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睡觉
去往安全屋的路上,我在路过的早餐铺上买了个包子做早餐。
非常好吃!
终于能咽下食物而不会反胃的我理解了什么叫活着的幸福。
“船上的日子都不是人过的,”我一边咬着包子一边点评道,“再也不坐船了。”
费奥多尔带我走在去安全屋的路上,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没做太多回应。
他也买了早餐,却只是拎在手上。大概是过去积累的修养,他没有在路上吃早餐的习惯。
我就不行了,如果我不在路上吃早餐,迟到和饿死总得选一个。
等吃完包子,我就没什么力气了。
在船上连睡觉都是不安稳的。即使只有几天,我也从未完整的睡过觉,一直在反复经受晕船的折磨。如今下了船,迟来的、多日没得到充足休息的后果找上了门。乏力感使我的注意力不太集中,虽然还能一步一停的跟上费奥多尔的脚步,却连怎么走到安全屋的印象都没有了。
等到有点意识了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安全屋。
是一个小巷子里的违章公寓。这样的建筑横滨到处都是,政府没有做城市规划的打算,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了。住客多是些只能赚够温饱钱,有可能还压着房贷的可怜社畜……以及零星来这做些临时业务的违法分子。
比如我们两个,俩查无此人的黑户。
安全屋看上去很普通,装修传统,啥也没有,条件肯定比不了那些正儿八经的酒店旅馆。但性价比肯定没的说,费奥多尔联系了个很靠谱的中介,弄来了这间临时的安全屋。
灰色地带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但真做起工作都得落于实处。安全屋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业务。酒店要求太多,黑店又坑又耽搁时间,除了条件好的大企业大家族,多数干灰黑业务的一般人都没有购置一大堆安全屋的财力。
不是全额付不起,而是租房更有性价比。于是安全屋业务便运营而生了。
中介接受委托,物色可靠的房源,再将它租售,赚取委托费。因为看上去只想是普通的租房业务,在非长期业务中,其隐秘性与安全性甚至还要更高些。
旅费赚的再多也不经花,烧钱也不该烧在这种地方。费奥多尔还是懂规划的。
我却已经撑不住了,几天以来反复晕船的经历弄得我现在病恹恹的,就没完整的睡过一个好觉。所以刚进门就栽沙发里秒睡了。
“进房间再睡。”对生活习惯有那么一点要求的费奥多尔碰了碰我,恰好碰到了我腰上方一点的疤痕的位置,有点痒。
过去被与谢野医生反复治疗,身上啥疤痕都留不住。结果刚到这个世界,大大小小的疤痕就出现了。
我勉强听从了他的意见,艰难的从沙发上爬起来去了房间。
“那里是厨房。”费奥多尔开口提醒道。
我停下了脚步,换了一个房间。
这次倒是走对了。
房间里的家居约等于没有,但好歹有个床。我也没管上面有没有套床单了,再不好好睡一觉我真的要猝死了。于是我直接趴在床上秒睡。
这次终于是好好的休息了。没有被晕船折磨的无法入睡,是很舒服的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那会儿大概是下午的样子。时间上可能是四五点左右。我抓了抓头发,推门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费奥多尔正在捣鼓自己的电脑。他真的很爱他那套设备。
我跟他打了声招呼,接着注意到了桌上的纸条。纸条的旁边放着一张电话卡、一把钥匙和一些现金。
纸条上面的内容做了知识加密,是用花体写就的俄文,没学过小语种的人根本看不懂,学过小语种的也得会辨认花体才行。我看了好半天才捋顺了语法,读懂了上面的内容。
是费奥多尔留的。
大致是叫我醒了之后自己安排吃饭的问题,他有私事要办不会那么早回来。至于电话卡就更简单了,我们原先那张只能在露西亚用的,现在肯定是用不了了。所以我得换卡。
显然,这张纸条上的大部分内容都过期了。我一口气从上午睡到了下午直接错过了午饭,费奥多尔也办完私事回来了。
所以我只能默默的把饭钱收进了口袋里,然后拿起放在桌边的手机,拆掉手机壳把电话卡给换了。
做完这些事后,我把手机和钥匙收回口袋里,再次回了房间。
起猛了,回去再睡会儿。
这次我倒是在衣柜里找到了换洗干净的床单枕头什么的,简单给自己铺了个床。
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某些体弱多病的俄罗斯人已经开始推进自己的计划做正经事了。某些身负重责的调查员却在睡觉。
——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啊!
我心不在焉的谴责了自己一下,然后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嗯,睡得挺香。
·
第二天,睡饱了的我起了床,推门到卫生间洗漱。等吧自己收拾妥当后就看见费奥多尔在小客厅里优雅喝茶。
真难得,终于没卷事业了。
我打了个哈欠,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一边捻了块桌上盘子里的小饼干垫肚子。
“私事做完了?”我一边咬着饼干一遍含糊的问道。
“没有。”费奥多尔喝了口红茶,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只是该做的准备已经妥当,在等时机罢了。”
我脑补了一下下完棋等对面落子的画面,悟了。
于是我点头“嗯”了一声。
“那我出去找早餐——嗯……午餐吃了。”我开口交代了一下我的去向。
有那么一瞬间,费奥多尔似乎想评价些什么,但他没那么做,只是战术性的喝了口红茶。
而我出门吃饭去了。
想也能想到费奥多尔在心里在想啥。从昨天早上睡到今天下午,猪都没我能睡——我家室长肯定会这么评价——费佳说不定也会。
·
横滨的冬天也冷,但比之俄罗斯还是逊色不少。
这是我来到横滨后第一次从安全屋出来,本身只是普通觅食行为,但我也没想到这栋安全屋的位置会这么让人意外。
三丁目街区。
这栋违章公寓的隔壁的隔壁就是天使孤儿院。
四年过后,废弃的街区还是废弃的街区,却收纳了许多或居无定所或三派九流的人。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先去吃饭的想法,来到天使孤儿院的大门前,敲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个边,才开口询问我有什么事。
“我找花户爱。”我开口说道。
“你生了什么病?”男孩询问道。
“……?”我愣了一下。
“问你生了什么病你发什么楞啊。”或许是我沉默太长时间了,男孩显得有些不满。
又或许是紧张?
我没太在意这点,只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问我生了什么病,找人和生病挂了勾,不就说明……我找的那个人是个医生吗?!
“你家小爱姐现在当医生了?”我脱口而出的问道,真的有些震惊。
花户爱比我小几岁,就算这是四年后,这职业也干的太早了吧。
男孩没来得及回答我。
只开了一条门缝的的铁栅栏门被完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姑娘上前一步,把刚刚那个男孩子挡在了身后。
“找我什么事?”那个姑娘单手插在口袋里,简练的开口询问道。
是小爱?
我有些确认不来。毕竟眼前的姑娘和我印象里的差别太大了,四年后的小爱年龄已经差不多和我一般大了,她没扎双马尾,散下头发看上去很娴静,只有琥珀色的眼睛和自身的气质还是我熟悉的样子。
突然而然的见面让我有些语塞。说实话,我本来就是突发奇想才决定来孤儿院瞅一眼的,真有什么事那肯定是没有的。
但在花户爱的视线下,我却有点说不出那句“没事了我就问问”,总感觉一说出口她就会冷笑一声怼我。
于是我犹豫了一下,开始念起了万能的托词。
“是有一些要紧事……”我慢吞吞的说道,“能进来详谈吗?”
花户爱看了看我,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男孩,挥挥手打发他走了。
“进。”她简明扼要的说完,让开了门。
这会儿,我倒是想到了一些事。
我再次进入了天使孤儿院,四年后的孤儿院、另一个世界的孤儿院。
孤儿院内部的构造和我记忆中的有着略微差别,但大体还是一样的。
花户爱领我到了餐厅,先我一步坐下,又眼神示意我坐。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这家人都把餐厅当会客厅用了。
我也找了把她正对面的椅子坐下,隐约闻到了米饭的香味,想来也是,这个点离饭点也没多远了,我的原计划不也是去吃饭吗?
“说吧什么事。”我才刚坐稳,花户爱就迫不及待的提问道,她或许也着急吃饭,“你看上去只是有点低血糖,可不像是有什么疑难杂症的人。”
我有些接不上话,倒不是花户爱说的话有多么难接,只是我一下子适应不来。
明明上次见面,她……还在歌诗达邮轮里,是个遇上了麻烦的小姑娘。而如今再见面已经是四年后了,没遇见导演先生的花户爱似乎没去念书,就一直在孤儿院里生活着——而且貌似还成了无证行医的黑医……
我打断了我的思路,清了清嗓子。
“你相信平行世界吗?”我开口问道。
“哈?”如今当了黑医的花户小姐显然觉得我在说胡话。
第282章 黑医小姐
“就是说,除了如今当黑……当医生的你,在其他平行世界里还有不同命运的你,然后我认识其中一个你,所以我想见见你。”我开口解释道,有点想向她分享另一个世界中关于她的事,又不止从何讲起,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花户爱的身体为往后蹭了一点。
“好烂的搭讪话术啊,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抱着手臂做出防备的举动,显然对我产生了极大的误解,“我对比我小的男孩子不感兴趣。”
我原本准备的简单解释脑海里蒸发,她最后一句话一出,直接把我CPU给烧干了。
难道不是我年龄更大吗?
我这么想着,一句不过脑子的反驳脱口而出。
“我才是,对比我小的女孩子没兴趣呢。”
脱口而出后,我捋顺了逻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我如今的身体年龄大概算十八岁,而这个世界的花户爱差不多有十九岁了。确实是她年龄更大些,但我的潜在印象依然把她归类为年龄更小的妹妹。于是她的发言和我的印象冲突,导致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样一来,我就意识到这反驳不太合适了 ,于是又找补了起来,把问题归到自己身上。
然而,此时我烧干的CPU依然没恢复。
“我对所有女孩都没兴趣,我喜欢男孩子。”说完这句后,我比刚刚还后悔了。
可恶我在说什么啊!没事闭麦不好吗?!
后悔的要死,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一点儿。
好消息是,花户爱并没有注意到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后悔。坏消息,她对我后半句话充满了怀疑。
“你说你喜欢男孩子,我还说我喜欢女孩子呢,张口就来的话谁信啊。”她干脆的反驳道。
还没从后悔感中脱出的我注意力没太集中,断章取义的听了一半,然后。
“原来小爱喜欢女孩子吗?!”我超震惊。
花户爱晒干了沉默。
——所以你就是那个啥话都信的人吗?!
她看上去想这么说。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无语了。我终于被吸引,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然而在我找补之前,花户爱已经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你刚刚说什么平行世界?你是在和我讲故事吗?”花户爱生硬的转移话题,皱着眉头,带着一丝不理解与不耐。显然,她是个很唯物的姑娘。
“不。”我放弃了找补刚才的话题,对这个跳过乐见其成,接着摇了摇头,认真的纠正道,“如果说是我的目的的话,我应该是想听你讲故事。”
毕竟我来这就是想看看四年后的小爱还有秋山大概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嘛。虽说我不吃代餐,但对认识的人的同位体还是抱有许多好奇心的。
可显然,连平行世界都不相信的花户爱理解不了我想听故事的需求,只觉得我莫名其妙的。
“你好。请你搞清楚,我可不是什么讲故事的说书人。搭讪话术那么烂就算了,莫名其妙的要求张口就来,人家说书人讲故事还有钱拿呢。”她把拒绝的话叠在一起丢给我,我理解了一下,懂了。
——所以小爱的需求是钱啊。
好简单的需求。
我这么想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
费奥多尔在细节方面安排的挺细致的,给我留下的钱各种面额的都有。我随便拎了一小叠出来,就拿出了面额最大的那些。
我盯着那叠一万日元的纸币,想了想拿了一张回来。
“这些都给你,你给我讲故事吧。”我把剩下的都推给了她。
花户爱的视线追随着那叠钱。
“为什么少一张?”她指了指我准备放回兜里的钱,开口问道。
“我过会要去吃午饭。”我开口回答道。
下一秒,我手上的钱被抽走了。
“你把这个给我,我请你吃午饭。”花户爱不由分说抽走我手中的钱,开口说道。
我没动,只是由着她动作,直到她把钱都收进口袋里后才点点头说了声“好”。
刚刚动作还很利落的花户爱现在没那么利落了,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现在随意的样子,开口道:
“你这样钱多的冤种可真少见。”
我抬眼看了看她,接着收回视线,撑着脑袋心不在焉的回应道:
“照顾一整个孤儿院的小孩子拿不着工资还倒贴钱,谁是冤种我不好说。”
黑医小姐被我干沉默了。
“我至少还有故事听,你给我讲故事吧。”我接着补了一句。
花户爱沉默的起身了。
“不早了,该吃饭了。”她开口说道。
下一秒,或者连一秒都不到,躲在餐厅拐角的一串小孩哗啦啦的全跑出来了。
是的,一串。
我看向那群小孩。现在轮到我陷入沉默了。
我真傻,我单知道小孩里肯定会有听墙角的侦察兵,却没想到人人都是侦察兵。
黑医小姐对自家弟弟妹妹的表现见怪不怪,一个眼神就叫这群长大了些的小崽子乖乖听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晚餐吃的是饭团和其他配菜,是刚才没见到的这个世界的秋山和其他孩子们做的。看孩子们的态度大概是吃惯了的口味,但第一次吃的我倒觉得挺好吃的。
四年后的秋山和我印象中的区别也蛮大的,只有非常关心小爱和弟弟妹妹这点没变过。
在用餐时间结束后,她就不由分说的拉走黑医小姐跑掉了。于是我的故事又被鸽了。
小侦察兵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亲眼看见我把大把大把的钱给了花户爱,并且在餐桌上夸赞他们家的饭团很好吃,如今对我充满了好感与好奇。
而且个个都是小人精,一口一个大哥哥的都要把我祖宗十八代问出来了。
我到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于是都实话实说了。
“大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呀。”一个小朋友问道。
“从另一个世界时空旅行过来的。如果只论这里的话,是从俄罗斯来的,就是一个很北边的很大的国家。”我如实回答道。
接着,没上过学的小小朋友就和上过学的小朋友为“世界上不止有日本一个国家这事吵起来了”。最终以年龄了大些的知识更多些的小朋友用“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国家,你看大哥哥都说了,笨蛋”来结束了话题。
这个“笨蛋”的称呼可能有点残忍了,小朋友委屈的哭了。于是刚刚那个叫自家弟弟是笨蛋的小朋友不得不用自己的零食哄他。
“大哥哥找小爱姐什么事呀?”伴随着哭声和哄人的声音,又一个小朋友开口问道。
“我认识另一个世界小爱姐,所以想见见这个世界的。”我如实回答道。
于是没上过学的小朋友又和上过学的小朋友为“世界上只有一个世界”这事吵起来了。最后,年龄更小些的想象力更丰富些的小朋友以“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世界,你看大哥哥都说了,笨蛋”来结束了话题。
大些的孩子看上去CPU已经烧干了。
然后小些的孩子又开始问问题了。
“那大哥哥来横滨干什么呀?”一个小朋友开口问道。
突然被问道关键问题。我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
“干大事。”我吐出了这口气,高深莫测的说道,“拯救世界的大事,就像故事的作者在写完‘勇者最终打败了恶龙’这个结尾后的句号一样重要。不对,比这个句号还重要,即使画上了句号,故事依然会继续,要让这个故事没法继续停在最好的位置才行。就是这样的大事。”我认认真真的解释完,成功把剩下的孩子的CPU给烧干了。
他们困惑的看着我,显然没听懂我在讲什么。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理解为什么有些大人会用谎言来敷衍小孩了。真话什么的,他们看上去真的是理解不了啊。
于是我咳嗽了一声,重新组织了语言。
“你们想听另一个世界的小爱姐的故事吗?”我开口问道。
“想——!”小朋友们兴奋的回答道。
果然,跟孩子讲话要注意措辞,讲他们理解的了的内容才行。
可惜孩子们并没能听到这个故事,因为很快,花户爱跟秋山美绪谈话完毕,黑医小姐一句“桌子没收拾呐”就把小朋友们全部赶走了。
“知道了小爱姐——”孩子们垂头丧气的说道,一步三回头的走掉了。
“现在是故事时间了吗,小爱姐。”我目送那些孩子们离开,学着他们的称呼开口问道。
“别学他们讲话。”花户爱显然对这个称呼接受不能,她抱着手臂盯着我上下打量着,“我们明明差不多大。”
确实,即使是按心理年龄来算,我和四年后的小爱也没差多少了。身体年龄甚至要比她小上一点。
于是我点了点头,重新开口:
“所以现在是故事时间了吗,小爱姐。”
黑医小姐放弃了纠正我的措辞。
“跟我来吧。”她叹息了一声,先走一步为我带路。
我很快跟了上去。
这次的目的地不再是餐厅,而是孤儿院三楼的院长办公室。
“所以,这个世界的小爱姐原来是孤儿院的院长吗?”我看着花户爱轻车熟路的开了门,顺势提问道。
“别这么叫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位,代餐也该有个限度吧。”黑医小姐的声音中充满了拒绝。
“小爱。”我开口纠正道。
“什么?”花户爱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我一般管我认识的那个叫小爱,不是代餐。她比我小几岁的。”我只好扩句解释道,“如果你不乐意这个称呼的话,我也可以换,黑医小姐?院长小姐?花户小姐?你喜欢哪个?”
第283章 出租
“随便。”花户爱把房间角落的椅子挪到我身边,无所谓的回答道,然后朝办公桌的方向走去。
“好的小爱姐。”我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花户爱直接绷不住了,一个猛回头。
“你小子——”
我眨了眨眼睛,假装对天花板上的吊灯很感兴趣。
“称呼讲究的是缘分,我觉得小爱姐这个称呼就和我很有缘分。”研究完吊灯后,我给出了我的解释。这里的花户爱相不相信另说,反正我说的是实话。
院长小姐已经无话可说了,她放弃了纠正,走到了办公桌后面坐下,然后没什么精气神的问道:
“你想听些什么?”
我也在了花户爱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
“从四年前开始讲吧,我还挺好奇这小爱姐四年来都发生了些什么的。”我提出了我的诉求。
“你是为了你认识的那个小爱才来找我问这些的吗?”在讲述之前,花户爱开口询问道。
“不是。”我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答案,“是为了干大事才需要了解这些的。小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更不需要我插手做些什么的。而且认真论起来,我们俩也没那么熟啦。”
即使我因为过去的经历对她有更上心的意思,但到底,我不会去帮助不需要我帮助的人。小爱需要的那个自始至终都是她心中的那位罗佳先生。所以她在离开邮轮之后选择了帮助导演先生,无论外界有多不理解,会付出多少超支的代价,都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她完全理解并认同这点,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样一来,我也不必再多做些什么了。
花户爱摊摊手表示自己了解了。回忆了几秒钟后,便开始给我讲述这四年来关于她的故事了。
到底是收了钱的故事,黑医小姐讲的也坦诚。
我认真听着,觉得这个故事还蛮励志的。
四年前的花户爱遭遇了一场差点死掉的危机,她差点被圈钱跑路的院长打死,却并没有遇见救助她的罗佳先生,而是被美绪和孤儿院的其他孩子背回来了。听着那样的描述,很难想象花户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她确实是捡回了一条命。再之后,被二次抛弃、身无分文的孩子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讨生活。大一点的出去打零工、小一点的就去偷东西。
“——我们家在某种程度也可以说是黑白两道了。”黑医小姐是这么表述的。
我绷不住了,张口想要反驳,但细细想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于是就闭麦了。
孤儿院的孩子们很是可怜的生活了很久。虽然没有到饿死的程度,但其实也大差不差了。
直到花户爱掌握了自己的异能力。
“有一天我发现我好像是个异能力者,虽然以前也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但那天特别强烈。美绪染上了肺炎,我们却没没钱治病,只能眼睁睁的看她病死。但我不想这样,然后……怎么说呢……我就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有治病的异能力了。”花户爱开口讲述道。
“不是治病的异能力。”我开口纠正道,看见花户爱的神色变得莫名,“是改变基因构成的异能力。小爱的异能力很特殊,不但能改变基因构成,还能迅速让其显现其性状。在我的世界中,小爱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改写一整个大洲的人基因,让拥有异能力的人逐渐衰竭致死。所以,美绪的病不是被你治好了,而是被改写了部分基因。”
“一整个大洲?这么离谱?那个我是怎么做到的?”黑医小姐十分震惊,说实话,她不怎么相信禾泽那套另一个世界的说法,但谁都会对夸张的故事抱有好奇。
“也有科技水平的功劳啦。如果只靠小爱自己,影响范围大约只有一公里。”我开口解释道。
“那个世界的我告诉了你这么多详细的事情吗?”
“也有推测,小爱的原话挺模糊的,说是‘视线范围内的都可以’,而我的工作让我能拿到她的体检资料。她稍稍有点近视,我套视力表算了一下算出来是一公里。”我开口解释道。
“那你还蛮厉害的。”黑医小姐不走心的夸赞道。
“厉害的是你。”我靠着椅背叠起腿,改变了一下坐姿,接着开口说道,“自从救治好美绪,小爱姐就自称是异能医生了吧?我很好奇,那些被你救治的人有多少罹有琢磨不透的怪病?”
