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祀。他的前男友。
青年在男人的怀抱里手脚冰冷,但对方的身体比他还要寒凉几倍。
“应......应祀?”蔺寻枝犹豫地念出这个名字。
男人的双臂再次收紧,透出几分惊喜,“小枝还记得我。”
蔺寻枝浑身僵硬,他的心率手环达到了161次/分的好成绩。
应祀已经死了两年,因为博物馆的那场大火。同样葬身火灾的还有蔺寻枝的父母。
那是父母和应祀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准确的来说,应祀是他的未婚夫。
倒计时出现在了青年眼前,还剩下十秒的时间。
蔺寻枝不清楚‘扮演者’是什么,但游戏说的【追逐游戏】他暂时还不想经历。
“我们......先进去,好不好?”蔺寻枝磕磕绊绊的把这句话说全。
前有狼后有虎。他身上没有食物和水,还瞎了,现在只好再回到公寓。
应祀身上的泥土味很重,蔺寻枝不由得怀疑他是直接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这个游戏正在源源不断的向青年放大自己的存在感。
“好。”应祀答应得很快。接着男人抓住青年的手,主动走进了公寓。
倒计时刚好定格在【0】,蔺寻枝松了一口气。关门声随后响起。
“现在是晚上,怎么不开灯?但是,算了。”应祀说到最后,笑了一下,接着他动作轻柔地将蔺寻枝推到墙边,“小枝,我好想你。”
“整整两年七个月零十四天。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应祀再次抱紧青年,语气里激动和兴奋并存。
“你无法想象我有多想再见到你。”男人在青年额前落下一吻。
蔺寻枝两眼无神地张合,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紧接着青年想起了李的无处不在——也就是说,他现在靠着的墙......
蔺寻枝的思绪被拉回。应祀在亲他。
青年能感受到应祀的脸就在眼前。男人的吻和两年前一样温柔亲密,又在不经意间能感受到他的霸道。
可是蔺寻枝感受不到对方鼻息。
冰凉的唇舌在嘴里——他在跟一个死人接吻。
蔺寻枝能察觉到身体里李的不满,但他无所作为,再次将自己摆放在了一个旁观者的位置。
甚至是在应祀出现之后,他就藏起来了。
蔺寻枝靠在墙上,想要推开应祀,但体力悬殊,他根本推不动男人。
反倒是青年触碰到男人的手和胸膛,异样的触感让青年逐步停止挣扎。没有皮肤,也没有肌肉......
他摸到的是骨头。
“你已经死了,应祀。”蔺寻枝别过头,开口。
应祀被游戏称为【扮演者】。青年无法形容见到死去的前男友是什么感受。
听到蔺寻枝的话,应祀只是笑了笑,接着他抬手摸了摸青年的眼睛,“别害怕,小枝。”
此时像是为了应景,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很是沉闷,因为没关窗的缘故,窗帘被风吹得手舞足蹈。
“今晚会下雷暴雨,我是来陪你的。你先在这里待着别动,我去关窗和开灯。”应祀揉了揉青年的头,然后转身往窗户走去。
【恭喜您解锁支线任务:借宿人。】游戏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这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您心软且毫无防备的让身份不明的人进了你的公寓。系统为您的善良喝彩。】
【不过请小心,他身上有刀。】
【玩家蔺寻枝,您的任务是:
1.在3天内查明应祀的身份。(他看上去很怪)
2.应祀吃光了冰箱里的所有食物,耗尽了矿泉水。由于您的卡牌身份特殊,所以您需要在12h内补齐冰箱里的所有物资。(善良的玩家,您可以向借宿者寻求帮助)】
蔺寻枝听完了系统的话,电子音也仿佛跟着括号里的夸奖和关切变得人性化起来。
这是限时任务。
“如果我超时没有完成,会怎么样?”他问。
【您将被扮演者‘应祀’杀死。】
“小枝。”应祀突然出现在青年面前,分明上一秒钟他才听到了几米开外开灯的声音。
这是一个十分靠近的,暧昧的距离。
刚才听到系统说应祀会杀死自己的话,下一瞬对方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对话衔接的时间太过巧妙,导致青年的大脑先行将他们缝合在一起,仿佛应祀马上就会拿出刀子杀了他。
“小枝,你在和谁说话?”应祀盯着蔺寻枝。暖黄色的灯光照进青年的瞳孔里,但反射不出一丝光亮。
此时蔺寻枝的手环迟钝的发出警报声。
应祀低头,那只半白骨化的手握住了青年的手腕。他看着手环,道:“在我离开的这两年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你在害怕我?”
