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魔法书, 我现在该往哪边飞？”
骑上扫帚在空中转悠，瑞恩希终于发现他不知道楼倚霜现在在哪里这个严峻的事实。
于是果断求助魔法书。
魔法书看起来半梦半醒，又像是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的, 金光闪了好几下, 书里还没有一句成文的话语。
瑞恩希眼睁睁看着魔法书上一连串混乱的字符跑来跑去，最后颇为无奈地抓着书页把它拎起来，抖——
【别搞别搞, 刚醒。】
【往右手边一点。】
【多了多了，回来一点。】
【欸这次对了, 一直飞就完事。】
“好。”瑞恩希念了个咒语, 加快飞行速度，“你知道楼倚霜现在在做什么吗？”
【打架呗，还能偷腥不成。】
“……”
“你说话文雅一点。”
【你都骑我身上了还要我说话文雅啊？】
刚才魔法书醒了之后, 瑞恩希为了能看到书上的内容, 又不用担心魔法书掉下去，直接把书夹在扫帚炳和自己双膝之间。
“我这是, 怕你掉下去, 多为你着想啊。”
他摸了摸鼻头，略显心虚。
魔法书上现出六个点。
【我有预感，你这回能找到你的世间至宝, 真的。】
“行了行了，你别预感了, 你就没预感对过。我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你接着睡吧。”
手忙脚乱地把魔法书塞回小包。
重新端正坐在扫帚上，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握着扫帚把柄，朝着目的地前进！
……
雁荡山的峡谷之中, 楼倚霜与风与眠将异种连同一黑衣女子打得节节败退。
一个黑袍男子战斗力最弱，被楼倚霜一剑贯穿后浑身如同泥土遇上大水一样散了架，半人高的法杖也失了生机，璀璨的宝石黯淡下去。
而吸血鬼，和先前一样，十分耐打。楼倚霜和风与眠二人携手才能将其压制，但也仅仅是压制，吸血鬼无论挨了多少剑伤，都毫不觉得疼痛似的。
好在风与眠与他协作，能打得吸血鬼分不出神像上次一样跑了。
并且，有风与眠分散压力，楼倚霜还能够时不时袭击一下那黑衣女子。
初初相对，他便明白那黑衣女子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她一身黑袍，一顶巫师帽，手上虚空拿着一颗拳头大的水晶球，和瑞恩希之前的穿着如出一辙。
这相似并没有让楼倚霜手下留情，反而更让他厌恶。
她凭什么穿和瑞恩希一样的衣服。
于是剑剑都下了死手。
好在这黑衣女子并不擅作战，只堪堪躲过楼倚霜的大部分攻击，身上伤痕累累，显了颓态。
“楼倚霜——我来，欸欸，这么多人呐……”
身后传来瑞恩希的声音。
正同吸血鬼打得不可开交的楼倚霜和风与眠对视一眼，纷纷收手。
楼倚霜持剑而立。
他本想将这事解决完了再告诉瑞恩希。
瑞恩希攻击性弱，不会打架，勉强能跑，但万一遇到事情，是他绝不想见到的。
但既然他追来了，再去追究为什么不听话这些事情已毫无意义，只能好生护着。
瑞恩希落地，心中大骇。
一个看起来死了的亡灵法师，一个浑身挂着腐肉的吸血鬼，还有一个……黑女巫。
好多人啊。
他飞了快两个时辰才靠近雁荡山，一直到天破晓，他才见着楼倚霜。两个时辰说着慢，但其实和他原本那个摇摇椅一般的破扫帚比起来，这速度已经不慢了。
好不容易到了，这一看，全是老熟人啊！
——书上的老熟人。
瑞恩希真觉得头疼。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说话，那黑女巫却率先开了口，仿佛认识他。
“竟然是你……”不知为何，黑女巫宽大帽檐下的面容有些狰狞，“难怪我的计划一直失败，居然是你……”
瑞恩希不解。
楼倚霜闻言皱了下眉，“你的计划？儿戏一样的计划么。”
“你！”黑女巫梗了一下，指挥吸血鬼，“愣着干什么，上啊！”
吸血鬼似乎有一瞬的迟疑，但楼倚霜丝毫没给他愣神的机会，提起剑横冲上去。
“风与眠，保护好瑞恩希。”
刀光剑影。
肉骨和剑刃撞击，是一场充满血腥和暴力的对决。
楼倚霜剑剑到肉，然而吸血鬼丝毫不见弱势，打得焦灼。
风与眠一边护着瑞恩希，一边给楼倚霜打下手。
只有瑞恩希吞了吞口水，握着魔法棒，不敢动。
来的时候剃头挑子一头热，来了才知道，这压根不是他能掺和的。
但来都来了……
“楼倚霜，你得把他大卸八块，全拆了才行！”
像吸血鬼这类异种，早就没了心脏在跳动，活得跟个木偶人一样，除非把他全身拆卸，像拆除木偶人零件那样，他根本死不了。
楼倚霜问讯，立即转换了策略。先前他以为只用像对付狼人一样武力压制即可，现在看来，是他大意了。
渡霜剑挽得如同精致的山花，吸血鬼身上腐白的肌肤瞬间被削下来几片。
白骨森森。
而这厢，黑女巫见势不对，气上心头。
“小鬼，身边人一个个死去的感觉怎么样？很不好受吧？”她阴沉的面容像是浑身死气的死神。
在巫师帽下看不清楚的双目突然闪过一抹亮光，似有摄魂之能，令瑞恩希呼吸暂停了半刻。
小男巫吞了吞口水。
……什么意思？
她在说什么？
是在示威吧……是在威胁他，她要杀掉他现在身边的人吧……
肯定是这样。
“别想吓唬我，我不会被你吓到的。”
然而黑女巫下一句话，立马将他侥幸的心理全部打碎，令他直觉坠入了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寒井之中。
“彩虹小镇……育婴堂。”
渡霜剑发出争鸣，轰然间如有雷电劈过。
瑞恩希脸色刷的变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你做了什么……”
好像答案已经一目了然无需再问了，但他不死心，他要问清楚。
“呵呵，黑死病，这就忘了？”黑女巫笑了下，“真是该死啊所谓的神的宠儿，早就预料到你要坏我好事，提前找到你的位置，屠了全城，却还是让你跑了，太阳女神可真偏心啊。”
轻飘飘的几句话，像一把巨大的铁锤，直接敲碎了瑞恩希膝盖。他站不稳，浑身都没了力气。
是……因为他？
他一直以为只是天灾，是姆妈和伙伴们不幸，遇上了无人幸存的黑死病。
可现在黑女巫告诉他，是因为他，全小镇的人才殒命于此。
黑云笼罩，阴翳难散，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在眼前闪回。
他单薄的肩上瞬间背负了成千上万条性命。
他是小镇的灾星。
他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风呼啸着。
“别听他胡说。”风与眠听了这话，从战场上撤离下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瑞恩希。
楼倚霜余光一扫，顿感不妙，更是加快了手速。
屏了一口气，不再周旋。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吸血鬼再是豪横，也扛不住剑剑到肉，如同雕花一样，闪烁着寒光的渡霜剑将他骨头上的肌肤一一削落，手肘膝盖各处关节一一敲碎。
“一群蝼蚁。”楼倚霜冷道。
最后，吸血鬼不堪重负，在一次抓挠动作后，如山坍圮般倒下了。
“救……我。”吸血鬼耗尽最后一点气息，苟延残喘，向黑女巫求救。
然而黑女巫只看了他一眼，“蠢货。”右手一挥，将亡灵法师的白骨吸在手中，脚底下瞬间出现一座金光闪闪的法阵，就在眨眼之间，黑女巫的身影消失随着金光一同消失了。
楼倚霜见状抓住渡霜剑抛掷而去，渡霜剑划破空气，发出剑鸣。
但可惜晚了一步，插在原本黑女巫站的土地上。
“……让他跑了。”楼倚霜收回渡霜剑，稍有些不甘。
但并没有过多留恋，一个腾跃落在瑞恩希面前，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慰。
瑞恩希双目失神，神情恍惚，呢喃道：“追不上的，她跑回西境了……”
“她用的是西境的传送阵，因为魔力高深，可以在外地开辟临时传送阵，但落点只能是西境原有的传送阵……”
所以他才会说，黑女巫跑回西境了。
“好，那不追了，我们先回去。”
瑞恩希却仿佛没有听见，双目痴呆地望着黑女巫原本的方向。
楼倚霜这时才意识到，方才那句话恐怕不是给他说的，而是瑞恩希说给自己听的。
他看了看风与眠，眼中有些嫌弃。
让你看个人你就给我看成这样？
风与眠用眼神无声地抗议：那她躲在吸血鬼身后用嘴巴说话我还能跑过去把她嘴堵上不成？
楼倚霜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将目光移回瑞恩希身上。
他伸手搂着瑞恩希纤细的腰肢，担心人随时会倒下去，臂弯紧紧揽着。
方才那黑衣女子说的话，虽然他正和吸血鬼打得不可开交，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联系上瑞恩希先前哭着让他给画卷加几个人，他几乎是马上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瑞恩希心善，见了乞儿都忍不住掏钱袋，要让他知道黑衣女子为了杀他而杀了他身边乃至于整个小镇的人，而他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心理负担必然十分沉重。
黑衣女子愚不可及，此举攻心亦是险而又险，但的确有效。
而且一举两得。
楼倚霜将瑞恩希的金毛脑袋放进自己胸口，揉揉短发，“没事的，和你没有关系，是她心怀不轨，作恶多端，罪不可恕，小瑞恩希也是受害者。”
“如果不是她心术不正，也不会引起小镇的黑死病，更不会有那么多人丧生。这和瑞恩希有什么关系？只是借口而已。”
“她害得小瑞恩希从小离开了姆妈，害得小瑞恩希和小伙伴们阴阳两隔，当然是她的错，小瑞恩希何错之有？”
不知是哪句话触及了瑞恩希心口那柔软的血肉，他轻轻“嗯”了一声。
“都是她不好……”
“对，都是她的错。”
怀中人轻颤的身体缓缓平静了下来。
楼倚霜直接将瑞恩希打横抱起，让他把脸埋在自己怀里。
“有印象么，这里，”楼倚霜放轻了声音，“初相遇的地方，雁荡山。”
风与眠啧啧嘴，初相遇的地方，噫。
第一次听楼倚霜说这么多好听的话，原来不是个闷葫芦啊。
“嗯……”
“山里有些小宠，要去找它们么？”楼倚霜虽不喜那些野狸，但也只能拿他们来转移瑞恩希的注意力。
“找，找……”瑞恩希失神的眼睛转了一下，鼻尖在楼倚霜胸口无意识蹭了下，“要找宝贝……”
楼倚霜愕了下，风与眠这时插了话来。
“找宝贝？找宝贝来白玉京啊，我们白玉京宝贝多的是，要什么有什么。”
楼倚霜一记眼刀飞过去，“你白玉京内鬼抓完了？”
风与眠：“……”
风与眠：“聊这些就没意思了啊，搞得跟白玉京精神领袖似的。”
“你叫我一声，我可是两肋插刀，马上就来了。”
风与眠说着，突然神色一变，折扇挑着瑞恩希的下巴，“他，晕了？”
第62章 第 62 章（一更）
一双眼睛。
一双晦暗的眼睛, 在无光无色的黑暗空间透着亮光。逼仄，狠厉，充斥着诅咒和怨气。
隐隐传出诡魅的笑声, 犹如在幽谷敲打着悬崖峭壁, 回响。
像是在水里，浑身轻飘飘的，左摇右晃, 睁不开眼。
瑞恩希艰难地睁开一丝缝，刺目的亮如同天光泄露, 刹那间灼伤了那双湿润的绿眸。
他迫不得已又紧闭双目。
小小的双手在眼眶上揉个不停。
“我要玩, 我要玩！”
“不给你，这是我的娃娃，你待会又给他弄脏了。”
“给我嘛, 我保证不会弄脏他的……”
“不给不给——哈哈哈哈, 来追我呀！”
宛如清风轻吻风铃，滴滴嗒嗒, 叮叮当当, 哗哗啦啦。
好熟悉的声音……
瑞恩希鼓起勇气再次睁开眼，光亮柔和了许多，他只是有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目光便紧紧追随欢声笑语而去。
一个浅金色长发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个娃娃, 风风火火在前面跑着, 伸手跟这个个子稍矮一点红色卷发小男孩，伸着手, 跌跌撞撞追着小女孩。
不知为何，瑞恩希不受控制地跟着跑了过去, 好像他也本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
二人跑到灯光幽微的楼梯转角处，楼梯上下来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条白色围裙，怀里抱着一个水盆，右手还拎着一个红色小桶。
“跑慢点，莉莉安，里昂。”她含笑看着追逐的小孩们，“待会有人要摔得衣服脏兮兮的，哭成小花猫了。”
“我才不会，”莉莉安吐了吐舌头，“只有……我们都不会哭的！”