黑医小姐的视线漂移了一下。
“那是交换奇迹的代价。”她说话的声音很硬气,却藏不住其中的心虚。
“那是篡改基因导致的副作用,恕我直言,你念过书吗?”我用着走近科学的态度纠正道。
“没钱念书,难不成你出钱吗?”花户爱抱着手臂说道,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我都上手工作三年了,经验很丰富的,就算酿成了不好的后果,我也能给他再改回来的。”
我没太在意她后面的解释,而是抓住了前半句话。
“我可以替你出钱。”我开口说道,在花户爱惊讶的神情中,我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再帮我个小忙。”
“真的是小忙吗?”花户爱有些怀疑。
“是小忙。”我肯定的说道,抬手的看了看手腕,现在是下午一点,时间很准,墨绿色的腕表也很好看,“只要一个下午,晚饭前应该就能搞定。”
花户爱抱着手臂,是防守的姿态。
我把我口袋里大张的钱全拿出来了。
“成交。”花户爱放弃了防守。
·
美绪的病好后,花户爱的故事就是励志故事了。她自称是能拥有与神灵交换祝福的异能力,驱邪缚魅、包治百病。吸引了一些有着不治之症的人前来。虽说篡改基因也会引发一系列不可估量的副作用,但她确确实实是把人治好了。所谓的副作用,也就成了与神灵交换祝福的代价。
我听到这里后大为震撼。
“我以为你只是无证行医,原来你还是个神棍骗子啊。”我震惊的感叹道。
“你就说治没治吧!”花户爱恼火的说道。
“这点确实没法反驳。”
花户爱满意了。
有了这个身份后,孤儿院终于有正收入了,孩子们终于不需要靠偷抢谋生了,虽然生活质量依然只停留在温饱的层面上,但比之前的日子已经好上了太多。
一年前,孩子们在花户爱生日当天推举她做了院长。没有证书、没有执照,甚至都是未成年的小孩。不过,对于天使的孤儿院来说,涂鸦着色彩的纸皇冠就是比一切大人们趾高气昂的规则厉害一万倍的东西。
三丁目是被抛弃的街道,横滨虽然大事小事不断,却和住在这里的人们没多大关系。偶尔的、三丁目也会有罪犯、警察、调查员路过,征用他们的街道进行追逐战,但没有任何人关心这里的居民。
渐渐的,能与神灵交换祝福和诅咒的花户爱倒也有了一定的威望,孤儿院的孩子们也能考虑吃饱以外的事情了。也就到了现在。
花户爱的故事讲述到尾声,她和我一起下了楼,向美绪和其他孩子交代了自己要出门一趟的事情。
秋山美绪看我的眼神相当警惕,生怕我拐跑了她家小爱似的。我只好礼貌的冲她笑了笑,但好像没什么用。
“所以,现在其他孩子已经陆续开始念书上学了,就你还是个文盲?”黑医小姐关铁门的时候,我开口问道。
“说的像我有时间念书似的——对了,你付我学费我也没法念书,我去念书了谁赚钱啊?”花户爱无语的吐槽道,接着发现了盲点。
“这个问题不大。”我拎出手机联系了一辆出租车,在挂掉电话后接着说道,“我可以付你工资。”
“先生,你很有钱吗?”
“还好,脏活来钱快。”我开口回答道,看了花户爱一眼,“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等我走后,没用上的钱都可以给你。”
花户爱愣住了。
“你是那边的人?”她忍不住问道。
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不好说,我成分比较复杂。应该也算黑白两道。”我开口回答道。
没人对“黑白两道”这词有什么质疑。
出租车很快到了孤儿院门口。司机先生长得不太好相处,弄得花户爱不太想上车。
我想了想,给了司机先生一笔小费,让他推荐个长得和善一点的同行,接着打发他走了。
花户爱痛心疾首,谴责我乱花钱。
“不算乱花。”我发表了一下我的意见,没有下文。
黑医小姐表示理解不了我这种大少爷。
他对大少爷可能有什么误解。
我认识好几个大少爷,真正见过面的也有那么一个——是我曾经的委托人,内敛腼腆烦恼一大堆,他是很有钱的,相处起来却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最后他不明不白的死掉了,成了某场战争的导火索。
大少爷不会做我现在正做着的事情的。在黑手党、恐怖分子与罪犯活跃的红绿场街中,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代价最小的问题。
钱可以封住人的嘴巴、可以遏制许多罪恶的萌芽。三丁目是一条被抛弃的街道,它既然一直都是安静的,那就没什么热闹起来的必要了。特别是不好的热闹。
不多时,另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天使孤儿院门口。这次花户爱没再说什么了,和我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去擂钵街。”我开口说道。
“竟然去这里吗老板。”司机先生的语气中带着些揶揄。
第284章 鉴定其二
擂钵街是危险贫困的贫民窟,出租车是昂贵的交通方式。从一个贫民窟坐出租车到另一个更烂的贫民窟去,对于在本地开车多年的老司机来讲,属实有些抽象了。
“嗯,车开稳一点。”我平淡的开口回答道,系上了安全带。
司机先生瞟了后座的花户爱一眼,不再说什么。
不多时,我们顺利的到了擂钵街附近。
司机先生报了个天文数字,连黑医小姐都被惊到了的那种。这个数字确实离谱,我没打算当这个冤种,所以没被惊到。
我拿出一小叠钱,数了个数字给他。
“行情价和小费,我们不停太久,剩下的别多问,这片的规矩摆着呢——你知道有人盯着。”
司机先生的神色变化了一下,一言不发的收下了钱。
“原来你真是干脏话的啊。”出租车开远后,花户爱忍不住说道,“稍等,你不是从四年前穿越过来的吗?怎么知道现在的行情价啊?”
“想学?”我没在意太多,反问道。
花户爱点了点头。
“根据过去的价格套公式算的,小学二年级的数学题,念两年书就会了。”我回答道。
花户爱晒干了沉默。
闲谈告一段落。我提醒花户爱跟紧点,开始向擂钵街外围的西部走去。
遵循着零星的记忆绕过更复杂的街道,我终于来到了记忆中的垃圾棚面前。
擂钵街的气味不太好闻,这里的更甚,烟雾缭绕中,会给人一种飘忽的、大脑被麻痹的感觉、混合着酒臭和秽物的味道。
垃圾棚的主人赌博、酗酒、吸毒,在我的那个世界,我把他送进了警局接受改造。而在这里,我并不能保证他一定存在。
“在门口等我吧。”怕她受不了这里的气味,我转头对花户爱说道。
“哪都一样,我跟你进去。”花户爱确实不喜欢这里的味道,但显然没觉得怎么样。
我不再说什么,向垃圾棚走去。
我并不能保证他一定存在。因为田村一郎是杜撰出的身份,他是故事与世界的纽带,本身与田村先生并没有血缘关系。
但如果他在这个世界也存在,那情况就有的研究了。
花户爱和我一起进入了这个连“容身之所”都难以称呼的地方。
这里是有主人的。
此时,这里的主人既没有吸毒、也没有酗酒,而是仿佛发呆般的靠在没法被称之为沙发的破烂上。他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转过了头。
花户爱抽了一口气。
眼前的人眼窝凹陷,形容枯槁,明显是吸毒过度的人才有的模样。然而即使如此,也无法掩饰的——他长得和花户爱旁边的家伙真的非常相像。
田村先生同样看见了禾泽,脸上开始浮现出极为惊讶的神情。
对于另外两人的表现,我倒是没什么看法。
我上前一步,对垃圾堆里的男人开口说道:
“田村先生,能烦请您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吗?”
接着,无论他是否同意,我都拔走了他一根头发。
他没有不同意的资本。
“……你到底是谁?”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这个与垃圾生活在一起的男人开口问道。
我没有理他。
任何问题的答案都不是免费的。只是需求的事物不一定是物质的,一份心情、或者一些欲望。只要让拥有者产生了给予的意愿,所支付的东西都算价值。但这个男人一无所有。
他什么都支付不起,也就什么都得不到。
原先的出租车没有走远,他掉了个头停在了擂钵街的附近的另一条道上。
花户爱看见了那辆车,又看了看我。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放弃了。只是问了个问题。
“所以你叫我帮忙——”
“马上了。”我预判了她的问话,看向她歉意道,“抱歉,帮忙这事是我临时起意,准备的不充分,耽误你时间了。”
花户爱看了看我,移开了视线,径自向那辆车走去。
“算了,给钱了就是小事。”她是这样回应的。
“你性格还挺好的。”我跟上了她的脚步,评价了一句。
准备拉开后座车门上车的花户爱一个猛回头,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
“你认真的吗?”她反问道。
“我干嘛骗你?”我也反问道。
“那我要开始同情你了。”她这么说着。
我的脑袋上缓缓的冒出一个问号。
直到上车,我依然对此感到迷惑,在交代完下一个地点的地址后,我开口提问了:
“为什么这么说?”
花户爱看出我在问啥了。
“夸奖一个花大钱雇来的帮手性格好,很难想象你平时是跟怎样的人相处的。”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于是我放弃回应了。
我们的目的地是家私人医院,港口黑手党投资的,但这件事实鲜为人知。
花户爱没多问什么。或许对花户爱来说,这个目的地并不难猜——如果不是要做些什么,谁没事跑擂钵街拔人家的头发啊。
不多时,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我支付了剩余的车费,和花户爱一起进去了。
“所以你叫我来帮你什么啊?”花户爱换了个问题提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你等我一下——”我回答道,在挂号处挂了个号,然后转头对护士小姐姐说道,“做亲子鉴定。”
花户爱觉得我莫名其妙的,但看在钱的份上,到底还是等着了。
支付费用的时候,我照例多加钱选了加急。要在医院等四个小时。
对黑医小姐来说四小时或许还是太长了些。但受限于生产力,万能的钱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就干等吗?不能做个常规的明天来取结果吗?”花户爱对此大为不解。
“如果明天再来取,和我同行的那位就会比我先知道结果了。”我没有隐瞒的打算,开口向花户爱解释道,“这还算好的,他说不定会篡改结果。总之我请你喝饮料吧。”
花户爱满头问号。
她半天没声儿。弄得我有点纳闷,忍不住抬起了头。
“我再请你吃份点心?”我接着开口道,化音刚落,就对上了她沉默又一言难尽的视线。
“你好像跳过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题。”花户爱眯着眼睛吐槽道。
我会意了一会儿。
“你是说费佳吗?”我推测的问道。
“费佳又是谁?”花户爱反问道。
“……啊?”我没想到黑医小姐会反问这个,把我给整不会了。
“啊?”花户爱好像也没想到我会是这副反应,她也整不会了。
“……比起这个,你还是说点我能听懂的吧。”花户爱揉着额头说道,看上去有些心累,“头一次见个说话不拐弯抹角的人,怎么听你说话反而更累了……”
直到这会儿,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一个多月里,我天天跟着费奥多尔走来走去。在费奥多尔面前,无论我说的话中间跳过了多少个环节他都能轻易理解,显然换个人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抱歉,是我疏忽了。”我认真的认错道,“下次讲话一定会带上前情提要的。”
“倒也不是非要讲……”花户爱移开了视线,好像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接着,她仿佛想扫掉前面乱七八糟的失败聊天,主动转移了话题。
“结果还要等多久?”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嗯,一小时五十一分钟。”我回答道。
“这么久?!”花户爱有些震惊的,又有些抱怨。
然而我们确实只聊了九分钟天。
于是我拿了张零钱给她,让她去买瓶饮料喝。
她让我别拿她当小朋友哄,但拿钱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四个小时干等也很无聊。所以黑医小姐选择和她家秋山煲电话粥,小姑娘到一旁聊天去了。我也带上耳机挑了首纯音乐听着,然后开始整理手机相册。
虽说我本人不喜欢拍照,但风景照是风景照,我对拍摄风景还是有点兴趣的。在俄罗斯玩耍的一个多月里,我拍了好多照片,好容易腾出空了当然要整理一下。
虽然等我离开了这里,这些照片也会像留在海参崴的车一样失去。但这不妨碍我在此时此刻认真对待它们。
就这样,花户爱跟美绪在小角落聊了三个多小时的天,我也玩了三个多小时的相册。
花户爱通话结束不久后,我的鉴定报告终于出了。
“刚才就想问了。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爸吗?他那个样子不能是吧。”等待报告打印的过程,花户爱忍不住问道。
我捏了捏手心。
“不知道,我也是一时兴起才想验证一下的。马上就能知道了。”
打印出来的报告纸还有些温热,我掀开挡板,从立式打印机里拿出印纸,抱着开盲盒的心态翻了个面。
我的视线直奔结果,花户爱的脑袋也蹭了过来。
『在上述结果中,被检孩子的等位基因均可以从被检父亲的基因型中找到来源……是……的生物学父亲。』
是亲生的。
“……生物学父亲……他还真是你爸啊?!”花户爱也非常震惊,虽说相貌什么的确实很能说明问题,但那种父亲还是算了吧。
我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我深吸一口气,暂时放空了大脑。
“一年前我在另一个世界做过一次鉴定,那时的我和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开口说道。
花户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冒烟了。
“什么东西?”她原先只是惊讶,现在是理解不了一点儿了。
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要长脑子的不止花户爱一个,我的CPU同样被烧干了。
“你稍等,我捋下逻辑。”
第285章 基因
“你稍等,我捋下逻辑。”我戳了戳脑袋,开始在原地走来走去。
花户爱的视线追随着走来走去的我,追随了好一会儿后,她忍不了了。伸手拦住了我。
“别走了,哪里不对你倒是说啊。”她拽住我的手臂。
思考被打断的我懵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钝钝的头疼。
我揉了揉脑袋,到底是停下来开口了。
“两年前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平行世界,现在又来到了这里。我们找的这位田村先生很特别——他和我长得有点像,理论上,同位体的基因应该是一致的。而在那时,我与那位田村先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开口说道。
花户爱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
“说不定是那个世界的我改变了他的基因呢?”花户爱提出一种可能,“平行世界的我不是个把全世界都搞得乱七八糟的反派嘛。”
我摇了摇头。
“时间对不上。”我开口解释道,“你的四年前,也就是小爱刚认识她的资助者那会,这个男人早就被我送进监狱养老了。而在此之前,你没有任何理由回去擂钵街找个吸毒的男人。”
花户爱又思考了一会儿。
“那就是她改了你的。”接着,她得出结论,随即又否认了,“不对……如果她改了你的,你这会儿照样不可能测出有血缘关系。”
我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同意了她的说法。
“这点我有些猜测,所以需要小爱姐帮我个小忙。”我开口说道。
“你说吧。”小爱应了一声,却隐约有了猜测。
“请把我的基因改了吧。”我开口说道。
“没病没灾的,这玩意儿是可以随便改的吗。”花户爱似乎早料到了我的要求,反驳的话快的像早准备好的似的 。
“谢谢你帮忙啦。”我从善如流的道谢道。
花户爱被这句道谢噎住了。
“你是为了和那个男人断绝血缘关系吗?”花户爱开口问道。
“这是我私人的愿望。”我回答道,“我会再支付你报酬的。”
花户爱的拒绝动摇了起来。
“你要是这么坚持,我就答应了。但副作用什么的我肯定是不管的。”花户爱开口提醒道,开始给我讲反面案例,“我以前有个病人希望能靠异能力变漂亮,她确实是瘦下来了,但也成了色盲。”
“小爱姐能治疗脸盲吗?”我开口提问道。
“脸盲是什么?”没有行医资格证的黑医小姐显然没接触过这种病。
“没事了,你随便改就是了。”我放弃的很干脆。
下一刻,微弱的耳鸣声如同某种昆虫颤翅。这个过程没持续多久,花户爱的注意力也不怎么集中,甚至还有心思扒拉袖子。
“好了。”很快,她开口道。
耳鸣声消失,我感受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就好了?你改了什么?”我感觉自己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让你的血小板活跃了一点。”花户爱开口道,显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修改,“或许伤口会更快结疤?谁知道呢。你可以划拉个口子看看效果。”
谁没事看这个效果啊。
我选择无视花户爱的建议。
——鉴定结果可能会出现变化。早在一开始我就有所推测。只是如今得到了验证。
其中的问题就出在了我身上的疤痕上。
刚来到太宰他的所在的世界时,我身上是有许多疤痕的,多是小时候留的疤,小时候总是磕来碰去的,浅的深得都有,到了侦探社就被晶子一键清零了,完美的像恢复出场设置似的。
然而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那些消失已久的疤又出现了。因着天气太冷不怎么脱衣服,这些不痛不痒的旧疤我是过了好几天才发现的,发现的虽晚,但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原先推测可能是换了个世界导致晶子的异能力失效了,但真失效了我这会儿身上怎么着也要多十几个弹孔和刀伤才是啊,哦还有肺结核。
但都没有。
所以我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会儿的我,和刚穿越时的我应该是一致的。
换句话说,我现在的身体不再是变小到十五岁又长到十七岁的我。而是与记忆中吻合的十八岁的身体。
在遇见花户爱之前,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发现。只能用“书页,很神奇吧?”来解释。
但等到见到花户爱后,人类与生俱来的联想能力就开始蹦跶来蹦跶去了。
——穿个越突然变小怎么就不能是异能力的影响呢?说不准就有让人年龄横跳的异能力呢。
而且能改变基因的异能力者不就在我眼前嘛。
于是我突发奇想的想去找找田村先生了。
毕竟他的存在本身就很奇怪。书页的故事没有交代他的由来、他的设定,他却实打实的长得和我很像。
怪、太怪了。不是亲生的很怪。
……是亲生的更怪。
这个猜想确实只是天马行空的猜想,我却下意识的为这个猜想做好了准备,拜托了花户爱同行。
如果真变成亲生的了。就直接靠异能力让这段关系消失吧。
人没爹又不会死。
·
鉴定结果被我手动粉碎,我把废纸丢掉,接着把口袋里的所有钱都给了花户爱。
“这是给你的报酬。”我简单解释道。
“你是一块钱都不给自己留吗?”花户爱无语的问道。
“留了。够我们两个做电车回去了。”我纠正了她的说法。
有那么会儿花户爱似乎很想说“那你倒是多留点啊”这样的话,但她显然不跟钱过不去,所以她忍住了,拿钱拿的特别干脆。
晚高峰将近,电车上不算拥挤,甚至有些冷清。
三丁目早就不通车了。我们到了就近的车站下车,剩下的路只能走着回去。所幸不算太远。
我送花户爱到了门口,却没再进去,只是招招手向她告别。
“谢谢你啊,帮大忙了。”我最后一次向她道谢道。
“先生想干的大事到底是什么?”即使知道了我的名字,黑医小姐依然这么称呼我。
“大概是成为拯救世界的传奇调查员吧。”我没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听上去像编的。”花户爱看上去不太买账,但也说不准。
“就是编的啊,小姐。”我笑眯眯的回答道。
花户爱停顿了片刻,接着笑了起来。
“虽说不认识你,但祝你有好运气,先生。”
最后,陌生的小姐如此对陌生的先生说道。
我招了招手,看着孤儿院的铁门缓缓关上,捎带一些隐约的吱扭声。接着转身离开了。
绕过窄巷回到临时的安全屋,费奥多尔在沙发上做着休息,顺着开门的声音抬起头。
“吃个午饭用这么久吗?”他随口问道。
我站在门口拔钥匙,锁孔内可能有点生锈,拔起来不怎么容易。
“顺便去干了件大事。”我一边拔钥匙一边说道,经他一提醒,倒是想起没吃晚饭的事了。
我又努力了一会儿,钥匙终于拔了出来,才进屋关门。
“有饭吃吗?”我开口提问道。
“厨房有几桶泡面。”费奥多尔回答道,还额外给了个建议,“不然就点外卖。”
泡面也行。
“没钱了,我去泡泡面吧。”
“可我昨天给你留了十万円啊。”本身都打算结束对话的费奥多尔吃惊了,忍不住问道。
“嗯,花完了。”我承认道,为了增加说服力,我还点了点头。
“你是去吃满汉全席了吗?”费奥多尔开口吐槽道。
“其实大头还是花在大事上了。”我回想起自己把所有钱都塞给花户爱的经历,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
“那么禾泽释之助先生。”费奥多尔似乎看出了我的心虚,礼貌的咄咄逼人起来,“您所说的大事是什么呢?”
嗯,搜集这个世界情报外加自己的情报?
听上去确实正经,但那跟我花的十万块好像没什么关系。世界的情报什么的完全可以花更少的钱拿到更详细的。至于自己的情报,更是用不上什么钱。算来算去,好像只有打车费和检查费是正经钱了。
出去吃个饭,败了十万块钱的家。虽说这都是我的钱,但讲给一个能轻松零元购达成目的的卷王听实在有点说不出口。于是本来想如实回答的我闭麦了。
“它……呃……它非常了不起,你过几天就知道了。”我开始东瞄西瞄的找理由,接着福临心至,理直气壮起来,“想起来了。我现在跟你可是互相对抗的关系,怎么可能什么都告诉你。我不讲。”
“真高兴你意识到了。”费奥多尔用棒读的语气表达着他的不信,“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可恶,我肯定继续保持。
我这么想着,去厨房烧了壶热水泡面。
把泡面端到餐桌上,等它泡好的过程中,我不想太过无聊,于是开始同费奥多尔找话题。
“在客厅待着,你不回房间偷偷内卷吗?”我坐在餐桌前,撑着脑袋开口问道。
“已经准备妥当了,我在等。”费奥多尔回答道。
“等什么?”
