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一更）
等楼倚霜把瑞恩希带走后, 讲堂一阵哗然。
“渡霜仙尊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演武场吗？怎么我在演武场练剑的时候他在演武场，我在秋影峰上课的时候他在秋影峰啊……”
“你别嚎了, 不就是下山背玉米么, 好的嘞，我跟你讲山下那些阿公阿婆心地可好了，背完玉米还会请你吃水煮玉米, 又甜又糯，玉米水也好喝！”
“艹了我牌又被收了！”
“第几副了这是？”
“第六幅了, 上一副前不久才被收, 这一副连一个月都没挺过，真是命运多舛。”
“刚好下山加练，再买呗。”
“你出钱？”
“那不成, 我钱留着加餐。”
“说得好像我就有钱一样。”
“……”
回到含霜府, 瑞恩希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一跳下剑就偷摸地溜进屋, 不敢和楼倚霜对视。
楼倚霜慢他一步进屋, 但浑身都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就是你说的去山门找扫地僧？”
楼倚霜想起前些日子瑞恩希和自己说的，因为要去山门，所以会耽搁些时间, 陈稳也帮着隐瞒，要不是他今日不告而至, 恐怕还要被一直瞒下去。
瑞恩希也知道心虚, 不好意思地扣手指，但还是狡辩：“我去了呀, 我每天都去的……”
他说了的必然也是做了的，只是做了的没有全部都说而已。
怎么能说他说谎呢。
楼倚霜冷笑一声。
瑞恩希眼神飘忽, 嘴巴撅得能挂油壶，好像自己很无辜一样。
楼倚霜就这样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瑞恩希立马就想跑。
督导教师二号——楼倚霜。
瑞恩希刚一抬脚，楼倚霜就开口了。
“就这样喜欢玩？”
瑞恩希看看楼倚霜，“嗯嗯……”
“坐下。”
“嗯？”
“吃饭，吃完教你怎么打才能赢。”
瑞恩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眉开眼笑：“真哒？”
又开始怀疑，楼倚霜不会是在逗他吧？
眼神略带不信任。
楼倚霜没理他，已经拿起筷子了。
瑞恩希一个滑铲就跑过去，坐下，乖巧等投喂。
一连干了三碗白米饭。
九重山的膳食堂师傅都格外会做饭，好多都是原本的医修弟子，学不下去了就转行当起了厨师。
大米是医修改良过的灵米，烹饪时往往会加上一些油和其他杂粮谷物，色香味俱全，单吃也不会觉得无味。
但像瑞恩希这样能吃的还是少数。
吃完楼倚霜就带着人到书房，竟然真的讲起叶子牌如何打，如何打得好，如何打得赢。
但是，太干了！
纯技巧，零水分。
他把打牌当成竞技来讲，从规则到人心，全部一一讲来，甚至分情况，“第一”“第二”“第三”……
瑞恩希听得瞌睡连天，直打哈欠。
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竟然有人能把游戏变得像上课一样催眠。
“最有用的技巧……”楼倚霜顿了一下。
瑞恩希迷迷糊糊听了一耳朵，似乎有点反应，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什么？什么？你快讲讲。”
前面的瑞恩希都没怎么记住，几乎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太难记啦！
最关键的记住就好了。
瑞恩希觉得自己可聪明了。
楼倚霜却故意卖关子，将牌收起来，垒在一块，半晌不说话。
瑞恩希只好趴在桌面，张着双圆眼睛等着。
像小狗讨食，趴在桌子边边，脸肉被桌面勒起，都变形了。
“——多练。”
瑞恩希蓦地从桌面滑下去。
还以为是什么绝技呢，原来就是练呀。可他练得不少，前些日子天天打，天天输。
“和你以往不同，你和他们打，只能练出输的各种方法，因为他们就没把你往赢的路上引。”
“那你要教我怎么赢？”瑞恩希嘟囔，“能行吗。”
楼倚霜没回他，只一挥手，桌面上瞬间出现三个小纸人。
小纸人立马站起来，一人一方，和瑞恩希一起，把方桌包圆了。
楼倚霜则起身站到瑞恩希身边。
“打吧。”
他站在瑞恩希身后，一点一点指导，什么时候该出什么牌，事无巨细，第一局就带着瑞恩希轻松拿下。
“赢了欸！”瑞恩希转身面向身后的楼倚霜，有些激动。
“继续。”
“哦哦。”
起初瑞恩希在楼倚霜的指点下打牌，到后面楼倚霜就让他自己分析怎么出牌，为什么出这张，得到首肯之后瑞恩希再出。
