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一个刚结盟不久的“陌生道友”,师兄对她的关注是否太过度了些?
令梨纳闷地想。
长久的注视,难懂的情绪,稀薄却不容忽视的杀意,和一分来自长辈的失望。
不是多么严厉的失望,更像是出趟门回来的长兄发现本该乖乖留在家里温习功课的小妹竟和外头的野男人厮混在一起,见兄长回来,一脸懵懂无知地说: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我们玩的可开心了。
小妹会有什么错呢?一定是外头的野男人精于伪装,欺骗了她。兄长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还是忍不住对女孩子露出谴责的神情,责怪她的不听话。
以上情景可以完美代入宿师兄和令梨,但她对其中缘由一无所知。
令梨忍不住仔仔细细回顾自己过往的人生,在她精彩斑斓的人生中有无数令人猝不及防难以捉摸的经历,但无论哪种,令梨可以拍着胸脯说,她问心无愧。
小梨不欠谁的,她的剑是自己一锤子一锤子打铁炼出来的,修为是一天天吐纳灵气升起来的,连近亿的赏金都是她自己作死作出来的——没有依靠任何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师兄毕竟是师兄、是长辈,宿回云的教导和训责令梨也会选择性听一听,但问题是:他们现在不是临时盟友吗?
第二场比赛的临时盟友、未来决赛的命定对手,令梨很乐意和他刀剑相对,但如果师兄打着打着突然对她念门规、冷声让她背诵剑修十大美德,令梨当场傻掉。
【剑修十大美德·令梨版】
宽容:没关系,一剑就死也很努力了。
尊重:我没有说你菜。
求知:菜成这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体贴:不如我一剑把你杀了?
诚实:我的确不知道你这么容易死。
善良:你的遗产,我会善待。
自信:我生来与全世界为敌。
坚持:永远挑衅,永远被通缉。
乐观:今天被通缉的赏金又涨了。
奉献: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令梨是个贯彻自我的勇敢人,她时刻铭记十大美德,每日省吾身,在个人自我修养的修行上,她自认无懈可击。
“我不懂,师兄到底哪里对我失望了?”令梨自言自语,习惯性地抬手摸摸黑猫的脑袋。
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思考问题的时候手总是很空闲,刚好够把小猫咪轻薄得彻彻底底,柔软的毛毛滑在掌心舒服极了。
令梨的手才抬起来,伽野非常主动地抬头蹭到她掌心,尖耳抖了抖,软弹弹地被压倒,又从令梨指缝间顽强地竖起来。
小猫咪主动送上门当然要多撸几把,令梨欣然应允,可她撸着撸着,空气中冰冷的杀意愈发让人难以忽视。
在令梨终于忍不住侧头望向师兄,几乎讨饶地想询问她到底哪儿做错了的时候,若有似无的冷意忽地消散得无影无踪,宿回云平静地直视前方,神色看不出异样。
明明没有异样,令梨抚摸在伽野后颈的手不知怎么突然很不自在,她犹犹豫豫地垂下手,默默揣进袖子里。
伽野咂了下猫舌,又开始磨牙了。
被排除在外的轩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被诡异的空气搞得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个人的场合,他怎么感觉有第四个人取代了他的存在感?
“咳咳。”轩晓清了清嗓子,“我们来谈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拟凤道君并未规定寻贼的时限,这意味着本场比试只会在两种情况下结束:一是贼被某支队伍捉到了,二是金鳞城被翻个底朝天亦寻不到贼影。”
作为队伍里唯一心系小组作业的人,轩晓不能指望两个明明比他有能力却一个比一个划水的队友——都是同门师兄师妹,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过。
他只能独自一人扛起宗门的重任,努力分析:“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我们人赃并获。倘若被人抢先一步,杀人越货也是使得的。”
轩师兄想得很美,但他有没有考虑到一种可能性:他们这支队伍拿的既不是人赃俱获的包青天剧本,也不是杀人越货的邪恶势力剧本,而是贼喊捉贼的内鬼剧本。
内鬼小梨谦虚且真挚地附和道:“轩真人所言甚是,敢问有何高见?”