“外卖。”
好有道理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等我去开门的时候,只有外卖放在门口。
我帮费奥多尔把外卖拎进来了,面也泡的差不多了。
于是我们俩人一起吃晚餐,他吃外面,我吃泡面。
不配火腿肠的泡面非常索然无味,吃起来相当无聊。于是我又开始找话题下饭……面了。
“我有件事想找费佳验证一下。”我开口道。
卷无可卷的费奥多尔把视线分给我了一点,“嗯”了一声,等待着我的下文。
“就是你之前提到的,超越者和异能体的事情。你说过异能体是相当多的异能力集聚而成的。而超越者也多是拥有『集聚异能力』能力的异能力者。”我简单前情提要了一下,嗦了口面后又接着开口,“所以涩泽龙彦是政府相中的准超越者,他的『龙彦之间』有吞噬异能力的能力,到达一定程度后,他也可以与其他超越者抗衡。”
“你想说什么呢?”费奥多尔提问道。
我战术性的嗦了口面,咽下去后才重新开口。
“我想说费佳应该相当喜欢他吧,毕竟是能吞噬异能力的存在。”
“嗯,他确实吞噬了相当多的异能力,在这个世界给导演先生的计划提供了许多帮助呢。”费奥多尔承认道,“很遗憾,我被你带到了这里,根本没机会做这些。”
“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我眨了眨眼睛,低头嗦了口面,“来这你就可以直接验收成果了啊。如果导演先生失败了,你不就能少走四年弯路了嘛。”
第286章 对抗
费奥多尔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不置可否,发出了喉腔里模糊的音节。
而禾泽的发言还在继续。
“导演先生耗费四年时间帮助他集聚异能力,这期间确实解决不少异能力者,但死的都是人,异能力本身并没有消失,只是归属者换了人。一个人做不到让全世界的异能力都消失,而有能力做到的存在与组织却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导演先生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要利用别人的力量——比如国家利益。”我一口气说道这,停顿了一下,低头嗦了口面,才接着开口道,“导演先生四年来都在搜寻各种异能力喂给『龙彦之间』吃,四年体量下来,涩泽龙彦集聚的异能力超过超越者都不无可能,甚至更近一步,他的身体可能早就承受不住自己的异能力,变成异能体的傀儡了——而这就是你还没来得及实施、导演先生却准备验收结果的计划。”
“集聚的异能体非人且容易失控,效用是吞噬的异能力会无限膨胀,雾区会铺开,就像小爱的异能力那样,成为无法忽视坐视不管的灾难。而这样一来导演先生的目的就达成了。”我又准备嗦口面,却发现自己快把这一小桶跑面吃的差不多了,于是只小小的嗦了一口,“他不需要亲自解决异能力,他只需要把异能力集聚起来,变成让全世界都无法忽视的灾难,之后,自然有国家力量的干涉将这些异能力解决。”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然后微笑起来。
“很敏锐呢,禾泽君。导演先生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呢。”费奥多尔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沉默了一下,泄气了。
“原来这是一次性的吗?”猜错了答案的我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这只是个取样呢。”
“取样?”
“嗯,就是先做一个样板看看效果,接着再根据反馈进行调整。”解题失败的我没什么回答欲望了,说起话都有一搭没一搭的,“一次大规模的异能事件可以测试许多东西的,影响的扩散程度,国家力量的反应速度、还有原先没纳入计算其他影响都能发现……哦,忘记这都是错的了,那没事了。”
但出乎意料的,费奥多尔做出了超出我想象的回应。
“那么,我现在能稍稍相信一下了,禾泽君能带来对抗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所以我答对了是吗?是吗是吗?!”我忍不住支棱起来问道。
“比起这个,禾泽君不去想想要怎么阻止它吗?”费奥多尔略过我的问题,开口反问道。
对于这种常态化的转移话题,我一如既往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为什么要阻止?”我困惑的反问道,“要是我去阻止了,这个实验结果就不可靠了啊。”
“禾泽君是这样想的吗?”短暂的停顿后,费奥多尔反问的声音有些模糊。
“该奇怪的应该是我。”我纠正起他的说辞,“为什么费奥多尔会认为我会阻止?”
“或许是因为我不了解你吧。”费奥多尔给出了这个答案。
我被这个答案干沉默了。
我很想支棱起来对他指指点点,不讲道理的说些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我在想什么的话。
但在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先一步想到这种指责很不讲道理了,于是只能默默的扔掉它们,重新措辞。
“那我直接跟你讲。”我重新措辞好,嗦完面后把叉子丢进吃空面条的泡面桶里,“这里的横滨有自己的守护者。对你我而言,阻止涩泽龙彦是都负收益——导演先生只会失败,区别在于横滨渡劫成功还是是跟着成为牺牲品。我不参与阻止,你就能拿到一份更有参考的价值的样品。等回去了可以直接整波大的,我们都可以少走四年弯路。”
“说实话,我有些惊讶。”费奥多尔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明知道我回去会做些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在这里阻止我?——你甚至连对抗都是表演的。”
“因为我觉得犯不着。虽然你老是拿你家上帝当借口,但我觉得你正在做你最想做的事。我也有一大堆想做的事情,阻止你在我这里的必要性很低,我有这时间我干嘛不去和太——不去追番看剧做手工?”我开口回答道,“我会阻止你的,但不是现在,你就让我偷会儿懒吧。”
“另外我也有个私心,也算是我想做的事吧——”我开口补充道,“我想送你回去。你是被我连累到这里来的,放着不管什么的正直的调查员肯定是做不到的。对我来说,送你回去比阻止你不顾死活的计划要重要一点点,所以我会先做第一个再做第二个。”
费奥多尔没有回答。
我没在意,抱着只剩汤的泡面桶去找垃圾桶。
“禾泽似乎没什么道德呢。”然后,在我找垃圾桶的过程中,费奥多尔突然这样评价道。
我不乐意了。
“可恶!说谁没道德。我明明很有道德的!”我愤愤不平的说道,“至少比你有道德。”
“但现在的禾泽是在做我的胁从犯哦。”费奥多尔就着法律的角度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我的问题。
“你认为自己是罪人吗?”我反问道。
这个问题把费奥多尔问住了。
“你认为自己无罪,却认为我是你的胁从犯,费佳可真的矛盾啊。”我接着说道,把泡面桶丢进垃圾桶里,洗了洗手回了房间。
“晚安,我休息了。”我道完晚安,结束了这次到了聊天。
后面谁都没再提起罪人和胁从犯的问题了。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都各有各的回避。
今天的事情倒不算多,但多少有些烧脑。鉴定报告的事让我有些入睡困难。我收拾了一下床铺,把它变成很舒服很适合睡觉的状态,依靠数羊的力量让自己休息了下来。
·
有计划的人和没计划的人是不一样的,自律的人和不自律的人也是不一样的,自律的费奥多尔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而不自律的我却啥也没干。
我是真不知道做些啥好,想找的涩泽龙彦迟早会出现,急不急都一样。其他事情没有头绪也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我选择了休息。
但说好的对抗还是要表演的,于是我半数时间都泡在房间里,假装自己在很认真的在学习……推进计划的样子。
另外半数时间我则发掘了名为做菜的爱好。
也不能说是发掘吧,我本来就会做菜。做出好吃的再自己吃掉真的很幸福。
所以我在厨房里发现厨具的时候还是满高兴的。
不愧是专业的安全屋,地点隐秘偏僻,家居用品泡面急救箱一类的东西配置齐全,就算丧尸来了这小房子也能苟个把月。
厨具都是新的,我擦了擦上面的灰又洗了洗它,之后我和费奥多尔就彻底告别了外卖。
//
关于禾泽释之助的最新爱好,其一是打游戏,其二是做饭。
费奥多尔之所以知道的如此清楚,是因为他在他的手机里下了监控。
禾泽曾经发现过一次,称这是青少年模式之后就没管了。
费奥多尔稍稍探究了一下什么叫青少年模式,却还是对他不管了这事百思不得其解。
两个月过去了,他甚至不愿意卸载一下源文件。
他们甚至还闹掰着呢。
搞不懂禾泽在想什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原以为他已经习惯这种人了。直到这几天,禾泽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禾泽头一天一边嗦面一边讲了许多不得了的话,第二天就窝在房间里打了半天的游戏,等中午出来觅食的时候又煞有介事的摆出了他很努力的进行了很多厉害的准备的样子。然后出去觅食,然后做了一桌子菜邀请费奥多尔一起吃。然后忽悠费奥多尔洗碗。
费奥多尔对一人做饭一人洗碗这事倒是没太多意见,但等禾泽第二天又炮制了这个行为,并且打了一晚上游戏之后,费奥多尔绷不住了。
“你说的准备就是连着两天都在房间里玩游戏吗?”费奥多尔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
禾泽直接一整个震惊。
“你怎么知道的?!”他真的超震惊。
费奥多尔晒干了沉默。
“……你的手机里有我安装的——”说实话,在遇见禾泽之前,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会把自己的准备向别人全盘托出的。
“啊,青少年模式!”禾泽表演了一个记忆回笼。
费奥多尔现在只想离他远点。
“既然说好了要表演对抗,你好歹走点心啊。”他在临走前忍不住提出要求。
之后,费奥多尔发现禾泽把源文件给删了。
“……”明明是很正常很理所应当的解决方法,他怎么就觉得这么折磨呢?
“我觉得删掉这个管控模式是很了不起的对抗。”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禾泽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说道。
“说的好像不是我提醒的似的。”这个吐槽费奥多尔是真的忍不了。
“我觉得让你提醒我是更了不起的对抗。”禾泽释之助很不要脸的说道,短暂的治愈了费奥多尔的低血压。
有一说一,就凭这点,他已经超过许多和费奥多尔为敌的人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禾泽确实做出了成功的对抗。让费奥多尔的计划都为之改变。
当天晚上,晚餐时间结束。禾泽高深莫测的表示他要出去干大事——所谓的大事是饭后遛弯,费奥多尔很清楚这点,因为他在俄罗斯那会就天天这样。
但费奥多尔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他糟糕的演技了。
至少他还愿意演一下。
于是费奥多尔就假装相信了。
禾泽出去闲逛,费奥多尔则照例在网上搜集信息推动计划。
禾泽这样的人必须要被无法抵抗的、如同命运一般的事件逼迫才会有所行动,而他正在为他准备这样的惊喜。
或许是惊吓也不一定?
但很快,先带来惊吓的却是禾泽。
比平日更早的时间,禾泽回到了安全屋,在费奥多尔进行破译入侵的过程中敲了敲他的房间门。
这样出乎意料的声响并没有影响费奥多尔的骇入。他加快速度卷走了他需要的资料后,就断网逃脱了。
而禾泽的敲门声也才耐心的进行到第三次。
“请进。”费奥多尔活动了一下指节,开口回应道。
下一秒,门“啪”的一声开了,连墙体都微微震颤。和刚刚耐心的敲门判若两人。
“捡只猫家人们,他想和我回家!”禾泽释之助举着一只黑色的小猫开始在费奥多尔面前比划来比划去,显然非常非常非常的兴奋且高兴。
先前礼貌克制的敲门声和如今兴奋的样子反差大到割裂的程度。“啪”的一声开门直接把费奥多尔给吓激灵了。
费奥多尔转过办公椅,禾泽举起的小黑猫都快贴在他脸上了。
不过很快,他稍稍克制的后退了一点。
第287章 养猫日常其二
他那兴奋的样子跟果戈里疯起来的劲儿如出一辙,一瞬间的幻视让费奥多尔做不出反应。
“你都已经给他挂上项圈了,你和我说这个?”短暂的沉默之后,费奥多尔非常无语的发问道。
“啊,这个项圈,呃,不重要啦……”禾泽的视线乱飘着,含糊不清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养不养还是要争取你的意见的。所以我可以养吗?可以养吗?可以养吗?”
“这是只野猫吧?一岁多的野猫可是养不熟的哦。”费奥多尔对此时没太多反对意见,却也不怎么想同意。
“谁说养不熟,我家二宰可好养了。”禾泽不满反驳道。
“二宰”这个微妙的名字让费奥多尔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接着开口了。
“你名字都起好了你还问我?”
禾泽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讨厌猫吗?”禾泽开口问道。
他的目的明确的不得了,就是想养这只小野猫。
“野猫可养不了多久哦。”费奥多尔最后一次提醒道。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吗?”禾泽看上去超期待。
太期待了,浅唱个反调吧。
“是不同意的意思。”费奥多尔淡定的说道,突然有种报仇了的感觉。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禾泽的讲述中那位港口的首领为什么总和他唱反调了。
还得是太宰君啊。
禾泽不知道费奥多尔在想些什么,禾泽很失望。
“那好吧,我还是拜托别人帮忙养吧。”失望的禾泽释之助妥协道。
很显然,禾泽释之助和果戈里是不同的。换成果戈里,他发疯前绝对不会敲门,只会用斗篷瞬移到费奥多尔身边搂着费奥多尔的脖子叫挚友,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考虑费奥多尔的意见,想做的事都会随心所欲的去做。可即使有所区别,对费奥多尔来说都是一样的麻烦。
修正一下,麻烦这词实在是太轻了,这两个人可不只是麻烦。
“你打算找谁?”费奥多尔例行公事的问了一下,但实际上还是有点猜测的。
隔壁的天使孤儿院,主要优点是离得近,四舍五入约等于养在身边。禾泽释之助唯一干的像正事的一件事就是去找他们,虽然找一次就花了十万。
但费奥多尔猜错了。
“这个世界的助哥。”禾泽释之助给出了答案,他甚至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这种事情委托给侦探社绝对没问题,叫他们帮忙养猫,多棒的接触理由。”
合着他捡猫还真是干正事啊。
费奥多尔点评不了一点。他只知道要是禾泽真去拜托侦探社养猫了,他的计划就又得修订了。
“改主意了,你养它吧。”费奥多尔从善如流的改变了说辞,用八个字减少了几个钟头的额外工作量。
禾泽很高兴,禾泽把猫猫塞进费奥多尔怀里让他摸摸,禾泽高兴的抱走猫猫转圈,禾泽抱着猫跑了,禾泽抱着猫跑回来了,禾泽关上了门。
费奥多尔无话可说,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猫毛,继续工作了。
这只猫禾泽确实养不了多久,因为很快,他的计划就开始了。
//
我因着捡到二宰兴奋了一整个晚上睡不着,一直保持着昂扬的心情。二宰真的是只情绪极其稳定的小猫,即使我抱着它转来转去他也不生气,甚至还舔了我两口。等我把它放在床上的时候,他甚至比我还活泼,很快跳到了衣柜的上层。
黑猫真的很适合玩躲猫猫,于是我跟他完了很久的躲猫猫。之后才累的睡着了。
……差点被二宰压死。
第二天。
我带着二宰在厨房里做早餐,我负责把费奥多尔的那份偷偷分给他吃,他负责偷吃。
吃早餐的时候费奥多尔发现他的早餐比我的少,困惑的看了我一眼。
“我这份是我和二宰一起的。”我给出了解释。
费奥多尔接受了这个解释。
我真厉害。
小猫很能吃,又把我的早餐炫走了一半。
三丁目这条街连个卖人粮的地方都没有,想买猫粮猫罐罐还得去更远的地方。
遇见二宰之后,我彻底放弃了伪装努力对抗的样子,沉迷养猫无法自拔。
当天下午就被费奥多尔灵魂质问了。
“你说的很厉害的对抗就是养猫吗?”
“嗯……怎么就不能是呢?”一但放弃要脸,我啥话都能说出来了。
费奥多尔微笑了一下。
我一个激灵,不小心逆毛撸猫了。
不知道从哪看见的说法。说俄罗斯人不怎么喜欢笑,因为微笑在他们的文化里是具有攻击性的意思。
可想而知经常冲我笑的费奥多尔有多想打我。
我支棱了起来,决定要做些防御措施,于是我抱着二宰回房间了。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我就不想打我了。
嗯,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然而我才刚扭开房门的卡锁,费奥多尔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你知道『猎犬』的成员为了调查我们,已经秘密来到横滨了吗?”费奥多尔说话的声音特别平淡。
我缓缓转身,惊愕的看着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低下头,战术喝茶。
我深呼吸了一下,战术后退。
“不知道,导员没说。”我防备又老实的回答道。
费奥多尔的战术喝茶被打断了,他缓缓放下茶杯,抬头看了我一眼。
“没事了,你去玩吧。”接着,他这么说道。
这谁玩的下去啊!猎犬都出来了,我都汗流浃背了我都。
面上,我淡定的点点头,把二宰放到地上让它出去玩,然后自己进了房间。
门一关上,我就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猎犬?哪来的猎犬?没说有猎犬啊怎么就有猎犬了。
我慌得不行,像个刚听说要突击测验但一个字都没复习的摆子大学生一样焦躁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最后我顿悟了,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无目的的紧张下去了。
于是我果断开门,来到厨房给自己榨了杯梨汁压压惊。
梨子的汁水静心润肺,和我冻冰箱里的冷萃茶混在一起,就是好喝的果茶。
我喝了两口冰饮,糖分使人快乐,我很快就不紧张了。
遇事不决时,保持冷静永远是最重要的。
遇到问题不要慌,可以喝杯茶压压惊。即使解决不了问题,至少心情会变好。
而许多时候,冷静足以解决很多问题了。
于是我抱着杯子走出了厨房。
“我要是被猎犬抓住了,我第一个就把你卖了。”我站在厨房门口,对喝茶看书的费奥多尔如此说道。
费奥多尔象征性的抬了抬下巴,幅度小的约等于无,连眼神都不愿意分给我一点儿。
“知道了。”他这样说道,好歹还是应了一声。
威胁无果,但我本来就只是想意思意思表个态。这个态要是不表,那我怎么好意思回房间打游戏呢?
想象一下,你向你的偷渡同伙说警察要来了,对方表示已阅榨了杯果茶就跑去打游戏了。
太说不过去了吧!会气死人的吧!
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我一定要把我的表演贯彻在方方面面。
狠话放完了,我保持着这个状态回了房间,然后关门打游戏了。
嗯,导员没说就是不重要。
·
二宰一贯是放养的,在房间和客厅里都呆不住,一但闲下来就往外跑,回来的时候往往是一身水。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把猫猫洗成猫条蛮有趣的。
费奥多尔有点意见,但洗猫拖地的都是我,他这个只撸猫不干活的家伙有意见也得闭麦。
二宰相当亲人,东黏黏我西蹭蹭他的,在这间安全屋的家庭地位很高。二宰来之前安全屋回回锁门,非常安全屋。二宰来之后,我房间的窗户和客厅外的大门都给他留了缝。窗户是我留的,门是费奥多尔留的。
按费奥多尔的说法他,留门是为了方便二宰奔赴自由离家出走。但从实际结果来看,他走是走的很潇洒,回来也回来的很自由捏。
于是费奥多尔放弃了锁门计划。
但耐不住二宰自己就会开门,安全屋的安全直接成了半个摆设。话说回来,哪有好人家搁安全屋里养猫呐,这也忒不务正业了吧。
想到这,我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自己。
猫还是要养的,但正业也要务一务。
于是,我在电饭煲里煲上饭、炖上汤,然后拎钥匙出门了。
务完正业回家做两道菜就能美滋滋的吃午饭了,我真会生活。
费奥多尔在客厅看小说,见我要出门礼貌性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要出门干大事”。
那肯定是干大事啊!
我这么想着,非常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表示我要去干大事的时候,半数时间是真在干,半数时间是偷懒,然后假装在干。
可惜费奥多尔相信不了一点儿,即使我认真对他说我真在干大事他也不信。
倒也能理解。我做事效率很一般,中途再摸个鱼效率就更一般了。我这效率连费奥多尔的零头都没有。在费奥多尔这种又卷又高效的人看来,可不就是啥也没干一天天净玩了嘛。
还养猫。
还在安全屋养猫。
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啥。
——情绪相对内敛的费奥多尔先生面对我做的事,都已经把这些话写在脸上了。
为了减少这些误解,我有必要放些狠话了。
“看着吧。等演出结束的时候赢的那个肯定是我。”我加重音量强调般的说道。
“禾泽君很自信啊。”费奥多尔不置可否的说道。
“我是主角我当然自信啊。”狠话就是要夸大其词才叫狠话,我直接表演一个照搬导演先生的台词。
第288章 洗猫
末了还不算完,我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等我赢了,所以事情都结束了,我就带你回家。”
费奥多尔抬起头看我。
他合上了小说,神情中的一言难尽慢慢转变成了带着些许真情实感的关心。
“禾泽君……”他看着我,少见的花了许多时间来组织措辞,最后才极为珍重的开口,“不要讳疾忌医。”
我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非常想哐哐给他两拳。
“你什么意思啊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会赢吗可恶!”我愤愤不平的说道,“我那——么不计前嫌、那——么有品格的话都说了,你好歹礼貌的祝我好运一下啊,什么叫讳疾忌医啊可恶!说的好像你赢了你也会带我回去似的。”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愧是被成为“魔人”的男人。一般人根本没法预料他会说些什么。
比如我就料不到。
“如果禾泽君最后侥幸没有死掉,我会考虑这件事的。”在我恼火的输出完后,他重新翻开小说,淡淡的开口表示道。
我直接□□哑火了,定在了原地。
然后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神情中的错愕和不可置信逐渐变成了真情实感的关心。
“费佳……”我看着他,艰涩的、真心实意的开口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可以说……别讳疾忌医啊。”
费奥多尔刚翻开的小说又合上了。他再次抬头 ,向我微笑了一下。
我脑内警铃作响。
“我去干大事了!”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关门润的一气呵成,不给我俩任何一点反应的时间。
之后,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我跟费佳说了一样的台词,连真心实意的态度都一模一样的。
显然,我们都觉得对方有那么点大病。
我走在街上,头疼的不得了,一时半会也没啥干大事的心情了。
真就头一次见费奥多尔这种人,有距离感的时候相性还算不错,互利互惠的社交关心也蛮开心的。结果出了小镇那档子事儿,我和费奥多尔的关系就一天比一天抽象了。
我是真搞不懂现在的费奥多尔在想些什么了。
我的说辞对他没有坏处,换成表演状态的费奥多尔,听我说了那话之后他肯定会非常友好的祝我好运,为我们聚乙烯的友谊小船添砖加瓦。
结果现在——他是真啥都直说啊!
情商呢?!费奥多尔先生?情商呢?!
说好的内心野望扭曲的“魔人”先生通读人性总能直击目标痛点的呢?怎么突然变成痛打目标了?!