小纸片人的技术似乎在不断提升，瑞恩希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技术也越来越好了。
原本他是有什么就出什么，什么能出就出什么，现在他已经学会分析、记牌，简直是质的飞跃。
只不过，游戏的乐趣的确消失不见了。
一下午打下来，瑞恩希只觉得心累，脑子累，好像上了一天的课。
他问楼倚霜：“可以了吗？”
楼倚霜反问他：“能打赢了吗？”
哦。
瑞恩希只好继续埋头苦练。
一直练到天黑，楼倚霜才同意他从牌桌上下来。
揉着僵硬的屁股，瑞恩希暗想：楼倚霜果然不怀好心。
看着楼倚霜转身过去，瑞恩希小脑袋瓜一转，将桌上的叶子牌收起来揣兜里，看了看楼倚霜没有回头，又把三个小纸人一块打包揣兜里了。
楼倚霜发现瑞恩希没跟上时回头，正好看见瑞恩希鬼鬼祟祟揉屁股。
他倚靠在门框上，笑：“这么难受？”
“当然！”
瑞恩希甩开手朝他走去。
“娇气鬼。”
走到楼倚霜身边，听到这一句。
气得瑞恩希半夜一口咬在楼倚霜屁股上，被人摁在床上一顿教训。
第二天瑞恩希去上课。
楼倚霜一走，立马有人围过来。
“怎么样，没挨揍吧？感觉渡霜仙尊脾气不太好。”
“瑞恩希你要下山加训吗？要的话跟我组队呗，我帮你干了！”
“少来，去去去。看看我，我这肌肉，轻轻松松的，要组队也是跟我组。”
被围在中间的瑞恩希什么也不说，一脸神秘的笑容，等周围人都讲完了，才掏了掏兜。
摸出了被没收的叶子牌。
“欸欸欸，你怎么？你偷拿出来的？”许春铃捂着嘴问他。
瑞恩希小小地点了下头。
昨晚上睡觉他都还在担心自己偷偷藏起来的叶子牌没有被楼倚霜发现吧，好在是顺利带出来了。
有种回到了魔法学院和督导教师斗智斗勇的感觉。
“那我们待会下课继续？”
“嗯嗯！得快点，不然楼倚霜要来了……”
“我懂我懂！”
这次课是最后一节课，下课下得更早了，给了他们更多时间。
然而，事情进展并不像瑞恩希想象得那么顺利。
再一次和真人打叶子牌，瑞恩希屡战屡胜。
许春铃见他出牌，不由得咋舌：“这怎么突飞猛进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
“昨天不还一直输，今天怎么跟老牌客一样了，这牌风毒辣的……”
一连打了六七把，瑞恩希全胜。
许春铃凑到他耳边问：“小瑞恩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得了高人指点？还是你出老千？”
瑞恩希赢得不亦乐乎，想了下，道：“昨天，楼倚霜教我打牌……”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立马有人撂牌。
“不打了不打了……散伙散伙！”
吆喝着人走。
他们和瑞恩希打叶子牌，最喜看瑞恩希输牌之后满脸沮丧，其次爱看瑞恩希脸上贴满纸条，甚至多到每次看牌都要撅着嘴巴吹气 把纸条吹起来，打牌打到后面全程都在“呼——”“呼——”。；
颇为有趣。
瑞恩希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围着的看客散作一空。
他茫然地坐在牌桌上，听到走得慢的一个弟子嘀咕：“还寻思渡霜仙尊大发慈悲放过我们了，这哪是大发慈悲，这是给我们下套啊！”
拿瑞恩希打窝，恐怕待会楼倚霜又要杀过来，一句“不知悔改，加训翻倍”，实在是惊悚。
那弟子想一想都觉得浑身一颤。
瑞恩希苦着一张小脸，趴在桌上。
啊，怎么都走了啊……
还没赢够呢……
仿佛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快要萎缩成一团了。
最后独自把桌上的叶子牌拢了拢，叠好收起来，背着小包，看着众人纷纷离去，也只好漫步走在秋影峰，等着楼倚霜来接他。
秋影峰除了平台这里用作讲坛，半山腰的地方还是宗门的事务公告栏。
瑞恩希第一次走下来。
公告栏旁边有几张小桌，堆了不少弟子，剑修，符修，阵修，叽叽喳喳的。
瑞恩希先是走到公告栏边上，见挤不进去，就去看公告栏。
【穷逼剑修偷我灵药，采我灵芝，重金悬赏，有消息请至秋影峰818号药圃联系苦主！】
【谁的猫又在偷吃，谁的猫又在偷吃，谁的猫又在偷吃，快给我吃破产了，救救孩子……】
【九转回魂丹大甩卖，大甩卖，有意请联系xxxxxx】
右下角几个小字：黑心商家！！别买！！剑修都那么穷了你还要坑我钱！！
瑞恩希勉强能看懂一些，看到谁的猫偷吃时心里一阵紧张，把黑熊精抱下来让它对着公告栏，小声询问：“是你吗？”
黑熊精很不高兴，它是那种猫吗？
一个挣扎，踩在一个弯腰写字的弟子背上，再一窜，跳到了桌上。
瑞恩希不得不佝偻着腰从人群中挤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两个老熟人。
