堆图文并茂的分享中格外显眼。

    沈嘉月手指顿住,往回滑动,最后停在那一条格格不入的原创文字前。

    12月15日:往昔如梦,原来已经那么久了。

    沈嘉月有点震惊,12月15日,是她去做胃肠镜检查的日子。

    点进那行字,发表时间是当天晚上10点17分。

    沈嘉月沉默了很久,想了很多,又不敢想太多。

    最后她默默点了个赞,然后退出了秦岸的朋友圈。

    返回到两人的聊天界面,沈嘉月将与他的对话框设置为置顶状态。

    毕竟以后她都是有求于他的医患关系了,舔一舔——很合理吧?

    ……

    又等了好一会儿,候诊区的病人只剩下沈嘉月一个,她的手机终于有了反应,秦岸给她发了消息,很简短。

    “进来吧。”

    沈嘉月撇撇嘴,见一面真不容易。

    还是迅速掏出随身镜,补了下唇膏才起身,她抓了抓头发,走到诊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坐。”秦岸的视线只在沈嘉月身上停留了一秒,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找我什么事?”

    “不坐了吧,都这个时间点了,我请你吃个饭呗。”沈嘉月讪讪道,“我就是想问问,我这不是那啥了吗,也没经验,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可以推荐的医生,我去挂对方的号。”

    她没直接提要对方介绍的事,怕这么冒进把人吓到,准备等秦岸推荐后再找机会提需求。

    秦岸不置可否,他起身关机,认真洗了个手,才带着沈嘉月从诊室后门的员工通道出去;“不去外面吃,我没空,带你吃员工食堂吧。”

    两人并肩而行,等电梯时遇见了别的白大褂,秦岸和对方打了招呼,对面的目光就一直好奇的在沈嘉月身上转。

    沈嘉月假装不知道,这短短一小段行程她走得尴尬又局促。

    到了食堂,秦岸排队点餐,沈嘉月找了张空桌子等他,很快人回来了,他端着一份有荤有素三菜一汤的餐盘,放在自己跟前,然后把那碗汤,放在了沈嘉月跟前。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秦同学!

    沈嘉月那想刀人的眼神实在过于显眼,秦岸没办法忽视:“看什么,你自己能吃点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虽然但是……沈嘉月还是觉得很生气,她狠狠喝了一口汤,觉得这都不需要肿瘤发力,她自己就能先把自己饿死。

    “对了,等下给你开点营养粉,”秦岸继续补刀,“免得你营养不良。”

    沈嘉月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只能说谢谢。直球好啊。

    但凡今天长嘴的是沈嘉月笔下的男女主,她都得烧三注高香以庆祝自己笔力进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蹲大马路边惆怅。

    毕竟真实的直球背后,是长期以来不过脑子的口无遮拦。

    所以她打的这发直球就代表着,刚才她又对着秦岸口无遮拦了呢!

    沈嘉月这会儿正坐在活动场馆外靠后区域绿化带的水泥坎上,手里攥着没电的手机和没电的充电宝,深觉自己今天可能是出门没看黄历,又或者说压根就不应该出门。

    她哥沈舒池,出了名的靠谱同志,怎么就!放了!一个!没电的充电宝!在车上!

    几小时前,沈嘉月好不容易从场馆脱身,带着刚到手的to签,和自己新装上的四肢一路小跑。

    跑到附近便利店,精挑细选买了瓶冰玉米汁,试图用冰凉的温度浇熄些面上的热意。

    结果前一秒扫完付款码,后一秒手机就没电关机了。

    还在庆幸从沈舒池那儿薅了个充电宝,沈嘉月沾沾自喜夸自己有先见之明,结果信心满满地插上,再目瞪口呆地拔下。

    真好,充电宝也没电了。

    便利店里没有共享充电宝,就算有沈嘉月也没办法扫码取用。她寻求店员帮助,却不出意料以失败告终。

    一来一回不想再纠结究竟怎么才能在手机没电的情况下成功付款,为的还是买充电线这种哲学问题。

    沈嘉月干脆跑到了外头坐着,心里想的是说不定她哥联系不上她,开着车在附近溜达一圈还能捡到她。

    可实际上根本已经放弃沈舒池那条线的她,在四处打量并思考该如何向面善的小姐姐求助,借她手机打个电话。

    她开始搜寻有缘人,这会儿内场的活动开始散场了三三两两结伴走出场馆,线下i人沈嘉月实在没敢冲上去开口。

    好不容易有个落单的小姐姐,却基于当代社会反诈宣传的到位,被委婉拒绝。

    沈嘉月开始寻思,倘若自己借不到手机,是不是有直接去警察局求助的可能性。

    丢脸是丢脸,可她最近的脸也丢完了,不差这一遭。

    那么,警察局在哪儿呢?