这话说得瑞恩希有些心虚，只有他动不动就哭。
“我也不会哭了……”他小声解释。
可他的话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莉莉安对着优瑞安笑，粉色的嘴唇咧得大大的，一口就能咬掉半个面包。
瑞恩希等了一会，有些尴尬，又重复一遍：“我也不会哭了，姆妈！”
还是没有人搭理他。
怎么会这样。
明明姆妈最关心他了，莉莉安和里昂也不会对他置之不理的。
从小娇惯的瑞恩希小嘴一撇，置气地踹了下楼梯脚。
然而下一秒，莉莉安转身过来，怀中的娃娃令瑞恩希霎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微卷金色短发的小男孩布娃娃，绿色的眼睛弯弯，穿着简单的手缝衣服，脸上有些脏，许是抱了多年，但总体看得出来还算精致。
瑞恩希愕然地去摸这个娃娃。
这个和他极为相似的布娃娃，无端带来了危机感。
娃娃从他手中穿过。
或者说，他的手从娃娃身上穿过。
水绿色的圆眸再度睁大，相比之前的震惊，眼下更多了几分惊恐。
怎……怎么回事？
他去抓姆妈的围裙。
那时常被他们几个抓得皱巴巴的围裙……也从手上穿过去了！
他收回手，不可置信。
视线顺着双手一路内移——
小小的双手摊开，肉乎乎的，胳膊上的肉只多不少，白白嫩嫩，肚子微微突出，双腿只比水桶高一点点。
是小瑞恩希没错呀。
“莉莉安，里昂，你们怎么不理我？”他哼哼两声，一定是他们在搞恶作剧。
骗不到他。
莉莉安却没理他，“姆妈，我来帮你拎水，我可有力气了。”
“我来我来，我有肌肉，看！”里昂不甘落后，弯了弯胳膊，得意洋洋。
“我，我也帮姆妈提水……”
瑞恩希也弯腰去拎那个不大的水桶，三个人把水桶围得严严实实。
水桶拎起来了，水却摇摇晃晃。
“莉莉安，里昂，你们都是我的乖孩子。”姆妈站在楼梯转角淡淡地笑着，从一楼窗户照进来的和煦日光笼罩着她的面容，温暖而柔和。
瑞恩希睁大了眼，“那我呢，我呢，姆妈？”
姆妈没有说话。
水桶飘走了。
水桶被莉莉安和里昂拎走了，二人一路笑，一路争吵谁力气更大，谁是最乖的孩子。
只有瑞恩希，仿佛被下了魔咒，僵在原地。
明明他握住水桶的边缘了，明明他也帮忙了，明明他就在这里……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优瑞安笑意浅浅地慢步跟在两个小家伙身后，时刻提防着小家伙摔倒。
姆妈走了。
瑞恩希回过神来，焦急地追过去，“姆妈，你说话呀，姆妈，瑞恩希不是你的乖孩子了吗？瑞恩希没有犯错，瑞恩希也有帮忙——”
“姆妈！”
“姆妈你不要不理我，瑞恩希知道错了，瑞恩希……瑞恩希……”
慌乱之中，他双脚打了架，直接扑在了地上，天旋地转。
他趴在地上，仰起头，“姆妈，你不抱抱瑞恩希吗？”
……
瑞恩希成了育婴堂的编外人员。
意思是，他就在这里，但没有人在乎。
不会有人和他说话，不会有人给他准备香喷喷的面包，也不会有人抱着他睡觉。
他坐在育婴堂的小院子里，路过的人，玩耍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吃饭的时候，育婴堂的孩子们都乖巧坐在长桌上，等着姆妈端上今天的美食。
长桌的末尾，有一张小凳子，放着莉莉安的布娃娃。
瑞恩希第一次见到时，气急败坏地想要把布娃娃扔掉，那该是他的位置。
但一切都是无用功，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不饿。
下午，阳光明媚，讨嫌鬼对着莉莉安的布娃娃做鬼脸，又趁莉莉安不备，把娃娃抢走扔在地上。
布娃娃脸着地。
莉莉安撸起袖子对着讨嫌鬼就是几拳。
讨嫌鬼的叫喊声吸引来了里昂，于是他被两个人暴打。
直到讨嫌鬼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
莉莉安才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捡起布娃娃，小心地拍拍灰尘，搂在怀里。
“不怕，我给你报仇了！”
似乎有什么从眼眶里汩汩往外冒。
双眸瞬间模糊了。
瑞恩希抬手一抹，全是水。
这温馨的画面对他而言过于残忍了。
他一边往育婴堂外面跑，一边小声啜泣。
“他不是我……”
“我才是瑞恩希……”
小镇上居民们言笑晏晏，谁也没有看见一个哭鼻子的小孩从街上跑过去。
一直跑到小镇中央，太阳女神雕像处。
他抱着女神的大腿，小声诉说，双目干疼。
太阳女神一定能听见他的悲戚吧。
他被世界遗忘了。
有个布娃娃取代了他。
帮帮他吧。
女神没有显灵，出现的是一袭黑袍的黑女巫，以及同流合污的亡灵法师。
瑞恩希摸了摸自己的腰，只摸到一圈肉，没找到魔法棒。
他警惕地躲在太阳女神像后面，强迫自己止住了抽噎。
“水晶球啊水晶球，你说的那个会坏我事的臭小子就在这里？”
“不知道具体是谁？蠢货，那就全杀了。”
“还愣着干什么？你辛苦研制的疫毒，正好有了试验的地方。”
亡灵法师从袖口取出一个玻璃瓶，瓶中黑雾浓得如同黑水。
熟悉的玻璃瓶，瑞恩希蓦地睁大眼，眼见玻璃瓶就要落地，他慌不择路地扑过去，不要！
哐嚓——
玻璃瓶掉落在地上，瞬间炸开，黑雾迅速弥散，小镇再次陷入阴霾。
“不要……”
“不要！！！”
撕心裂肺。
他无能为力地扑在地上，声嘶力竭，小小的手不停锤着粗糙的广场地面，渗了血也毫未察觉。
对自己带来不幸的滔滔恨意连同着被忽视，被遗忘，被替代的委屈，一齐渗入地底。
“怎么还没死？”
“……可能是药没起效果。”
“蠢货，滚啊！”
什么？
……
双目再次无法视物，又回到了水里。
“老师，吃果子吗？刚摘的，可甜了。”
“很好吃的，老师，尝点吧。”
“老师肯定可想吃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咿呀～”
“臭小鬼，迟早被你们说成饿死鬼。”
“略略略。”
“还不错，挺甜的，吃完记得把果核扔远点，别过几天在学院里冒芽长出来了。”
“知道啦知道啦，啰嗦老太。”
好像哪里不一样。
是哪里呢？
是没有瑞恩希，所有人过得一样快乐。
没了他，姆妈照样照顾许多调皮小孩，莉莉安和里昂守护着一个布娃娃，小镇兴兴向荣，老师和姐姐们互相打趣。
没了他，云朵照样飘，太阳照样笑。
要不就算了吧。
他只会给人带来死亡。
所有人都在为他努力，又因为他陷入不幸。
他带来太多麻烦。
要不就算了吧……
身体似乎被什么重重碾压而过，浑身的骨头粉碎，被水流一点点冲散，成为鱼儿果腹的饵料。
“瑞恩希。”
“瑞恩希，醒醒，该起床了。”
“再不起就没有早饭吃了，不起吗？”
谁，在叫他？
好熟悉的声音。
像是初春的一缕薄阳，穿透早雾，温暖而不刺眼，带着几分飘渺和沙哑。它缓缓流淌在空气中，似有仙气缭绕，吻过山间野花，递来芬芳。
落下，在他的眼睑。
他徐徐睁开眼，柔和的光线让他感到舒适。
是楼倚霜。
是他吗？
他也会忘记瑞恩希吗？
他也会忽视瑞恩希吗？
带着些许躲闪，瑞恩希把脸往被子里面埋了埋，顺滑的绸缎……等等！
他摸到了被子。
他摸到了东西。
之前，他什么也摸不到。
空落落的心间突然冒出了新芽，小巧的，柔软的新芽在地面钻啊钻，让他心痒得难受。
那他，能摸到楼倚霜吗？
他不知道，但带着那一点期许，一点害怕，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到那张俊秀的脸的轮廓，微凉的触感令他立马抽回了手。
是真的！
他还没来得及惊喜，还没来得及留下欣慰的泪水，他的手就被眼前的白衣人捉住继续放在他脸上。
猝不及防，连他都愣住了。
眼前人将他重重搂在怀里，甚至到了让他难以呼吸的地步。
他推搡了两下，却发现——
楼倚霜好像在颤抖。
那柔软厚实的肌肉绷得硬邦邦的，一阵阵地战栗，连带着怀里的他都感觉心脏跳得厉害。
“楼倚霜，”瑞恩希脑袋被捂在楼倚霜怀里，声音闷闷的，“你怎么了？”
他反手抱着楼倚霜，将手放在楼倚霜背上，学着之前楼倚霜安慰他的模样，轻轻地上下抚动。
“还好醒了……”楼倚霜的声音沙哑，像是憋了很久。
瑞恩希心跳得更厉害了。
一向淡定平静的楼倚霜，竟然会有如此举动。
瑞恩希怔怔的。
他一下子就原谅了楼倚霜用力把他禁锢在怀里的动作，他决定不对楼倚霜大力勒得他难受的拥抱生气。
他很喜欢。
这让他感到安心。
原来有人在期待他。
刚才是梦吧，一定是疯了，中蛊了，被下咒了，他才会觉得世界不值得留恋。
老师，姐姐们，还有楼倚霜，怎么会舍得他离开啊。
“楼倚霜，我想你了……”他闭着眼，仰头小心地贴上去，用自己的唇描摹另一人的下颌，薄唇和鼻梁，突然，他顿住。
“楼倚霜，你哭了？”
他正吻着，有一滴温热的水落在他脸颊上，顺着脸肉的弧度往下流。
楼倚霜也会哭吗？
担心滴到衣服上，瑞恩希好不容易挣扎着抽出手抹了一下脸，把脸上水渍抹掉，一看——
是红色的。
第63章 第 63 章（二更）（开始撒糖）
“楼倚霜……”他声音颤抖, 瞳孔更是抖得厉害，“你流血了。”
瑞恩希用力推开楼倚霜，果然看见楼倚霜脸上两行红色的水渍。
鲜血从他的眼尾流了下来。
在那张松山般的俊脸上, 显出诡异的美感。
“楼倚霜, 楼倚霜！”
“怎么办……我给你擦擦，不行，我去叫楚清游, 他是医修，他知道……”
瑞恩希慌乱地给用手去擦了楼倚霜脸上的血渍, 却只添了乱, 给楼倚霜擦得满脸是血。
他唇瓣哆嗦了几下，又要去叫人。
还没迈出两步，却被楼倚霜捉住手腕, 继续按在怀里。
“小事……不用担心。”楼倚霜低头, 高大的身形蜷缩着，满是血渍的脸冰冷, 埋进瑞恩希脖颈之间。
“让我再抱一会。”
“可是, 你的声音，你在流血！”瑞恩希锤着他的胸口，用力推搡。
“有事, 有事，楼倚霜你快松手, 我去叫楚清游来。”
他急得快哭了。
楼倚霜平时那么沉稳, 这时候怎么还犯倔了呢！
“你快放开我……楼倚霜，求你了, 你眼睛在流血！”
已经带上了哭腔。
似乎是这一哭，让楼倚霜心软, 紧抱的双臂松了力道。
瑞恩希终于钻了出去，一溜烟就跑没影，搬救兵去了。
小男巫光着脚跑出去后，楼倚霜闭上眼，缓缓曲腿，坐在床沿。
他将手放进被窝。
被子还有瑞恩希的体温。
失而复得的庆幸让他几乎忘记了这个月没日没夜的翻阅和尝试，丝毫不觉得疲倦，即使是献出一半的修为，他也深感值得。
久久困怠的心脏重新用力搏动。
干涸已久的枯井在春天的尾巴迎来汩汩甘泉。
没一会，瑞恩希带着楚清游回来了。
他没穿鞋，跑在院子里哒哒哒的，楼倚霜一听便知。
“快点快点，这里，楼倚霜他眼睛坏了。”
落地后，瑞恩希拉着楚清游的袖子，光脚的跑得比穿鞋的还快。
二人进了房间，楼倚霜端坐在床上，丝毫不见先前的失态。
“你快看看，他不会瞎掉吧……”
瑞恩希浅色的眉毛皱得像小河。
“你先别急，我看看情况。”
楚清游抽出手，顺着瑞恩希的后背抚了抚，随后到楼倚霜面前，“师尊，得罪了。”
“嗯。”
他先是用干净的绸缎抹去楼倚霜脸上的血渍，再用灵力探察，丝丝金缕从四面八方钻进白衣人的身体，寻找病根。
瑞恩希难得保持安静了片刻，等楚清游收手，他急忙问：“怎么样？”
楚清游神色复杂，目光落在瑞恩希身上许久，再看楼倚霜，对上那双无神的双目，又看见抿成一条线的唇。
他垂眸，不知如何解释。
按他对师尊的了解，师尊必然不想让瑞恩希知道他为了救瑞恩希献舍了半生修为，但如果所有付出都默默无闻……
楚清游心绪乱得像麻绳，于师尊，于他自己的私心，他都该瞒着瑞恩希。
可是……
他叹了口气，道：
“师尊，已无甚危险。修为剥离得太快，导致眼疾，但只需敷些伤药，过几日便能恢复视物。”
瑞恩希一听，立马安心了下来。他拍了拍胸口，“太好啦，楼倚霜你别担心。”
他如释重负地笑着。
楚清游低头笑了下，到底是谁在担心啊？他怎么见着师尊稳如泰山，不像是会担心的人。
或许这就是瑞恩希存在的意义吧。
他心想，还好瑞恩希没有注意到他话里那句“修为剥离得太快”，让他既说出了口免得心里压力大，又没有引起这二人之间的矛盾。
结果下一刻，瑞恩希就问：“什么叫，修为剥离？”
他仔细品了品这四个字，赫然抬眸，双目炯炯，睫羽微颤，“楼倚霜，是因为我吗？”
楼倚霜不说话。
“你是瞎了又不是哑巴了。”莫名带了点火气。
瑞恩希转头去看楚清游，“他不说，那你说。”
楚清游偏头，咽了咽口水，被盯得有些发麻，最后低声解释：“你晕倒了快一个月，师尊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方法，最后……应该是把自己半生修为渡给了你，你才能醒过来。那眼疾，便是后遗症。”
瑞恩希怔然听着，不自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鼻头一酸，眼睛升起雾气，他什么也说不出。
最后腿一软，直接扑进楼倚霜怀里，为了抑制哭腔，故意扁着嘴。