赵乾坤和越小满。
二人一脸菜色，拎着调皮的黑熊精。
他们两人的神色看得瑞恩希心里一紧，颤巍问道：“怎，怎么了？”
越小满转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瑞恩希，你的猫，替你……”
指着桌面上一张流光溢彩的纸，纸上一个墨黑的梅花脚印格外显眼。
“报名了宗门大比。”
瑞恩希：？
黑熊精挣扎了两下，从赵乾坤手上跑出来，接着在纸上踩了两脚。
踩完还一脸得意的样子，举起粘了墨的爪子，朝瑞恩希邀功，懒散地舔了舔爪背的毛。
瑞恩希惊恐。
天好像塌下来了，有人管管吗？
第32章 第 32 章（二更）
“我没有。”
瑞恩希知道这事马虎不得, 一本正经地强调：“我没有报名。”
小脸紧绷，难得不是常见的笑盈盈。
他都看过了，这些人拿着剑欻欻欻的。
这要是真打起来, 他不得被打得鼻青脸肿, 东一块，西一块。
越小满看了看赵乾坤，回头, 为难地补充道：“因为这次宗门大比由白玉京主办，这报名纸笺是白玉京特制的, 一旦有姓名或者有主之物作为代表, 就算报名成功，随后立即传送到白玉京的大名单里。”
因为有些弟子为了不被人窥探，需要事先保密是否参赛, 委托其他人拿取其相关物品置于报名纸笺上, 再由灵力特制的纸笺会读取物品信息，自动给物主报名。
“小猫这一脚, 确实是把你送进去了。”
说完, 她指着纸上那几个鲜明的梅花印，似乎再说：喏，证据。
同时, 黑熊精像是听懂了话，佐证般“喵”了一声。
瑞恩希顿时急了。
“不行的呀……”他挠挠脑袋, 浅金色卷毛从巫师帽里飞出来, 小声道，“瑞恩希被削成八块怎么办？”
“瑞恩希活着可以给你们讲笑话, 捏肩膀，锤背背, 但瑞恩希死了，就什么也干不了了，瑞恩西死掉，就只剩没用的肉肉了，是不好吃的哇。”
越小满也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又求助似的看着赵乾坤：“是噢，小瑞恩希不禁打，这怎么办？”
周围一众弟子也哗然，议论纷纷。
“细胳膊细腿的，一上场就要被踹飞吧，可怜崽。”
“感觉他上去不仅不会让人心生怜爱，反而让人更兴奋了呢。”
“你，有点怪，再讲一遍。”
“他也算咱么宗门吗？之前不还有传言他是魔族吗？”
“你那都是陈年旧新闻了，再说，你不信他，还能不信渡霜仙尊？当年可是渡霜仙尊亲手封印的大魔窟，换来这百年的安稳，别成天惦记魔族了，不然该我怀疑你图谋不轨了。”
“好可爱，看起来才十几岁，反正肯定没二十，也不知道禁得住几下……”
“也不一定吧，你忘了师姐先前约到个童颜老头子？”
“呃，啊……”
“不用担心。”
赵乾坤拨开其他看热闹的弟子，走到越小满身边。
“小猫踩的那张报名纸笺是杂修的，相较而言，杂修其实杀性没那么强。”
一直以来杂修都不怎么有名，也没什么大能，往届宗门大比杂修这条赛道可以算是最轻松的，也最好笑的。
“好耶，小瑞恩希你不用死啦！”越小满在赵乾坤提醒下，也想明白了这回事，欢欣地拍了拍瑞恩希的肩膀，像是鼓励。
瑞恩希嘴巴喔了一下，还没出声，就听见楼倚霜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
“怎么回事？”楼倚霜似乎从山上走来，可能是到了山顶接人却没见着人，“什么死不死的。”
他还记得之前瑞恩希说等他死了会给他送最好看的纸花，实在汗颜。
周围弟子立马拱手作揖，越小满也在礼数之后主动讲述了来龙去脉。
从小猫英勇为主报名，主人临阵退缩，到好心人热心宽慰，娓娓道来。
楼倚霜听到后面，也不禁轻笑了下，但最后不知怎的突然换上一副严肃面孔。
他近乎恐吓地压低了声音：“杂修杀性弱？”
“不见得。玩蝎子的，背僵尸的，吹唢呐的，对付他们，恐是生不如死。”
瑞恩希被吓得立马挺直了背。
“不过，我教你一些应对的法子，也能保住性命。就是累了点。”
“什么法子？”
“逢奇数上实操课课，偶数上理论课，一三五七练体修剑，二四六八推演战术。”楼倚霜说完点了点瑞恩希额头，转身要走。
瑞恩希原本上扬的嘴角立马掉下来了。
救命啦，杀人啦！
委屈哒哒地跟在楼倚霜后面走。
二人走后，越小满小声道：“师尊怎么还干吓唬人这事儿。”
赵乾坤沉思，摸着下巴，胳膊肘撞了下越小满。
“师妹啊，咱是不是有新的小师弟了？”
越小满揉了揉自己肩膀，白了他一眼：“这小师弟你就叫吧，以后有你改口的。”
转身回去接着招呼报名。
赵乾坤莫名被白了一眼，摸了摸鼻子，也跟着继续指导其他弟子报名。
回到含霜府，瑞恩希直接躺上床，装死。
柔软的薄衾将人捂得严严实实，秋日里尚还有些残存的余热，没一会就把人捂得双颊绯红。
