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他了?
因为找不到朋友就要跳楼吗?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织田作之助呆滞地望着是从上方探出头的青年,对方脸上带着很久没出门的那种虚弱的苍白,眼神也非常疲惫,说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真诚。
这幅模样不像是要跳楼,反而像是认真地告诉他自己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对于他说的在找一个朋友的说辞,织田作之助也愿意相信的——前提是他的异能没有预知到对方会跳下来,而且差点还砸到他的话。
光看他的表情,真的一点也看不出像是会跳楼的人呢。
织田作之助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有些复杂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我走了?”
“嗯,走吧。”带着红围巾的青年笑着应道。
织田作之助试探性地走了两步,眼前又出现了一片黑暗,那是从天而降的黑影,直接把他的身体也覆盖了。
这一次,那个爱笑的青年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带着了无生趣的表情放松身体,从趴着的窗户边缘滑下来,自由落体砸到了织田作之助的身上。
织田作之助:“……”
这不还是要跳楼吗!!
而且为什么不放过他啊!在他面前就笑,他一走就叹气,直接跳了!!
这指向性也太明显了吧!!
织田作之助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对方想要的东西,对方看起来也不缺钱,身份地位估计也不差……
“你不是要走吗?”这时上方的人说,“怎么还不走?”
他趴在窗沿上,探出头望着织田作之助,有些过长的碎发垂下来,末尾微微往上卷,恰好没有遮住他的视线,反而给他那双鸢色的眼眸添了几分温和。
明明看上去就是很好说话的人……
织田作之助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另一只眼睛被绷带遮住,是受伤了吗?手上也有绷带……
等等,绷带?跳楼……自杀?
织田作之助的脸色微微一变。
传闻港口黑手党现在最年轻的干部身上就一直缠着绷带,而且还在想尽办法寻死,难道眼前这个青年就是?
对方的年纪看起来不像,织田作之助曾经远远看过那位干部一眼,对方身上透着黑暗和绝望,与眼前这个疲惫但是温和的青年完全不同。
而且织田作之助自认为也没有做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他从港.黑接到的任务都是最普通的,偶尔帮找些猫猫狗狗,调解一下纠纷……
织田作之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到底是谁?”
对方好像对他很感兴趣,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并不会介意这样的提问。
在窗户边上的青年因为他的敏锐愣了愣,倏地哈哈笑出声。
“我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他对织田作之助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对织田作之助挥了挥手:“你不是还赶时间么,拜拜”
他怎么知道自己赶时间的呢?
织田作之助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忽然出现的青年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如果是以往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感兴趣的。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不感兴趣也没办法吧?对方根本就不想让他走,他一走对方就跳楼,而且是真的会跳的那种。
一条生命就这么在面前消逝,织田作之助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还打算成为作家,然而手染鲜血的人是没有资格书写自己的作品的。
望着趴在上方的青年,他皱起的眉头忽然一松。
“要不要我帮你找那个人?”他问。
如果能找到那个人的话,眼前的青年就不会想自杀了吧?
织田作之助想不出到底为什么被碰瓷的人会是自己,不过如果非要从自己身上找一点对方能够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他熟悉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优秀的寻回猫猫狗狗的能力?
织田作之助看过去,没想到青年再次咦了一声,用略带惊讶的表情望着他。
仿佛从来没有想过织田作之助会这么说,青年的脸上不仅有惊讶,还带着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就像是织田作之助对他释放善意,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那样。
别说帮忙,织田作之助不对他动手都是最好的情况了。
因此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的腰间,在织田作之助浅色的风衣下,那里藏着他最常用的两把枪。
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瞬间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他沉默了片刻,说:“不需要帮忙就算了。”
对方好像不是很信任他,而且他找不到那个人都能去跳楼了,想必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吧。
他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人信息告诉给自己这样的陌生人呢。
织田作之助正想着,忽然看到青年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他的手腕上缠着绷带,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手指在日光下颜色越发的淡,轻飘飘的,一点力量感都没有。
“那个人有这么高,”他的手指停留在半空中,像是觉得有点不对似的,又往上抬了抬,“嗯,大概这么高吧?”
你倒是确定一点啊!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望着他,不是很重要的人吗,连人家的身高都不清楚?
“然后头发颜色和你的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看到织田作之助在下方一脸认真听讲的表情,青年带着疲惫的鸢色眼睛渐渐被笑意取代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织田作之助竖起耳朵。
青年迎上他的目光,笑着说:“是个男的。”
织田作之助:“…………”
想也知道啊!就刚才比划那一下,看起来都有一米八了,如果是女生有这个身高,那早就找到了,也没必要去跳楼了吧??
织田作之助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有一次去看孩子们偶尔瞥到的漫画,上面有一格吐血的表情很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还有其他的吗?”他干巴巴地问。
就知道是个个子高,头发颜色和他差不多的年轻男人,那要怎么找?