“楼倚霜……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在楼倚霜的胸口处钻了钻，如同小狗表达爱意一般。
直到他听见楼倚霜温润的嗓音：“心悦你。”
酥酥麻麻的震感从头顶传来，传遍了他全身。
羞得把脑袋更往里钻了几下。
越小满听闻了师尊受伤的消息，想着叛出师门的陈稳，决定去慰问慰问以表忠心。
刚进了含霜府，她便扯着嗓子喊道：“师尊，听说您受伤了？我来看看——”
房门大开着，她想着瑞恩希和楚清游都在里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直接进了，谁能料到一转弯就看见瑞恩希趴在师尊身上抱着人啃。
“哎呀呀呀，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后退两步，左右手各伸出两根手指，张开，放在眼前，弄虚作假。
她就说吧，这俩人绝对有东西。
退了几步，发现楚清游还傻站着，一副看愣了神的样子，主动去提醒他：
“还看呢，赶紧走吧，待会就不好走了。”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清游轻笑了下，对她摇摇头，走到桌前，“后续还会有少许溢血症状，这里有些干净的缎子，待会可以给师尊包扎一下，避光养目有助于恢复。”
交代完便和越小满一齐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瑞恩希才舍得从楼倚霜身上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咬着下唇想了想，“楼倚霜，我给你包扎吧。”
没等楼倚霜说话，他便飞快地去把桌上的绸缎抱过来放在床上。
“你，会么？”楼倚霜略有迟疑。
瑞恩希刚把绸子在楼倚霜头上裹了一圈，闻言手上一个没注意，力大了些。
“嘶……痛。”
楼倚霜将双手放在瑞恩希腰上，掌控住他，免得有人痛下杀手。
瑞恩希心里感到抱歉，嘴上倒是得意，“哼哼，谁让你质疑瑞恩希大人。”
楼倚霜低声笑了下。
瑞恩希把缎子绕了好几圈，问楼倚霜：“这样可以了吗？”
楼倚霜摸了一下，微微皱眉。
“太厚了，少绕几圈。”
“为什么？这样安全，不会被东西砸到眼睛。”
“……丑。”
瑞恩希：……
“好吧好吧。”
半途中，他突然想起陈稳，差点把他忘记了。
“楼倚霜，陈稳他是叛徒，他……”
本还想告个大的，却听见楼倚霜说：“嗯，解决了。”
那日赵乾坤他们听到动静赶过去就看见陈稳被困在镇魂塔内，尽管再三狡辩，赵乾坤众人还是将他带回了九重山审问。
问了半天没问出个名堂，最后是楚清游一针见血：“是不是你将断肠吻的解药给了吸血鬼，那日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尚未消散的药味。”
最后陈稳才一五一十交代了。
瑞恩希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解决了”三个字分量有多重，但解决了就好。
他拍拍手掌，收工：“好啦！”
楼倚霜半信半疑地摸了一下额前格外重的东西，“这是什么？”
“蝴蝶结。”
“……”
怎么啦，给爱漂亮的楼倚霜扎个漂亮的蝴蝶结，有问题吗？
最后在楼倚霜的强烈反对和其他人的嬉笑之下，瑞恩希终于答应给他换个普通的结。
因为楼倚霜看不见，后面几日他的生活起居全部由瑞恩希负责，包括给楼倚霜穿反衣服，端来热水洗脸被烫得呲哇乱叫等等。
时间来到瑞恩希苏醒后的第八日。
他趴在房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出头，看见楼倚霜坐在书桌前冥想。
他总觉得楼倚霜应该已经好了，之前楚清游就说要不了几天就能好，但现在已经第八天了。
而且，他昨天偷吃明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还是被楼倚霜发现了。
怎么回事呢！
于是瑞恩希决定试探一下。
他手中捏了两个纸团，挥手投出去一个，刚好落在楼倚霜怀里。
楼倚霜似乎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什么。
瑞恩希摸了摸下巴，判断不出来，决定再丢一个。
第二个砸到了楼倚霜肩膀上。
楼倚霜还是什么也没说，连大点的动作都没有。
什么情况？
瑞恩希在门口走来走去，像个思考中的智者。
会不会是纸团太轻了，楼倚霜没有感受到？
最后，他取下自己帽子，垫了颠，这个分量足。
他抬手——
“欸欸欸！”
帽子还没扔出去，他就被无形的吸力拉了进去，最后坐在了楼倚霜腿上！
“你知道是我？”
惊魂未定，瑞恩希伸手摸着楼倚霜眼上的绸缎，反复摩挲，安抚乱跳的心。
楼倚霜不言，只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轻轻的，像羽毛挠了一下。
瑞恩希咯咯笑着乱躲，在楼倚霜怀里扭来扭去。
等他终于安静下来，他定定地看着楼倚霜，用目光去描摹楼倚霜如山峦起伏的五官，像画了一幅水墨画。
“你真好看。”他用手摸了摸楼倚霜的唇。
那薄薄的双唇似乎有一种魔力，令他沉醉，最后不自觉地垫了垫身，凑过去用唇碰了下。
胸口里敲了个响鼓。
一触即离。
然而楼倚霜却没想放过他，大掌按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死死抵住，噙住水润的粉唇反复碾压吮吸，直到瑞恩希呜咽着拍打他。
“唔……楼倚霜，放开……”
他挣扎着，挣扎着，突然愣住，浑身不敢再动哪怕一下。
是什么……？
是……！
仿佛被重锤敲了一下，他恍然明白过来，是西琳姐姐看的黄色小说里描写的那些……
他怔神，不知怎么办，半晌后他推了推楼倚霜，他想要下去。
那炙热的物什烫得他难受。
然而楼倚霜没给他逃走的半分机会。
一手握住瑞恩希巴掌大的腰，一手圈住那丰润的大腿，让他退无可退。
瑞恩希咬了咬下唇，脸颊上飘着一抹霞云。
好难受……
他跑不掉，只好将脑袋埋进楼倚霜的胸口，把自己的五感都屏掉，装作不知道，掩耳盗铃。
但实际浑身仍旧轻颤着。
楼倚霜见他不会再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那金色的毛绒脑袋，顺着头发往下，又捏了下他的后颈肉。
声音低沉沙哑，略带情欲：“好孩子。”
第64章 第 64 章
巫师帽掉在地上。
瑞恩希脸刷的爆红了。
他咬紧了下唇, 盈润的唇瓣没一会就充斥着血色，脸上燥热得厉害，紧闭的双目似乎挤出了点眼泪, 眼尾捎带一抹红。
好孩子……
他将头埋得更深了。
楼倚霜身上清凉冷冽, 他像是吸食了某些禁药一般忍不住贴上去，缓解自己愈来愈热的症状。
他该跑的。
可是他跑不掉。
只能把楼倚霜宽大广阔的身躯当成小窝遮挡窘态。
明明干坏事的是楼倚霜，他羞什么……！
脸红得要滴血, 完全不敢抬头。
气候暖起来，衣服穿得简薄些了, 身后那只大掌反复在他单薄的脊背上反复蹂躏。酥酥麻麻的震感从后腰、脊背、后颈处往全身扩散。
黑熊精埋着优雅的步伐进来, 不解地挠了挠椅子腿，发现主人不搭理他，挠得更起劲了。
瑞恩希自身难保, 更遑论去安抚一只小猫了。
不知过了多久, 楼倚霜轻轻动了一下，发出低低的一声喟叹。
白色的绸缎散落, 露出山水般的狭长明眸。
瑞恩希只感受到似乎被烫了一下, 身下一股热意，时间太久，脖颈酸涩得不行, 他抬起头，仿佛能听到一阵阵咔嚓声, 在静谧而氤氲着异样气味的房间格外明显。
好像楼倚霜难得呈现出沉溺的状态, 手上力道松了不少。
瑞恩希低着头，弯腰捞起黑熊精, 下了楼倚霜的腿，转而蹲在书桌椅侧边, 和黑熊精抱得紧紧的，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是冬日里的流浪儿蹲在墙角。
“害怕吗？”楼倚霜的手落在他的头顶。
瑞恩希咬了咬唇肉，不知该怎么回答。
半晌，他小小地摇了下头，又仿佛害怕楼倚霜看见似的，立马顿住。
说害怕吧，也不至于……他和楼倚霜好像一直都很亲密，之前他甚至还大着胆子去亲楼倚霜，说不害怕吧，他又实打实地怔住了，僵住了，不敢说话了。
或许，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
怎么他们的关系就成了这样了呢。
仔细想来，好像是他先动的手？
可是，他不就是让楼倚霜抱抱他亲亲他么，哪有楼倚霜做的过分。
楼倚霜……
“别咬，出血了。”
楼倚霜伸手拨开瑞恩希贝齿下殷红的下唇，在瑞恩希无辜的单纯的注视下，眼神晦暗了些。
粗粝的指尖蓦地就舍不得和娇嫩的唇瓣分离了，像有些病态的摧花者，不自觉用力地辗转碾压。
瑞恩希有些难耐地往后躲了躲。
他没有谴责楼倚霜这种恶趣味的行为，反而担心起了另外的问题。
在他决定不再纠结楼倚霜怎么能这样对他之后，他满脑子都是这个无法言喻的羞耻问题，难以启齿。
最后，他小声问：“楼倚霜……”
他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我的肚子会变大吗？”
他不知道，没有人跟他讲过，只有西琳姐姐有时候会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一个大了肚子的人嘴里喊着：“好甜呜呜呜！”
比起和楼倚霜更亲密的接触，似乎这个问题更让他恐惧。
楼倚霜原本低垂的眸子颤了一下，显然也被瑞恩希的话惊了。
他不免顺着瑞恩希的话去想，一个四肢纤细的小男巫捧着肚子跌跌撞撞地从院子跑出来迎接他。
楼倚霜薄凉的唇吸了口凉气，他抿了抿唇，用尚还干涩的嗓音回答：“每日餐后你的肚子不就鼓起来了吗？”
瑞恩希抬头，双目浑圆，水绿色的瞳孔倒映出嘴角带笑的白衣人。
楼倚霜又打趣他。
“哼哼。”他本想气势磅礴地站起身来，谁料蹲得太久，腿麻了，起身到一半差点又坐回地上，好在楼倚霜手疾眼快拉了他一把。
他却不识好心，甩开楼倚霜的手，跑开两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楼倚霜，义正言辞：“整日教我礼义廉耻……楼倚霜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啦？”
想之前他不过是掀了下楼倚霜的衣服，亲了下楼倚霜的脸，他就一本正经地大讲礼义廉耻，结果现在呢？
东洲讲究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看楼倚霜明明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瑞恩希看起来颇为不服气。
但脸上尚未褪去的淡红揭开了他的保护衣，不过是虚张声势，来掩盖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羞涩。
楼倚霜在他的指控下毫不露怯，反而更进一步，“嗯，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的目光紧紧粘在瑞恩希小腹处，仿佛要透过衣服看到什么。
尽管知道楼倚霜不要脸，但瑞恩希还是被这厚脸皮程度震惊了。
他张了张嘴，又要说话，却看见楼倚霜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下半生，联想上方才楼倚霜说的那句话……
瑞恩希只想找个簸箕过来把楼倚霜的脸盖上，挖个坑把楼倚霜埋了，再不济找个铜锁来楼倚霜锁在屋里！
臭不要脸！
“你你你，你……”
瑞恩希又羞又恼。
楼倚霜伸手要来抱他。
瑞恩希一个转身躲开。
楼倚霜无奈地笑道：“好了，不闹了，过来，有正经事。”
瑞恩希努了努嘴，“干嘛……”
不会是借口吧？
楼倚霜在他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没骗你。”楼倚霜含笑，神色柔和。
瑞恩希看看天，看看地，摇了摇头，“不……楼倚霜，天快黑了，我给你做饭吃吧！你伤刚好，吃点好的？”
陈稳被处罚之后，含霜府新的学仆还没来，可能不会来了，楼倚霜似乎说要改变旧的规制，总之就是他这几日都是亲自去膳食堂抢的饭。
不过，楼倚霜叫人去置办了小厨房，就在含霜府，没准他能试试呢。
之间楼倚霜皱眉：“你……？”
这一下把瑞恩希的好胜心激起来了，怎么能质疑瑞恩希大人。
他必做出色香味俱全，香得楼倚霜求他再做一次的大餐！
于是信心满满地朝着小厨房跑去。
楼倚霜眼尾带笑，无可奈何地看着瑞恩希跑走的背影。