楼倚霜安静看着瑞恩希在床上翻滚，像条猫猫虫。
“今日结课了？”
“嗯嗯。”
“玩得开心吗？”
“没有玩哦，瑞恩希有认真听课。”
“是么，今天怎么不打牌？”
楼倚霜说着，伸手在毛虫条里摁了一下。
瑞恩希立马老实了。
被楼倚霜摁到的地方刚好是他收起来的叶子牌，被这样一摁，硌得他腰间一疼。
经楼倚霜这一暗示，任瑞恩希反应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楼倚霜是故意的！
他故意教自己打牌，故意把牌落在桌上，故意让弟子胆战心惊，最后没有人和他玩了！
他气息弱弱地指责当事人：“坏蛋……”
“嗯？”楼倚霜声音清冽，稍一收敛上扬，便自带一种威慑气息。
瑞恩希却没再怕他。
他蠕动几下，撅着屁股从薄衾里爬起来，掀开被子，跪坐在楼倚霜面前，揭开衣服，露出腰间一点红色。
是刚才被楼倚霜摁那一下，叶子牌硌出来的。
瑞恩希知道自己一向皮肤娇嫩，往往一点小小的摩擦就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以前在学院还有讨厌的同学笑他是公主。
要是别人肯定倔着脾气忍下疼痛也绝不哭一声。
但瑞恩希不一样，他从小就掌握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一真理。
他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只要哭泣能让人留在他身边，他才不介意这些，只是后来这个技巧被他广泛应用了。
一点伤口，一点撒娇，一点眼泪。
统统拿下。
他指着自己腰间的红痕，瞪着圆眼睛，“你干的！”
说完眼睛上就升起水雾。
楼倚霜在他突然撩起衣服时就不自觉往后挪了半寸，君子般偏过头避免直视，然而却听到瑞恩希那样的控诉，不得不回头看看他“干”了什么。
雪一样的柔嫩肌肤上透着两指宽的红印，因为呼吸而不断上下起伏。腰身纤细却并不骨瘦如柴，反而有一丝肉感，似乎被楼倚霜的目光烫了下，猛烈地震颤了两下。
楼倚霜眼神暗了暗，置于腿侧的右手无意识握了拳。
虽说瑞恩希撩起衣服时性子大胆，但一直被人这样直勾勾看着，还是感到有些羞恼。
他眨了两下眼，把还没掉下来的眼泪珠子憋回去，原本的计划作罢，又放下了衣服，甚至用力压着。
却被楼倚霜抓住手。
“不让我看看我干了什么吗？”
瑞恩希坐下来，摇着屁股往后缩了缩，被人勾着腰跑不掉。
“我……你，你看过了。”
“没看清。”
“你！”瑞恩希咬了咬下唇，好像是自己主动惹的事，但他怎么可能承认，“你怎么这样？”
“哪样？”
“反正就是，不能一直看我肚子……”瑞恩希低着脑袋，含糊道，像是小嘴里含着水，吐词不清。
楼倚霜突然直起身，正襟危坐。
他意味深长开口道：“哦……你的意思是，虽然你住的是我的床，吃的是我的月例，穿的是我叫人做的衣裳，但是受伤了我不能看一眼，是这样吗？”
瑞恩希闻言，立马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你怎么，乱说呀。”
第33章 第 33 章（一更）
楼倚霜却是神色正经, 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
瑞恩希原本抬着头，又低下去，再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又迅速低下。
一副鬼鬼祟祟又难以置信的样子。
果然是吃人嘴短, 拿人手软，他现在被说得连怎么反驳都不知道。
又听见楼倚霜清冽的嗓音。
“乱说？”楼倚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瑞恩希的衣摆, 还没等瑞恩希条件反射般推开他的手就自己缩回去了，仿佛不带一点狎黠意味, “这可做不得假。”
这下瑞恩希更不知所措了。
甚至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头脑发热去倒打一耙，虽然这样的方法对别人的确有效，但用在楼倚霜身上, 总是让他自己吃瘪。
“那……你想怎么办？”他有些忐忑。
“过来。”
楼倚霜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大腿, 瑞恩希立马会意。
在学院时姐姐们也喜欢这样。
姐姐们围炉夜话，就让他躺在姐姐们大腿上, 安安静静听着姐姐们聊天, 聊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鞋子，香香的脸霜, 还有学院里其他妖魔鬼怪般的男同学。