令师妹竟然没有抬杠,轩晓极其难得地找回了师兄的尊严,正经道:“我辈宗门弟子,不似散修孤苦无依,金鳞城虽非凌云剑宗所属,亦有势力在此。”
轩晓抬了抬下巴,指向远处穿云入天的阁楼。
令梨仰头楼上写意潇洒的牌匾,“缥缈楼”个大字如游龙惊鸿震撼人的眼球。
缥缈楼,一座凌云剑宗投资的集休闲娱乐于一体的酒楼、茶馆、客栈栖多功能高档消费场所。
凌云剑宗弟子打尖住店不二之选,内门弟子可享受内部折扣,长老客卿直接免单,旗下分店遍布修真界,堪称修真界的来福客栈。
哪哪都有,令梨已经在逢君城、星天城和金鳞城座城市见过它了。
“幸亏我自力更生在郊外挖山洞闭关,没被内门弟子打折的诱惑勾去缥缈楼。”令梨拍拍胸口,无比庆幸,“否则师兄一查客人名单,我的马甲就白披了。”
困于金钱并没有错,切不能因小失大,命运馈赠的打折必会在背后收取代价。
“我与宿师兄赶赴风云楼参赛,师弟师妹们留守缥缈楼观摩,也不枉特意带他们走这一趟。”轩晓道。
他说着说着,心中谓叹:一趟秘境之行,原本站在队伍最后面的小师妹一跃结丹,自此再不与他人同路而行。
修真就是这样,一个境界有一个境界的风景。不知何时,站在你身边的同行之人无声无息消失不见,有些人被你丢在身后,有些人把你丢在身后,越往后走,离别越多。
谁能陪谁走完这段仙途?
轩晓陷入哲学时间,走着走着落到后面,令梨惯性走在落后宿回云一步、抬手能扯住他袖子的位置。
“宿真人。”令梨礼貌道,“缥缈楼既是凌云剑宗所属,我一介散修前去是否不妥?”
“无妨。”宿回云低头看她,“跟在我身边就好,无需理会他人。”
“道友已位至金丹。”他道,“何必在意小辈看法?”
小辈?令梨后知后觉:她是金丹真人,除了宿师兄和轩师兄还需要被她称作师兄之外,赵师兄已经降级成赵师弟,赖师姐也降级成赖师妹了!
令梨设想了一下赵师兄对她恭恭敬敬弯腰称“令师姐”场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不必了。”令梨冷汗直流,一口回绝,“我年岁辈分都小,还不到被人称作长辈的年纪。”
客服小梨招揽生意的时候一口一个师兄师姐叫得多亲热多贴心,改成师弟师妹之后怎么看怎么嘲讽,绝对会影响她接单的成功率!
斗篷下的人像是被宿回云的话惊到了,垂在衣摆边的手下意识想去勾宿回云的袖子,叫他师兄,以示她还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师妹。
她的手伸到一半,又晃过神来缩回,尴尬地理了理袖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假扮陌生道友的游戏,让人生厌,宿回云淡淡地想。
可惜开始和结束的选择权从来不在他身上。
缥缈楼近在眼前,令梨严谨地压低兜帽,长剑一背谁都不爱,誓要把冷血独狼剑修的人设贯彻到底。
她怕自己出于礼貌开口打招呼,张嘴就是一句:“赵师兄、赖师姐你们近日可好?几天不见,我令某人又回来啦。”
好尴尬,想想就脚趾抠地,虽然缥缈楼内部不允许风云会直播间拍摄,令梨还是会尴尬到窒息。
踏入缥缈楼的门槛,轩晓大松一口气,赵昌等人面前的水幕上,直播间转为不可播放的黑屏,众弟子纷纷起身道一声师兄辛苦。
“是辛苦,被镜头追了天夜,还不能骂人败坏宗门形象免得事后被宗主找茬。”轩晓抱怨道,“好在缥缈楼没接受金鳞城注资,否则真是一点隐私都不给人留。”
赵昌赔笑附和,心道缥缈楼住宿价格高成这样,全是打着不侵犯隐私权安全住宿的招牌才招揽到客人。
说是不接受金鳞城注资,私下肯定和直播间达成了邪恶的交易,现在直播间弹幕刷满“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年费会员不能看的?”若是金鳞城给得再多一些,缥缈楼不一定守得住良知的底线。
“连战天夜,人都累垮了,我和宿师兄回房休整一晚,明日再参与新一轮的角逐。”轩晓吩咐道,立刻有人答应着收拾天字号房间给他们。
“师兄放心,我等定不会为师兄添乱。”赵昌答应道,悄悄向令梨努嘴,“轩师兄,这位前辈如何安排?”