他,会杀死你。
蔺寻枝的脑子里重复着这句话。
这种感觉很奇妙,从医院的死里逃生,到进入游戏,再见到死了两年的前男友,任谁都是不小的震撼。
但蔺寻枝却是在这个时候终于对游戏起了一些兴趣。
一个,无处不在的爱慕者;一个,已故的爱人。
还有公寓外面那些未知的‘扮演者’们。蔺寻枝手环的滴滴声一直不是恐怖的催命符,而是他的【病】在表示喜悦。
这个诡异的游戏世界,十分适合他生存。
不用每一秒钟都为了心率发愁,这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吗?
不需要在床头挂刀;不用和杀人犯一起上街;不用去医院;也不用见医生。
青年的要求不高。有着被掌控的生命和一定的自由,这里简直是他的天堂。
“有人跟我说,你会杀死我,应祀。”蔺寻枝无意间扬起了嘴角,看上去心情很好。
这样的表情和青年嘴里说出的话语实在不匹配。但忽略这些,现在,该为此做出解释的,是应祀。
“小枝......”
“那个人说的话也不全是错的。”应祀抬手,没有皮肤包裹的指骨轻轻地叩在青年光滑的脸蛋上。
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刃。
蔺寻枝抬起脸,那双无神的瞳孔直视着对方。脸上的笑容不变,青年想从应祀的口中扒出更多有趣的东西。
从进门接触到对方身上的白骨开始,蔺寻枝就没把他当成曾经的爱人了。
他顶多是一个披着前男友人皮的恶鬼。
连皮囊都没做好,就自以为是的来骗他这个小瞎子了。
“就算瞎了,你也还是那么的敏锐,小枝。”应祀的指骨顺着脖子往下,在那片白嫩的皮肤上深压,几乎是同时就见了血。
冷白皮肤撒上暖光,这抹绯色的血在映照之下显得格外可口。
“好香......”他吞咽着口水,语气痴狂。
夏天想要汽水,冬天想要暖酒。蔺寻枝是他名为干渴的欲望。
“人类的□□是累赘,你的灵魂纯粹无比。让我把你的心脏摘下来,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小枝?”
蔺寻枝握住男人的手腕,阻止他的进一步深入。
青年受不了一点疼,任何这样刺激神经的行为都能引起他本能的烦躁。但他当下的心率充分满足了【病】的需要,两两相抵,倒让蔺寻枝能平静应对眼下的情况。
长相绮丽的青年两手抓着死去男友的手腕,放在脸边蹭了蹭,露出一些乖顺的样子,不经意地靠近他转移话题,“应祀,我饿了,我不会做饭,能不能给我做些吃的?”
应祀十分乐意接受小男友的主动。蔺寻枝带着包含生命和灵魂温热的身体贴近他时,那些疯狂的难以自抑的情感如潮水般涌上。
仿佛在某个瞬间,他能感受到那颗裹着泥土的心脏开始了跳动。
他果然是喜欢小枝的。应祀笑了一下,半白骨化的手掌抚摸着青年的后背。
“我去做饭。”应祀在他的脸颊上短促地亲了一下,然后把蔺寻枝带到了厨房前的餐桌边。
一路上,应祀走在前面清除脚边的障碍,最后他将青年安放在椅子上,“坐在这里,别动。”
“好。”青年眨了眨眼,应声道。
那双失去视力的浅色瞳孔里装满了他的样子。应祀在餐桌上放了一个东西。
蔺寻枝听到声音,问:“那是什么?应祀。”
“刀。”男人将这个字随意地说出口。那就是他的凶器。
“我可以看......摸一下吗?”蔺寻枝还是没适应自己的已经瞎了的事实。
应祀从鼻腔里带出一声轻笑,接着他把刀自餐桌拿起,把它放在了蔺寻枝的手心里。
青年握住刀柄,小心的摸过刀身。半个菜刀的宽度,这是一把切片刀。
刀具里最常见的凶器。
蔺寻枝摸到了一些半干涸的液体。他闻到了血液的味道,紧接着迅速皱眉,把刀扔回了桌上,“刀上有血,好脏。”
死人身上带不出血来。刚才走廊里的血腥气是因为应祀杀了人。
“应祀,帮我擦掉它。”蔺寻枝把手推出很远,仿佛一只碰到了水的猫咪。
当下公寓里装了一个杀人犯,青年不再需要迎合这些满溢出来的不适。
那样无法形容的厌恶,就像是嘴里被塞满了呕吐物,连张嘴把它们吐出来的动作都嫌脏。
应祀低头,圈住青年的腕骨,将那些其他人的血在蔺寻枝的指尖打转抹匀。
随后他弯腰,将手指纳入口中。在见蔺寻枝之前,应祀一直饿着。
再没有比青年更鲜美的食物了。
蔺寻枝的指尖轻颤,眼皮狠狠地抽动了两下。在视觉失灵的情况下,其他五官的感觉总是会被放大数倍。
蔺寻枝记住了刀柄的触感。
和在医院里那柄杀死自己的凶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