直到瑞恩希的身影消失，他拂袖，一阵清风将门带上。随后他转身走向里间，褪下弄脏的白衣，换上了另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衣。
其实并非一模一样，只是颜色单调素雅，都大差不差，全靠衣服下健硕而不显的身躯支撑罢了。
换好之后，他来到书桌前，抬手虚空一抹，檀木书桌上出现一张明红色的宣纸，隐隐有灵力流动，因而呈现出不一样的质感。
纸上两个鎏金的大字：契书。
他坐在桌前，久久凝视，最后提笔，一字一顿。
大半个时辰过去，咋咋呼呼的瑞恩希终于完工了。
他用肩膀撞开房门，鬼鬼祟祟的探出一个头，脸上满是心虚和讨好。
本来想做顿大餐，后来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做饭，只能临时求助路过含霜府的好心人，最后决定熬个最简单的粥。
只不过嘛，这粥长得可能有点不尽人意。
和楼倚霜对视一眼后，他嘿嘿笑了一下，背对着人将“大餐”端了进去，放在用餐的桌上。
楼倚霜走过来。
瑞恩希背着手，吸着嘴唇，眼睛眨啊眨。
桌上是两个陶瓷小碗，白玉般的碗中是……黑色的粥？
这神情，这卖相，楼倚霜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厨瑞恩希失手了。
瑞恩希对了对手指，把其中一碗端出餐盘，推倒楼倚霜面前，用既期待又紧张的眼神凝望着楼倚霜。
楼倚霜沉默片刻。
瑞恩希这是觉得他做得太过分要杀人灭口吗？
但是对上那双水盈盈的绿眸……楼倚霜只好忍了。
他端起那晚黑色的粥，用勺子搅了搅，本以为只是上面糊了，搅完发现糊得很彻底，死心了。
最后生无可恋地舀了半勺，斩天问地的渡霜仙尊在心里鼓励了自己好几次才有勇气把它放进嘴里。
小小的半勺，似乎有一股苦味的菜叶，满是腥味的肉渣，和糊成黑色的灵米。
在瑞恩希满怀期待的目光下，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好……”
难。
“吃。”
瑞恩希一听欢欣鼓舞地跳了起来，“我就知道，虽然它长得不好看，但是吃起来……”
也不好吃。
楼倚霜吐出没咽下去的糊粥，放回桌上，强行拉着瑞恩希的手腕，将人拉倒书桌边上。
得搞快点。
他不能确保自己再吃两口还能坚持和瑞恩希结契。
瑞恩希被拽得一愣，随后左脚踩右脚跟着跑过去，楼倚霜步子怎么迈得这么大，他都要跟不上了。
到了桌边，楼倚霜将他抱在怀里，二人一齐坐在椅子上。
瑞恩希目有所疑地看了看桌上的红色纸张，摸了摸，不会掉色。
“怎么了？”
楼倚霜不说话，只递给他一支毛笔，指着纸张上一处空缺，“在这里，写你的名字。”
瑞恩希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没怀疑过楼倚霜有坏心，半信半疑地写了。
“瑞恩希”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像蚂蚁爬的一样。
“写完了。”瑞恩希放下笔，“这是什么？”
这才有空来看他究竟在什么样的纸张上面烙下了大名。
他伸出手指，从右到左，从上到下，挨着挨着念：
“什么书。”
“……契书。”楼倚霜给小文盲打补丁。
“噢噢，契书。”
“魂契相交，岁星相织，日月作帖，天地为证，结为道侣，千年不移，风云变换，草木易色，此心不变。”
“结契人，楼倚霜，瑞恩希。”
瑞恩希颇为认可地点点头，“真好看。”
他好像知道这是什么。
而且……他并不抗拒。
“不过，千年不移？”
他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我看那本有黑熊精的话本子，里面那只犯事的猴子都才被压了五百年，怎么我就要一千年呢？”
瑞恩希仰头回看楼倚霜，问得一本正经。
楼倚霜低笑了两声，在瑞恩希额角落下一吻，温言：“我佛慈悲。”
“我不慈悲。”
如松风明月，柔且清冽。
“把黑熊精唤来，让他按个爪。”听了瑞恩希那话，他才想起把黑熊精忘了。
第65章 第 65 章
翌日。
楼倚霜一大早就外出了。
瑞恩希闲来无事, 决定去九重山天池钓鱼，给黑熊精加餐。
冬日里天池结了冰，雾蒙蒙的一大片, 如同明镜, 而周围的山峦则是明镜的点缀。
在最寒冷的时候，瑞恩希也曾在越小满的怂恿下带着黑熊精去滑冰。
他确实是玩嗨了，冻得手脚冰凉发红都不肯回含霜府, 就是可怜的黑熊精粘在冰面上动不了了。
机智的瑞恩希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解救出黑熊精, 最后是楼倚霜拎了壶热水来, 解决了问题。
开春之后，天池寒冰陆陆续续融化了，到这时候, 基本化完了, 偶尔能看见喜欢钓鱼的修士来来往往。
美名其曰：吾于天地山水之间，寻一清幽谧静之地, 白发垂钓, 志不在鱼，在心境也。
结果瑞恩希找他们要小鱼儿吃，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坐在岸边, 鱼竿插在脚边的地上，瑞恩希屈膝, 把下巴搁在双膝上, 目光紧紧锁在水面。
但仔细看就能看出，这是一双走神的眼睛。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到处寻找世间至宝, 但是……他和楼倚霜结为道侣了欸。
实在是不怪他，要怪就怪楼倚霜那一纸契书的后劲太大。
昨日签订时, 他毫无感觉，和往常一样，一样的嬉闹，一样的亲昵。
结果今天独自一人在天池边坐着，四周寂静无人之时，他的思绪立马就被那契书和契书背后的意义占据了。
那契书似乎有点太沉重了。
他昨天是不是太过随意？
那样合适吗？
瑞恩希懊恼不已。
要不……再签一份？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瑞恩希立马就摇头，金色卷毛摇得像大风刮过的树叶一样哗啦啦的。不行不行，什么歪主意。
他托着腮帮子，眼前不断闪过签订契书时的画面。
突然，他的小腿被挠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黑熊精。
“边上玩去。”瑞恩希掌心拖着黑熊精的胖肚子，把它放到边上去。
重新加载被打断的思绪。
又被挠了一下，“喵……”
瑞恩希圆润的双眸眯了一下，“小讨厌鬼。”
又把黑熊精挪到一边去。
这回他还没来得及开始回顾，黑熊精又来了。
瑞恩希两眼一瞪，灵机一动，伸手到水里，再抽出，白皙的手湿漉漉的。
他两眼闪过一丝狡黠的亮光，果断对黑熊精探出魔爪，撸了一把猫头。
果然看见黑熊精圆溜溜的金色眼睛瞬间放大，伸出前爪想要给自己洗脸，却发现照顾不到头顶，努力甩了甩头，把水甩得到处都是，又吐着舌头想给自己舔毛，多番尝试，绕了好几圈，最后崩溃出走。
临走前对着瑞恩希嗷了好几声：“喵嗷嗷嗷！！”
坏蛋主人！！
瑞恩希嘿嘿一笑，擦干手。
难怪楼倚霜老是欺负他，原来这么好玩。
黑熊精钻到丛林里去了，瑞恩希继续坐在天池边上，酝酿情绪。
骄阳从云中探出头来之后，清风更急了些，掀起水面层层波澜，打破了这一面琉璃。
瑞恩希看得入神。
然而这片刻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
“嘶嘶——”
伴随一点轻微的沙沙声。
瑞恩希以为是黑熊精舔完毛回来了，左顾右盼，又没见着黑熊精。
略带疑惑，他轻轻唤了声：“黑熊精？”
然而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了。
他僵硬地往后转头，果然看见一丛矮小的灌木下面钻出了一个拳头大的蛇头，吐着蛇信子，目不转睛盯着他。
“！”
蛇！有蛇！
瑞恩希立马站起来，结果踩上一块湿润光滑的土地，是刚才黑熊精甩下来的水浸湿的，脚底打滑，直接趴在了斜岸边！
来不及指责什么，他狗刨似的想跑，却只在地上滚了一身泥。
腿上，手上，和摔下来磕在地上的脸，全是泥土。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蛇已经快到他脸上了，露出两颗格外突出的牙齿，似乎正在等候大餐。
迫不得已，瑞恩希摸出腰间的魔法棒，趴在地上施了一个火球术。
万物有灵，一般情况瑞恩希不会对小动物动手。
但这不是一般情况！
火球朝着蛇飞去。
只见那蛇滑行出来，胳膊粗的蛇身一弯，躲开了火球！
瑞恩希人都看傻了。
不是，你……灵活得有点过分了吧。
不敢多想，他连滚带爬就往反方向跑。
“黑熊精黑熊精，快跑啊啊啊啊啊有蛇！！！”
跑出去几十步，瑞恩希回头看了一眼，那蛇还跟在他屁股后面！
急得瑞恩希直接用护花铃摇楼倚霜。
“蛇，蛇，蛇，有蛇在追我……救救救啊啊啊蛇大哥憋咬我！”
他不就钓了个鱼吗！
瑞恩希一把鼻涕一把泪。
鱼还没钓到……更委屈了。
埋头往前跑。
终于，他撞到了什么东西。
是手，是楼倚霜的手！
还没等瑞恩希声泪俱下控诉他被一条巨蛇追得在天池周围狂奔的惨状，楼倚霜已然抬手，灵光一闪，那蛇瞬间被收服，乖巧窝在楼倚霜右手上的铁笼里。
瑞恩希乱跳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他正要说什么，就见楼倚霜身边还有另外一人，“仙尊，璩王那边对国师因您出走一事着实是不满，你看这……”
楼倚霜色如霜寒，“叫他们回去告诉璩王，用他的猪脑子想想，要国师，还是要楼氏。”
那人似有为难，但最后也只弯了弯腰，十分懂事地离去了。
传个话而已，没逝。
瑞恩希这才急冲冲地指着那大蛇，语气极尽委屈：
“它，它要咬我。”
楼倚霜闻言，拧了一下眉，九重山灵气馥郁，野兽皆通人性，怎么会有蛇无缘无故袭击人。
“师尊，瑞恩希！”
二人一齐看向声音源处。
是楚清游。
他面上有些尴尬，朝铁笼伸了伸手。
“这是我饲养的药蛇，极有灵性，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方才他在药圃，突然感受到药蛇这边有紧急情况，担心千年难得的药蛇受伤，他紧赶慢赶踩着飞行符来了。
没成想药蛇居然落在师尊手里，看瑞恩希那浑身是泥的样子，估计是蛇吓到他，师尊出手了。
然而瑞恩希小嘴撅得能垦地，“他都对我吐舌头，露牙齿了，能有什么误会……”
楚清游脸色一僵，“它那是在……”
他吞了吞口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可二人皆注视着他，令他不得不说出口。
“……卖萌。”他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
瑞恩希一下子张大了嘴。
啊，你们养蛇人管龇牙咧嘴叫卖萌。
楼倚霜倒是淡定，将铁笼递给楚清游，“既然是误会，那就带回去好生养着，别放出来到处乱窜了。”
楚清游接过，冲着吓坏了的瑞恩希认真道了个歉，之后转身离去。
一边走，一边敲蛇头。
叫你看人家可爱就凑过去，这下好了，禁足！
目送楚清游离开，瑞恩希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不愧是医修，养的蛇都要比寻常的壮些。”
说完，他习惯性伸手去抓楼倚霜的衣袖。
被楼倚霜不动声色地躲开。
他又抓。
又被躲开。
“？”瑞恩希看了看楼倚霜，又看了看自己。
嫌他脏？
是有点脏，但是……
他扑到楼倚霜身上！
“这下我们都脏啦。”
瑞恩希笑得两眼弯弯，看起来罪魁祸首对楼倚霜这次的无妄之灾感到十分满意。
楼倚霜无奈而又纵容地抬了抬手，一袭白衣沦为了抹布。
“来这里做什么？”
“来给修猫钓鱼吃。”
“鱼呢？”
“……没有。”
“猫呢？”
“欸，猫呢？”
瑞恩希恍然想起黑熊精，从他给黑熊精抹了一脑袋水开始，就没见到它了。
楼倚霜嘴角泄出一丝笑意，看客般置身事外。
“完了，你被猫弃养了。”
被瑞恩希锤了几拳。
最后吃痛地收回自己说的话，并承担起帮忙找黑熊精的责任。
找到黑熊精时，它还在一个劲给自己抹脸。
心虚的瑞恩希想要抱它，却被黑熊精嫌弃太脏，迈着猫步躲开了。
二人一猫徒步走回含霜府。
本来是可以御剑和骑扫帚的，奈何黑熊精对两个泥鬼都格外嫌弃，谁也近不了身，只好随着它走回去。
一边走，瑞恩希一边念叨：“黑熊精你就让我抱嘛，没事的，反正你不糊泥也是黑不溜秋的。”
黑熊精走在前面，抗议地喵了两声，继续带路。
路过演武场，瑞恩希眼见地看见几个弟子在打叶子牌，他伸手想要拍楼倚霜的胳膊，被楼倚霜灵敏地抬手躲开。
瑞恩希：“？你就这样对你的道侣吗？”
他小嘴一撇，当着众人的面演上了。
声音控制得刚刚好，不小，离得近的修士都能听见，也不大，不会显得他歇斯底里，听起来更委屈了。
“道道道——道侣？！”有修士两只眼睛瞪得如鸡蛋般大，转身捂着嘴和身边人分享情报。