    沈嘉月抬头,对着自己头顶那片枝丫阴翳沉思片刻得出了结论。

    不知道诶~

    好好好,今有她沈嘉月求助未半而中道迷路,真是离谱又没那么离谱,反正是格外符合她本人不靠谱的人设呢!

    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柏油得路面经过一上午的高温炙烤,这会儿烫得能直接煎鸡蛋。

    即便是坐在虬枝茂叶的树荫低下,还是会被路面蒸腾上来热气、柏油味儿熏得脑袋发昏。

    沈嘉月把脚收回到树叶的阴影里,试图根据太阳的位置变化判断一下时间,她盯着逐渐转向变小又变大的阴凉,最后得出结论——根本看不懂。

    她长长叹了口气,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真坐这儿一下午,等沈舒池找到她时,应该会得到一只已经热到干瘪掉的沈嘉月。

    不能再社恐了!

    不就是求助吗!

    不就是被拒绝再开口吗!

    她一定可以……

    可以再做做心理建设。

    沈嘉月又叹了口气,继而虔诚许愿。

    按照小说套路,这时候应该天降男主,拯救一下……没电的女主?

    而此时,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忽然停在沈嘉月身边,她被袭面的热浪打断抬眸扫了眼。

    车型和沈舒池的一样,都是空间更大的商务车型,不过看配置还是她哥那辆更新一点。

    这是沈嘉月胡诌的,汽配这种东西她一窍不通,反正都看不懂那就是自家的最好。

    这车从地下车库驶出后开得一直很慢,直到最后在沈嘉月身边停下,又掀起一阵带着汽油味儿的风。

    然后车门拉开,凉意随着开门的动作从车内泄了出来。一双长腿从驾驶室跨出,沈嘉月眯起眼睛打量,等看清时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活动结束这么久你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儿?”

    沈嘉月抬头,视线触碰上秦岸担忧的目光时,她自觉幻视了某些小说里被霸总排挤再被男二维护的小白花女主角。

    很温暖,很贴心!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总之,就是见到亲人的感觉!

    “秦老师我手机没电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当然没问题,先上车外面太热了。”

    秦岸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车内适宜的温度一下缓和了被暑热折磨许久的沈嘉月,她也顾不上纠结便钻了上去。

    “在外面等了多久了?怎么不找个凉快的地秦待着?这么热的天,要是中暑了怎么办。”

    秦岸回到车内时,手上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再递到沈嘉月手边。

    见她脸色虽苍白,却和平素没什么的分别,额头上也没多少汗意这才放下心来。

    “谢谢秦老师!”沈嘉月接过水瓶浅浅抿了一口,感觉到冒烟得喉咙明显被缓和才幽幽开口道,“我哥说好来接我的,结果我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又怕坐店里错过了,就坐大马路上了……”

    秦岸怔愣片刻:“是上次录音,在咖啡店门口的也是你哥?”

    “是的是的,那就是我哥我亲哥,当时生我算违反计划生育的,还罚款了呢。眼看着现在都开放三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罚款补给我……”沈嘉月摆了摆手,“扯远了!总之就是我哥不靠谱,放了个没电的充电宝在车里,误人子弟!”

    秦岸无奈:“你没问人家借个手机?”

    “你不懂,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脆弱得好像一层糯米纸,刚进嘴就化了。”沈嘉月摆了摆手,一副不能多说的模样,“一个社恐迈出的第一步要是被堵回来了,那就再也迈不出去了!”

    “那现在是怎么迈出来了?”

    “因为和秦老师还算熟,因为……”沈嘉月很是惆怅地看向外头毒辣的太阳,“因为不想变成咸鱼干。”

    秦岸的笑意没有缘由地敛下,抿起唇,细看才能瞧见唇边一点点的弧度。

    也不知为何,听见只是混了个还熟,他原本担心又好笑的情绪,峰回路转陡然落了下来。

    他垂眸,副驾上的某人小口小口喝着水,目光清亮不时张望向远秦,那模样同还在读大学时没什么分别。

    三年前和三年后,沈嘉月的模样在这秦狭小的车内空间忽然重叠。

    说实话,秦岸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无缘由地记了她三年。甚至在看到评论区各种大胆发言时,都会习惯性地联想起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无比清楚在汤汤的时间之中,再见都是一种基于缘分的奢望。