往往其他男同学，姐姐们都会一股脑地和他贴贴, 嘴里嚷着：“希希千万别跟他们学。”“希希香香的, 哪像那些臭男人一样一股酸臭味。”“希希快来让姐姐亲亲，呀, 好听话的宝宝。”
瑞恩希虽然害羞，但也习惯了, 只会因为有些痒而不自觉瑟缩几下。
他像以往一样，在楼倚霜身边躺下，圆鼓鼓的脑袋搁在楼倚霜大腿上。
只是楼倚霜的大腿实在不如姐姐们大腿躺着舒服，硬邦邦的。
“哼。”他还生上气了。
最后调整了好几下位置，浅金色的短发都快在楼倚霜衣袂上擦出火花了，才找到合适的角度和地方。
“还疼么？”楼倚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也从颅腔传来，仿佛四面八方都有，还有一种震震的酥麻感，像是在按摩。
瑞恩希被这如玉一般的声音无形包裹着，“疼……”
熟悉的动作，像是回到了学院。
顿时委屈上心头。
“嗯，那怎么办？我给你揉揉？”
楼倚霜贴心得很。
瑞恩希想了下，虽然肚子不能随便让人碰，但事出有因，也不算随便，楼倚霜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唔嗯……”
“但是你要快点哦。”
“为何？”
楼倚霜偏头，看向瑞恩希小腹。
瑞恩希嘿嘿笑了一下，“因为躺太久我的脸就——流下来了！”
“就像这样。”
他左右开弓，一手捏着一边的脸肉往外扯，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被扯成了个大饼。
最后啪地一下松手，肉乎乎的脸肉像弹簧一样缩了回去，还微微颤着。
最后总结：“丑丑的。”
楼倚霜垂眸，轻笑了下，嘴上确实说着：“怎么会？”
“小瑞恩希不管是站着躺着，都漂亮极了。你没看见吗，你的同窗是怎么看你的，他们的眼神仿佛要把你吞了，你还整日整日不设防地和他们混在一起。”
楼倚霜伸手挑开瑞恩希腰腹间的衣服，立马露出半个白净的腹部。
像暖玉一样的质感，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将楼倚霜的目光死死焊住。
“漂亮的小瑞恩希，我把你叫走，是怕你被他们吃了，拆吞入腹，一点不剩，有时候人可比野兽吓人多了。”
腰间红痕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只能勉强看到个印，楼倚霜便覆手于上，冰冷的掌心在温热的腹部上贪婪地汲取热量。
像大雪天的流浪者有幸得到了一簇野火。
“你这么好看，对吧？”
手掌稍一用力，粗粝的掌腹摩挲，是不是揉按一下，在娇嫩的玉肌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从肌肤中透出来的浅红色从掌心逃窜出来，慢慢向四周溢开，流动。
似乎有股浅淡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极似温香暖玉烘焙之后透出来的迷人香气。
瑞恩希被涓涓细流般的话语哄得飘飘然，全然不知话里还有些什么“私货”，只知道楼倚霜这么好看的人也夸他漂亮。
小腹上舒适的感觉更让他沉溺。
仿佛置身云端。
蓦地，腰间失了力。
楼倚霜停手了。
瑞恩希在刚在享受的时候就已经闭上了眼，也没有睁开的打算，只是嗓音黏糊，“你再多揉揉。”
“还疼……”-
下完阴棉的秋雨后，瑞恩希这个小讲师就正式开始讲课了。
秋影峰山顶的蒲团铺满了整个平台，人没来时，就像一个个月饼铺开。
“怎么还没来？”
“是那个穿得黑不溜秋还露个大腿的瑞恩希讲课？他能讲明白吗，我记得之前他才把演武场的木桩烧了，话也说不利索。”
“你管他呢，讲不明白你就当休假得了，总好过又去演武场练练练吧。前几日那批音修实在是魔音贯耳，我都不乐意上演武场了。”
“你说谁魔音贯耳呢？！”一个握着竹笛的女修暴怒，起身抽出竹笛，抵着另一人，仿佛拿的不是乐器，是凶器。
台下人声鼎沸，都等着从未听过课的小讲师露面。
几乎是卡着点，瑞恩希才慌慌忙忙露相。
今早他起得格外早——当然，是相对他自己而言，起来之后在楼倚霜的伺候下穿衣穿鞋洗漱吃饭，最后拎着个小包就要出门。
刚跨出大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到回去。
站在铜镜面前，仔仔细细地整理着装。
他这几日学了一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
虽然他讲课的内容不一定有用，但绝不能丢脸。
前段时间楼倚霜安慰他之后，瑞恩希就没再在乎过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每天穿着短裤到处撒欢。