“我靠，渡霜仙尊那张嘴居然还能找到道侣，简直奇迹”
“嘁，你这话说得，每年进门的新弟子中偷偷钦羡渡霜仙尊的大有人在。”
“是，也就新进门的那一年，哦不，最多俩月，之后就会对渡霜仙尊避之不及。”
“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希望渡霜仙尊天天被翻红浪，君主不早朝，美人在怀，少来演武场瞎转悠。”
“赞同。”
演武场上此起彼伏的传颂声，像海浪般荡开。
瑞恩希偷偷看楼倚霜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踮起脚，凑到楼倚霜面前，被楼倚霜捏着腮帮子，他不管，只专注做自己要做的，仔仔细细打量，满意地在那淡定的神色下探查出一丝愠羞。
嚯嚯。
嘿嘿。
嘻嘻。
回家。
走了半个多时辰，二人一猫才回到含霜府。
瑞恩希礼让楼倚霜先去沐浴，但楼倚霜没有接受。
鬼知道是不是他刚洗完出来就要被小泥鬼再扑得满身是泥。
谨慎些，总归没错。
于是瑞恩希先到沐浴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浴。
零散地穿好衣服出来，他哒哒哒跑出来，扯着衣服地腰带：“楼倚霜楼倚霜，帮我！”
却见楼倚霜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一封信。
目光移去，样子颇为熟悉。
心脏脩忽漏跳了一拍。
他钻过去，果然看见是学院的来信。
信纸古朴，满是流动的魔力，蓝金色的魔法符文封印和校徽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他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这是什么？”瑞恩希闷闷地开口。
“窗户上停了一只夜鸮，嘴里叼着这封信，我去拿，它死活不给。过了好一会，又莫名丢下信走了。”
“衣带给我。”楼倚霜并没有过多关注那封信，将信递给瑞恩希，空出来的手则是去帮他系好衣带。
瑞恩希沉默地捏着信。
直到楼倚霜进去沐浴，他才缓缓揭开信封。
第66章 第 66 章（一更）
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只是先前夜鸮短暂停留过的一扇窗户仍还大开着。
瑞恩希垂头看着信封，手指轻轻落在封口处，熟悉的魔力流动让他不自觉抬头, 望向那窗口。
窗外松山寂静, 一片绿意。然而他却只看见了猫头鹰的虚影，仿佛猫头鹰还在那里，由他接过这封自远方而来的信件。
算了。
反正都要……打开看看吧。
信封似乎淋过雨, 雨干之后呈现出酥脆的质感，瑞恩希只是轻轻将它揭开, 便满屋子都是纸张翻折的声音。
黑熊精坐在床脚看着他。
瑞恩希抽出信纸, 内容很少，信纸也不长，甚至都没有展开的必要。
信上用西境文字写着：
【亲爱的男巫瑞恩希, 距离你离开学院独自完成成年任务已经过去十个月了, 或许，这封信到你手中时, 已经十一个月了。任务进展如何？亲爱的瑞恩希, 无论结果如何，你该启程回家了。】
只看了一眼，瑞恩希便把信扔到桌上, 自己扑上床，脑袋埋进衾被, 试图逃避这个残忍的现实。
怎么办, 他根本没有找到他的世间至宝。
他光顾着玩了。
完蛋了。
“啊——”
闷在被子里，瑞恩希发出一声长啸, 把黑熊精吓得一激灵。
在被子里重重吸了一口气，瑞恩希突然抬头, 目光看准黑熊精。
黑熊精埋起舒服些。
说干就干，他伸长胳膊把黑熊精捞过来，接着把脸埋进黑熊精肚子里。
可惜还没等他开始哀嚎，黑熊精就四肢蹬着他的脸，麻溜地翻身跑路了。
“还生气呀？”瑞恩希问，见黑熊精傲娇地抬头，又道：“好吧，那你继续生你的胖气。”
他换了个目标。
“魔法书！！怎么办呐？还有一个多月就到截止时间了。”他拼命摇动魔法书。
魔法书被摇得死去活来，书页上出现好几个问号。
【不应该啊，明明我看到你能够按时完成任务的，奇怪了……】
瑞恩希撇嘴，“你还说宝贝在哪哪哪，结果我去了不也没见着吗。”
魔法书被质疑了能力，哽了一下。
【没事没事，反正从小到大你没完成的任务也不在少数。】
轮到瑞恩希哽住说不出话来。
“你说得没错，但是——”
但是……瑞恩希升起的一点希望又磨灭了，浅色的眉毛微微皱起，整个人像毛毛虫似的在床上滚了几圈，捂住脸。
他得回学院了欸。
他回学院了，那，楼倚霜怎么办？
瑞恩希小脸皱巴巴的，跟没摊开的烙饼似的。
他才和楼倚霜结为道侣，总不能像东洲话本子里那些负心汉一样抛下发妻跑了吧？
那……带上楼倚霜一块？
瑞恩希突然两眼就亮了起来，可以拿去寒苦人家夜里看书用了。
对哦，他把楼倚霜拐走不就好了。
也不知道楼倚霜会不会同意……楼倚霜怎么能不同意！
想到这里，瑞恩希又把脸埋进被子里拱了好几下。
楼倚霜出来时，就看见瑞恩希正撅着屁股孜孜不倦地扮演拱白菜的小猪。
“下来，头发还在滴水。”
他一把将人从床上捞下来，放在腿上，顺手从边上扯了一条毛巾将人脑袋捂个严严实实，一边用毛巾吸水，一边用灵力烘干。
瑞恩希的头发短，贸然用灵力一次性烘干，恐怕会把头发燎了，因此楼倚霜对他的头发比对自己的头发小心得多。
瑞恩希眼前一片漆黑，脑袋摇摇晃晃的，一时间嘴里只呜呜嗯嗯着说不出话来。
“唔唔——楼倚霜，你……”
“仙尊？仙尊您在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楼倚霜迅速扫了两眼瑞恩希的着装，用灵力穿出声音：“进来。”
敲门的是故千仇座下的一名弟子，想必是来传口信的。
果然，他朝着楼倚霜做了个揖后便急急忙忙道：“渡霜仙尊，现在璩国那边的人一直在山中闹事，师父的意思是，恐怕还需要仙尊出面解决一下。”
楼倚霜“嗯”了一声，手上揉搓的动作依旧没停。
“师父现在被那边缠得脱不开身，所以才让我来通知仙尊一声。此外，师父还说请仙尊尽早组织各大长老一齐商谈一下九重山弟子规制革新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楼倚霜点头。
那弟子离去后，他垂首，贴近瑞恩希的耳根，问：“刚才叫我做什么，小瑞恩希？”
瑞恩希一直被毛巾盖着，视野不明朗，突然毛巾被拿开，他被光亮刺得闭了闭眼。
他抬头，对上那双对外人冷如坚冰对他却温柔至极的墨色双目，张了张嘴。
“我……”
半晌没有说话。
他吸了吸脸肉，牙齿咬着，穿出密密麻麻的微痛。
原本，他想得十分美好，楼倚霜跟他一块去学院，说不定有楼倚霜在，他还可以快点回到学院，可从那弟子进屋开始，一点异样的思绪在心里冒头，他逐渐对“把楼倚霜拐回学院”这件事敢感到畏缩。
不再理直气壮。
楼倚霜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要去和璩国谈判，又要负责修改山门规制，他怎么这么忙呢。
要是他因为自己而抛下这些事务……不行，瑞恩希看过那些书，这样做的人都被骂了好几千年，他不想楼倚霜也被骂。
明明他很好的。
要是楼倚霜被后人写在书里，说他为了自己的道侣抛下宗门一大筐事务跑到西境，害得宗门一团乱，他肯定比楼倚霜更难过。
瑞恩希不免想，如果因为他就毁掉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名誉，他不想愿意。
即使楼倚霜愿意，他也不愿意。
这一切对瑞恩希的小脑袋瓜来说似乎有点复杂了，但他唯一清楚的是，他不该再任性了。
楼倚霜对他好，他也要为楼倚霜着想。
那就……再等两天吧。
再等两天，如果楼倚霜还是很忙，就，就不告诉他，悄悄走，然后立马回来！
很快的！大不了就是屁股受点伤。
告诉了楼倚霜，要么他走不了，要么楼倚霜抛下山门事务跟他一块走。
这两种结果都是瑞恩希害怕看见的。
他没日没夜加速飞行，一定能在两个月内返回。
想到这里，他挤出个笑容，“没事，你快去忙吧！”
他从楼倚霜腿上跳下来，夺过那擦拭头发的毛巾，推搡着楼倚霜。
楼倚霜略带怀疑地盯着瑞恩希，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拍了拍瑞恩希坐皱的衣摆，道：“你在含霜府休息着，我先去看看情况。”
“嗯嗯！”
目送楼倚霜走后，瑞恩希把毛巾丢开，躺在床上，整个人摆成生无可恋的大字。
“唉。”
“唉！”
太复杂了这个世界。
“喵唉……”
是黑熊精的声音，悠长绵延。
瑞恩希眯了眯眼，模仿我？
他本就心里烦闷不已，突然有了个机会解闷，当然要抓住。
之前楼倚霜遮眼用的绸缎还剩了一些。
瑞恩希脸上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可谓是迅速，他抽出没用完的绸缎捂住黑熊精的眼睛，快速打好结，在黑熊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把黑熊精变成了被迫眼瞎版黑熊精。
黑熊精两眼一抹黑，失去了平衡，四只爪爪都站不稳，在床上打窜，被堆起的薄衾绊倒。
它想要用两只前爪把缎子扯下来，结果缎子太滑，根本抓不住，后肢又一个劲打颤，最后往后一倒，胖乎乎的小肚子就这么大喇喇地露了出来。
被瑞恩希□□了一把。
罪魁祸首瑞恩希乐得咯咯笑。
笑完之后，他突发奇想，又取出一截绸缎，放在自己眼前，感觉还行，便给绸缎打了个结，随后上床和黑熊精打闹成一团。
……
楼倚霜去见了璩国的使臣，那人得知他楼氏现今的管家人是一年轻女子，看不上，傲气得很。
结果楼倚霜一说要撤除对璩王的支持，立马就怂了，点头哈腰把他送走。
浪费时间，楼倚霜点评。
回到含霜府时，隔大老远就听见瑞恩希的笑声。
垮了好半晌的脸才恢复了柔和神情。
结果一进屋，他脸上表情就僵住了。
只见瑞恩希站在床下，黑熊精站在床上，一人一猫皆手舞足蹈，你一下，我一下，打得不可开交。
瑞恩希反应不如猫快，被黑熊精一爪子拍在手背上还要嗷两声，但一但打了回去就笑得不行。
让楼倚霜面色凝重的是一人一猫脸上那绸缎。
是在，模仿他？
他悄无声息走到瑞恩希身后，黑熊精似乎闻到了他的味道，逃窜到边上去，留瑞恩希一个人：“嗯？猫呢？黑熊精？”
过了好一会，瑞恩希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揭下脸上的缎子，转身。
“哈哈，楼倚霜你回来啦？”
楼倚霜不看他那表情，光听这声音都知道有人心虚了。
“做什么呢。”他敲了一下瑞恩希的脑门。
瑞恩希捂着头，可怜巴巴，“哼哼，谁让你装瞎。”
楼倚霜默然。
好不容易有机会让瑞恩希对他寸步不离嘘寒问暖，他可不得抓住机会。
随后浅笑了下，略过这个问题，又问：“和一只猫打架，你也好意思啊？”
“不是打架，是在玩游戏。”瑞恩希见他没在追问前一个问题，底气足了些，嘴上也胡言乱语起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四条腿，怎么啦？”
“……”楼倚霜听完沉默了一瞬。
“所以你真就是小狗。”他捏了捏瑞恩希的鼻子，“四条腿的小狗。”
瑞恩希往后一仰，解救了自己的鼻子，旋即意识到自己嘴里冒出了些什么玩意。
瑞恩希：！
第67章 第 67 章（二更）
“才不是小狗！”
瑞恩希脸一红, 就往楼倚霜怀里钻，使劲拱，小声哼唧着。
“有人要不认账了。”
“哼哼。”
一直到楼倚霜舒坦地低笑着, 胸腔震颤, 瑞恩希才抬起头来，摸了摸楼倚霜的眼尾。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看得见的？”
他樱粉的唇瓣就在楼倚霜喉结处翕合, 吐出柔柔的热气和浅淡的香气。
楼倚霜喉结滚了滚，道：“第二日。”
瑞恩希：……？
他从楼倚霜怀里抽身出来, 给了楼倚霜胸口一拳。
香涩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楼倚霜装作吃痛地弯了弯腰, 摸着胸口，道：“好凶狠啊小瑞恩希，打坏了怎么办？”
“你要是这么容易被打坏, 我就不要你了。”
瑞恩希虽然个子没有楼倚霜高, 气势倒是足得很。
楼倚霜低低笑了下，顿了顿, 不知想到什么, 拉过瑞恩希，将人圈在怀里，下颌放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 闷道：“不能不要，结了契的, 你跑不掉。”
黑熊精好不容易在床上滚啊滚, 把眼睛上的绸缎蹭掉了，刚得见天日, 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默默抬起爪子捂了捂眼。
没眼看-
三日后。
瑞恩希想着再等等, 一等就等了三天。