“其他的想到再告诉你。”青年笑眯眯地说。
他把放在窗沿的手收回去站直了身体,织田作之助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他,非常担心他又突然钻出来,然后轻飘飘地往下一跃。
像是交付遗言那样把找人的任务交给他,然后跳楼自杀了。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青年整理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红围巾,便把手收进风衣口袋里,转身慢悠悠地下了楼。
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看到他从里面出来。
青年待的这栋建筑从外面看上去就是寻常的办公楼,大门都是敞开的那种,织田作之助在楼下站了这么久都没看到有人进出,然而听到青年的脚步声,织田作之助瞬间就知道了,那就是他。
织田作之助也回答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只觉得他的脚步声非常特别,不像是平时大家走路那样带着规律的,也不像是小孩子那样轻重不定,而是带着踌躇和犹豫的。
快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织田作之助抬眼望去,青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在那个位置,青年也能看到他。
青年脸上的表情带着些微的恍惚,那不是织田作之助想象中的含笑表情,也不是计划得逞的从容或者愉快,而是深怕自己处于梦境中,又怕这个美梦会太早醒过来的恍惚。
他就那样站在门边望着织田作之助,像是如果能看到织田作之助的话,他可以永远都站在那里,僵硬的,又带着害怕和期待的,一动不动。
织田作之助曾经从别人脸上见过那种表情,那是害怕重要的东西消失的表情。
又是失而复得的表情。
他脸上的神情太过复杂和沉重,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还是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抱歉,”青年忽然靠在门边说,“我不想跟你一起找人了。”
他就这么看着织田作之助,用眼神催促他赶快走,和刚才的态度截然不同。
织田作之助看到他真的愿意放自己走了,心里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越发奇怪。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再回过头,看到那名青年像是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门边。
他用手捂住眼睛,黑色碎发垂下来,覆盖在他苍白的手背上,微卷的发尾轻轻颤抖着,他的肩膀也在轻轻的颤抖,削瘦的身体也在颤抖。
像是有什么难以承受的重担从他的心头卸下来了。
织田作之助差点以为他在哭,可是认真看过去的话,又看到他的唇角矛盾地往上扬起。
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再次站住了脚步。
青年察觉到他的注视,那双鸢色的眼眸望了过来,他没有在哭,也没有在笑,眼里尽是疲惫的血丝,鸢色的瞳孔像是被撕扯得只剩下了痛苦。
看到还是织田作之助在那里,他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说,无声地撇了撇嘴,似乎对他有些不满,又像是有些开心。
他实在太难懂了。
连带着织田作之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织田作之助很少受别人的影响,可看到他那双眼睛的瞬间,一句话忽然就脱口而出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青年迟钝地,很久才反应过来一样,“嗯??”
他的语气微微上扬,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般的望着织田作之助。
看到他的反应,织田作之助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那就一起去吧。”他说。
织田作之助还惦记着自己没吃到的咖喱,而且青年下楼时的脚步声很轻,听起来就很虚弱,身体状况似乎也不是很好。
不过织田作之助也很少跟人一起吃饭,像是这样邀请别人也还是第一次,说出口之后不免有些忐忑。
看到他眼里的些微紧张,青年一下子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他仿佛一瞬间就恢复了活力,从那栋办公楼里走出来说,“我们去吃什么?”
“呃,咖喱?”织田作之助说出自己之前的打算。
然而看着对方的衣着打扮,他忽然有种请对方吃这些东西会不会太简陋的感觉。
没想到青年却说:“不错不错,我喜欢咖喱。”
“你也喜欢?”织田作之助立即问道。
青年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我最近一次吃到的咖喱是咖喱杯面……”
织田作之助:“……”
速食杯面是没有灵魂的。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把青年带到了自己常去的咖喱店里。
“我要跟他一样的就好。”青年笑眯眯地指着织田作之助说。
咖喱店的老板意外地看着他:“特辣?”
“嗯嗯。”青年使劲点头,看起来非常有活力,和之前的表情截然不同。
织田作之助犹豫地看了看他,他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一会儿,两份特辣的咖喱饭端了上来。
织田作之助刚拿起勺子,就感受到身边的青年动了动,他捂着肚子,痛苦地伏在了桌上。
“要水吗?”
织田作之助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所以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然而等他端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青年的脸色苍白,额前冒着虚汗,那不是被辣到的表情,而是非常痛苦。
他桌上的咖喱根本没吃几口。
织田作之助看着咖喱饭的缺口,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猜测,是……胃病?
“我没事……”
没想到接触到他的目光,青年反而放开了捂着肚子的手,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拿起刚才被自己丢掉的勺子,竟然像是要完成什么重大的使命那样,执着地想要把那份咖喱给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