一会去山门慰问下孤苦老人扫地修士，一会去药圃参观参观代替师尊视察徒弟日常修行，一会又去演武场溜达溜达，不亦乐乎。
楼倚霜说了，等他讲完课，就要开始训练，来应对黑熊精替他报名的宗门大比。
只有这点时间能玩一玩了，瑞恩希很珍惜。
又说回整理衣服，要只是简单理一下着装，倒也花不了多少时间，问题的关键在于瑞恩希的头发。
他来东洲已有不少时日，原本的短发也长长了些，不仅有些盖眼睛挡视线，最关键的是，瑞恩希一往那铜镜前一站，活脱脱像个乞丐。
零碎甚至混乱的金发，因为主人睡觉不老实，翘得龙飞凤舞，别具一格，很有艺术气息。
瑞恩希在铜镜前施展百般技艺，都没能让头发老实下来，最后眼巴巴看着楼倚霜。
楼倚霜就这样在一旁看戏，也不催促，也不插手，就像看小狗被镜子里的东西吓住。
直到瑞恩希用眼神求助，楼倚霜才守着一颗猛跳的心施以援手。
他只念了一个决，便让瑞恩希的头发乖乖地表现得恰到好处，又恢复了灵动活泼的样貌。
最后变出一跟细绳，替他将稍长的发尾挽了一下。
瑞恩希不禁感慨楼倚霜学得真多，连这种杂七杂八的魔法也会。
出门时他又问：“我要不要把头发剪掉？”
“剪掉？留着不好吗？”
瑞恩希想了下，如果留到楼倚霜的头发那么长……
好像也不错。
瑞恩希听课不怎么认真，讲课也不算是个好手。
在楼倚霜的指导下，他把讲稿上的各种八卦绯闻换成了西境的各国历史，魔法渊源，异种情况，各大学院实力对比，文化底蕴，时兴娱乐……
最后在他不懈努力下，听讲的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趴下。
这里下一个。
那里下一个。
只有坐在最前面的各个长老，意志力稍好一些，听得还算有味。
楼倚霜坐在最边上，也算是听进去了的一个。
就这样，长老仙尊在前面坐镇的情况下，后面倒得还是一茬一茬的。
瑞恩希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自豪。
只有讲课讲得好的老师才能有这么强的催眠作用！
他过去上课天天睡觉，是因为什么？
因为老师讲得好！
他十分认可这一观念。
于是对自己催倒了一个又一个的功力十分满意，越讲越上瘾，小嘴叭叭讲，生涩名词一个个往外跳。
“救命……我，”一名弟子打了个哈欠，“好困……”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不行了，我趴一会。”话还没说完就趴下了。
另外有尚且还清醒的弟子实在不理解：“瑞恩希明明穿得也好看，声音也可爱，怎么讲起课来这么无聊啊？？？”
“到底是谁给他写的稿子！”
旁边另一弟子拉住她，嘘了一声。
“你看，渡霜仙尊。”
原先那名弟子顺着旁边人的眼神看过去，果然见到渡霜仙尊仙姿依然，即使坐下也气势凌然，听了这么久念经一般的课也毫不倦怠。
“嘶——渡霜仙尊。不会是故意的吧？”
“怎么说？”旁边人凑近了要听她的分析。
“给瑞恩希写这么无聊的稿子，让他讲课时大家都忍受不了，于是对瑞恩希失去了好感，就不会再有人碰到瑞恩希时乐于交往了。”
“这样啊……那，许师姐说的，岂不是真的？瑞恩希会是渡霜仙尊的道侣？渡霜仙尊——吃，醋，啦？”
“原来如此！”
她似乎一下子想通了，激动得一鼓掌，把周围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最后尴尬地弯腰往地下躲。
不仅这些弟子坐不住，前面那些长老仙尊同样难熬。
故千仇撑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家伙讲起课来怎么一股子老头味啊？我活了七八百年也不见得是这样啊？”
楼倚霜不言，面露微笑。
第34章 第 34 章（二更）
秋影峰上, 大半个宗门的人都在这儿了，蔚为壮观。
瑞恩希说出最后那一句“那今天就讲完啦”时，气氛肉眼可见地活跃起来了。
有人打着哈欠悠悠转醒, 有人一只脚伸出来准备开溜。
这时, 姜苦夏站起来，招呼着众人。
“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 就不要私下再去打扰瑞恩希了。”
声音通过灵力扩散出去，确保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姜苦夏说完, 和楼倚霜对视一眼, 挑了挑眉。
师姐够贴心吧。
许春铃坐在下面立即就吐了吐舌头，“噫……不要私下去打扰～”
瑞恩希原本都收拾收拾准备下台，一听还有提问环节, 又被硬控在上面了。