每天晚上他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甚至有时候忍不住想要揪着楼倚霜的衣领质问他你怎么这么忙啊。
结果就是这几天他每天都睡到近中午才醒。
楼倚霜知道叫不醒他，只留了点吃食在屋内，再给床上熟睡的人换好衣服，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早点去，早点收工，就可以早点回含霜府陪瑞恩希。
这天，瑞恩希终于下定决心。
他要一个人回学院。
楼倚霜忙得都没影了，还是不打扰他比较好。
只要他没日没夜地飞行，到了学院跟老师交代一声就立马返回，接着没日没夜地飞行。
——只要一个月就回来啦！
可惜他醒来时楼倚霜已经不见了，没有办法跟他道个别。
不过也好，要是楼倚霜没走，他也不敢去跟楼倚霜说他要独自回学院。
他在屋里捣鼓了好一阵才把包袱收拾好。
他的小包装下了魔法书、水晶球、给老师和姐姐们准备的礼物，哦对还有一双筷子，他要给魔法学院一点小小的震撼。
收拾好之后他看向黑熊精。
“你要跟我走一趟吗？”
黑熊精迈着猫步过来。
“就是可能要饿肚子一阵……”
黑熊精迈着猫步走了。
好吧。
反正他还要回来，就把黑熊精留在东洲，权当“猫质”了！
他强吻了黑熊精一口，算作道别，随后准备去九重山晃一圈，跟其他熟识的九重山弟子道个别。
他先是在演武场碰到了赵乾坤和越小满。
二人热情地朝他挥手。
瑞恩希小跑过去，“乾坤哥哥，小满姐姐，我要走啦！”
赵乾坤和越小满愕然地对视一眼，目光落在瑞恩希鼓起的小包上，“走？”
“你要走去哪？”
“回学院！我的任务要到时间了，我得回去汇报一下任务——失败，嘿嘿。”瑞恩希笑道。
“师尊和你一块去？”赵乾坤顺嘴一问，他记得这几天师尊挺忙的。
“不不不，我一个人回去。”
什么？！
越小满和赵乾坤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师尊能同意吗？
“那，”越小满面露难色，“师尊他，知道吗？”
瑞恩希闻言，立马立了根手指在唇前。
“嘘，不要告诉他，他很忙的。”
又打了个补丁。
“我很快就回来了。”
讲完瑞恩希挥挥手就朝下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越小满仍旧没有舒展开眉毛。
就算一落地就回来，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啊。
真就瞒着师尊？
下一站，药圃。
其实瑞恩希并不是直接冲着药圃去的，他先路过了秋影峰那个露天讲坛，缅怀了一下生不如死的听课生涯，偶然碰见许春铃，聊了两句，在许春铃惊诧的神情中走向药圃。
彼时楚清游正在给药蛇准备吃食。
他捧着一个捣药罐，手拿杵子，不停碾压供给药蛇的药材。
瑞恩希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心想他肯定跟经常熬蝎子的老师有共同话题。
随后才出声。
“清游哥哥？”
之间楚清游后背僵直了一瞬，他转过头来，向来温和的面庞上流露出惊喜。
“瑞恩希？”他放下捣药罐，站起来，有些受宠若惊，但努力压制了激动。
瑞恩希居然再来他的药圃了。
是师尊对他不好？
惹他生气了？
他要不要赶紧去给瑞恩希准备点吃食？
楚清游心里揣着某些不可名状的期许。
谁知下一刻，瑞恩希的话让他如坠冰窖。
“嗯嗯，是我。我要回学院啦，我来跟你道别！”
这话瑞恩希已经说过两遍了，每次他又说出口，都能从听话人脸上看到惊异的神色。
然而这一次，他却见到一种怪异的复杂的神情。
楚清游咬得牙关发酸，道：“师尊……和你一起么。”
都不像问句，更像陈述句。
“不哦，我自己回去。”
“好……”他点点头，突然愣了一下，“你一个人回去？”
瑞恩希肯定地点头，却见他竟然诡异地舒了口气。
小男巫有些不解，偏了偏头。
但很快，楚清游收拾了表情，让瑞恩希站在药圃等他一会，他有些东西叫瑞恩希带上。
“你稍等我一会，我有些药草，你带上可以驱虫除害。”
交代完就转身进了屋。
瑞恩希应好，便在药圃站了会。
药圃里还是一样的苦味，这苦味就是他很少涉足药圃的原因。
至于那药蛇……瑞恩希凑过去仔细观察。
药蛇立马就扭着小蛮腰蹭过来，整条蛇贴在铁笼上，不算圆的脑袋努力想要往瑞恩希的方向靠。
这样看，好像也不算吓人。
那天主要还是他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没一会，楚清游就出来了。
他拿了四五个药草香囊，之前瑞恩希在秋影峰讲课时提到他来的路上停歇过的森林里有奇怪的生物，楚清游听到心里去了，并默默地根据瑞恩希的描述，研制了些有驱逐作用的药草香囊，便携，且味道并不难闻。
有些药效长，有些药效短，他交代好瑞恩希先佩戴哪一个，隔多少日换新一个。
瑞恩希认真听着，用力点头。
楚清游讲完之后，瑞恩希也和他挥手作别。
朝着山门蹦蹦跳跳走去。
楚清游看着离人的身影，按下心头的不舍。
瑞恩希刚来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他赶走，但相处得久了，却又舍不得他走。
人真是下贱啊。
他坐回原本的位置，继续捣药。
瑞恩希一个人走……
约莫半刻钟过去，他发现他没办法再专注地做他的事情了，即使是最简单的手部动作。
瑞恩希一个人走能行吗？安全吗？会不会受伤？
不自觉地去担心。
心里突然冒出一股跟上去的念头，但又被他识趣地咽下，最后沉默地给师尊发了条灵讯。
……
瑞恩希蹦跶着离开秋影峰。
别看他蹦蹦跳跳的像个活泼的小兔儿，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泛起不舍的潮水。
有点舍不得。
好吧，其实不是有点。
是很舍不得。
见的人越多，说出的“我要走啦”越多，这种舍不得的情绪就越浓烈。
等他站在山门处时，胸口里名为不舍的潮水已经灌得他满腔难受，不得不微微张嘴来缓解一二。
他回学院报个到就回来。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真的能在一个月内往返东西两界吗？
再者说，他真的还有机会回来吗？
他开始后悔把黑熊精留在含霜府的决定了。
也开始后悔……一个人走了。
唉。
他本来是跨在扫帚上准备起飞的，结果越想越难受，干脆把扫帚拿开，在山门平台边缘坐下。
晃着腿。
山风吹走了点点星泪-
楼倚霜收到越小满的简讯时，规制改革正在收尾当中，只需由口头内容记录为书面文字并实施下去，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
简讯闪着金光，他向共事的长老们表示歉意，随后查看了简讯。
这一看，直接怔在原地。
【师尊师尊大事不妙，瑞恩希要走了！！】
瑞恩希走了？
他真的走了。
不告而别。
他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酸。
几乎是失态地突然站起身来，他向几位长老迅速道了个歉，“抱歉，有些急事，先走一步。”随后立即回了含霜府。
府内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当他走在院中时，唯一感受到的区别是，没有瑞恩希和黑熊精嘻嘻哈哈的吵闹声了。
就像一间厨房，没了柴火，再也没了烟火气。
他双腿有如灌铅，缓慢地向屋内走去。
看见黑熊精那一刻，他无端感受到同病相怜的悲戚。
你也被丢下了。
他难得触碰了一次黑熊精，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坐在对着房门的椅子上，平静而悲寂地看向外面。
其实他大可在收到消息后直接用灵力探察瑞恩希的位置，随后赶过去将人拎回来狠狠教训一顿。
但是他没有。
他想不通，瑞恩希怎么会抛下他，他要亲眼所见。
现在见到了。
整座含霜府迅速被哀戚的情绪笼罩着。
灵讯再次闪光，是楚清游发来的消息。楼倚霜只浅浅扫了一眼，心中腾升起一股愠怒。连楚清游都被告知了离去，他却没有被告知。
但很快，愠怒如同飘动的云化作雨一样化作了另一种不断积累的情绪。
在那日从夜鸮嘴中接过信封时，他便意识到了，瑞恩希或许该走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
也没有拆破瑞恩希故作无事的伪装。
只是默默地把该处理的事情全部提上日程，逼着一群骨头快要散架的老头迅速把事情定下来。
他在等，等他把九重山的事务处理完，等瑞恩希告诉他，他得走了。
然后，在他的设想里，他会捧着瑞恩希的脸，告诉他，我随你一起。
可瑞恩希什么也没告诉他就走了。
他没等到。
他重重地喘息了几下，闭上了眼。
似乎是幻听，他听见了清脆急促的铃声，听见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听见了——
“楼倚霜！”
如同熟睡的人听见最后一道钟声，他猛地睁开眼！
出现在他眼中的是跑得两颊红通通的瑞恩希。
他站起来，浑身轻轻颤着。
黑熊精四肢乱舞什么也没抓住，啪地掉在地上。
他做梦了？
站起来后，楼倚霜后知后觉地停下了动作，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上一次入睡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柔软的拥抱实打实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从远处奔来的小男巫扑进他怀里，两眼莹润，长而翘的睫羽湿漉漉的，不停地扑闪着，如同雨日里的蝴蝶，不停振翅才能来到他身边。
那熟悉的，闷闷的声音传来。
“楼倚霜……我舍不得你。”
楼倚霜知道，他等到了。
他将瑞恩希用力按进自己怀里，像凶残的野兽抓住了猎物恨不得马上拆吞入腹一般。
“瑞恩希……”
你爱我。
第68章 第 68 章
长达半刻钟的静默。
二人都沉浸在相拥之中, 如同溺水的两个人相互扶持，相互渡气，把对方当做救命稻草。
好半晌, 楼倚霜才哑着嗓子酸道：“不是走了么。”
连再说起走这个字, 都引得那坚如磐石的心阵阵绞痛。
初到九重山门时，有一条自幼陪伴的小黄狗同行，无论是打坐清修还是竹林练剑, 小黄狗都形影相随。
但犬终究是犬，即使日日食用特制的灵食, 也只多享了十数年寿命。
在某一天, 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或许在竹林，或许在后山，或许在楼倚霜未曾去过的地方。
没有让楼倚霜知晓。
楼倚霜也尊重它的选择。
注定要离别, 又何必强求。
几百年后, 当他再一次被不告而别，如同大雨覆盆下湿透的柴火, 积蓄了满腔湿漉漉的暗怒却无法点燃, 连轰然焚尽以倾泻怒意都是奢求。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渡霜仙尊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力。
但好在……他回来了。
楼倚霜稍稍松懈的膊臂更加用力, 将人搂得更紧。他从未低下的头颅落在瑞恩希头顶，仿佛将浑身重量都托付给了眼前人。
瑞恩希原还抽抽着鼻子, 把掉下来的小珍珠全部抹在楼倚霜胸口衣服上, 听了这话，小声地说：“楼倚霜, 你什么时候忙完？”
“你陪我回去吧？”
他撒娇地蹭了蹭，能感受到那柔润厚实的肌肉再次紧绷起来, 连起伏都格外用力。
“好。”
楼倚霜道。
原来事在人为，强扭的瓜也甜。
瑞恩希给九重山众人上了关于西境的课，也单独给他上了一门关于爱的课。
于常人，爱不是本能，是一种努力习得的能力，而瑞恩希在这件事上是难得的天才。他总能轻而易举让人为爱开怀-
再一次站在山门上，故千仇、姜苦夏还有赵乾坤师兄妹三人纷纷来送行。
周围还有不少“偶然”路过的九重山弟子们，驻足颇久。
自从那日瑞恩希和楼倚霜将这事说明白之后，楼倚霜便着手准备随瑞恩希一起去西境，他先是把改制的最后一点需要安排的事务交代下去，再将需要随身携带的物什整理好放进乾坤袋，最后试探了几次，找出穿越东西界的方法。
他问过瑞恩希是怎么穿破结界的，瑞恩希说他一觉睡醒就过来了。
楼倚霜：“那你打算怎么回去？”
瑞恩希：“啊？”
楼倚霜：“……”
最后联想到第一次见瑞恩希的情景加上魔兽多发问题，多番尝试，在雁荡山发现了一丝灵力波动的异常，确定了结界的位置。
山门口流云雾霭触手可及。
越小满穿着瑞恩希被押送至议事堂那天她穿过的仿巫师服，拉着瑞恩希的小手，“我会想你的，瑞恩希你一定要回来啊！”
师尊回不回来倒无所谓。
瑞恩希露出光洁的贝齿，灿烂一笑：“会哒！我还要来东洲吃饭的！”