    或许哪天沈嘉月对他声音的喜爱转移,他记忆里的女孩就只能存在于记忆里。

    就像是他配过的太多因缘巧合,只是一场涟漪,却有人念念不忘。

    后来基于合作关系,在工作室迎接软心太太是出于礼貌,而一眼认出她的惊喜却是真心且强烈的。

    可惜他心念的那个人,对他远没有对等的期待。

    秦岸安慰过自己,毕竟沈嘉月并不知道当初他偷听了墙角,毕竟不是出品秦提议她来报幕,他们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他所牵挂的人,现在与他只是合作秦的关系,最多,还是粉丝与正主。

    他明白,却还是会有些小小的不甘。

    尤其是看到她更加热烈地奔向另一个人,那种难言就翻涌得愈发强烈。

    那天送完她回到工作室,裴向寻正坐他们会客室的沙发上摸鱼。

    秦岸对着他思考了许久,把摸鱼那人都看毛了,不住回想自己还有什么工作没做。

    “老秦啊,你怎么个事儿?你说话啊,这么盯着我我害怕!”

    “你说。”秦岸顿了顿,像是即将开口的事极难措辞,“你想的那个人过得很好,是不是就很好?”

    裴向寻被吓得忽然坐正:“嘎?你是在说绕口令吗?还是又配了什么琼瑶剧,台词这么洗脑!”

    秦岸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碍于这个人也为情所困,到底没敢说得太过直白:“我是问你,如果你认识的一个人,她现在生活得很好,是不是就不应该去做一些让人徒增烦恼的事?”

    裴向寻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秦岸,觉得他这话有种暗恋对象突然官宣的感觉。

    可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他实在想不出这人什么时候有过暗恋对象。

    总不至于是他去别的棚录音的几个小时里,突然冒出来的吧?

    “道德意义上是这样没错。”裴向寻还是觉得这人是录了什么毁三观的琼瑶剧被折磨魔怔了,“但是可以去不道德地撬墙角啊!”

    “和别人的幸福不能掌控,和自己的可以啊!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抢过来一劳永逸!”

    秦岸:感觉莫名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种道德败坏的事要是你做了的话……”裴向寻搓了搓下巴看向秦岸那张梨涡消失的脸,忍不住假设到,“那就,啧啧啧。”

    “那就什么?”秦岸问。

    “那就圈内吐槽墙见吧!不仅商配业内啊,网配都得给你挂墙上整个长图瓜条!”

    裴向寻越说越起劲:“粉丝口口相传,豆瓣、微博帖帖讨论。但凡你以后再有个什么感情上的风吹草动,都能给你拿出来再扒一扒。”

    秦岸无语,起身打断这个碎嘴子的语言魔法攻击:“我替你粉丝说。少看超话,离粉丝生活远一点,谢谢。”

    “诶你这人……”

    秦岸是好不容易疏解掉某些不明晰,却足以荣登吐槽墙的情感。结果沈嘉月的一句还算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他心底的小瓶子们又悄悄地被打翻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了锁屏后点开通话界面再递给沈嘉月:“打个电话和你家人说一下不用过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问问我哥到哪儿了!要是他已经在路上就不麻烦秦老师了!”

    沈嘉月接过手机,又想到先前的尴尬合照和to签,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沈舒池一定要接电话。

    所幸这次总算联系上了沈舒池,她哥只说还有10分钟到场馆,旁的也没来得及细说。

    能够逃离和秦岸独处,霎时间连空气都开始清新起来,沈嘉月把手机还给秦岸语调显得格外轻快:“我哥马上到了,就不麻烦秦老师了!”

    “救命之恩,改日请秦老师吃饭呀!”

    “改日是哪日?”秦岸收回手机揣进口袋。

    沈嘉月也是接话接习惯了,脑袋一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

    “昨晚手术完太晚了就没给你回电话,本来也准备今天找你的,”秦岸说,“你的病理报告我看过了,免疫组化显示PMMR,没法考虑免疫治疗了,你……”

    秦岸话音顿住,他看到沈嘉月那双充满了疑惑的眼睛越瞪越大,才意识到她没听懂。

    他平日做出治疗方案后,基本都是直接通知患者结论,并不解释自己的思考过程。只是对上沈嘉月,秦岸习惯性带入了当年两人讨论解题时的模式,却忘了他俩早已不在同一赛道,这些在自己眼中属于基本常识的词汇,对她来说好像也专业了一点。

    “总之就是需要尽快手术,你这肿瘤细胞很活跃,一天一个样,”秦岸换了个方式,直接说道,“你要是追求专业,也不怕麻烦的话,可以去霁川,霁肿的技术是国内最顶尖的,我的师兄弟大部分也在那边,你如果过去,我可以给你安排。如果不想出去,那就在我们医院切。”

    “当然,在我们医院的话,”秦岸音色冷清得近乎冷漠,“就是我给你切。”