他对自己今天的讲课还算满意, 楼倚霜给他改的稿子虽然晦涩了些，但言之有物, 效果还很好呢！
于是站在台上, 等着问题。
昂首挺胸，像个骄傲的小狗挺着白花花毛茸茸的胸脯。
静默。
一片静默。
座下皆面面相觑，唯一听得到的声音是一个人嘟囔着：“坏了, 我没听。”
“那个……”
一道声音传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咳咳, ”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 似乎有些羞涩，“我想问问瑞恩希平时用什么脸霜啊？你看着皮肤好白净, 还很嫩。”
不只是白净，完全就是白的发光！稍微讲多一点话, 脸上就会泛起红晕，那种从肌肤里面透出来的绯红，比盛开的桃花还好看。
“欸？”瑞恩希被问得一懵，左顾右看，找到楼倚霜，一脸发懵的神情。
可惜这个问题楼倚霜也没有办法帮他解答。
瑞恩希挠挠头，“我不用脸霜欸……但是，但是我姐姐们会擦香香，要不我把她们用的脸霜配料写给你？”
那女生原本目光都黯淡了，听瑞恩希这话，立马变得神采飞扬。
“好！”
瑞恩希提起笔框框就是写，女修跑上来等着，瑞恩希写完之后讲宣纸抽出来递给她。
女修摸着自己的脸，几乎是一步三鞠躬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女修揭开宣纸，看到上面的文字，顿时有些错愕。
字有点丑，但勉强能读，难搞的是上面所写的草药，月光草，萤火草，千里涟涂……这，都是些什么？
她作为医修，不说所有药草了如指掌，但这一张纸上十几味药草她一个都没听过，不大合理吧？
女修满心疑惑地收起宣纸，叠好，准备下去后问问楚师兄。
“还有嘛？”经过刚才那一茬，瑞恩希也不紧张了，主动询问还有没有。
不仅是瑞恩希放开了，其他弟子也放开了。
“野外的魔兽大多是什么类型和共计水瓶啊？会很那对付吗？”
“不会啦，大部分都是受到魔气侵扰产生了异化才变成的魔兽，接着繁衍生息，在一些地方就形成了魔兽群。一般战斗力都不算强，如果你能找到它们的弱点，还是很好解决的啦，自己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有很多书籍都会介绍喔。”
“吸血鬼真的会吸人血吗？”
“会的，会把人吸成人干，就是一捏上去只剩一层皮和骨头架子那种……”
“啊可以了可以了，不用详细赘述！”
“你们那儿都穿你这样的衣服吗？”
“不是哦，只有我们巫师这样穿。骑士会穿很帅很帅的骑士装，不露腿的，魔法师也会穿专门的魔法袍。”
“狼人是之前出现在水丘的那种狼人吗？”
“是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跑过来的……好吧，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跑过来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记录过这个新世界呢。难道来了东洲的人都被这的美食诱惑没有再回去了？唔，也很有可能呢！”
“你说你们每个女巫男巫都有魔法书和水晶球，可以看看你的吗？”
“可以哦。”瑞恩希隔空取出水晶球，给大家看了一眼后往上递，头顶帽子上坐着的小猫自动接过水晶球玩起来。
又是抓，又是咬。
随后他又取出魔法书，本来想打开给大家看一眼，结果一打开就看见里面几个金灿灿的字：
【混蛋啊我不卖身！】
只好给大家看看低调奢华的封皮。
……
提问题的人越来越多，瑞恩希也颇具热情，凡问必答。
最后是楼倚霜出面叫停。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可以七日后第二次课再来提问。”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到却是等人都走了，他就安排人去统计问题，然后由他向瑞恩希提问，收集答案之后整理成册，直接发下去。
问什么问，看看得了。
渡霜仙尊发话，没人再敢逗留。
“我就说吧，你看你看……”
散去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蛐蛐。
前排的长老们也纷纷离去，只有故千仇走了又倒回来。
“膳食堂的那条大黄狗下崽子了，跟你以前养的那条黄狗还挺像，要不考虑考虑接过去养着？”
楼倚霜沉默了一瞬，理了理衣袖，半炫耀道：
“在养。”
故千仇立即皱眉，“怎么可能，我早上才从膳食堂那边路过，都还见着那几条小狗崽子一个没少。”
“没骗你。”楼倚霜继续，说得模棱两可。