小镇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小镇后就成这样了。
我越想越郁闷,停下脚步,给费奥多尔发了个消息。
——“我是不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过了一会,费奥多尔回了个“?”。
——“你甚至不愿意对我说好听话了。”
隔着屏幕,我有理有据。
——“有病去治。”
隔着屏幕,他有话直问。
很好,我悟了。我就是没得利用价值了。
解决了这一疑问,我平静了下来,收了手机改成了散步模式。
也就是说,费奥多尔最后的计划选择绕过我的书页,至少我手中的书页不再是他的首选了。
更进一步来说,他之前专门提起了『猎犬』也是有目的的。
虽然我已经在缓慢的卷起来了,但在费奥多尔这样高效率的卷王看来,我这根本不算卷,甚至看上去很摆。像他那种做事干脆高效的人,下一步肯定是创造事件逼迫我按他的强度来卷。
啧……被自己的想象出来的情况累到了。
我能想到这些都是悲伤的经验之谈,国木田老师就经常这么干——突然把最棘手的委托丢给我,拖延一天就会多一个伤心的家庭的那种,让我不得不伤心把自己卷成毛巾卷。
上学那会儿只在假期最后一天创造奇迹,开始工作了每个月都得创造两三次奇迹。好不容易跑异世界休假了,同行的旅伴还琢磨着让我接着创造奇迹,世界容不下摆子,活着真是不易。
我叹了口气,成功把自己整低落了。
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地走到了鹤见川旁边。两个世界有四年的时间差,许多地方都是相似却不同的。而鹤见川倒是和我记忆中的没什么区别。初来乍到的时候我就很喜欢来鹤见川遛弯,看见水流能让人感到平静,后面发现自己的上司也钟爱在鹤见川春夏秋冬泳之后就更是天天往这跑了。
在后来当了调查员,这个习惯依然保持了下来,而太宰却早已放弃了游泳的爱好。
人在孤独寂寞不被人理解的时候就容易伤春悲秋,被迫内卷的我也同样很难过。
我想我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为什么要遭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罪。失去许多很珍贵很干净的东西,用画画的手拿枪,听从一些坏人的命令折磨另一些坏人。
又想这写都是我在港口时发生的事,到我不当黑手党好多年了,现在才开始难过是不是太晚了点。我的思维恍惚的发散着,突然隐约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好像总是要过很久很久才对一些事情有难过的感觉。如果当初太宰没有强硬的解雇我,有中也、旗会、红叶姐、后来的敦和小镜花,我迟早会在“再等等”的自我说服中选择留在黑手党。而那时,已经和港口黑手党牵扯很深的我连这种难过都是错误的。
——要再见到有人掉鹤见川里我绝对第一时间把他捞起来。
这种想法实在难以安置,我只能找新的想法顶替了它。
然后,我就真看见鹤见川里有什么小东西在扑腾了。
我愣了半秒,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言出法随。下一刻我直接跑酷式冲刺,翻过桥栏跳到下面的河岸跑到河边把水里的小东西捞了起来。
是一只落水的小黑猫,和二宰毛色很像,竟然也喜欢游泳,这年头连猫都有志同道合的伙伴,我却遇不到一个和我同想法的摆子。
我这么想着,把小猫提溜上岸,像看看他张啥样。
人类是很难看出落汤猫的品种的,除非他脖子上有项圈。
好的,志同道合的伙伴没了,这就是二宰本猫。
人类伤春悲秋,小猫埋埋汰汰。心情不好的我没啥意见发表,蹲在地上跟二宰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
然后,二宰摇头晃脑甩了我一身水。
我一整个猝不及防。
“别甩我了,太埋汰了。”我用袖子挡了挡水珠,或许心情不好导致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大冬天的鹤见川的水怎么着都是冷的,也不知道这爱游泳的小猫都在想些啥。
被评价埋汰的小猫停顿了一下,甩水的幅度都小了些。
接着,他跳到我的膝盖上,舔了舔我脸上的水珠。
猫安慰人,猫好。人说猫埋汰,人坏。
——不知为何我就想起这句话。
人的膝盖对猫猫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很好的落脚点,二宰舔了我两口之后就顺着我的肩膀跳进了我外套的帽子里。
帽子里多了只猫,还是只一身水的猫。已经被埋汰过一次了的我倒没什么反感的想法,我站了起来,有着多年拎猫技巧的我直接反手把他拎到了我面前。
“太埋汰了,我带你去洗澡。”我对二宰说道。
然后把他抱进了怀里。
有了落脚点的二宰迫不及待的甩了我一身水。
好了,现在人和猫一样埋汰了。
我现在很生气,我现在不想说话,你舔我也没用。
我把二宰带到了隔壁街的一家宠物店里。
这家宠物店的环境和它的价格一样贵,或者说它之所以贵就是因为它环境好。
他家的洗猫服务从任揉任捏到狂野丧彪分为了三档。
店员一看见抱着埋汰小猫的我就立马很有眼力见的拿干毛巾凑了过来。
我接过干毛巾把二宰裹上,询问她洗猫过程中是否可以围观。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才虚心的询问二宰这种任揉任捏但是喜欢玩水的小猫算是哪个段位的。
店员告诉我不抵触洗澡的都算第一个。
于是我带二宰去了洗猫的地方。
洗猫的是个小姐姐,带着围裙,指甲也剪的很干净。从她抱二宰的手法就看得出她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
二宰很少来宠物店洗澡,责任在我,主要是我爱洗猫……这次带它来这一是安全屋太远怕他感冒,二是出门一趟就埋埋汰汰的带只落汤猫回来和干大事的说辞出入太大。总之权衡之后,还是带他来了最近的宠物店。
小姐姐开了花洒给给二宰淋水,二宰乖乖巧巧的坐着。小姐姐夸二宰乖,二宰小爪子啪啪拍在水上,溅了小姐姐一身水。
不听话的小猫小姐姐经常见,会玩水的小猫小姐姐没见过。
“它好可爱啊。”小姐姐非常惊喜的评价道。
搁平时我就跟着夸起来了。但我刚被弄了一身水不是很想夸。
淋完水,小姐姐把花洒关掉,拿沐浴露。这家店挺高级的,连沐浴露瓶子都是嵌合感应的,二宰淡定的舔了舔爪子,有学有样的把花洒打开了。
花洒掉到地上就是一场无差别局部降雨,小姐姐的围裙成了摆设。
我先一步反应过来,赶紧走过去把花洒关了。
“他不可爱了吧。”我看着愣住了的小姐姐,开口扯回了她的注意力,“抱歉,他太调皮了,你去换身衣服吧。”
然而二宰澡还没洗完。
“我来给他洗吧。”我接着说道。
因为我上手的很快,小姐姐没来得及拒绝。只好告诉我洗猫要用些什么了。
她去换衣服的过程中我数落了二宰两句。
二宰低头喝着洗澡水,理不了我一点。
第289章 太宰先生
很快,一个穿围裙的小哥进来了。
他告诉我他是洗狂野丧彪的,我可以把二宰交给他。
从他拎猫的手法我就看出他是个对猫咪很有统御力的男人。
但你二宰还是你二宰。
前面的小姐姐只是一身水,这位小哥直接一身泡沫。
一阵折腾之后,二宰的清洁工作也进行到了擦毛的步骤。小哥身心俱疲的表示他这么小一只猫直接用了四五倍的沐浴露,比丧彪还难伺候。
我沉默了半晌。
“下次换沐浴露瓶还是别用感应的了。”最后,我只能劝他吸取教训。
“没关系,这种小猫我五年也才碰见这么一只。”店长小哥叫我不必担心。
后面的过程就省心多了,或许是洗猫洗出的感情,店长小哥给我分享了很多养猫心得,震惊了我的三观。我说了许多我的养猫方式,震惊了他的三观。
“你怎么敢让猫咪到处乱跑的啊!这又不是农村到时候被汽车轧死了怎么办?!”店长小哥痛心疾首的谴责道,“它还游泳?小猫咪懂什么游泳。这么冷的天在水里肯定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呀,哪有猫那么傻。”
二宰努力的想甩店长小哥一身水,但他身上干的差不多了,店长小哥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完全无视了他,只有我看见了全部的真相,默默的替二宰背了锅。
“总之你要对自己的猫咪上点心,猫咪也是有感情的,你多陪陪它,它就不往外跑了。”店长小哥语重心长的说道,把二宰放进了烘干箱里。
我点头如捣蒜,但心理还是有点困惑的。
店长小哥好心的把员工烘干机借我烘了烘外套。几分钟后,我得到了一个香香的二宰和一件干了的外套。顺带捎了几个罐罐和猫条——用了人家四五倍的沐浴露洗的是任揉任捏的钱,不买点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我抱着二宰,出门后就问了他我困惑着的问题。
“我多陪你你就不往外跑了吗?”
二宰看了我一眼,啥也没说。
——我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宠物沟通师。
原来的世界这可能是骗人的智商税,但这个世界它可能是真的有。
可惜真有我也碰不着,于是我放弃了这点,抱着猫猫回去了。
快出二丁目的时候,二宰挣脱了我的怀抱窜进了一家店里。
我一看店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赶紧追了进去,果不其然,这只埋汰猫看上了店里的绷带。
在其他地方,绷带可能是医用物品。但在横滨,绷带是日用百货。购买绷带的人不多但总是有的。比如这时,一位不怎么好运的客人就在挑绷带。
二宰一个饿虎扑食就把人家绷带给抢了。
我一看坏了,直接一个闪现过去抓住二宰夺回绷带朝客人道歉。
“抱歉我家猫没管好。”我开口向面前的道歉,低头检查着绷带。
包装没坏,但毕竟被猫爪子碰过,我还是买回去好了。
“没关系,我拿其他的就好。”客人小哥的声音从我面前传来,我这才注意到我压根没看对方一眼,我确实没有注意陌生人长啥样的习惯,刚才只注意到他穿着的是砂色风衣了。
——助哥最好的风衣也是砂色的。
想到了这件事,我和他对视的欲望强了一点。
对方是个穿着很洒脱的青年,手腕和脖颈上都缠着绷带。
外貌也有些熟悉。
我努力的辨认着,但记忆里却是一片模糊。
脸盲症记大过。
“你叫什么名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着并不合适,偏过了头,“抱歉,你别在意。”
然而在我说出后半段话的同时,面前的青年已经开口了。
“太宰。”和记忆中相似却不尽相同的声音想起,带着一些不怎么着调的懒散,“我叫太宰,太宰治。”
我直接一个猛抬头。
你确定吗?
我很他妈想这么问。
眼前的人朝我善意的笑了笑,就差把“我是好人”四个字写脸上了。四年的时间差,气质、声音、包括身高、给人的感觉都不同,长相上我又判断不了一点儿。
这人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吗?
我不知道作何表情,实际上,我连自己该想些什么都不知道,大脑没有宕机却也算是一片空白。啥也没想,啥也没判断出来。
最后汇聚为一个声音。
——要不先撤吧。
于是我行动起来,低下头准备转身离开。
但眼前的青年显然有话要讲。
“我是武装侦探社的协警调查员。”他开口说道。
我再一个猛抬头。
什么?!
你不当首领了?!
我一整个大震惊。
虽然太宰不当首领当调查员这件事我还是有那么点高兴啦。但是这样一来,首领谁来当?中也?钢琴师?总不可能是魏尔伦吧。
稍等,森先生再就业也不是没可能。
我在那头脑风暴一时忘了离开,太宰看着我倒是有话想说的样子。
“我正在在调查一个案件。”他稍稍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我愣了一下,习惯性的进入了调查员状态。
“假冒伪劣产品流入市场?端除小社会据点?截取非法情报传递?”我盯着手中的绷带卷看了一圈,再抬头向这个自称太宰的青年求证道。
太宰先生笑了笑。
“很专业嘛少年。”然后,毫不吝啬的夸奖起来。
我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刚刚好像犯职业病了。
“抱歉,习惯了。我下次一定改正。”我低头说道,准备抱着二宰开溜。
遇见太复杂的事情我总会头疼,所以我总是习惯性的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去想太多。等以后复盘的时候再慢慢头疼。
可这里的太宰先生却不给我开溜的机会。
“能冒昧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他开口说道。
他都这么礼貌了、他都有问必答了——我能不说吗?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开口了。
“我叫禾泽释之助。”
“禾泽君。”太宰治从善如流的改口道,“那么,能拜托你协助我一下吗?”
“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拜托拜托。”太宰治双手合十,朝我眨了眨眼睛,一副很无辜很认真的样子拜托道。
我僵住了。
我认识的那个太宰不是这样的啊!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
我们从便利店里出来,我提着一袋猫条猫罐罐绷带和猫,太宰两手空空,因为结账的时候发现忘带钱包了。
“可能是昨天入水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了吧。”他是这样无所谓的说道。
我不像他那么无所谓,我拿钱打水漂时一般不真往水里扔。
“你真的是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吗?”走了一段路后,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很难说我们两个之间到底是谁在领路,但确实是往着一个方向走的。
“货真价实哦。”太宰回答道,向我展示了一下他的证件。
证件是真的,照片也是本人,名字也是太宰治。
——还真是这个世界的太宰啊。
我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相信了。”
“为什么呢?”太宰反问道。
“你丢了钱包,却没丢证件——”我们侦探社的调查员是这样的。
我本来想这么说,却猛的一个急刹车。
“证明你比你看起来的要靠谱。”我直接一个急转弯。
太宰愣了愣,然后微笑起来。
他微笑的弧度与刚才没什么分别,就像是计算好的一样,这种计算感却不突兀,外化为一种涵养的礼貌,给人一种很友善的感觉。
——是太宰没错了。
我这会儿才做出了判断。
营业模式的太宰什么人设都驾驭的了,首领也是、调查员也是,我一直都知道他非常厉害的,没什么身份是他营业不了的。
我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蛄蛹的袋子。
“你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我开口问道,想了想还是配合着多问了问,“唔,稍等一下,你是本来就打算找我帮忙,还是只是恰好需要一个群演?”
横滨后续会发生的事情绝对有费奥多尔的份,他突然找我协助,说不定就是查到了我身上。虽说真是缘分到了、恰好遇见我希望我配合他做委托这种也不无可能就是了。
太宰失笑了一下。
“啊呀,你都这么说了,那不就说明——”
太宰没能说完话,因为我的手机响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和太宰对视,于是我移开视线,把口袋里的手机拎了出来。
是费奥多尔打来的。
“禾泽现在遇见太宰君了吗?”费奥多尔略有失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而我确实正和这个世界的太宰待着一起。
我抬头看了太宰一眼,又和他对视了,我移开视线。
“你又知道了?”我反问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陈述事实。
费奥多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能劳烦禾泽君带他来见我吗?”费奥多尔礼貌的提出要求。
我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太宰,又和他对视了……收回视线。
“这个时间,你确定吗?”我开口确认道。
费奥多尔“嗯”了一声。
我思考了一会儿。
“所以,这是你的邀请?”我再次确认道。
“只是进行一些谈话。”费奥多尔回答道,“其他的按禾泽想的来就行。”
我理解了,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于是我挂断了电话。
再次看向太宰,我和他对视,这次我有话说,没有移开视线。
“我的室友现在想见你一面……”我开口说道,很想再补充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禾泽君不希望我过去吗?”太宰开口问道。
第290章 蹭饭
“也不是。”我摇了摇头,说不清自己的想法,“算了,没什么。”
判断的条件都展示在他面前了,太宰这么聪明,绝对能做出合理的判断的。
“那就麻烦禾泽君带路了。”太宰开口道。
我看向太宰,点了点头。
四年后的太宰身高又往上冒了一小截,原先平视就能对视,现在却要抬一点头。加上脸盲症的影响,我很难认为他是我认识的那个太宰——这点倒是好事。
“话说回来,你说的协助具体是怎么个事?”我还记得原先的主题,开口问道。
“是一个很棘手的异能力者,我要找到他,涉嫌多个境外恶性案件,最近的一次事件发生在九天前。”太宰稍稍认真的一些,开口回答道。
我摆着指头算了算日期。
好好好,就是我跟费佳在小镇上那次。
“涩泽龙彦?”我反问道。
“禾泽君知道他啊,这就好办多了。”太宰先生似乎并不意外我的知晓,他的语调带着些昂扬,情绪上却说不上多惊喜。
他和人说话、至少是对我说话的时候惯然是微笑着的,这样的微笑不见得能让所有人感到友善无害,但绝对能让所有人感到礼貌和风度。
有风度的人不会做太脏的事,而在横滨这样的地方,别人觉得你不会做脏事,就是很了不起的信任了。
所以可以这么评价——这位调查员太宰先生,是一个很善于博得有效信任的人。
也是在这会儿,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啊啊,等一下……”我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是不是不该说涩泽龙彦的名字?”
太宰先生眨了眨眼睛。
“嗯,就是——”我开始向他比划起来,“我应该说‘他是谁’,然后你回答说是‘政府曾经庇护准超越者涩泽龙彦’,我说‘哦哦原来如此’这样。”
太宰先生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用拳头抵着嘴唇,肩膀一耸一耸的笑了起来。
“禾泽君说话好有趣啊。”他咳嗽了一声,止住了笑。我心想哪里有趣了,而他已经再次开口,放低了嗓音说道,“不需要改变什么,禾泽可以继续保持呢。”
我闭麦了。走快了几步为他带路。
调查员版的太宰可真厉害,说话半真半假,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弄得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们俩埋头走了一阵,他没说话,我却逐渐觉得太安静了。于是主动开口找了话题。
“你不问问我室友是谁吗?”我开口提问道。
“那么他是谁呢?”太宰配合的反问道。
可恶,这为了配合我才进行的提问。
“你要是知道你可以回答‘我知道’的。”我叹了口起,低估着说道……
“可是我不知道呢。”太宰回答道,似乎轻声笑了笑,“我只是有些猜测,大概有八分把握吧。”
我瞟了他一眼,这次终于是没对视了。
有件事我还是有点迷惑的。手机中的监控程序早已被我卸载,费奥多尔并不具备实施监视我的能力。我跟这位太宰先生的的偶遇又是二宰带来的偶尔事件。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他收买了二宰?!
想到这里,我猛低头望着手里蛄蛹的塑料袋。
隔着塑料袋,二宰连我的视线都感受不到,更别说回答我的疑问了。
然而这个想法看似有点离谱,实际上却是非常离谱的。
——怎么就不能是费奥多尔用猫条和绷带吸引了二宰、让二宰代他带我去找那位买绷带的太宰先生的呢?
我这么想着,将一切归为巧合。
巧合使人变得神秘,着显出天才的预判。
倘若没有巧合,接下来的发展同样顺理成章。
一,费奥多尔询问我是否有遇见太宰,以此勾引我的兴趣。
二,在我答出否定的答案后,拜托我寻找同在附近的太宰。
三,之后我会找到他,顺理成章的发生如今正在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不如费奥多尔收买机智猫猫达成目的来的有趣,所以真相就是——费奥多尔收买了二宰!
能想出这么天才的答案,我真厉害!
·
我们来到偏僻的三丁目,这条废弃的街道还是有点人气的,但不太多。
路上太宰没说太多话,倒是有些个电话打来,都被他静音了。
我没发表什么意见,就这么一路走到安全屋。
——呵,不锁门还邀请客人进来的安全屋。
我这么吐槽着,到底还是交代了句不用脱鞋。
安全屋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会客厅,费奥多尔似乎把谈话的位置选在了餐厅,我很好奇隔壁孤儿院的传统是怎么传过来的,但到底没说什么。
“好久不见,或者说初次见面,太宰君。”费奥多尔微笑着说道。
太宰看着费奥多尔,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微笑。
“这样啊,那应该是初次见面了。”太宰这么说着,上前几步在费奥多尔对面的椅子落座。
他们的商谈没避开我,但我也没多少心思听,一回来我就直奔厨房。
快到饭点了,我和二宰都要吃饭。
店长小哥的提议被我当成了耳边风。我还是没有纠正二宰到处乱玩的行为,给二宰开了个罐罐。
有了罐罐的二宰短暂的抛弃了他的绷带,先去干饭了。
我开始洗菜做饭。
偶尔能听见餐厅的声音,本来我想多少听两句的。不过很快就放弃了。
太谜语了,头脑简单的我听不得这些。
//
费奥多尔和太宰之间正在进行着高效且不带前情提要的对话。这些对话对太宰来说非常有用,让他能更全貌的了解一切的始末——即使费奥多尔依然有所隐瞒。这些话对费奥多尔同样有用,甚至可以说是意外收获,实际上,这些都是次要的,太宰能来,他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过于高效的对话让一切结束的很快,而后对话只会逐渐变成试探与谜语。
费奥多尔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出于某种考虑,他开口将话题终结。
“差不多了吧,太宰君,我认为这已经是不错的局面了。”费奥多尔直白的开口道,就差把送客二字写在脸上了。
从某种角度来讲,费奥多尔确实在有意避免一些情况,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费奥多尔欠缺了些许考虑。比如这次的谈话确实仓促了些,许多可以再商谈的细节都被费奥多尔一笔略过,太宰治不可能让谈话到此为止。
送客无果,费奥多尔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丝失策的表情,又很快显得一脸轻松。
“那么,就继续吧。”费奥多尔摆出了放弃挣扎的样子,再一抬眼,又与刚才的神情无异。
太宰没去看厨房,但注意力却在那停留了一下。
如今的他暂且推翻了最初的猜测——禾泽不像是费奥多尔的部下,也不像是他随手招来的棋子。盟友与搭档的身份似乎同样差了点意思,很难看出他和费奥多尔到底是什么关系,至少如今的太宰看不太出来。特别是费奥多尔在博弈的过程中给出了那样的提议后。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太宰开口道,压下了心中的思虑。
他们的谈话又延长了一段时间,许多细节和交易都得到了双方相对满意的结果。
话题进行到这里其实也差不多了,再谈下去也就是些可有可无的细节。
太宰想开口结束掉谈话,厨房的门却在他开口前先一步打开了。
本身只能隐隐约约闻到的香味现在满屋子都是。
香味能够刺激人的感官,饭香味、特别是饭点的饭香味,甚至更胜一筹。
靠外卖为生、日常烧酒毒蘑菇蟹肉罐头当主食、生活作息极不规律的调查员太宰治先生直接失语了。
他停顿了一下,本身想重新开口,然后就见禾泽把把做好的菜都端出来了,一道一道的摆在餐桌上——也就是太宰治面前。
那一刻,太宰治突然理解了一切。
为什么禾泽会强调时间,为什么费奥多尔会想早早的结束话题,禾泽的、费奥多尔微妙的态度并没有让太宰产生什么情绪,他有把握面对一切突发情况。可结果……感情都是因为到饭点了?!