    “啊?”沈嘉月顿了顿,“可是你不是肝胆胰外科吗。”

    “我只是主要做肝胆的手术而已,”秦岸挑了挑眉,“再说了,你就是胰腺癌我都能做,何况只是肠癌。”

    沈嘉月盯着眼前这个成熟英俊的男医生,脑海中却回想起多年前那个让全校女生疯狂的英俊学神。

    她记得自己和这人表白那天,他也是同样一张冷脸,盯着她打量了很久,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只高了一分就让你膨胀到这种程度了吗。”

    没错,秦岸和沈嘉月同窗六年,保持了六年的全校第一,仅有一次败绩,是中考时,沈嘉月不多不少,高了他一分。

    沈嘉月已经不记得表白失败的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但那种伤心失落、羞耻屈辱的感觉却一直留在心底。

    ……果然不管多少岁,秦岸都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你就不能委婉点,”沈嘉月鼻尖一酸,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之前做检查,他们都不敢在我面前说我是癌症,就你直接,这难道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秦岸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似有些无奈:“那你到底要不要我给你做手术。”

    “……要,”沈嘉月盯着他,一脸凶狠,仿佛恨不能拆他骨、喝他血,“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你要治不好,我以后每年同学会都要跟大家说你不行。”

    沈嘉月话说出口,便觉得心情更加酸涩,如果治不好,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那你准备好了就过来住院,”秦岸说着,又斜睨了沈嘉月一眼,冷漠说教,“我行不行这种事你别乱评价,你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发言权。女孩子还是要温柔点,何况你还是个病人,生气对身体也不好。”

    沈嘉月当初就被气得原地冒烟,正跳起来想要反驳,却忽然被对方轻轻摸了下头顶:“好好治病,其他别瞎想,要相信我,嗯?”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嘉月的怒火在一息之间散去,她点了点头,低头喝汤,没再多言。

    行,相信你,不就是打个小怪兽吗,她可以。

    沈嘉月主动倾身往前,在男人脸颊印上一吻,“秦岸,谢谢你。”

    正当她吻完,身体准备后退时,才发现为时已晚,腰肢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着,不能动弹分毫。

    “月月,这个吻代表什么?”

    “送你的七夕礼物。”晚饭桌上,许秋心问起沈嘉月这两天的旅行感觉如何。

    沈嘉月吃饭吃得不亦乐乎,嘟囔着说了一句,“挺好的,就是山里太冷,感冒了。”

    说完她还猛吸了几下鼻子。

    许秋心一听就来气了,“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多带衣服,山里冷,你看,不听老人言”

    沈嘉月替她把后半句说了,“吃亏在眼前,我知道了,妈,您别说了,我觉得我感冒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身体素质太差了。”

    “哎,对喽。”许秋心兴奋到饭也不吃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让你下班多出去锻炼一下,跑跑步,别总躺在床上玩手机,你看,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吧。”

    “嗯,妈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去健身房办张卡。”

    许秋心脸色一沉,“干嘛去健身房啊,外面不能锻炼吗?”

    沈嘉月这谎话是张嘴就来,“妈,外面空气不好,污染对严重啊,再说了,晚上去夜跑的话,万一遇见色狼怎么办,你闺女这么如花似玉的。”

    许秋心忽然觉得她说得还有几分道理,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哦,确实,那你就去健身房吧,锻炼锻炼,别老是生病了。”

    沈嘉月无声地挑了挑眉,想象着一会儿把这个消息告诉秦岸时他的反应。

    这次老爸老妈从老家回来,居然没提相亲的事,七大姑八大姨们最近是怎么了?行业不景气么?

    她本来还准备好了拒绝的说辞呢。

    突然用不上了还有点心痒痒的。

    “妈,这次回老家,王婶没给介绍相亲对象吗?”

    许秋心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叹了口气。

    “哎,没有,最近居然没有一个合适的,这种事啊,是要看缘分的,着急也没用。”

    沈嘉月赶紧解释,“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最近吧,对我的职业规划有些想法,正想跟您说呢,最近也没时间去相亲。”

    听见她说职业规划,一直没开口的沈定国突然搭腔了。

    “月月,什么职业规划,不想做幼师了?”

    沈嘉月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缓缓道来。

    男人笑着摇头,手臂再次用力,让她的身体几乎是靠在自己胸膛,仅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纹理清晰的肌理,如一块又一块滚烫的火种几近将她燃烧。

    秦岸开口时,嗓音带着微喘。

    “不够。”

    沈嘉月脸一红,问,“那吻几下就够了?”

    男人一本正经地说着浑话,“今晚套了几个圈,就亲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