凌云剑宗一行都看到了黑袍剑修对他们大师兄的仗义援手,也知晓他们临时的联盟,只是不知该用怎样毕恭毕敬的态度对待这位实力堪比大师兄的金丹前辈。
赵昌一句前辈叫出来,令梨心虚,轩晓牙疼。
前什么辈,轩晓暗想,你们这些家伙前些日子排挤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连御剑飞行都不带人家,只差集体孤立,现在看到实力差距晓得叫前辈了?有本事扯下她的兜帽,看谁脸疼。
在场的凌云剑宗弟子里,令梨和赵昌最熟,她默默地挪了一步两步步,借师兄身躯悄悄遮住自己。
令梨不知道是师兄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以为她腼腆怕生,还是仅出于礼貌的人文关怀,放任她躲在他的影子里,主动替令梨接了话。
“安排个清静的地方。”宿回云对赵昌说话,却看着令梨,“想必是累了,早点休息。”
大逃杀边逃边杀打了天,要说令梨不累,那是骗人的。
如果拟凤道君没来这一出,令梨早就御剑赶往她一剑一剑挖出来的山洞,丢个蒲团在地上睡得昏天黑地。
现在跟着师兄住到缥缈楼天字号房间,待遇瞬间拔高好几个层次,是令梨赚了。
“真人前辈请。”赵昌客气道,在前引路。
令梨心知师兄休息前还有事情安排门下弟子,她如今顶着外人的名号,不好留在大厅,故而赵昌请她先一步上楼。
“轩师兄对小组作业好认真。”令梨传音给伽野,“我都不忍心一直把他蒙在鼓里。”
伽野:“那,阿梨要对他们全盘托出吗?”
他的声音可怜兮兮,仿佛在问真的要抛弃他小猫咪么?
“怎么会呢?”令梨认真道,“轩师兄年年风云会陪跑,他今年好不容易有点参与感,我怎么能剥夺轩师兄仅有的价值?”
竹篮打水一场空,好歹也打了次水,在被内部无情淘汰之前,多少让轩师兄感受一下风云会的氛围。
小梨真是个善良的人,编织谎言全是为了圆同门师兄卑微的梦想。
她不惜扮演恶角,贼喊捉贼,也要努力维持不堪一击的联盟,为轩师兄营造一场齐心协力友好携手完成小组作业的梦境。
“虽然梦总有碎掉的那天,人总有发现自己毫无价值的崩溃瞬间。”令梨轻描淡写地说,“但在此之前,让他多梦梦不是坏事。”
伽野听着都有些同情轩晓了,好惨一人,被小师妹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轩晓被玩弄关他小猫咪什么事?
伽野心满意足地嗅嗅少女发间浅浅的梨花香:只要阿梨向着他,其他都不重要。
“真人前辈,您看这间可以吗?”赵昌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大小套间,您的宠物也有合适的窝。”
赵师兄怎么知道她带着猫?令梨疑惑。
赵昌哪里知道令梨在想什么,宿回云突然传音给他,让他准备至少有两张分开的床榻的房间,吓了赵昌一跳。
宿师兄一路上除了和令师妹与轩师兄有所交流外,对其余弟子皆是漠视,偶有意外也是一剑替他们解围,不欲多言。
“宿师兄今天传音的字数比我入宗以来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都多。”赵昌纳闷地想,“真人前辈究竟是何身份?几乎快能赶上令师妹的待遇了。”
他好奇地抓心挠肺,但令梨连战天杀得血流成河的战绩太过骇人,赵昌不敢随意搭话,带完路赶紧就溜了。
“这身黑袍当真如此有威慑力?”令梨推门进屋,不解道,“赵师兄一副被下破胆的模样。”
“一定因为他是个肤浅的人。”伽野探出兜帽透气,“看不出阿梨善良的内心。”
小猫咪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令梨被夸得眯起眼笑,抬手抱住从肩上跳到她怀里的伽野。
“肚子饿不饿?”新晋养猫人令梨翻过猫猫肚皮摸了摸,瘪瘪的,好可怜,营养不足连毛毛都没有那么油光水滑了。
这儿有没有吃的?或者她现在出去买?
“叩叩。”
门外传来两声轻叩,令梨重新把兜帽戴好,拉开木门。
赵昌去而复返站在门口,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樽阖盖的点心盒。
精雕红木的点心盒,盒盖上一簇簇浮雕的小花攒成大朵的月季,每瓣花都刻得无比精细,暗香浮动。
“这是……师兄差我送来的点心。”赵昌含糊了一下,令梨听不清他吞下了一个“轩”字还是一个“宿”字。
应该是轩师兄吧?令梨猜测,宗门第一暴躁男妈妈,边骂骂咧咧边奶孩子,贤惠得田螺姑娘都自愧不如。
赵昌含糊着说完,令梨提起点心盒,还不待她道谢,人飞快地跑了,仿佛有鬼在追。
令梨:我只是披了件斗篷,真的有这么吓人?