为民服务的调查员因为工作到点吃不上午饭。合着你们偷渡来的危险分子吃饭还挺按时按点的啊。
眼看禾泽又进了厨房,太宰找着机会,准备重新开口,尽量不阴阳怪气的那种。
但下一秒,在他开口前,禾泽抱着电饭煲和碗出来了。
他的视线在太宰和费奥多尔身上游移了一下,说出了在这几分钟的忙活中的第一句话。
“让让。”就两个字。
费奥多尔配合的往右挪了挪。
禾泽放下电饭煲和碗筷,从一旁的搬来了把椅子放在面前,然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很好,很完美的等边三角形。”他说话的时候是真在因为这件小事开心。
——等边三角形应该指的是三个人的座位。
太宰是如此判断的。
“这个等边三角形也不完美啊。”费奥多尔是如此裸眼测量的。
“这种时候不要吹毛求疵。”禾泽是这样要求的。
然后,他给自己装了碗饭把饭勺递给了太宰。
他递的太理所当然了,太宰不接就显得很突兀。但他经常显得很突兀,所以还是没接。
“吃多少装多少,不够可以再加,饿死费佳。”禾泽又来了这么一句。
现在是不得不接了。
在费奥多尔微妙的眼神下,太宰给自己装了碗饭。
这事很难评,他八百多年没去蹭过饭了,上次蹭饭还是在安吾家……
太宰决定不把这两件事挂钩在一起。
第291章 洗碗
餐桌上的菜式有一些不太常见的,看上去有点像中华街那边的吃食。吃起来味道倒是挺不错的。
和费奥多尔一起吃饭这件事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太宰的计划之内,显然也不可能出现在费奥多尔那的。但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表面上,两人接受良好,费奥多尔餐具用的不太习惯,但很斯文。太宰更是从容的像在自家吃饭那样。
而做这顿饭的人画风却和他们完全不同。
明明都是自己做的菜,他却吃的很认真很享受,吃到好吃的还会微微眯眼回味一会儿再接着吃。
太宰想着“有这么好吃吗”,也尝了尝他喜欢的菜。
结论是稍稍带点辣,确实好吃,而且禾泽君失落的样子也很有趣。
费奥多尔也夹了块红烧排骨。他的饮食习惯跟禾泽不太一样,禾泽的口味是中日皆可,费奥多尔却只喜欢传统的俄国菜。一般来说,禾泽会做一部分他吃得惯的菜来照顾他的口味。这次同样不例外,只是考虑到这边的太宰治而少做了一道。
所以,他菜不够吃不得不吃不合口味的菜也很正常吧。
然后费奥多尔和太宰之间就达成了奇怪的默契,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把禾泽喜欢的菜给吃完了。禾泽在旁边欲言又止,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菜看,他可能不知道他的表情可怜巴巴的。太宰一直在等他开口阻止一声,可禾泽到最后都啥也没说。
等到只剩最后一块的时候禾泽迅速就夹走了,然后满足又小心的吃了起来。
费奥多尔和太宰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正常吃饭了。
只是普通的吃个饭,他们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那必然是没有的。
饭菜准备的不多不少,等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所有的盘子都空了。
禾泽把煲好的汤端出来。
既不是罗宋汤也不是味增汤,和中华街那边的功夫汤有些像,但又不太一样。
但好喝还是很好喝的。
“唔,好喝。”显然,禾泽同学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他满足的眯一眯眼,舔了舔嘴角,然后睁开眼看向太宰。
“吃完饭了你们就去洗碗吧,你可以和费佳一人一半。”他开口要求道。
这个要求多少有点出乎太宰意料了,他正准备开口费奥多尔却先一步开口了。
“我们这里的规则是这样的呢。太宰君是客人,就先请吧。”费奥多尔微笑着说道,礼貌的伸了伸手,但他的眼神表达的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太宰短暂的安静了一下。
“这倒是没问题啦。但我还是想好奇一下。”太宰的情绪没什么变化,笑眯眯的问道,“你们这里的客人都需要洗碗吗?”
“这倒不是。”禾泽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道,“我和费佳各玩各的,谁邀请来的客人谁负责照顾。如果是受到费佳的邀请,那他就要洗你的那部分碗。如果是受到我的邀请,我就要洗你的那部分碗。我没邀请你,费佳也说没邀请你。所以你来就算是蹭饭,蹭饭就得自己洗碗。”
太宰确实想要个理由,可没想到禾泽会给出这么一大串的解释,还挺有理有据的。不过一般人不都要委婉一下吗?
再转念一想,洗碗的要求都提出来了,还有什么可委婉的。
“原来是这样啊。”
“嗯,而且我做饭那么好吃,你平时都吃不到,洗个碗不亏吧。”禾泽又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他说的太认真了,和一旁全是坏心思的费奥多尔对比的格外鲜明。
考虑到费奥多尔在之前就表示过“送客”的意思,太宰觉得自己也要礼尚往来一下。
“我不太擅长做家务。”太宰好声好气的提醒道。
“没关系,费佳第一次洗碗也洗了两个钟。”禾泽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学什么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
太宰莫名得到了一个连嘲讽当事人都不好使的没用情报。
“好吧。”太宰放弃了挣扎,端着盘子们进了厨房。
禾泽瞅了瞅吃了一半的猫罐罐,二宰早就停止干饭了,如今跟新买的绷带打的难舍难分,费奥多尔第一次知道这只小野猫有这爱好,觉得有点难评。下一秒,厨房里传来了稀里哗啦的破碎声。
费奥多尔只是抬了抬头,禾泽倒是很快反应过来直奔厨房。
厨房里,各种碗啊盘子啊乱七八糟的碎了一地,水龙头被开到了最大,水池里的水溢的到处都是,太宰手上拿着半个盘子,就站在这片乱七八糟的场景里。
“抱歉,我不太擅长——”太宰没什么歉意的话还没说完,禾泽就几步走进去一手把水龙头关了一手拿走了太宰手上的盘子。
“受伤了吗?”禾泽开口问道。
太宰愣了一下。
“什么。”
禾泽把碎掉的盘子丢到垃圾桶,拉过太宰的手开始检查,他的手掌。
太宰的手上沾着油脂和泡沫,很快,这些油脂和泡沫也粘在的禾泽手上。
但这么做的当事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只觉得太宰的回答太磨蹭太耽误时间了。
很快,他确认了太宰这只手没事,准备检查另一只手。
“这只手没事。”太宰终于反应了过来,淡淡的说道,把手往后撤了撤。
“好。”禾泽干脆的应了一声,洗了洗手,接着把位置让了出来,“你先洗洗手,然后出去。”
一般来讲,都是太宰指挥别人干这干那,即使是他不擅长的家务环节,他也可以负责帮倒忙。
但禾泽的态度太认真了,显然,这种时候并不适合帮倒忙。
但太宰没动。他本来应该开口道歉的,但眼前的少年显然没有一丝生气的的意思。他甚至能推断出,假如自己真的道歉了,也只能得到他困惑的注视——从他进来一直到现在,他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太宰身上,他就没在意过破碎的碟碗和狼藉的厨房。
这并不能说明太宰本人对禾泽有多重要,他们认识的时间根本不超过两个钟头。
那这说明什么呢?
太宰没有动作,沉默以对。
//
我招来了个厨房杀手来洗碗。
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来自侦探社的太宰先生站在厨房里,拿着个破碎的盘子,手上桌台上都是泡沫和油脂,水龙头大开着,水溢的到处都是,地上全是碗碟的碎片。
赶到厨房时,我就看见了这副光景。
我裂开了,一个闪现进了厨房,关水拿盘子丢盘子一气呵成。
这位太宰先生还搁那解释什么自己不擅长做家务,这是擅不擅长的问题吗?!
能把厨房折腾成这样,没受伤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询问他受没受伤,他半天才不紧不慢的反问了句“什么”。
可以,这很太宰,厨房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当然啦,我根本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上手解决问题。
好消息没伤,于是我准备检查另一只手。
到这会儿,他终于有动作了,把手往后撤了撤表示没事。
可以,这很太宰,非主动与人肢体接触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秒。
既然没事就别杵这了,于是我开口赶他出去。
然后他一动不动。
可以,这很太宰,我的话绝对是听不了一点儿的。我敢保证他绝对要开始帮倒忙了。
“我打碎了这么多盘子,禾泽君不生气吗?”很快,太宰先生开口了。
“你洗洗手出去我就不生气了。”我从善如流的回答道,开始捡水池里的碟碗碎片,“这儿碎片太多在这待着容易划伤。”
然后我因为捡的太急而划到手了。
“……”我僵住了。
这什么打脸现场。
我沉默着用干抹布擦了擦泡沫和血,不用想都知道太宰这会在看着我。
“你……”他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我打断了。
“没必要再多一个被划伤的人了,出去吧。”我开口要求道,不自在的想找条缝钻进去……
“我只是想帮忙而已。”太宰先生这样说道。显然不知道我的不自在,依然不打算走。
“你只是不想听不信任的人的话而已。”我一针见血的指出他的想法,然后好声好气的劝道,“我们打个商量,看在蹭了顿饭的份上你信任我十分钟,让我把厨房收拾一下好吗?”
——谁家商量是这么个打法啊,哪能说信任就信任呢。
我感觉太宰特别想说这些,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哂然一笑,洗了洗手出去了。
我大松一口气,蹲在地上冷静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恢复了平静,淡定的接受了自己被划伤的时,冷静又迅速的收拾好了厨房。
厨房外,太宰和费奥多尔似乎在说些什么。
我听不太清,想着收拾了厨房就出去慢慢听。
结果等我收拾完厨房出去后,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讲了。
我若无其事的等了一下,他们还是什么都不讲。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
我一气之下气了一下。询问太宰饭都蹭完了怎么还不走。
太宰把手插进口袋里,笑眯眯的看着我。费奥多尔倒是主动开口接受了。
“他在等你。带你一起走。”
我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前情提要呢?”我眯了眯眼睛开口问道。
“刚才的谈话也没避着你啊。”费奥多尔抬手说道,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没听清。”我实话实说。
费奥多尔没什么反应,看上去麻木又习惯。
“你听清了的。”他简明扼要否认了我的说法。显然,他不打算再复刻一遍刚才的谈话。
第292章 离开
费奥多尔看向我,神色莫名。
“别再拿装傻的表现当借口了,你没有那么蠢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你和我的旅行要到此为止了。”接受,他这样说道。
我懒得分析他的微表情,抬眼回忆了一下,接着开口询问。
“你不想因为我而暴露,所以你要单飞独自美丽。因为——”猎犬。
——因为猎犬已经开始秘密调查我们了。
我噤声了,没把后面的话说完。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省略了后半句。
“对。”费奥多尔对我的答案显露出包含着鼓励意味的满意,“禾泽君也不喜欢带着秘密东躲西藏吧。那就跟太宰君一起去侦探社玩吧。”
感情昨天说的“没事了你去玩吧”搁这里等着我呢?
“你人还怪好的嘞。”我忍不住吐槽道。
“谢谢夸奖。”费奥多尔从善如流的应下了。
我绷不住了。
不要对吐槽的内容道谢啊!
隔壁的太宰先生被我们晾了半天,却丝毫不见着急的样子。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我无意识的放置play,转过头去看他。
“嗯……那个……”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没关系,看禾泽君聊天也挺有趣的。”太宰先生仿佛会读心般的说道,调查员标准的营业模式发言怎么听怎么顺耳。
我有点想太宰了。
我没吱声,含糊的表示我去拎个行李就润进了我的卧室。
旅游模式下的我行李不算多,几件衣服一些日用,抱枕什么的也占不了太多面积,一个箱子就能装满。
唯一的插曲就是找不着防光墨镜的盒子,最后只能先卡衣领上了。
二宰还在塑料袋里和绷带斗智斗勇。我有点想带它走,但又有些顾虑。
“费佳有时间照顾他吗?”于是我开口询问道。
“它已经是只成熟的小猫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显然,费奥多尔是一个很看中个猫独立的人。
我觉得费奥多尔说的有点道理。
“嗯,他会抓老鼠吃,确实饿不死自己。”至于受冻什么的……这可是只大冬天在水里照玩不误的狠猫,对标人类怎么也是个身体素质极佳的冬泳爱好者,怎么可能会怕冷。
旁边一般等我的太宰突然笑了一下。
我被笑声吸引,忍不住看向他。
他与我对视了一眼,咳嗽了一声想止住笑声,接着似乎又与费佳撞上了眼神。
现在太宰忍不住了,他笑的想死。
我满头问号,费奥多尔露出核善的微笑。
好的,我现在问号更多了。
我们俩人一猫被费奥多尔扫地出门了。在临走前,我到底是转身问了个问题。
“费佳会离开这儿吗?”
“招待过客人的安全屋还能是安全屋吗?”面对我明知故问的问题,费奥多尔耐心的给出了解释。
我问这个问题本来也是为了过渡。
接着,我伸出手,收拢了中间的三根手指,向他比了个代表着数字“六”的手势。
费奥多尔的视线略过了我,看向了我身侧的太宰先生,接着他收回视线,冲我点了点头。
我问完了最后的问题,收回手。拎起行李箱和装猫的袋子出门了。
——这个世界的太宰先生肯定没抓过带着行李箱和猫猫的俘虏。
走在三丁目的大街上,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因为我当调查员的时候没抓过。
二宰把塑料袋扒拉出了一个洞,在那喵呜喵呜的叫唤。
我低头瞅了瞅袋子,把塑料袋放在了地上。
二宰从塑料袋里跑出来,绷带成功在他身上打了乱七八糟的结,是我一辈子都打不出来的那种,他能做到只能说明“拓扑学,很神奇吧”。跑出来的二宰晃了晃脑袋,又蹭了蹭我,接着咻的一下跑没影了。
我就看着他这么跑掉了。
沉默了一下,把袋子里的罐罐和猫条都打开了,放在了街边的角落。
“你的猫跑没影了。”太宰先生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我回答道,开完罐头后拍了拍衣服,“我们走吧。”
“不去找猫吗?”
“不去,他想我了会来找我的。”我回答道,偏头看了调查员先生一眼,“现在就是好结果,如果刚才费佳留下二宰这件事才算难办呢。”
二宰这个名字让太宰微妙的沉默了。
重点太多,太宰一时不知道先提那个了。
“是怎样的难办呢?”最后,太宰决定先问这个。
“是我有可能输掉的难办。”我回答道,“没办法,他太聪明啦。”
这种不带前情提要的对话就算是太宰也说道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但有一点却可以确认了——关于他一直略有困惑的、禾泽释之助和费奥多尔的关系。
“所以说,你们原来是室友啊。”太宰开口道,室友这个说辞最开始还是禾泽先提出的,他却没有在意。
不是部下,也不是是随手招来的棋子。盟友与搭档的身份同样不对。他们是有着不同背景,理想、三观、追求都不同的两类人,因着某些太宰不了解的缘由和巧合成为了室友关系。所以他才会古怪又和平的和费奥多尔共处一室。
他们是室友。从费奥多尔对禾泽的态度来看,甚至是磨合的还算不错的室友。能跟费奥多尔这种人磨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相当厉害了。
我愣了愣,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太宰的说辞。然后得出了答案,并因此高兴的笑了起来。
“对,我们就是室友。”我开口认可道,“所以然后呢?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武装侦探社吗?”
“你看上去很期待。”太宰陈述事实般的说道。
我眨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
“我是很期待。”我开口认可道,向太宰先生露出笑容,放低了嗓音,“从费佳说要和你见面到现在你要带我走——所有的事情我都很期待。”
太宰从禾泽说话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微妙的违和,却分不清这种违和源自于何处。
眼前有着透度微妙的、绿眼睛的少年正微笑着。那双眼睛折射出某种透明的、却密不透风的本质一般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眼睛的,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他才能与费奥多尔共处。
太宰分不清他的说辞是谎言还是实话,这是只有时间和事实才能验证的东西。但是,他看出了其中的效果。
以及意图。
他在塑造形象、他在扭曲判断。
——他学过操心术。
“所以,如今发生的一切,我跟费奥多尔的这场谈话,你与我一同离开的结果,果然是你的安排,对吧?”太宰开口说道,“那封从海参崴寄来侦探社的跨国邮件,你以此来引诱我调查这件事。”
我眨了一下眼睛。
“对。”我点点头承认。
我送了一封信。
——耗费了大量金钱,走了许多门路,避开一切难搞关卡的非法信件。
这种级别的邮递服务,都快比得上某些国家间谍的手笔了。
“有一点我需要你来解答。”太宰先生提问道。
我直接一个猛抬头。
“你说——”因为太兴奋了,我连声音都不觉的有些颤抖了。
太宰·调查员限定版·治问我问题,这搁谁身上不迷糊啊。这是咸鱼的高光,这是摆子的崛起!
只要我答了这个问题,下次谁说我没用我都能把这战绩甩他脸上。我可是难住高智商的天才人物的人,我可厉害了!
“禾泽君看上去很兴奋呢。”太宰没有提问,反倒是说起了题外话。
撩又撩得很,提问又不肯。
我直接急急急急,迅速回答道:
“你提问我当然兴奋,你快问。”
“所以禾泽君果然认识我嘛。”麻烦的太宰先生搁那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认识你你倒是快问啊。”我急得连标点符号都省略了。
太宰先生沉默了。虽然有点抽象,但对于获取答案这事,这个有着很多谜团的少年好像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意志坚定。
——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吗?你急什么呀。
显然,再不问对话估计就进行不下去了,太宰终于放弃了吊人胃口,开口提问了。
“为什么送来的是张白纸?那是什么意思。”太宰终于是问了。
我在露西亚境内送了一封信,那里面几乎空无一物,唯一的物品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
在收到那张白纸后,太宰用了他了解的一切手法去破译它——纸张的薄厚、成分、裁剪的工具、尺寸,统统不得其法,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封邮件的由来与含义,到最后,甚至专门拜托了乱步先生。也是在得到乱步的回答之后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张普通的、没有任何特殊含义的白纸。
这样一来,发件人的身份就更为重要了。
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回溯邮件的邮寄地址上,终于有所收获,他查到了涩泽龙彦身上,却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海外的调查困难重重,但他有不得不深入调查的理由,最后终于在一艘货轮上找到了突破口,定位在了禾泽释之助身上。不过,在买绷带的时候遇见他倒是计划之外的偶然。他确实在寻找邮件主人的踪迹,这并不影响他顺路看看绷带。但在看绷带的时候直接偶遇当事人就完全在太宰的预料之外了。
太宰不相信自己会被命运如此眷顾。
即使真的只是巧合,被眷顾的也应该是面前的他才是。
即使他看上去好像一直在状况外。
我并不知道这位太宰先生曾经那么大费周章的调查过我,也不知道太宰先生已经把我看的很关键了——我知道了我肯定要得意死了。
我的注意力都放在问题本身上面。
第293章 邮件
“那对你来说确实只是张白纸。”听完太宰的问题后,我想了想,如此回答道。
太宰先生不愧是太宰先生,什么事都能很快抓住关键。
“所以这是准备给费奥多尔的。”
我点了点头。
“那种保密级别发跨过邮件,即使是价值连城的国家机密都能放心发送吧?如此大的手笔只发一张白纸——你在操纵他的想象,以此来欺骗他。”给出了这个解释后,太宰自己就解答出了剩下的内容,“所以,他想象的是什么呢?”