越小满愣了一下，故作吃醋道。
“原来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那一口饭啊。”
瑞恩希坦然一笑，毫不矫饰，更是引得山门众人长笑不已。
楚清游问了句药囊是否带在身上，得到肯定答复后没再说什么。
倒是故千仇打了个哑谜，让楼倚霜别忘了正经事。
最后送行人都回去了，瑞恩希还在追问楼倚霜，“什么正经事见不得人呀？”
楼倚霜反问：“楚清游给你药囊你就收了？”
瑞恩希不说话了。
他小步挪行到山门平台边缘，看了一眼低下的悬崖峭壁，又缩回去几步，最后取出扫帚放在两腿之间，回头看向楼倚霜。
走吧走吧！
楼倚霜看着那双盈润的双眸，缓步走上去。
每走一步，他的目光就往下挪一寸。
从在山风下摇摇晃晃的巫师帽，到巴掌大但意外柔软的腰，最后落到那宽大巫师袍下只将将遮住大腿根的黑色短裤和白嫩细腻的腿肉。
似乎透过短裤，在看些别的。
瑞恩希注意到他的眼神，下意识握紧了扫帚。
不怀好意的楼倚霜。
下一刻，就听见那人问他：“不卡*吗？”
楼倚霜的确好奇，先前见过瑞恩希骑扫帚，但并没有如现在这般仔细观察。
真认真看起来，他不免感到惊异，为何要如此骑行？长途跋涉定然难受不已吧。
小男巫登时小脸通红，像是吃了某些医修搞怪研制的特辣辣椒，恼羞成怒：“闭嘴！！”
这神情，楼倚霜一看便知自己料想对了，低头闷声一笑。
瑞恩希转头骑着扫帚就飞了。
可恶可恶可恶！！
真是太可恶了！！
怎么可以……戳穿这个事实嘛！
这么羞耻这么隐私的问题！
他难道不知道御剑比骑扫帚舒服吗？他难道不知道坐在渡霜剑舒服对他的屁股友好吗？
他这是为了谁？！
不就是为了楼倚霜能轻松点吗！
他埋头往前飞，抱着黑熊精，脸红得能滴血。
一直飞了有半刻钟，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原本就摇摇晃晃的巫师帽彻底脱离了瑞恩希那金色的小脑袋瓜，扬帆远航去了。
瑞恩希紧急刹车想要抓住，但巫师帽被风刮到他身后的方向去，只能调转方向。
谁料这一转身，眼前瞬间漆黑！
他抬手一摸，是巫师帽，遮住了他的视野。
下一刻他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脚刚沾到某个实物，紧接着，就像白水流进喉咙那样丝滑地坐下了。
属于是下意识的动作了。
“不把帽子固定一下？”
楼倚霜的声音传来。
瑞恩希扶正帽子，双手捂着脑袋两侧，沉默了一下，“可是，固定了就取不下来了。”
说完，他往前蹭了蹭，嘿嘿一笑。
言下之意：楼倚霜你帮我固定一下嘛。
楼倚霜很是受用，表面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手倒是麻利，迅速掐了个决，灵光一闪，帽子就不再动摇了。
处理完帽子，他解释道：“先坐着，路途遥远，磨破了……又要哭闹。”
瑞恩希才不搭理，羞涩地推了推他，将他转了个圈，大喊：“出发！”
然后就亲眼看着楼倚霜朝着反方向飞去。
瑞恩希：哦莫。
御剑到雁荡山之后，楼倚霜将瑞恩希暂时放下，独自靠近结界反复摸索。
那裂缝位置时刻在变换，每次都要重新寻找。
他用灵力搜查了一番，确定位置之后唤瑞恩希。
楼倚霜御剑，瑞恩希坐在他后面，刚接近裂缝突感天旋地转，仿佛世界被撕裂又重组。
瑞恩希抱着楼倚霜的大腿，晕得眼冒金星。
安定下来之后，他说：“还是睡着的比较好。”
“回来时你提前睡下。”
“没错没错。”
到了夜里，楼倚霜在一森林落地。
刚一落地，瑞恩希就摇着头抗拒。
“森林里面有讨厌的异兽异植，不安全的。”
他小声说道，似乎是害怕惊扰了他口中的异兽异植。
“哦？”楼倚霜扫视四周。
“真的真的，之前我来的时候也在森林里休息，本来想着晚上睡一觉，结果——有魔兽就在我身边！他吐息就在我脸边。还有异植，那种有我胳膊那么粗的藤蔓，勒我的脖子。”
“变态！”
他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即使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激昂。
楼倚霜眸光微动，眼神落在那娇嫩脖颈处。
“是么。”楼倚霜向前迈出一步。
“真的！”
“我看看？”
他伸手拨开瑞恩希的衣领。
瑞恩希躲了一下，有点惊愕，“已经，已经好了。”
楼倚霜却没有听他的话，粗糙的拇指在脖颈处摩挲了两下。
“这么白的皮肤，稍微摩擦一下就红了，再勒紧一点，小瑞恩希是不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要掉眼泪了。”
食指指尖向下滑动，停在柔软的腰腹上。
“只是缠到了脖颈上，没有钻到这里来吗？它难道不知道这里才是小瑞恩希最柔软白嫩最香气馥郁的地方吗。”
从楼倚霜的手触及白皙脖颈开始，瑞恩希仿佛冻僵在原地，楼倚霜那一长段话，他原来觉得说得有点道理，但慢慢的，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楼倚霜最后一句话落定，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腰腹，瑞恩希才惊醒过来，一下跳出去！
他定睛一看，楼倚霜脸上藏着一抹他熟悉的暗笑。
又再欺负他！
他冲着楼倚霜喊了句：“你也是变态变态！”
喊完转身跑走。
他要去森林里找他喜欢吃的甜浆果。
不给楼倚霜吃。
哼。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
双手抱胸，一副不得了的样子，但又因为手被束缚着，走路弯七扭八的。
夜色暗沉，看得不甚清晰。
他越走越是心里打鼓，最后放慢了速度。
听着身后楼倚霜和黑熊精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才敢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他终于见着了香甜的浆果。
浆果挂在半人高的矮灌木丛间，他欢喜地蹦跶过去，轻轻松松就摘了一捧。
摘完，他拿了一个在衣服上搓了搓，也不管擦没擦干净，直接放进嘴里咬了半个。
甜滋滋的，带着一点轻微的果酸，但并没有破坏整个果子的口感，反而让浆果吃起来口感更丰富。
只一口熟悉的味道，瑞恩希瞬间放下了一切，笑眯了眼，转身问楼倚霜：“你要不要吃呀？很甜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所习惯的事物介绍给楼倚霜，虽然这样可能会显得他有些急不可耐，但没关系，他不在乎。
楼倚霜在瑞恩希摘果子时就在他身后注视着，以防有特殊情况。
闻言，他垂下眸子，落在那咬了半个散发着香气的浆果，轻声：“是么。”
“真的，你尝尝？”瑞恩希急切地想要把甜浆果的美味分享出去。
他举起果子。
楼倚霜俯身下来。
然后，落下一吻在瑞恩希唇上。
嗡！
瑞恩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看见楼倚霜似乎回味无穷地散漫道：
“嗯，甜的。”
第69章 第 69 章
有了楼倚霜御剑, 他们此行只花了十天。
这十天还是瑞恩希指错了方向耽误了点时间的结果。
白日里二人就御剑而行，瑞恩希坐在后面昏昏欲睡，有时候直接就抱着楼倚霜的腿睡下, 到了晚上, 楼倚霜会找个易于隐蔽的地方落地休息。
第一天晚上楼倚霜从乾坤袋取出薄衾的时候，瑞恩希震惊得果子都掉了。
别看瑞恩希白日里睡了不少，晚上依旧睡得很香。睡前拉着楼倚霜的袖子叭叭讲学院的故事, 讲着讲着突然没声，过一会就传出均匀的细微呼吸声。
入了夏之后天气多变。
中间有一次森林里, 突然下了雨, 楼倚霜领着瑞恩希找稍微干燥点的地方。
他掐了个避雨决套在二人一猫身上。
走着走着，瑞恩希就落在他身后。
他转身看去，瑞恩希两眼亮亮的, 指着地面, 冲他说：“楼倚霜，你看, 脚印！”
瑞恩希踩着他的脚印走。
楼倚霜笑了下, 任他游戏，继续往前。
走了几步又听见身后瑞恩希咯咯笑起来，他在转头一看, 是黑熊精学着瑞恩希踩脚印，结果四只脚放不进两个脚印里, 整只黑猫走得格外妖娆。
他等着瑞恩希笑完, 再接着走。
在第十天的时候，他们抵达了王都。
王都就在学院的不远处。
瑞恩希拉着楼倚霜在王都的街上各种参观, 给他介绍自己最经常关顾的面包店，还顺便看了一场免费的马戏表演。
因着楼倚霜的长相和穿着, 一路上不少人悄摸地观望。
一直到天快黑了，瑞恩希才急急忙忙带着楼倚霜到王都内的瞬移阵。
他翻着小包，找出许久未用的银币，投放进去，然后对着瞬移阵说：“我们去王都魔法学院。”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来。
金光一闪，二人一猫就出现在了魔法学院大门处。
铁栅栏的大门每天都有人擦拭，黯淡的魔法符文隐而不显，干净而低调。门内无数尖顶建筑挂着丰茂的爬山虎，塔尖高耸入云，直指苍穹。
有点晃，瑞恩希拽着楼倚霜的袖子，“太久没用过瞬移阵了，晕乎乎的。”
“没有你好用。”
楼倚霜想起之前瑞恩希缠着他试试瞬移决，再结合这话一想，一时沉默了。
门口是年迈的塔瑞斯守着，看样子正呼呼大睡。
瑞恩希：“Taris，auxilium me aperire portal!”
塔瑞斯，帮我开开门啦！
他双手放在嘴巴边上，朝着塔瑞斯喊道。
塔瑞斯扶正歪七倒八的帽子，眯着眼睛看了看，从小房子走出来。
“Hoc est parva Ryancyreversus”
这不是小瑞恩希吗？回来了？
瑞恩希点头，是我是我！
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学院大门吱呀一下打开了。
瑞恩希看过去，是姐姐们！
他飞快扑过去，和大姐姐瑞秋抱了个满怀。
瑞秋摸摸他的脑袋，“Ryancy，gratum retro!”
小瑞恩希欢迎回来！
说着，她轻轻吻了一下瑞恩希的右脸。
旁边的尤娜和西琳等不及了，把瑞恩希从瑞秋怀里强行扒拉下来，一人亲了一口。
吧唧一声。
瑞秋后退一步，让两个妹妹和瑞恩希好好聊聊。
她的目光，则悄无声息落在门口那个从未见过的高大男人身上。
长相怪异，留着一头长发，还穿着从未见过的衣服，虽然看布料价值应该不菲，但是……
瑞秋心里有个不好的设想，原本扬起的嘴角不自觉垮了下去。
身后三个人叽叽喳喳好一会，从身体到趣事，尤娜和西琳恨不得就站在门口把过去一年的事情问个一清二楚。
最后是瑞秋将三个人往门内推了推，“Bonum sooribus meis， et loqui.”
我的好姐妹们，进去聊吧。
等瑞恩希在尤娜和西琳的裹挟下进了大门，或者说瑞恩希被尤娜西琳二人架进门内，瑞秋直视着那个沉默的男人，缓缓关上了大门。
听见门响，瑞恩希终于反应过来。
他回头一看，楼倚霜还在门外！
隔着铁栅栏的大门，他看见楼倚霜被分成一条一条的。
楼倚霜面如冠玉，身形挺拔，从他的方向看去，就像是一个破烂的小匣子装着一个稀世珍宝。
只是脸上神情有些危险的吓人。
姐姐们是不是不知道楼倚霜是和他一起的。
他急忙解释：“Soror mea，soror mea.Amicus!Placere venire in eo!”
姐姐，姐姐，他是我的……朋友，请让他一起进来吧！
瑞秋：“……Amicus tuus”
……朋友？
尤娜：“Ego non est vere innocentes oculis suis.”
我看他的眼神属实是不太清白。
西琳：“Et fuit!Xixi vere tollebant!”
糟了糟了，希希果然被拐走了！
瑞恩希目瞪口呆，看看姐姐们，又看看楼倚霜。
啊，不是，姐姐们你们别这样。
他有些急，不知道该怎么说，直接跑到大门处，把门重新打开，像地鼠探头一样钻出一个脑袋。
“楼倚霜，快，快进来。”
楼倚霜面色柔和了下来，他奖励似的摸了摸瑞恩希的头，踏进大门。
在瑞恩希转身面向姐姐们不知如何介绍时，楼倚霜的手从那金色脑袋滑落到腰间，虚虚揽着，如同宣誓主权。
“噢，对了，你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瑞恩希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过也好，这样楼倚霜就不知道刚刚姐姐们说了些什么。
他一边指着自己的姐姐们挨个挨个向楼倚霜介绍，一边拉着楼倚霜的袖子往里面走。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从楼倚霜嘴里听到：“Inteligere.”