她怀疑地打量自己,带着点心盒回屋。
盒子颇有些沉,令梨把它放在桌上,双手捧着盖子拿起。
才开了一条缝,浓郁的花香伴着香甜的糕点味道弥漫在空中,令梨嗅到熟悉的味道,眼睛亮了亮。
“是桂花糕!”她难以置信,惊喜不已,“从前师兄在逢君城缥缈楼请我吃过一次的桂花糕。”
“这个可好吃了。”令梨高兴极了,她掰下一小块放在小碗里,轻快地放到黑猫面前,“尝尝?这可是师兄一边说太甜了一边吃完整块的桂花糕,不是一般的点心。”
过于浓郁的桂花香气本就让伽野有些不适,女孩子赞叹的语气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
原来是师、兄、给、的、桂、花、糕。
怪不得从气味到外型都如此令他生厌。
普通至极,上不得大雅之堂,不过是盘随处可见的点心,和他亲手做的九十九重彩相比更是没有丁点儿可取之处。
在逢君城缥缈楼吃过?一看就是菜单常驻的大众甜点,客人这边吩咐一声,后厨立马端着上菜。哪里比得上他用尾巴钓鱼,从原材料到烹煮都尽心尽力的佳肴?
伽野恶狠狠地盯着吃得嘴角沾上雪白糯米粉的令梨,长长的尾巴不开心地在桌上扫来扫去。
“少主?”令梨疑惑道,“你不吃吗?”
哪里来的矜贵猫猫,桂花糕都不喜欢?
也不对,伽野之前和令梨分一只肉包都吃得好开心,不是娇气猫猫。
“难道是因为,少主是纯粹的肉食主义者?”令梨用指尖拭去嘴角的糯米粉,特别认真地思考道。
修士讲究根骨清净,有只吃辟谷丹的,有只吃蔬菜瓜果喝露水琼浆的,令梨姑且没听说只爱荤腥肉食的。
但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可能,伽野是个妖修,和人修之间存在一定的代沟。
倘若对妖修而言,只吃肉食才是保持根骨清净的要求,令梨硬要喂他吃点心便是破了戒,坏了伽野的修行。
“我明白了。”令梨果断地说,“少主不必勉强自己,你等我一会儿,我出门给你买些肉食。”
她说完就走,风风火火地戴上兜帽往门外冲,冲到一半又回过头,令瓜剑在空中一划,围着伽野布了个临时剑阵。
伽野知道阿梨是怕有人闯入房间对他不利,凌烈的剑意也可震散寻味而来的寻药蝶,但问题是——他出不去了。
“剑修怎么也喜欢搞囚.禁这一套?”伽野趴在桌面上,无奈地看着门扉在他瞳孔中关闭。
赵昌给令梨安排的房间是天字号,在最清净的高楼,旁边只有一个邻居。
令梨的房间靠近尽头,越过邻居才是楼梯。
“缥缈楼被凌云剑宗包场,住在我隔壁的应该是……”应该是宿师兄和轩师兄中的一位。
令梨本来没当回事,准备径直下楼去给猫猫买填肚子的肉食,但她转念一想,直接出门是不是不太好?
“我与师兄是结盟的关系,说好先休息一夜再做打算,我独自出楼是否会被误以为偷跑?”
修士之间的联盟是很脆弱的,天天有人对天道发誓,天天有人背刺就背刺。与天争命之人,对天道信誓旦旦的誓言基本等同于渣男的鬼话,翻脸比翻书还快。
令梨将心比心,假如她和一个陌生散修结盟,商量得好好的,大家站在同个起跑线,结果一觉醒来发现对方在外面走了个来回,打着买夜宵的名义偷跑数千里,她肯定会生气。
“无论出门作甚,我该和盟友交代一声,以示诚意。”令梨认真地想,“不可因细节的疏忽破坏我与师兄的情谊。”
打好主意,令梨站在隔壁房间门口,抬手敲门。
“轩晓?”门内,宿回云冷淡地说,“门没锁。”
看来隔壁住的是宿师兄。
令梨纠结了一下:师兄叫的是轩师兄的名字,想必是误会了敲门的人。但他既然没锁门,又直言让“轩师兄”自己开门,她是不是也该自己推门进去?
倘若师兄正在打坐纳息,她怎么能让他中断修行只为过来开门?伸手一推的事情罢了,师兄都说了门没有锁。
没锁门,肯定没有不方便的状况,令梨勇敢地点点头,她上了!
“宿真人,我准备出门一趟,特来告知……”
门扉推开,狭长的影子在地面木板上拖长,悬挂于门口的灯笼暖暖发光,铺成扇形的光影。
宿回云站在屏风后面,山峰雾渺青瓷淡色的屏风遮住他大半个身躯,只露出宽阔的脊背。
染血的白衣将脱未脱,束带散落在地,外袍和沾血的里衣被一并剥下,露出矫健的身躯。
听到推门的动静,宿回云偏头看来,外衣挂在他的臂弯,将掉未掉。
他墨黑的瞳孔中印着千山的雪,乱战中的伤痕清晰刻在每一寸皮肤上,他的身姿却凌冽如刃,挺拔如松。
令梨半只脚踏过门槛,茫然失措地和宿回云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