——是书页。
太宰先生当然不知道,他收到的白纸是我照着书页的大小裁出来的草稿纸。小镇事件发生后不久,在费奥多尔发烧生病的那段时间里,我就采取了这样的行动。发烧状态的费奥多尔无力阻止任何事,他再厉害也只能调查到结果,却改变不了它。
把这么宝贵的宝物当快递来寄,即使是保密和安全性级别都很高的快递,费奥多尔都不可能干得出来。
但他信我干得出来。
有小镇的前车之鉴,在他的视角里,我把书页寄出去的可能性真的很高。因为他是危险而不值得信任的,如果我想保护书页,将书页交给值得信任的人是最稳妥的做法。
费奥多尔极具威胁性,通过机密邮递将书页寄给武装侦探社,远比将书页留在身边来的稳妥安全。
他这样预估了我的想法,所以,我只需要平平无奇的去做这件事,他就会自然而然的相信我将书页送到了武装侦探社手里。
就算他想到了我可能寄的只是一张白纸,他也不可能将这个可能性视作最优答案。
天才是有自信和傲气的。他不觉得在小镇时间发生之后,我还会带着书页在它跟前乱晃。更何况我寄东西的动作都做出来了,他那一针又不是白扎的,要是都这样了我还是选择带着书页乱晃……他顶多信一点儿。
事实证明我的推断一点儿没错,我都实话实说的告诉他书页在我衣服内侧的口袋里了他都没动。
我花了一半旅费让费奥多尔放弃对我手里的书页下手,要是我不晕船我都不敢想象我那些天会玩的多爽。可惜万恶的晕船阻止了这一切,回想一下还有种钱白花了的心痛感。
按理来说做戏要做全套,比如说我既然把书页这么重要的东西放侦探社了。我到横滨了是不是得赶紧把它拿回来。
实际答案却是非也。
拿回书页,就证明我开始上场表演了。从我这个动作开始,武装侦探社会正式入场,那么,横滨就要掀起一场关于书页和异能的大乱子了。
虽说这件事必然发生,我这么摆的一个人肯定是能怎么拖延就怎么拖延啦,更何况如果我去拿了,不就又回到了“书页可能被费奥多尔夺走”的困境里了吗。
我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侦探社在我这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在费奥多尔看来,不去拿才是我做得出来的事。
至于在我做出这样的举措后,费奥多尔会做出什么应对。我没考虑。
我做计划就是想少操会儿心的。要是做完计划还满脑子想着费奥多尔如何如何,那就真是白花钱了。
而且这会我也知道答案了。
费奥多尔决定把我甩给侦探社,让我为了书页和侦探社互相内耗磨合,他单飞独美。
单飞独美?好好好好好好,你最好是单飞独美,而不是跑去找什么白发红瞳的忧郁收藏家咬牙。
“禾泽君的表情好丰富啊。”在我想这想那的时候,太宰先生突然如此评价了起来。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然后回答到,“高兴”二字重音咬字非常清晰。
“真的是高兴的事吗?”太宰先生很想不怀疑,但太明显了,他有点做不到。
“有些问题其实可以不用问出来的。”我只能这么说了。
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忽略了太宰先生最初的问题。我想了很多,却没有告知他那张白纸被费奥多尔当成了书页。他也没有再问,或许是默认了我不会回答。
我当然是会回答的,可我是在脑子里回答的,还错把它当成了真实的回答,完全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更何况,很快,我意识到了自己另一个的疏忽,就更把这事忘了个彻底。
我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太宰先生。
“抱歉啊,这些事我应该主动跟你说的。”我直白的承认了自己的疏忽。
砂色风衣的调查员似乎没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说,他如常的神色证明着这点。
也正常,我们俩才刚认识几个钟头来着。
于是我从头开始说了。
“前情提要是这样的,费佳把我甩来你这儿没提前通知我,打乱了我的安排,我不高兴。所以为了修正它,只要你问,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的关于费佳的事都分享给你,你想怎么用这些情报都可以。”我开口说道,伸出了一根手指比了个“一”,“第一件事就是——费佳还算了解我,所以他绝对知道我什么都会跟你说。”
太宰先生的神情稍稍变得认真了些,不过问起话来却毫不着急,显得非常从容。
“我知道了。”他应了一声,收回了看向我的视线,“我确实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想问你,我……”
然而他的话语并没有继续下去,下一秒,他神情一变,吧我连人带行李的拉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我被他的动作弄得一个跌咧,在保持好平衡后迅速的警惕了起来,但几秒过去了外面都没什么动静。
那就不是危险。
一想就知道了,这都走出三丁目了,真有危险那就是面对市民的危险了,调查员遇见危险能躲?那必须是上去干啊。
不是危险,我的好奇心就起来了,探头探脑的想去看看是什么,结果脑袋还没探出去呢,就被太宰先生按着额头压回来了。
c属性大爆发,curiosity!
我好奇心爆棚,结果这边的太宰不愧是大了四岁的太宰先生,力气贼大,虽说最后还是被我掰开了,但掰开之后我们俩都愣了。
我在想我记得太宰力气没那么大啊他上次还让我栽血里了这果然不是一个人吧。
太宰先生可能在想我力气怎么这么大调查员的武力值被撼动了。
而这么一折腾,外面即使有瓜,瓜也跑了。我丧气了,问他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先生礼貌的、歉意的笑了笑,好声好气的表示表示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在避免和一位故人见面。
他都这么认真的营业了我再计较就真说不过去了。于是我说“好吧,那那个人是谁”。
太宰先生笑而不语。
好好好好好,不好奇就是了。
我一气之下气了一下,好奇心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没几秒就放弃了追究。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小巷子是个死胡同,听墙角都没处听的。
“你刚刚想问的问题。”于是我开口提醒了。
太宰先生也想起了之前无疾而终的对话,抿了抿嘴。
他静静的看着我,神色莫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收件人为什么叫织田作之助?”他询问道,在念完织田作三字之后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他这个问题把我给整不会了。收件人选助哥有什么不对的吗?没什么不对的吧?
于是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回答道:
“因为我觉得助哥……呃,织田作之助很值得信任?”
太宰先生神色如常,就与每次遇见与愿相违之事时一模一样。他的眼神不太聚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这样啊”。
我看着他空洞的神情,慢慢腾升起一些疑惑。
然而很快,他的神情消失了。他看向我,又恢复了平常的、调查员先生的模样。
“那么,禾泽君先和我一起去侦探社一趟吧。”
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路口停了辆出租,正规的那种。司机似乎与侦探社熟识,也认得出太宰。
看我有箱行李就把我当成了太宰先生家的客人,太宰也没反驳,一般来说,有点想法的异世界调查员应该找这个司机先生开问套情报了。
但我比较二般三流,我选择放空大脑。
想太多事容易头痛,但遇见与太宰有关的事我总忍不住想来想去,如果再加上助哥,那就真快乐加倍,脑子都不用要了,可劲疼就完事儿了。
休息了一会儿,我总算不头疼了。重新睁开眼看旁边的太宰先生。
又和他对视了。
有一说一我真怀疑这四年里太宰先生偷偷学了看面相,可以通过看脸分辨对方成分如何是好是坏。不然他怎么老盯着我看。
他盯着我看,我就盯着他看,顺便还按计划问了问题。
“你要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大胆问。”
他放低嗓音“嗯”了一声,表示这不着急。
这个世界的太宰先生怎么这么优哉游哉啊!
这个时候的我其实并不了解太宰先生的秉性,做出的大多数评价都有套用我认识的那个太宰。我下意识的认为他是个“目的达到了、首领当腻了,功成身退后转职的调查员”,那么他合该是个卷王才对。
我是真没想到侦探社的风水会如此养人,能把当初的准干部先生、后来的首领先生,养成这么一个比我还摆的摆子。
但目前为止,我还没到侦探社,我依然对他抱有着许多美好而错误的印象。
第294章 乱步
我觉得这不能完全怪我,太宰先生说话的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真的看上去很靠谱好嘛。
我在侦探社待过我知道,乱步大人觉着智商够高用不着情商,国木田老师说话自带数学老师的等级压制,与谢野医生开口就是限制级内容,贤治性格单纯不懂大城市的弯弯绕绕,芥川一开口就是全都沙拉,助哥风格奇妙不擅长拒绝,我是个容易掉链子的前社恐——全侦探社除了社长拿不出一个能长期维持社交门面的人才。而这个世界侦探社有太宰先生,不用想都知道绝对是直接薄纱。营业模式一开,不用想都知道他有多受欢迎,至少我现在就挺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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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到了侦探社。拖着行李箱连门都没进呢。就看见国木田老师揪着太宰的领子对他翘班的事一顿输出。我站在侦探社门外被国木田老师的气场弄得迈不出跨进侦探社的步。只能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啊?太宰先生不是为了委托才找我的吗?竟然是翘班吗?
啊?太宰先生天天摸鱼,别说考勤了,一个月能有几个小时安生的待在工位上都是谢天谢地了?
啊?说好的社交门面靠谱的调查员先生呢?合着这么漂亮的话术就演我一个啊?
我很震惊,但又很快说服自己接受了。
国木田老师冲太宰先生输出了半天,也很快注意到了我。
“这人你又是从哪招来的?”他皱着眉头质问太宰。
“那个啊……”太宰笑眯眯的不紧不慢的回答着,这副懒散的态度弄得国木田老师非常火大,但为了听回答还是忍耐了下来。
“我是太宰先生从费佳……‘魔人’那里带来的俘虏。”我自我介绍道,为了让国木田老师理解的更快,我还把费佳的名字换成了他在圈子里的称号。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人都齐刷刷的看着我,连太宰都扫了我一眼。
有心理准备的我不会社死……有点社死不算社死。
国木田老师松开了揪太宰衣领的手,太宰顺势退后了两步,也不整理衣领,双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旁。
“你说‘魔人’?”国木田老师开口确认道,四年后的国木田老师要更高挑些,穿着打扮上也和我印象中的有差异,他穿着黑色衬衫和米色马甲,看上去更加强势干练些,但气质和作风倒是和我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卷王首领都能变成摆烂调查员,国木田老师却显得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点头认可了他的答案。他没和我对话,转身看向太宰。
“你干的好事?”他皱眉质问道。
遇见预期之外的麻烦优先询问同伴的说辞,跟我印象里的国木田老师一模一样。
怼的这么狠还要先问太宰先生。显然,骂归骂他是真的信任太宰先生的。
“比这更复杂些,国木田君就别问啦。”太宰笑眯眯说道。
国木田拳头硬了。
“又来?魔人都出来了怎么可能不问!你今天必须得交代清楚!”国木田老师恼火道。
在太宰先生笑眯眯的躲闪中,我抬手发言了。
“你问我,我都交代的。”
这话说完,侦探社打闹被按下了暂停键。
国木田老师深吸一口气,终于意识到了我也是个人。
他恢复了平时板正的、冷静靠谱的模样,抱着手臂看着我。
“你都交代?”他用反问确认道。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先交代一个俘虏为什么是拖着行李箱过来的。”国木田老师提问起来很有老师的气势,也很有老师的出其不意。
老师是不会被学生的态度牵着走的,国木田老师显然是非常专业的老师。
“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讲不完。”我眨了眨眼睛,盯着国木田老师的眼睛轻松的回答道,“你让我住你家,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国木田老师呆住了。
“住我家。”太宰先生直接一个抢答,这个抢答把国木田老师的注意力带回来了。
“别住不住的,你先把事情解释清楚再说!”
“啊呀啊呀,这个嘛……”太宰先生想把这件事忽悠过去。
我提都提了他忽悠不了一点。
“要是不行就算了。”我开口道,直接把这事预定了,“我住织田作之助家可以吗?嗯……他现在不在,等他来了我自己问他吧。”
两人的拉扯停止了。
太宰先生不说话了,略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神情。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太宰好像,没有遮眼睛的习惯了。
国木田老师皱了皱眉。
“织田作之助……”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下一秒,太宰先生直接闪现到我旁边推着我的肩膀往乱步的办公室去啦。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见乱步大人才是要紧事。”他的动作太迅速了,我和国木田老师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再一眨眼我就到了乱步的办公室。
太宰先生开门反手关门一气呵成。
一瞬间有种切换地图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第一名侦探乱步大人穿着不带楞格的侦探服,撑着脑袋,眯着眼吃点心。四年后的乱步先生从刚成年变成成年四年,看上去似乎是更成熟了一点。
或许。
“你们在外面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他懒洋洋的说道,仿佛在评价某场无聊的电影或是没啥特点的天气。
“你是个麻烦,会给侦探社添大麻烦的麻烦。”侦探先生开口评价道,接着语出惊人,“哦,你还是太宰心心念念的人。”
很喜欢调查员的一句话:
“啊?”
我大懵特懵。
面对我的莫名其妙,乱步先生只是摆了摆手。
“这个问题我不会插手,太宰你自己解决。”他开口说道。
太宰先生向他道了声谢,乱步没在意。
我转头看向太宰,又转头看向乱步,又转头看向太宰,感觉我们之间似乎存在某个我不知晓的信息差。
太宰带我去找乱步,应该是要验证些什么的。
众所周知,乱步是世界第一名侦探,只要给他线索,没有他推理不出来的事情。这种程度的天赋说他是预言家都没什么问题。
可他是太宰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他都处理不了的棘手难题啊。
就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乱步却开口了。
“是书页吧?”他不着前后的说道,只能说懂得都懂,至少我一下就懂了,瞬间不看太宰了,一个猛回头看他。
“就是书页吧。”他点点头认可了自己的答案,“听说了你的存在,我很快在这几天做了些调查,麻烦、棘手,但收获可观。你是随身携带的?看来是的。放在……嗯,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乱步一口气推理了个完全,他带上眼镜,睁开眼睛盯着我。
“你认识我,还有外面的许多人。你学过画画,应该还会用枪……茧对不上啊——哦,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他越说越离谱,离谱的正确起来,“应该不止一个世界,身体状态应该有变化,或者是意识变化,所以状态和能力有出入。原因和书有关,但还差点什么……我知道了。”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还有说不清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时有时无聊血缘关系,会变化的身体状态,这都是书上、笔记本上没有描述的内容。这大概就是我要赢所要克服的困难。但此刻,这个世界的乱步先生突然表示“你不用想啦,我已经想到啦”,我怎么能没点反应。
“等下!”我迅速打断了乱步的话。
乱步先生眨了眨眼睛,看向我。
“你先别说,我想自己想出来。”我开口说道。
乱步先生笑了起来。
“你确实很有趣,我们来做朋友吧。”他大声的宣布道。
我一整个傻住了。
啊,这不太好吧。我们才刚认识啊。
就算我跟我认识的乱步是朋友,这关系也不能直接转稼过来啊。
等等……我跟乱步也不是朋友啊。
“没什么不好的,你认识的那个我想跟你做朋友,那我也想跟你做朋友。”这位乱步先生接着说出了非常炸裂的话,“我那么聪明,做出的判断肯定是最好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先震惊哪个。既想反驳我的乱步没想和我做朋友,又想反驳他是他你是你。
最后,我因为不知道反驳哪个好,啥也没说。
和天才聊天的好处就显现在这里了,虽然我啥也没说,但只要我想了就有微表情,只要有微表情乱步就看得懂。所以我不需要说话,他也明白我的意思。
“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谁都不说。”他开口说道,“但‘我’想和你做朋友,这点是真的。你回去了之后要答应他。”
我终于捋顺了一点逻辑。
“他想和我做朋友,我怎么不知道?”然后感到困惑。
“因为你是个笨蛋,”乱步先生毫不客气的说道,“名侦探不跟笨蛋做朋友。”
好的,他一句话又给我CPU给烧干了。
“你说你想和我做朋友……可这没道理啊。”我努力的想理解他的认知,但多少有点困难。
“是禾泽想的太奇怪啦。”乱步先生开口评价道,“很奇怪很奇怪,又和那些像婴儿一样的大人不一样。”
此时,我缓慢的反射弧终于走完了全程。
“如果来这里的是社长,你喜欢哪一个?”我开口问道。
乱步一副“你问的好奇怪,但我还是勉为其难的回答你吧,我真耐心”的样子。
“我最喜欢社长了,就这么简单。”他的回答一点都不简单。
第295章 侦探社
但我似乎懂了。
世界是由个人意志来决定的。这句非常唯心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在这个所有的可能性都被一页页的纸张做成切片的世界里,乱步看见的,却是一切的整合。
无论有多少种可能性,无论那些可能性与自己所在的世界有多少不同,即使差异带来了命运的转折,让一切变得南辕北辙——但所有的我都是我。
换言之,无论他是否与我,是否与我的社长认识,对他来说,所有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乱步就是这样的天才,他能看透一切,因而能理解事物的模样更为本质。
他或许是对的。
而我却无法这么理解。就像做一道非常好吃的菜,我认为这是食材、调料和烹调方式结合的生活艺术,那么答案只能是这个。做菜绝不能是各种芳香烃的化学反应,即使它更本质。
所以,我跟他压根就不是在同一频道上的交流。
“等你回去了,我会知道你的困惑,也肯定会觉得你的想法很奇怪的,但我知道我会回答些什么。”在我思考的时候,乱步先生再次开口道,这种不在同个频道的人称弄得我晕晕乎乎的,我想听懂他的意思,于是难得的特别集中注意力。
然后,我听见了,乱步是这样说的。
“我肯定会说——‘虽然你很奇怪,但只和一个你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哼哼,乱步大人可是超好的朋友哦。”乱步先生直接预支了乱步的发言,把我未来可能听到的话提前告诉了我。
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乱步没说完。
“你可以跟所有的我做朋友,我却只能跟一个你做朋友,你赚大啦知道吗?回去立马就要找乱步大人,记住了吗?”他说的话自信而毋庸置疑,给人一种拒绝不了一点儿的感觉。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的点头答应了。
虽然完全不理解,但这种我似乎真的赚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乱步先生非常满意,乱步先生开始问我的名字。
我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但说不上来,直到我回答了他之后才反应过来。最开始还说我是麻烦呢,怎么没几句话就成朋友了?!
变得也太快了吧!
“禾泽。”他笑眯眯的叫着我的名字,站起身来半个身子探出了办公桌,把面前的薯片递给我,“请你吃零食。”
——你可以跟所有的我做朋友。
我突然想起了他刚刚说的这句话。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上前和他分享薯片了。
乱步想和我做朋友?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直到今天以来最意外的事情了。
不过嘛,全世界就只有那么一个乱步。
这么说来,我或许真的赚大了。
有了乱步这么有冲击力的事情在前,等我离开他的办公室时我已经忘记了国木田提起助哥时,太宰的违和感。
本来,等我再次看见国木田老师的时候我是有可能想起来的。但与此同时,我还看见了另外一个熟人。
眼前的少年正在像国木田老师汇报工作,眉目舒展,比我印象里的要和我印象里的开朗不少,气质打扮更是大相径庭。
敦?
我有些确定不了。
年龄上的话,如果真是四年后的敦,那他现在应该和我同岁。
等等,这么一说,现在的芥川岂不还比我大两岁?!
救命——怎么还带弟位互换的啊。
我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在心理年龄上我比这里的芥川要……是、是同岁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白发的少年转过身来,注意到了我和太宰先生。
“啊,太宰先生。”白衬衫的少年朝我们开朗的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接着很快注意到了我,他疑惑的看向太宰先生,开口问道,“诶,这位是?”
国木田轻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全然没有刚才对嫌疑人的态度。这反应我打赌他刚刚一定听到了乱步的“朋友宣言”,说不准连异世穿越都听全乎了。
“你好,我是……”我正准备来个自我介绍,结果却被太宰先生打断了。
“是我找来的案件协助人哦,敦怎么没和小镜花一起回来?”太宰的解释连着提问,根本不给敦一点细问的机会。
——真是敦啊,连镜花也在?
我获知了答案,并且懵逼于突如其来的“协助人”身份。决定用眼神来表达我的困惑,结果他根本不看我。
敦果然顺着太宰的问话回答了起来。不过他还没答完整呢,镜花就回来了。
“我回来了。”一贯安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世界的镜花从门外进来,怀里抱着一些包装漂亮的小点心。
她的着装打扮跟我印象中的同样大相径庭,有种奇妙的仿佛积雪将融时的初春的感觉。
看样子,四年后的镜花也转职成了调查员。
确实比当杀手好一点,比较有利于小姑娘的身心健康。
“楼下的姐姐叫我带来给乱步大人评价一下的。”她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我,之后才移开视线,开口解释道。
解释完之后,她再次将视线放在了我身上。
“他是谁?”虽说是盯着我看,但她的问题却不是向我提的。
“是太宰先生的协助人啦。”一旁的敦开口解释道。
镜花的神色放松了些许,稍稍点了点头。
“您好。”四年后的小姑娘也是超有礼貌的小姑娘。
“你好,镜花。”我也向她打了声招呼。
招呼才打完,太宰先生又开始推着我走了。
“嘛,既然都打了招呼了,我就先带禾泽君走啦。”太宰先生语调昂扬,是一种毋庸置疑的态度,根本不给我一点拒绝的机会。
“喂,别自说自话的走掉啊太宰!你都翘班一整天了,工作怎么办?!”国木田老师打断了太宰先生的读条。
太宰松开了推我的手。
他来到国木田老师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文件纸,在国木田老师意外的、“这家伙转性了?”的眼神中,把文件纸递给了旁边的一般路人敦。
“这些就拜托敦君啦我先走了呀。”他语速超快的说完,连断句都省略了,下一秒就抓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出了办公室。
等我有时间喘气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电梯里站着了,太宰现在正在点到一楼的楼梯。
我盯着他,妄图用我的眼神传达我此刻的感情。这个太宰是穿速度鞋带闪现了吗?!怎么每次都这么快。
“现在要去哪?”我既来之则安之,丢掉吐槽和意外,直接淡定提问。
“我家。”太宰先生简明扼要的说道。
我这会终于是想起助哥了。
“可我想住助哥……嗯,这个世界的织田作先生家。”我开口提出了我的诉求。
并且,很快,我又注意到了一个问题——我寄给助哥的邮件怎么就到太宰手里了?