听得懂。
“听得懂，好……欸欸？”瑞恩希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会说？”
瑞恩希像小狗看见了从没见过的小零食一样凑了上去，踮着脚，脸快贴到楼倚霜脸上了。
“对哦，你可以piupiu两下。”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随后突然抬眸：“不对，为什么你可以不用学西境的语言，而我——”
“要学东洲的话？”
他盯着楼倚霜，眼神里满是怨艾。
楼倚霜垂眸轻笑了下。
瑞秋三人看到瑞恩希那么自然地和楼倚霜亲昵，牙都要咬碎了。
西琳脸色沉沉：“该死，真让希希遇上变态了。”
尤娜：“瑞秋姐，要不咱，动手吧。”
西琳一愣，“啊？”
那倒也，不至于吧？
只有瑞秋脸上暂时没有出现扭曲的神情，还算淡定。
她瞥了眼尤娜和西琳，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转头看向瑞恩希。
“希希，老师在里面等着你，先进去和老师见一面？”
她们能这么及时来接瑞恩希就是老师提前预言到了希希回学院的时间，怕希希等久，她们是接到消息立马就赶来了。
可惜老师没有预言，随希希而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瑞秋控制了下脸上表情，深吸了口气，伸手想要去拉瑞恩希。
瑞恩希隐隐注意到瑞秋和楼倚霜的交锋，但他确实离开姐姐们太久了，蹭地一下滑了过去，被瑞秋搂在怀里。
楼倚霜微眯了眼，抬腿跟上。
他们绕过了一个魔法喷泉和女神雕像，最后在静谧之地进入了茶厅。
这周围一片都是他们女巫在魔法学院独占的领域。
瑞恩希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好熟悉的环境。
步入茶厅，首先看见的是一大张长木桌，精华的雕花和绝美的茶具，桌边的木椅皆覆盖着柔软的织物。
茶厅周围是高大的书架，填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透出一股典雅而富有文化的神秘气息。
瑞恩希跑进去，贴心地给每个姐姐抽出一根椅子，在长桌的一侧。
等姐姐们坐下，再给楼倚霜也抽了一根椅子。
在瑞秋姐姐的对面。
他站在椅子后面，“楼倚霜，你坐这里！”
楼倚霜抬腿走来，却没有立马走下，而是问他：
“你坐哪？”
瑞恩希眼神一飘，莫名心虚起来。
和姐姐们挨着坐，楼倚霜不高兴。和楼倚霜挨着坐，姐姐们也不高兴。
那么……只好坐在上位了！
刚好楼倚霜的位置就在上位的左手侧，他屁股一歪，就从桌椅缝隙之间挤了进去坐下。
“我坐这里，怎么样？”
端水大师瑞恩希被自己聪明到了。
然而他还没有坐热凳子，就听见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
“瑞恩希。”
“欸，到！”
他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瑞恩希缓缓转头，看见身着深紫色巫师服的卡珊德拉从里间出来，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笑。
“回来了。”她年岁已不小，但肌肤却丝毫不显老，“希希，你先进来，我有话问你。”
此话一出，瑞恩希心里立马拉起了警钟，一阵嗡鸣。
不会吧。
刚一到学院就聊任务啊？
不要不要不要，救救我……
他向姐姐们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怜巴巴的。
然而瑞秋低头啜饮一口香茶，尤娜转头问西琳她脸上脏不脏，西琳配合地凑过去仔细观察。
好，这就是卡珊德拉老师四名学生一直以来的默契，大难临头各自飞。
瑞恩希哭唧唧地看向楼倚霜。
原本想着楼倚霜不认识老师，不好拉他进去垫背，但现在姐姐们居然这样子，他不得不求助楼倚霜了。
虽然老师也不一定会骂他，但老师肯定问他，做了什么尝试，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什么收获，最后才宣布他任务失败。
这跟脱他裤子有什么区别！
反复鞭笞。
难！太难了！
楼倚霜纹丝不动，似乎是看不懂他的眼神。
瑞恩希心知楼倚霜肯定是生气他没有第一时间求助他，小声吐槽一句小气鬼，身上动作倒是诚实，拉着楼倚霜的袖子，也不多说什么，就把人往里间拉。
楼倚霜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瑞恩希去见他的老师。
里间是卡珊德拉的办公间，四处摆放着冒绿泡泡的坩埚，和各类还在动的爬行动物，一套实木桌椅是屋内唯一正常家具。
瑞恩希拉着楼倚霜的袖子，到了门口，小步挪行，跟那个螃蟹似的。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
“老师……我回来了，嘿嘿。”
“回来了就好，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我必定要回来的！”瑞恩希连忙表态。
“不过……”
刚示完好，他就开始酝酿着怎么提任务失败的事情。
在东洲这一年，他学了不少东洲的知识，其中一个就是长痛不如短痛，他现在就把事情提了，之后就不用一直煎熬难受了。
但想归想，做起来并不容易。
他樱粉的唇瓣嗫嚅好几次，心里直打鼓。
什么世间至宝这么难找。
这不为难他瑞恩希嘛。
他越想越委屈。
还很不服气。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道：“老师对不起，我没有找到我的世间至宝……”
脑袋低垂着。
卡珊德拉闻言，略带惊讶，原来希希竟然不知道这个东方的使者就是他要寻找的世间至宝。
不过，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把人带了回来……
女巫锐利的双目看向东方使者，一袭素白长袍，墨发如洗，冰冷的眸子时刻不离注视着瑞恩希。
原来如此。
但她倒也没有再故意恶趣味地逗弄瑞恩希，“这不是找到了吗？”
“来自东方的使者。”
“欸？”
瑞恩希有一瞬间的不解，但很快反应过来。
“东方的使者”，这说的可不就是楼倚霜嘛！
像死刑犯行刑前一天得知大赦天下，他抬起头，两个圆润的眸子写满了惊喜。
“欸欸？！”
一时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好耶！”
满屋子都是瑞恩希清脆朗爽的笑声。
第70章 第 70 章
要是瑞恩希有尾巴, 此时一定把尾巴摇得能飞上天。
天知道他这几天晚上睡着了觉都还会梦到自己追着看不清样子的世间至宝跑，一边跑一边摔跤一边哭，简直是最歹毒的噩梦。
刚才老师点他名的时候, 还心惊胆战腿发抖。
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直接转身扑倒楼倚霜身上。
一个出其不意的跳扑，得亏是楼倚霜，换做别人, 估摸着直接被他撞趴下了。
楼倚霜对瑞恩希的操作可谓是熟悉，一点苗头出现, 他就预料到了, 等瑞恩希一跳上来，他的双手立马扶着那白腻的大腿根，将人稳稳抱住。
“太好噜, 噜噜噜噜啦, 欧耶——”瑞恩希摇头晃脑，语无伦次, “你听见了嘛楼倚霜, 我任务完成啦，五星任务耶，我完成啦！”
他嘴里不停地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像极了临下雨时河里在水面不断吐泡泡的金鱼。
“虽然跟我没有太大关系，但没关系, 完成了就算我的嘿嘿。”
“怎么没关系, ”楼倚霜抿唇，“没有瑞恩希, 任务怎么完成得了。”
他也没想到瑞恩希心心念念的世间至宝竟然不是所谓的宝贝，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他。
瑞恩希一听这话，那半点自知之明立马一扫而空，变得飘飘然起来。
“咳咳。”卡珊德拉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真没见过。她清了清嗓子，委婉地暗示面前腻腻歪歪二人，在场还有第三人在。
她不免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之前就让尤娜她们别把瑞恩希带坏了，整天不是躺在这个怀里，就是拉着那个的袖子，像什么样子。
只可惜她虽然强行扮演严母的角色，但实际上还是对几个孩子都宠溺得不行。
这下好了，养成这样娇气的性子，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谁能想到希希出去做个任务，把人赔进去了呢！
但一想到这人是希希命中注定的世间至宝，比三姐妹了解得更多些的卡珊德拉女士，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心里百转千回，再多的话最后也只化作一个名字。
“瑞恩希。”
瑞恩希恍然惊醒。
哎呀哎呀，糟了，老师还在场呢。
高兴过头，完蛋了。
他拍了拍楼倚霜的胸口，小声道：“你放我下去。”
楼倚霜原还想逗一逗瑞恩希，但考虑的有外人在，不合礼数，不够尊重，便直接弯腰把人放在了地上。
瑞恩希站直了身体，苍蝇搓手，“老师，嘿嘿，老师，我任务没有失败喔。”
“嗯，知道了。”卡珊德拉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语气满是纵容，“过几日学院那边会有评审员来，记得配合人家登记。”
“好！”瑞恩希连连点头，仍还感慨不已，这么难的任务竟然误打误撞就让他完成了，这跟天上掉金子有什么区别。
“对了，老师，我给你带了这个。”
他掏了掏小包，因为东西有点多，不得不抬起一条腿垫着小包再在里面翻找。
最后他献宝似的掏出一个长方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绿色翠羽做成的发簪，在幽微的灯光下颇有几分神秘色彩。
他递到老师面前，期待地看着老师。
卡珊德拉小小惊讶了一下，希希真的长大了，都学会给她们带礼物了，看样子是个不便宜的发饰。
她正要伸手去触摸，那发簪就被瑞恩希捻起，摸索着簪上了她的头发。
希希一边调整，一边凑到她耳边耳语：“老师我悄悄告诉你，这个簪子是楼倚霜他家店铺的，我没有花一分钱喔。”
他好像很高兴自己一分钱没花就得到了一件漂亮的首饰。
纯粹的快乐，不掺杂其他的顾虑。
卡珊德拉也宠溺地小声回应：“是吗，那希希可太厉害了。”
说着，她瞥了一眼长身静立的男人，看起来对瑞恩希拿他家的好东西送礼这件事毫无怨言。
也算个好归宿。
瑞恩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点完头想起还有姐姐们的礼物没有给她们。
“我还给姐姐们带了礼物，老师你还有事情嘛，没有的话我就出去给姐姐们分礼物啦？”
“去吧，希希。”卡珊德拉莞尔一笑。
瑞恩希得令，拉着楼倚霜就要走。
然而没有拉动。
他诧异地抬眸，却见楼倚霜淡定地抚摸了下他的头，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希希，你先去吧，我和这位东方使者有些话要说。”
“哦哦，好！”
虽然不知道老师和楼倚霜这两个素未相识的人有什么话要说，但总该不能是说他坏话吧？
他探头探脑盯着二人看了一会，放心地出去了。
姐姐们还在花厅聊得开心。
看到瑞恩希出来，立马打趣：“希希有没有挨骂呀？”
“希希丢脸咯？”
“才没有！”瑞恩希叉腰，“我，大名鼎鼎的瑞恩希大人，非常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想不到吧！”
哈哈，他也没想到。
瑞秋三人互相看看对方，略带怀疑。
“真的？”
“我骗过你们嘛？”
尤娜摸了摸下巴，希希的确从不骗人，尽管被她们戏耍多回，也不干骗人这种事，如此看来，竟真让希希找到了那个所谓的世间至宝？
“你的世间至宝，是什么？”
瑞恩希听见这话，鬼鬼祟祟地坐下，像是什么秘密。
“我的世间至宝……”他故弄玄虚，“就是楼倚霜呀！”
声音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给三人吓了一跳。
瑞秋最先反应过来：“那个男人？”
瑞恩希点头。
瑞秋和尤娜西琳对视一眼，糟了，不好拆破。
三人纷纷扶额。
“干嘛不开心啦？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喔。”
说着，瑞恩希就又开始掏他的小包。
“这个项链给瑞秋姐姐，布灵布灵的，是不是很好看？”
“这是个镯子，它有好多好多圈，套在一块了，还会响，你们听。这给尤娜姐姐。”
“最后这个是——一个看书用的架子！当然是给西琳姐姐的，这样西琳姐姐以后就不用跑到我的房间来看羞羞的小说了。”
瑞秋和尤娜一致看向西琳。
西琳捂脸。
倒也不必如此贴心。
“希希，这猫，是你带回来的吗？”
瑞秋问。
方才没注意，等瑞恩希跟着老师进了里间，才留意到还有一只黑猫躺在椅子上。
她们都以为是姐妹三人中谁带来的，结果互相一串，都不是。
那就只能是希希的了。
秉持着爱屋及乌的思想，她们都努力去逗弄小黑猫，结果小黑猫高冷得很，不屑于理她们。
“嗯嗯！它叫黑熊精，祖传技艺是偷袈裟。”
他已经把那本一个光头三个徒弟的话本子看得差不多了。
刚得知黑熊精居然是一只坏蛋黑熊时，他还和楼倚霜闹过，后来晚上睡觉被到处乱跑的黑熊精从高处跳下来砸得嗷嗷叫，他就接受了。
反正黑熊精听不懂。
“偷袈裟？”
瑞恩希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头，对不起呀黑熊精，要怪你就怪楼倚霜吧。
“你的小猫是性子高冷还是怕生？我们怎么逗它，它都一副恹恹的样子。”
“嗯？”瑞恩希记忆里黑熊精一直都是活泼乱窜的样子，现在，是承剑太久晕了？
他抱起黑熊精。
黑熊精往他怀里一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瑞恩希灵机一动，伸了根手指到黑熊精嘴里。
果然就见黑熊精呕了一下，随即像滑溜溜捉不住的黑鱼一样挣扎着跑了。
它跳到桌上，边走边呕，呕完还要回头幽怨地望着瑞恩希。
“这下好了。”瑞恩希拍拍手，强制开机，满血复活。
瑞秋三人：……
学到了。
“不说了，我去看看楼倚霜和老师，他们怎么还没有说完话，不会真的在讲我坏话吧。”
一溜烟跑了。
瑞秋心里酸酸的，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家了。
“唉。”
“唉。”
“唉！”西琳陪一声，随后讨打地补了句，“希希都有对象了，大姐还没找到。”
瑞秋：“？”
“伟大的卡珊德拉女士，亲爱的楼倚霜，你们聊好了吗？”瑞恩希双手趴在门框上，堪堪露出个金毛脑袋和巫师帽。
卡珊德拉朝他挥手。
瑞恩希听话地进去了。
“这么严肃……不会出事了吧。”他心里默道。
他双手放在大腿之间，小步小步挪行到楼倚霜身边。
乖巧听话等安排。
“希希，还记得你们在东洲遇到的异种吗？”
“记得。”瑞恩希点头，欸，这么快老师就知道啦？
“黑女巫现在回到西境，就潜伏在百里外的一个繁华城市里。”
“她特意将落脚点选在城市，恐怕就是打着我们不好动手的主意，但是事不宜迟，黑女巫预言天赋极强，错过这个机会，以后被反预言，就很难再找到她。刚好，你这位朋友的情况我刚刚了解了一二，所以老师打算和你的这位朋友一起前往，将其捉拿。”
瑞恩希立马看向楼倚霜，好一会没有说话。
原来楼倚霜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西境，而不是陪他回来的吗？
他有一瞬间的低沉。
但很快，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哒，楼倚霜做好事，没关系的。
“别笑了，像叶子牌上的小鬼一样。”楼倚霜眸光动了动，心底闪过一丝心疼。
诚然，师兄交代过他在西境联合这所魔法学院把心腹大患除去，但这绝非他亲自涉足西境的缘由。
若非瑞恩希的缘故，这个任务他早推辞了。
他扯了扯瑞恩希哭兮兮的脸肉，扯出一个鬼脸，“陪你回家，顺手解决了小喽啰，怎么还哭起来了。”
……顺手？
瑞恩希抹了一下眼睛，瓮声瓮气：“真的？”
“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