“对哦,话说怎么没在侦探社看到他?他去出任务了?”我提问道。
“……他现在和孩子们在一起,不太方便。”太宰回答道,说话的语气很平淡。
那一瞬间,我悟了。
这个世界的太宰、敦、镜花都转职了。助哥说不定也转职了。
这可是四年后啊。想想国木田老师困惑的表情,他说不定早就从侦探社辞职,成了小说大卖特卖的超人气作家了。
原来如此啊,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侦探社拿到了收件人是前社员的神秘快递,其他社员接手调查实在是太正常了。
看来不能住织田作先生家了。他是前社员,没义务关照我的。
于是我暂时打消了找助哥的念头——如果是调查员织田作先生我还考虑寻求一下帮助,大作家织田作先生还是算了吧,不能耽搁他写书。
“那就去你家吧。”于是我答应了,并且在答应之后停下了脚步。
我停的太突然了,弄得太宰一下快了我两步,只能转身看我。
我也抬头看他。
“我行李箱还在侦探社。”我开口说道。
太宰先生刚刚带我溜的那叫一个快,可怜的行李箱被留在原地,根本没人为它发声。
“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吗?”太宰开口问道。
“很好看的贝壳算吗?”我开口问道。
那个装着衣服抱枕日常用品的行李箱里确实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贵重物品。那个我很喜欢的贝壳就是最贵重的了。
漂亮的贝壳对我来说是很有意义的物品。我在北海道长大,家里离海边也不远,第一次到海边玩却是在上大学之后。
小时候就天天羡慕别人在海边捡贝壳。长大了倒是有机会去捡了。结果……笑死,一点捡的经验都没有,直接输在起跑线上,根本捡不着。一起去玩的室友倒是捡到了,看我眼巴巴的看着,就送给我了。
贝壳真的很漂亮啊,谁不喜欢啊。
不喜欢可以给我。
那个贝壳是从露西亚带回来的,特别漂亮,要是能跨世界送快递,我真的想把我的贝壳送给太宰看看。
“你说算就算。”太宰先生和我相处了几个小时了,似乎逐渐找到了和我交流的节奏,他站在原地,做出了等我的样子,“我在这等你,你回去拿吧。”
我应了一声,回去拿行李箱了。
在侦探社门口,我听见了里面的聊天会。
什么“异世界穿越啊”、“心心念念啊”、“乱步大人的朋友啊”、“好像叫禾泽释之助啊”,诸如此类——显然,我是聊天会的主角。
门是虚掩着的,我在咳嗽提醒和敲门提醒中选择了推门而入。
侦探社霎时安静了。
我默默的拿走了我的行李箱。
第296章 借住
“我就拿个行李,你们继续。”我一脸淡定的说道,掩饰我的间歇性社恐。
“嗯,禾泽先生……”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小姑娘面露羞怯的开口说道,她似乎还在念书长得相当漂亮,有一种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没有的美貌风情,正直青春期的年龄,可想而知她在学校里有多斩男斩女,然而此时,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乱步大人说您是太宰先生心心念念的人,是真的吗?”
我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站在原地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这是新闻学的内容。”最后,我思考清楚,开口说道。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就是说,我和太宰先生正在调查的重要事件有关,他原先找不到我,才会心心念念。但这很没看点,把前置定语都去掉,换成浪漫的说辞,观众爱看,就没人在意真相了。”我开口解释道,非常详细通俗。
小姑娘又眨了眨眼睛,侦探社的却没人再说话了。
“那,没事我就走了。”我总不能一直等着他们,太宰也在等我,于是我开口告辞了。
没人拦我,我走的很快,等把门掩上后,侦探社里才有人说话。
“我觉得太宰先生对调查某个重要事件心心念念就很有看点了。”某人开口说道,迎来了一阵附和声。
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敦还有点吐槽役的天赋在身上。
我忍不住感叹道。
——说不定我认识的那个也有,就是他的工作不适合太开心,天赋被埋没了。
我很快下了楼,太宰先生就在不远处等我。
我有些纳闷。
“你不怕我跟他们乱说?”我开口问道。
“诶?可我觉得禾泽君会好好解释呢。”太宰先生眨了眨眼,一副略有意外的样子。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什么,眼神无奈中透露着无语。
“原来你也知道你在乱说啊……”
我默默的移开视线。
知道还是知道一点儿的。虽然不是很能抓住这其中的重点,每次都要等说完了才能意识到。
我又没有倒流时光的异能力,说都说完了,还能撤回不成?那大家就凑合着听听吧,在改了在改了。
太宰先生的住处不是侦探社的宿舍楼,而是一个比费佳找的临时安全屋还老旧的公寓楼。
整栋楼破旧的像是快要拆迁的样子,大门的合页都缺了螺丝钉,我看太宰拎钥匙开门,却生怕他一用力把门给拆了。
“告诉我这不是你家。”我一边拖着行李箱上楼一边对在门口开门的太宰先生如此说道。
我的行李箱并不重,但楼道太窄箱子又太大,上起楼来非常不方便,只能一步一步的挪。
“真对不起啊,这就是我家。”说着对不起的太宰先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意思。
“为什么不住宿舍楼?”我好不容易上了楼,甩了甩手开口问道,在问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没啥必要问了。
他总是一个人的。
然后不靠谱我总是要去打扰他一下。
我那时最纳闷的事情就是,我那么烦人他为什么不炒了我。
后来他当上了首领,真把我炒了。
“因为和同事们住的太近容易被抓去上班。”太宰先生开口回答道。
我迅速抬起头望着他。
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了,我的动作引起了太宰先生的注意。
“怎么?干嘛突然这样看我。”他开玩笑般的问道,还用手在下巴下比了个很自恋的“V”,“上班那么无聊的事情翘掉也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我那么帅气啊。”
我默默偏过头。
明明我认识的太宰从来没对我说过这种话,我为什么还是觉得这很太宰啊。
·
太宰先生住的是独居公寓,客厅里只有一个很小的沙发,倒不是不够两个人坐,只是两个人一起坐会有点挤。
所以我选择坐在我的行李箱上。
——绝对不是因为我坐行李箱上会比坐沙发上的太宰先生高一个头。
“坐。”我坐在行李箱上后,示意太宰先生坐沙发。
太宰先生挑了挑眉,没对我反客为主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
太宰家不至于说破破烂烂吧,但确实称得上是斯是陋室。大小搁着比不过费奥多尔租的临时安全屋。倒也正常——两个人要用嘛。
可他连家居用品的数量都比不过,显得格外断舍离。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厨房卧室啥的我暂且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但客厅真的是空的不行,最有烟火气的还是门口的垃圾桶,虽然是空的,但他是塑料的,看上去比沙发墙面电视机什么的来的新一点。
一言蔽之,太宰先生的住所看上次非常嗯……德高望重。年龄得比太宰大几轮的感觉。
我不明白太宰先生为什么要住这么破破烂烂的地方。武装侦探社是有自己的员工公寓的,虽然也算老建筑,但比太宰现在住的这个要好的多的多。但转念又和首领先生对比了一下。从集装箱到正经公寓……已经很有进步啦!
“我真要住你家吗?”终于,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禾泽君可以睡我的房间哦。”太宰先生如此表达了肯定的意思。
他顺着我的意思坐了下来,小小的沙发成功给他坐出了昂贵的古董软榻的感觉。或许是个人气质的问题,即使事实证明他是个喜欢翘班的摆子调查员,可一但安静下来,那种“我不简单”的感觉就凸显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耐看?
脸盲症的我不太能确认这个猜测。
要说好看没人比得过公关官——他就是最好看的,反复惊艳脸盲的我。要说帅气,中也、助哥、国木田老师都很帅气啊,可我还是觉得太宰是最夺目的那个。
这种夺目的感觉要先于喜欢的感觉,怎么出现的我也不知道。准干部先生明明那么阴郁,我都老觉得他blingbling的——我有思考过斯德哥尔摩的可能性,但好像不是。气息危险的准干部先生都有无法忽视的夺目感。现在换成“阳光开朗”的调查员先生,这种blingbling的感觉就更难忽视了,简直到了扎眼的地步。
于是,我来了个话题大跳跃。
“太宰先生很受人欢迎吧?”
太宰先生完全没有和我谦虚的意思。
“当然啊,我超受欢迎。”他坦然的回答道。
我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感谢行李箱,我现在终于能低头跟他讲话了。
“所以呢?如果是你认识的那位太宰治,他会怎么说。”还没等我想些什么呢,太宰先生就主动提问了。
我猛然回神,后知后觉的想起我还要赢呢。
——而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和费奥多尔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主犯是我,费奥多尔则是受到书页的牵累。在这其中,知道这件事且会对后续造成影响的人,好倾向的分别有太宰先生、乱步。
坏倾向的则是涩泽龙彦——这要看费奥多尔乐意向他透露多少。至少,他肯定知道有两个费奥多尔。
导演先生和『猎犬』则不明——我倒是希望他们能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任何认识导演先生的人见到费佳的第一眼就会发现这个秘密——四年的时间差摆在这,对比太宰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导演先生肯定比费奥多尔来的高,裸眼判断应该没什么难度。
猎犬已经在横滨,我被侦探社带走,费奥多尔放弃安全屋消失,即使我再想摆,一切已经毋庸置疑的拉开了序幕,容不得我拖延。
这点对太宰先生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
那他为什么要问我太宰的事呢?首领先生对未来的事没什么影响吧?
但很快,我反应过来了。
——是我太刻板印象了,看你和费奥多尔相谈甚欢就自动把你认成卷王了。
看看侦探社的严选评价,看看这不务正业的提问挑选。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先生——明明是跟我一样的摆子啊。
于是,我放松下来,切换成了闲聊模式。
“我认识的那个太宰啊——”我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自己先绷不住了,“笑死,他根本不受欢迎。”
“诶?会这样吗?”太宰似乎有些震惊,但不多,很快他发现了其中的误区,“有时间差,对么?乱步提过的。你认识的太宰治这会还在黑手党当干部?”
听到太宰先生的说法,我扎了一下。
“不,他没当过干部。”我不动声色的说道,不出意外的话看见了太宰先生一闪而逝的纳闷。没停顿太久,我很快进行了补充,“他在我的一年前、你的五年前,成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太宰先生已经没法掩饰自己的意外了。
果然。
我推翻了一项认知。
“所以你没当过首领,对吗?平行世界之间是有区别的。”我开口问道。
“或许吧,我确实没当过首领。”太宰很快承认道,神色不太平静,可能是对自己成为首领的震惊,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觉得你当调查员挺好的。”我发表了一下我的个人意见。
太宰先生说了声“是么”,不置可否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腾升出了“你为什么要当调查员”的好奇,但很快,这种好奇消失了——即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的,这种认知显著的消磨了好奇心。
我和太宰先生都是摆子。不同的是,他摆着也很厉害,而我要变得厉害,就不得不要悲伤的把自己卷成毛巾卷。
“费佳要跟涩泽龙彦合作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你打算怎么办?”我决定礼貌性的先卷一卷。
第297章 夜谈
然后太宰先生给出了很炸裂的回答。
“非要问的话,我不是去拆散他们的,我是去加入他们的。”
我眼睛都睁大了。
“真的吗?”我忍不住开口确认道。
太宰先生沉默了。
“你怎么比我还积极啊?” 我积极啊,我当然积极啊!他们三个打算一块儿玩,我不就可以趁机摆了嘛,那么聪明的三个人凑在一起,谁还有空理我啊。
“有太宰先生在我就放心了。”我非常兴奋,甚至给出了详细的解释,“类似于侦探社之于太宰先生吧,只要有靠谱的人在上面顶着,就算摸鱼也无所谓了。”
“啊呀,禾泽君是想让我出门对付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吗?这算是被你利用了吗?”太宰先生抿嘴笑了一下,用着轻松的语调开口问道。
他的说话风格比之太宰完全是南极北极,很难说是四年时间带来的成长,还是不同工作需要的情商话术不同。
这当然不能算是被我利用了,就算没有我,只有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太宰先生不照样得拦住他们吗?
我这么想着,说了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
“怎么不算是呢?”我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利不利于的另说,但这么说话的我确实会显得厉害一点。
既然要表演对抗,表面功夫必须足,即便费奥多尔看不到。
这就是演员的态度!即使演技很次,但只要还在演,就要保质保量敬业的演。
太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之后,他倒是陆续的问了许多事情,包括来这个世界后跟费奥多尔一伙时干的坏事,和过去在侦探社上班时的事,我都配合的回答了。
“你不会要把我送局子里吧。”说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交代的坏事好像有点太多了,忍不住的开口确认到。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吧。”太宰先生表示很无语,“嘛,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不用担心哦禾泽君,我可是调查员呢。”
我愣了一下,眨眨眼移开了视线。
“我……嗯……我不担心啊。”终于,我别扭了两下后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反正,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可以直接靠书页回去啊。”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瞄了太宰先生一眼。
这话说的不怎么人道主义,但也没人规定不人道主义就犯法啥的,就算犯法……犯法的事我还占挺多的,咳。
太宰先生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有些头疼,又似乎有些原来如此的意思。
调查员先生和首领先生的对事区别却很大。首领先生永远直白粗暴干脆高效,不计后果的以自身利益为先,而太宰先生却显得非常照顾对方。从表现来说,他似乎想达成的是某种双赢的局面。
我沉默了。
怎么办——这个太宰先生好像真是个好人啊!
我坐在行李箱上,这很妨碍我扭成一只蛆。
当然,有人在我也不会这么扭就是了。
“抱歉啊。”我低下头,面对一个好人,我觉得自己多少都该礼貌性的认个错啥的,“调查员的品格什么的,我大概是差了点意思的。”
虽说国木田老师曾言之凿凿的表示我通过了入社测试,但我自己却认为,我跟那些美好的品格,只是非常虚假的扮演关系。我并没有真正拥有那些品格,只是仿佛拥有了一般。
“这有什么。”太宰先生淡淡的说道,我瞄着他,看见了他平静的、如同漩涡一般的神色,“谁又不是呢。”
根据语境,这个“谁”表太宰先生本人。
那么——
“确实。”我直白的认可道。
太宰先生看了我一眼。
“真不客气啊……”他这么平静的评价着我的评价。
最后,这个对话停在了这里,太宰先生似乎已经把想了解的事了解的差不多了,开始赶我去休息。
我抬手看了下时间。
八点半。正常哪个年轻人八点半就睡觉了啊!
不过两人住单人公寓还是拥挤了点,我觉得可以就住宿问题和太宰先生好好探讨一下。
“你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要不我出去住酒店吧?”我开口提议道。
“没关系哦,禾泽可以住我的房间。”太宰先上课指了指旁边的房门,再次提出了一样的建议。
“那你睡哪?”
“沙发。”
我看了这个裸眼测量至少有一米八的调查员小哥一眼,又看了看两个人并排坐都嫌挤的沙发。陷入了沉默。
“不要为了讨好敌人而委屈自己啊。”我真情实感的发言道。
“……你正常点。”明明只认识了几个小时,太宰先生已经学会了锐评我。
“总之,我睡房间这事,不太行。”我严词拒绝道。
“为什么呢?”太宰先生反问道。
我狠狠的沉默了,不过很快,我还是给出了回答。
“因为我喜欢男孩子。”和被小爱带偏话题思维发散脱口而出的社死不同,这次我说的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太宰先生变得惊讶起来,然后顺势衔接了一个战术后仰加抱臂。
“我只喜欢美丽的女性。”太宰先生迅速强调道。
我“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所以我去住酒店。”然后,我好声好气的向他解释道。
“其实不至于。况且,这是两码事哦。”我这句话一出,太宰先生迅速放弃了刚才的战术,他放松了手臂,依然维持着抱臂的样子,显露出了某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即使只出于安全性考虑,禾泽君也得留在这里。”太宰这样说道。
“为了其他人的安全吗?”我开口询问道。
“为了其他人的安全。”太宰先生开口肯定道。
“好好好。”我点点头,认了这个说法,“为了世界的和平,我住你家。”
虽说顺了太宰的意,但太宰就是莫名觉得有点古怪的别扭。
“不过我还是睡客厅吧。”同意完之后,我补充道,“占了主人家的房间,把主人赶到客厅什么的还是有点说不过去。”
可最后,我还是睡卧室了。
太宰先生具体怎么忽悠我的我忘了。只有那种“好有道理啊”的感觉还一直留存着。
不过这也不是我今天第一次被忽悠了。乱步不也只靠几句话就让我有了一种“对哦我赚大了”的感觉吗?
直到后半夜我才突然惊醒,然后d意识到“不对,我怎么就答应他了”,但想反驳想改主意好像也有点太迟了。
不迟,这就把太宰先生拉起来互换。
我是懂折腾人的,既然我都醒了,那你也起来重睡。
于是我拉开了房门,在拉开门的时候,我有考虑过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缺德,但半夜迷糊醒了的人都没什么逻辑链完整的思考的,想到一半这个想法就飞掉了。只有目的非常明确——我要和太宰先生互换。
这种清醒了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有病的行为在这凌晨四点显得十分合情合理。房门已经被拉开,但原本应该躺着人的沙发却空无一人。
阳台上,太宰先生撑在室外的栏杆上,逆着光看不清神情。冬天的晚上稍稍有点冷,不过我外套很厚实,所以其实还好。
“你在晒星星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宰偏过头看我,距离太远,我仍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为什么不是晒月亮?”他反问道。
“因为星星更多。”我开口回答道。
太宰并没有介意我这没逻辑的回答。
“是么……”他只是淡淡的应道,“我更希望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呢。”
“那你还是放弃吧。”我回答道,在他的注视下看着外面的幕色的天空,“星星就是非常多,看,满天都是啊。”
“我就喜欢晚上有星星看,越多越漂亮。这是宇宙的版本答案,这叫顺应版本,知道吗?”我言之凿凿的跟太宰先生解释道,“顺应版本就更容易开心,也更容易成功。像费佳那种理想逆着版本来的人,肯定又辛苦又容易失败——所以赢的绝对是我。”
太宰愣了一下,却没像白天一样顺势勾起浅淡的笑容,他的神色十分平静,甚至于说是没什么表情,但却莫名比白天更为温和些。
“禾泽君是这样想的啊。”他淡淡的说道。
“也不全是啦。”我开口回答道,晚上会让人话变多,有着和喝醉酒一样的效果,但当时的我并没有察觉,“只是恰好有那么一个爱好很幸运的符合版本而已。我大多数想做的事都是逆版本的,现在也一样。”
“比如呢?”
“比如喜欢一个人啊。”我撑在栏杆上,稍稍升起一点想睡回笼觉的倦意,“还有很多想做不想做的、却一定会被否定的事情,现在的版本真的很烂,世界早该优化了。”
太宰先生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太宰先生想要自杀吗?”我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却莫名的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私密。
真是奇怪啊,明明从侦探社那的只言片语,就能知道他是个很张扬的自杀爱好者啊。
“想啊。”在我思考的时候,太宰先生已经给出了回答,“如果能清爽又充满朝气的死去就好了,这可是我的座右铭呢。”
我有些意外。
这就是天才吗?一个两个的是真爱给自己的人生追求上难度啊。
还是乱步的追求比较淳朴……等等乱步的追求是什么来着?
哦,万事顺意。
好的,又是一个不可能的追求。
为什么这些比旁人更加聪明的天才们都那么喜欢定些做不到的追求啊?!
我不理解。
第298章 早餐
我觉得太宰先生理想不会实现,那么“祝你实现”的话便说不出口。我又不想轻率的直言他该改变主意,因为我跟他只认识了十个钟头。
最后,我只能干巴巴的“哦”了一声,来明示自己听力正常。
“太宰先生不去睡觉么?”我略过了刚才的话题,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前面懒得说,中间懒得说,后面懒得说,总之我要跟你换沙发睡。”
“啊呀,禾泽君这么喜欢我睡过的地方嘛?”太宰先生玩笑般的说道,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故意这么说的。一个人情商的高低取决于其语言行为达成的效果,而不是说话是否好听。
“我更喜欢住酒店。”我直接一个立体防御,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只靠一句话降低了我换沙发睡的欲望了,“睡沙发舒服吗?”
“还行。”太宰先生评价道。
我说不出话来了,倒不是这话有多难反驳,就是有点困了。
我打了个哈欠。
“不换就不换吧。”我最开始的目的就这么无疾而终了,“我回去睡觉了,谢谢你听我胡说八道那么多话。”
太宰先生没动,直到我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不过很快,我又折回来了。
“你怎么不睡?”我提问道,“明天是工作日,早点休息比较好啦。”
“放心啦,我明天不用上班的。”太宰先生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我看了他一眼,没话说,润回去睡觉了。
“不算胡说八道呢。”在即将关上房门时,我应约听到了这样的话语顺着风飘来。
我关门的手急刹了。
“太宰先生刚刚说了什么?”我开口问道。
“嘛……为什么老叫我太宰先生呢?在禾泽君的世界,我们应该是同龄吧?”太宰一如既往的用问题覆盖回答。
我选择了配合。
“太宰先生也可以叫我禾泽先生啊。”我一句把吹风的太宰先生干沉默了。
我不再拘泥于亲口承认的答案,关门休息了。
我知道的。
太宰既然开口说了明天不用上班,那他明天就不用上班。
即使是工作日。
我认床,在哪睡睡眠质量都不好,更别说太宰先生的公寓隔音很不怎么样。
两个小时后,我醒了。
一看时间六点零五,不多不少,和我上学那会儿的起床时间一模一样。
死去的生物钟突然开始攻击我。
我想睡回笼觉,但不知怎得回不回去,于是只能暴躁起床。
这个暴躁的状态在我开门后熄火了。
太宰先生,在睡沙发。
具体是个怎么样的睡姿我不知道,因为他整个人都被被子蒙着,乍一看像个小坟头。在这么委屈人的沙发上睡觉,肯定是不舒服的。更何况人家做完深夜思考人生,说不准刚睡没多久。
我没想打扰他,回去拿了洗漱用品,想尽可能低音量拾掇好自己。
结果等我抱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小坟头突然蛄蛹了一下,下一秒太宰先生的脑袋就从坟头里冒了出来。
“早上好啊禾泽君。”他先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很快神采奕奕的说道。
“你睡了多久……”我是真没想到他能那么精神,连问话的语气都迟疑了。
“诶,差不多一个小时吧。”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眯眯的回答道。
我大震惊。
“睡的时间也太短了吧!睡这么短时间很容易猝死的。”
结果人家太宰先生还挺高兴的。
“真的吗?”他掀开被子,语调昂扬的说道,“我听说猝死是一瞬间‘啪’的一下死掉,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呢。”
我狠狠的沉默了。
一般来讲。如果不想进行某个聊天,把天聊死就好了。
实战演练一下就是,“我不知道。假如我的朋友这样死掉了,我会伤心。”
太宰表面上不近人情又阴阳怪气,总喜欢发表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观点,但实际上非常容易和人共情。他只是不说而已。因为一直以来,似乎都是他单方面理解别人。
但最后,我还是没把天聊死。
“很不错很不错,我要去吃早餐了。”我看着连睡觉都很凑合的太宰先生,敷衍的回答道,“猝死什么的可以等到吃完早餐再考虑。等等,太宰先生有吃早餐的习惯吗?”
太宰先生用笑而不语暗示了他的生活作息有多一塌糊涂。
我没话说,去卫生间洗漱了。
洗漱完之后,太宰先生也起床了……或者说起沙发?
被子还在沙发上,是十分微妙处于叠了和没叠之间的状态。我回忆了一下太宰的家务水平。
看出来太宰先生已经尽力了。
某人昨天睡的很凑合,睡觉的时候只是撇了风衣,连衣服都没换。睡眠时间短到令人发指,连衬衫都没起褶子。我才卫生间里出来时太宰正在正在整理袖口。
四年后太宰先生真的很高挑,背影也很帅气,我大酸特酸。
明明叠上时间我应该和他差不多大,结果因为时间线太混乱了,那么久过去了我愣是没成年。
不过我的焦虑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很快,我的注意力就放到找早餐上了。
需要被看管的人设还在那摆着呢。太宰先生也陪我一起去找了早餐铺子。
我高高兴兴的点早餐,太宰先生没带钱包。
哦,他钱包昨天就丢了。
我又挑了些他喜欢吃的。
“欠我一顿早餐。”付完钱后,我如此说道,“等你发工资了要还我哦。”
太宰先生同意了。
我满意了,又高高兴兴的吃了顿早餐,这家店的味道一般,不过我心情好,所以还挺好吃的。
太宰先生也挺满意的,看来同位体的口味相差都不大。
说起来,太宰原先似乎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我有,特别是起的很早的时候,不吃早餐会低血糖,头晕脑胀的啥也干不成。
黑手党不止在晚上行动,有的行动会很抽象的在凌晨四五点。
那我必须要吃早餐的,多数时间都无伤大雅,但有次不太走运,咬包子的时候被太宰给撞见了。
然后他就阴阳怪气说我怪悠闲的。
我没计较这个,反问他吃早餐了吗?
太宰没说话,于是我说下次也给他带。
太宰“哈”了一声,然后我下次就真给他带了。
他一开始不屑一顾,后来主动点餐。
于是好习惯就这么养成了。
据广津先生的说法,我当时非常从容淡定,直接把准干部先生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成了初来乍到的黑手党新人们敬畏敬仰的楷模。
我大受震撼。因为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我想吃早餐,于是把这个健康的习惯安利给了太宰,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这对我许多前同事来说多少有点不可思议,觉得我的行为有点不要命的美感。
但我觉得不理解的是他们,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个世界的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呢?”在我高高兴兴的吃饭团的时候,对面的太宰先生开口问道。
昨天的太宰先生问了许多事,唯独没问过我和他的关系,我也没提。所以在他看来我们也就是认识而已。
我张了张口,又默默闭上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主要是太难描述了,我跟太宰的关系有些复杂多变,似乎怎么形容都差点意思。
“有点复杂。”最后我还是讲述了起来,“他是我的上司、前上司,我以前跟他共事,后来他当了首领就把我炒了,我就应聘了侦探社的调查员。”
“那他应该相当难搞吧。”或许是过来人的经验,太宰先生这么说的时候多少带点自嘲的意思。
“有点。”我点头认可道,“他说的和他想的老是是两码事,我每次都要想特别特别久才能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口是心非过头了,而且演的超好,很仔细很仔细了都有可能看不出来,一下子就错过了。”
他总把港口黑手党的刻板规定挂在嘴边,阴阳怪气和职场PUA混着来,可真到时候了,他又从不阻止,纵容着我按习惯喊他太宰,反应慢,不擅长干坏事,出任务前吃早餐。很多人都说我很厉害,脾气好到能和太宰这种恐怖又喜怒无常的人沟通。但实际上,我觉得许多时候,被包容的那个反而是我,看看国木田老师对我的态度就知道,我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人呢。
明明最开始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我天天想着提桶跑路,他只拿我当工具人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能互相包容的关系了,接着逐渐变成喜欢,直到如今。
“太宰先生,是在为以前的事而后悔遗憾吗?”我觑着他的神情,开口问道。
“这倒不会。”太宰先生微微低头,“只是
是换成现在,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做了。”
“太宰先生还是有很多朋友的呢。”我撑着脑袋,鬼使神差的讲道,“侦探社的大家都很关心你。”
太宰先生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我最终还是没和他完整的讲述我和太宰的关系。我不代餐,但面对如此相似的、近乎可以成为同一个人的同位体,我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最后,我只能这样岔开了话题。
“不太好办呢。”太宰先生阖上眼睛,淡淡的开口道。
外在形象什么的,太宰先生绝对是很优秀的那挂。他只是这么撑着头闭着眼,就显得很有气场,吸引着来买早餐的姑娘们的目光。
我瞄了她们一眼,又瞄了太宰先生一眼。
“你该不会是困了吧。”我说出了我的猜测。
第299章 飞机
刚起床还神采奕奕的青年这会似乎的确是困倦的,他依然闭着眼睛,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
我早餐吃的差不多了,拿纸巾擦了擦嘴。等待了片刻,还是主动开口了。
“我有个地方想去,有点远。”我开口说道,“费佳没提前通知我,所以我不知道会突然变成这样,机票也不好改签。”
“机票?”太宰先生稍稍睁了睁眼,显然对此有些在意。
“嗯,”我点了点头,“九点的机票,还有几个钟头。”
“去哪里?”太宰开口问道。
“北海道,”我回答道,“算是我老家吧。虽然不是一个世界的。”
“费奥多尔不知道这事?”太宰先生反问道。
“他不知道。”我开口道,“要是知道,就会提前跟我商量了。不过对我来说影响也不大,我已经把这三天要做的事一次性做完了,过会儿直接去机场就好了。”
太宰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
“你要做的事,该不会是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点了点头。
“对。”我认可了这个答案,“如果费佳提前跟我商量好,我大概会分成三天慢慢讲,进行一些‘符合立场的表演’什么的——先是拧巴着不说,再被利益相逼,最后被侦探社的精神打动,然后感动的全都交代了——大概是这么个流程。”
太宰先生看上去不太想说话,而我正好没说完。
“我计划的是演三天,但是我机票定在了今天,所以只能跳过前两天的内容,直接一天速通了。”我补充性的解释道,说的非常笃定坚决,“绝对不是想偷懒摆烂才一次性全说的。”
“倒也不用强调。”太宰先生终于说话了,是对我的锐评。
我忽略了这句话。
“总之我打算坐车去机场了。”我开口说道,压低了声音,“我没证件,弄机票很麻烦的。所以要早去。”
“诶,可是样这很麻烦哦。”太宰先生表现出不赞成的意思,“为了横滨的安全,不能放任禾泽这么做呢。”
而这次,我没有再说“好好好”了。
“有道理。”我点点头,认同道,“我可是很危险的,谁知道我离开横滨之后会干出什么事。那么太宰先生,你陪我一起去吧。”
太宰先生眨了一下眼睛。
可以看出他对我这个提议接受度一般。
·
一小时后,我跟太宰先生在东京飞机场的候机室里。
飞机临近起飞,陪我一起去说的轻松,其中需要的运气和财力却一样也不能少。
幸运的是运气我们是有的,这班飞机没有满员。不幸的是太宰先生的钱都打水漂了,没钱买机票。
我当然是不可能出钱的,他哪样盯着我都没用。但他不能陪同就不放我去。无奈之下,我提出了一个方法。
侦探社报销。
联系机场的负责人,以侦探社协警调查员的身份申请一个座位,这样一来,支付车费就是侦探社官方的财务处负责了,情况就从太宰先生没钱变成了调查员不能私自交钱。
理论上来讲,出差这件事,没有委托文件作为凭依是没法完成的。
但这里是侦探社啊,这里是给社长推份“心情不好,想去散散心”就能带薪批假的侦探社啊。我可是恐怖的危险分子,太宰先生甚至还是干正事,那肯定批准啊。
更何况,就算太宰先生说“没有啊,就想去北海道玩玩”,社长也会批准的。
侦探社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总之,出示完证件后,太宰先生很顺利的上了飞机。
“禾泽君懂的挺多的嘛。”飞机上,太宰先生如此夸赞道,接而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办?原先没打算跟你一起去的。”
但现在我们两个确实坐上了飞机。
在这场演出中,太宰先生缺乏实际的信息。我的空口无凭并不足以成为他行动的基石。
所以,他说归说,去肯定是会跟我去的。
比起阻止我,他更需要知道是我要做些什么。
不过我还是假装没意识到这点,好声好气的和他道了谢。
“谢谢你陪我来。”我拎起了我的情商,开口说道。
太宰先生的视线挪到了我身上,他注视了我一会儿,又移开视线,最后什么也没说。
飞机到北海道还是蛮快的,下飞机的时候正好刚到饭点。
不过我们不用找午饭吃。侦探社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航班的机长听说我们是侦探社的社员,甚至给我们升了舱。
飞机上的吃的味道还行,但因为我心情好,所以蛮好吃的。
然后,我第一次到了这个世界的北海道。
去往那个地方还需要转乘一段时间的车。
等到上了公交,我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可以叫出租的。但到都到了。
到了熟悉的地方,记忆被唤醒,反倒不能轻易的做出黑手党或是调查员会做出的决定了。
周围的场景逐渐变得熟悉,我竟然开始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啊,好像确实是隔世了。
我能隐约感受到太宰先生的视线,但我却假装毫无所觉,自然也不用去回应。
公交逐渐拐入城市的角落。是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角落,到站的提示音响起,似乎随着场景一块儿变得老旧。
我深呼吸了一下,下了车。
这是一个如同三丁目一般破败的街道。曾经有三辆车会路经此地,如今却只剩一辆,它在随着时间衰败。或许有一天,当最后一辆车也不再路经此处,它就会成为第二个三丁目。
地方是无比熟悉的地方,但人是否如此……我不知道。
脸盲症真麻烦啊。
记不住任何人的模样。在脸盲症面前,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是身外的过客。
我终于是找人问路了。
是一个纳凉的大爷,在一颗肆意生长黄杨树下。小孩们都喜欢这棵杨树,我也曾靠着工具爬上去过,最后被妈妈狠狠的骂了一顿。然后就再没然后了。
“您好,请问您知道禾泽惠女士住在哪吗?”我弯下腰。
“什么惠?”大爷似乎有点耳背,开口反问道。
我沉默了。
为了不陷入难崩的对话循环,我决定换个问题。
“大爷平日里过得好吗?”我开口问道。
“还可以嘞。”大爷笑眯眯的回答道。
“谢谢大爷,那我去找妈妈了。”我朝大爷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结果一抬头,太宰先生不见了。
我懵了。左右找了一会儿,才在角落的花坛那找到他。
最开始也没认出是他,只是隐隐约约的看见花坛那边坐着个人,背影很熟悉,我一下子就跑过去了。
然后发现是太宰先生。
怪不得会熟悉啊。
“你这么在这儿啊?”我有些奇怪但不多,开口问道。
“等你。”太宰先生开口回答道,接着反问,“问好路了吗?”
我点了点头。
“没问成,不过我知道她住哪。”我开口说道。
“她?”
“我妈妈。”我开口解释道,移开了视线,“当然,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太宰先生“嗯”了一声。
“跟横滨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太宰先生会很失望吗?”我忍不住反问道。
太宰先生看了我一眼。
“已经想到了。”他平淡的回答道,言外之意就是并不失望。
我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那间屋子该怎么走,我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
我穿过小巷,来到胡同里挤挤挨挨的旧楼中,上了二楼。带着黑锈的大门,和我影响里的没什么不同。
我伸手敲了敲门,之后才开始生出胆怯、后悔、犹豫的情绪。
……算了反射弧慢就是这样的。敲都敲了,那就再补几下吧。
于是面上,我不紧不慢的、非常沉静的敲了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警惕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你们是谁?”是透露着紧张的女声,和我记忆中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个独居的女性,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独居的,所以不会给陌生人开门。愿意吱声或许都是看在太宰先生长得好看的面子上。
“你好,我在找我母亲。”我开口回答道,“她原先是住这里的,请问您知道禾泽惠女士搬去哪了吗?”
门后安静了下来。
“我一直和我丈夫一起住在这,这里没有什么禾泽惠,之前没有其他房客。”门内的女人回答道,“你应该是找错地方了。”
丈夫大概率是杜撰的说法,后者则很可能是真话。倘若要用谎言将我劝退,就不会使用带有回转余地的“应该”。
我腾升出了一瞬的失望,但依然礼貌的表示感谢然后离开。
之后,我又花费了一段时间和去找其他住户确认这件事,他们都声称不知道禾泽惠这个人。
我尝试用我浅薄的印象描绘她的外貌,得到的似是而非的答案却都是错误的结果。
结论,这里并没有一个叫禾泽惠的人。
我未曾谋面的父亲对应着田村先生,或者说,某个田村先生真的是我的父亲。我却没有找到我的母亲。
经历了无功而返的一小时,我们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花坛边,这里可以看见那颗硕大的黄杨树,那位大爷依然在下面纳凉。
我在花坛边站定,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开口说道:
“还是找不到啊。我们坐飞机回去吧。”
“……飞机?”太宰先生开口重复道。
在我抬头的时候,我看见太宰先生先一步张口了。
他可能是想安慰我。我是如此猜测的,又不太确定。因为我认识的那个太宰似乎没安慰过我。
第300章 返程
无论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是否代表着安慰,它都在我说完那句话后无疾而终了,太宰先生显然更在意机票的事情。而只要这个话题过去,便不会再被提起。
更何况,即使没找到妈妈,即使有因为失败和事与愿违产生了负面的情绪,我也并没有被安慰的需求。
比起被人安慰,我更喜欢自己消解掉这些负面的情绪。我很珍惜这种逐渐变得平静的过程。回应他人的安慰同样需要精力,而我不喜欢耗费没必要的精力。
太宰先生会跟着我一同前来,这是必然的事情。于他而言,他有他想守护的事物,而我是其中看不清成分的阻碍。他不能放着这样危险的萌芽不管。
面对这样的难题,他既可以选择观察观察,也可以选择阻止。后者对我没有丝毫好处,所以即使我不喜欢前者,我也得促成前者。
人人都有人人的生活,太宰先生有着一些在意的、想守护的事物,很好。
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这就够了。
所以,他不必再做额外的事,比如对我的安慰。他只要提防我、观察我、加入这场剧目就好。
所以,他要是没想着安慰我就再好不过了。
“还是找不到啊。我们坐飞机回去吧。”我这么想着,这样开口说道。
即使有什么安慰存在,我这么一开口,读条也得被打断了。
“……飞机?”太宰先生的身上多了分不明朗的困惑。
“嗯。”我点了点头,“我定了回去的票,两张,两点四十五的,还有一个多小时,回去正好能赶上饭点。”
太宰先生罕见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是掐好时间的?”终于他开口问道。
“嗯,确认完结果就得早点回去,免得费佳弄出模组之外的幺蛾子节外生枝。”我开口回答道,不带一丝谎言。
“找不到妈妈不要紧吗?”太宰先生开口问道。
“都一样,要个结果就行。”我回答着,已经开始戳手机弄网约车了。找不到妈妈让我有些情绪低落,但也只是低落而已。
世界时间的参差,这里并不像我曾经那个和平的世界一样有正紧的网约车业务。想叫车还得搞些门路。
所幸电话号码还是那么个电话号码,我随便杜撰了些身份还是叫到了。
出租车很快来了,我们回到了出发时的机场,这次出差短促到连旅行的时间都没有。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非常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太宰先生会不会觉得失望。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会。
理由是换我我会失望。
这很草率,所以需要另一个理由支持——另一个理由是,这个答案的错误成本比较低。
——我判断太宰先生会失望,即使正确答案是『不会失望』也不会怎么样。
但假设太宰先生『会失望』我又答错判断为不会失望,那这个错误成本就太高了。
总之在上飞机的时候,我反射弧走完,得出结论,决定和太宰先生谈谈旅游的事。
结果太宰先生先一步开口了。
“——最后一个问题,模组是什么东西?”太宰先生突然开口问道。
“北海道的话,太宰先生以后可以跟侦探社的大家一起来……什么?”我旅行建议才刚开头呢,一下子就被太宰先生的话给弄懵了。
问题倒是简单的问题,所以我的反射弧走的也不慢,很快给出了答案。
“模组……大致可以理解为跑团游戏的剧本吧。但其实还要复杂一些,它更像是跑团游戏内所有纸面信息的整合体。”我开口解释道,“太宰先生也开始对跑团感兴趣了吗?”
“不能没兴趣吧。”太宰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如此说道。
“嗯。”我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太宰先生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禾泽有很多秘密呢。”最后,太宰先生吐出一口气,如此说道。
我眨了眨眼睛。
“其实没有。”接着,我开口回答道,“太宰先生只要问了我都会回答。”
太宰先生露出了极为微妙的神色。
“即使你不信任我?”他反问道。
“即使我不信任……”我开口重复道,又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噤了声。
太宰先生的视线带着某种浅淡的审视,很不明显,像是融入了他的行为习惯中一般。
“别套我话了,你想要什么情报,我都会和你说实话的。”我没辙了,摆烂的心理起来了,连找补的话都懒得说了,“只要我愿意开口,辨别谎言和真话对太宰先生来说还是很简单的吧?让事情变得轻轻松松的不挺好的吗?”
“不。”出乎意料的,或者某种程度中的意料之中,太宰先生否决了我的说辞。他看着我,神色平静,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是视线还是字句都无比清晰,“对于毫无信任的人,无论怎样的说辞,都是不值得询问和相信的——禾泽君所表现的就是这样呢。虽然已经尝试过了,但果然还是没法信任禾泽君呀。”
我没和他对视,也没出声反驳什么。
这是件相当简单的事情。
“——倘若想让自己的观点获取他人的信任,先要让对方认可自己是‘同类’,或者让对方相信,自己是信任他的,只有暗示了其中的一致性,信任才可能产生——这些我都知道。”我忍耐着头疼的感觉,重复着太宰过去教我的东西。
他们是同位体。太宰先生理应对这样的指导感到熟悉。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并不是其中一个人认真的声明说“我会坦诚公开的跟你相处哦”另一方就会相信的。如果二者之间还有些严肃的事件作为隔阂,这样的声明只会起到完全相反的效果,它无法获得信任,甚至会因为太过荒谬与怪诞引来猜忌。信任的获取是权限的获取,当你获得信任时,你就获得了支配的事物与人的权限。即使是完全对立的关系,双方之间也有可能在某种事物上互相信任着。而这,是“一切事情都存在转圜”的原因。
“但是……果然还是没必要啊太宰先生。”我接着说道,转头看向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的信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无论是情感方面还是实用方面都没有。我不需要它所涵盖的权限,所以即使不按照那套复杂的社交技巧来也没什么关系。
飞机上较为安静,我们两个交流的声音也很低。
我隐约能感觉到我跟太宰先生的思路不在一条道上,这出于一种直觉,却不能让我判断出太宰先生的思路长什么样。
但这无所谓,我并不在意。
“禾泽君很寂寞吧。”突然,太宰先生如此开口道,“一边理所当然的认为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任何一份信任,一边又因为得不到信任而寂寞着吧。”
我一整个愣住了,视线追随着他。
太宰先生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随口一说。
而我,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是太宰先生的话术吗?”我压下所有心情,开口询问道。
并在开口的同时,已经拟定了答案。
——“你可以这么认为。”太宰先生会这么说。
面对过于直白的指证,太宰一般懒得正面回应,他只会敷衍一句,接着继续推进计划操纵话术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太宰先生却没有这么回答。
“这不是话术呢。”太宰先生如此回答道,浅淡又微妙的笑了笑,“只是某种……有感而发。”
我僵住了。
不对……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倘若想让自己的观点获取他人的信任,先要让对方认可自己是‘同类’,或者让对方相信自己是信任他的,只有暗示了其中的一致性,信任才可能产生。
而在太宰说出这句意料之外的话的那一刻……
我感觉我快要交付信任了。
只能说不愧是太宰吗。
……
不愧是太宰。这真是一句万能的解释,可以解答我一大堆困扰,让所有麻烦的问题得到统一的解答。
可他不是太宰,他是太宰先生。
——那就从头开始结束。
我抵御着逐渐产生的头疼的感觉,开始思考起来。
寂寞,是所有人的通病。因为人与人之间注定无法互相理解。
太宰和太宰先生是同位体,在某种哲学层面上,他们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但太宰从来没道出过我的寂寞。
他能,却没有。证论出需求的不同。
我认识的太宰没有相应的需求,所以他没必要提及我的寂寞,即使他看得出来。
太宰有而太宰先生没有的东西——
是我的信任吧。
太宰不需要博得我的信任,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有。所以他不必提及寂寞这种出动内心瓦解防御的话题。但太宰先生,他会有这个需求。
至于太宰先生为什么要否决它是话术,是因为他认为这是不报恶意的吧。
——不具备什么击溃我的陷阱,仅仅只是因为侦探社的调查员需要博得嫌疑人的信任。如此正当的理由当然不能用话术这种富含欺骗的、负面的意味的词汇来概括。
所以他才说这不是话术。
“我认识的太宰没跟我说过这些话。”终于,我开口说道,“太宰先生是第一个,……说的我都快想信任你了。”
我在实话实说。即使看清了原理和深层意味,事实也不会就此发生改变。
“那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或许是因为我说了好听话,太宰先生也拿出了温和礼貌的营业模式。
话题进行到这很快就中断了。没人愿意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