故千仇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蒙过去，寻思这真养了狗，“那……什么时候把我侄儿带过来我瞧瞧？”
却见楼倚霜霎时变了脸色。
“别乱叫。”
说完甩甩袖子就迎上去接瑞恩希，自然地接过瑞恩希的小包，和瑞恩希并肩而行。
故千仇暗自嘀咕：“咋还急上了，以前不也叫的侄儿吗。”
瑞恩希隔大老远就听见楼倚霜这边什么狗不狗的，他本身就很喜欢小动物，便兴冲冲地打听：“哪有狗狗啊？”
“这。”楼倚霜在他后面一步，点了下他的后脑勺，瑞恩希这个走路不老实一蹦一跳的人直接一个踉跄。
瑞恩希转身回来正要问楼倚霜为什么推他，突然回过味来。
不对啊。
“我才不是小狗！”
“你自己说的。”楼倚霜从来都是用极其平淡的语气与人争辩，他云淡风起，而和他对峙的人则显得无理取闹。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你骗人。”
瑞恩希瞪大眼睛，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楼倚霜抬手在空中画了一圈，紧接着收拢，作势就要用回溯法。
瑞恩希急忙扑过去按住他的手，整个人挂在楼倚霜身上，怕不保险又伸手去遮盖楼倚霜的双目，最后偷偷摸摸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空中并没有出现之前那种可以复现过往的水凝镜。
这才安心下来。
他确实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但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百分百没有说过。
只能这样耍小花招。
偏生楼倚霜受用。
因为瑞恩希只到楼倚霜肩颈，扑过来之后重心全在他身上，楼倚霜担心人站不稳，自动就拦住了瑞恩希的腰。
不知道是他手掌太宽大还是瑞恩希腰太细，他悄然量了一下，竟然能被他一掌覆盖住。
大掌在瑞恩希后腰拍了拍，“还得多吃点。”
瑞恩希就爱听这话。
“说的太对啦！”
笑眯眯喊着。
第一次讲课就这样圆满收官了。
接下来瑞恩希要面对的是楼倚霜亲自给他安排的变态课程。
瑞恩希第一天听到安排时就觉得难以理喻。
每天都要上课哇？
什么课天天上哇？
他不是来找宝贝的吗，怎么上起课来了？
然而他毫无反抗力。
毕竟是每天早上从同一张床上醒来，哦不，他醒来时楼倚霜早就起了，是他被楼倚霜从同睡的一张床上拎起来。
接着就是上课。
第一日楼倚霜教他用剑，那剑又重又硬，练了一天，把他手磨得红通通的，几乎要渗血了。
第二日学阵法，是楼倚霜的大弟子赵乾坤负责教的，楼倚霜在一旁监督。
其实楼倚霜也算得上是杂修，各门各派都会一点，只是不如剑道精通，要教瑞恩希这个纯粹的门外汉也足够了，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徒弟多一些机会。
毕竟按赵乾坤的年龄和修为来看，等他们都步入天人五衰了，赵乾坤跑不掉要负责宗门的。
刚开始上课的时候，瑞恩希还挺稀奇，是他没见过的玩意。在西境他就没了解过魔法阵，没想到到东洲来了，还有机会接触这种高级玩意。
只是……
赵乾坤摆出最简单的困阵。
阵法所用的礞石削制成薄石片，长短不一，在桌上一一陈列。
无需注入灵力，只需摆放在适当位置，阵法一旦形成，自动汲取天地精华，宇宙灵力，发挥出巨大效用。
“按一定顺序和规则排列得到……”他正要开讲。
瑞恩希难得抢答一回：“我懂了。”
赵乾坤一时错愕，还没说话，就听见旁边的楼倚霜说：“你懂什么了？”
瑞恩希一听被质疑了，立马不高兴，要证明自己。
“你看，这个短，这个长，一，二，三，四！一，二，三……”
“……”楼倚霜被瑞恩希孩子般的规律逗乐了。
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只有瑞恩希很不服气地抱胸，“那，你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规律……”
最后学了一天也没学明白。
更气了。
“小满姐姐你评评理！”
又要练剑，又要学阵法，还要学暗器，休息时间还要学习你们这的术法理论，楼倚霜根本没把我当人看呜呜呜。
一连几天过去，瑞恩希攒了一肚子泪水。
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越小满哭诉。
楼倚霜见着人时还以为瑞恩希被打哭的，正要斥责自己徒弟，就听见瑞恩希声泪俱下痛批自己。
“……”
最后黑着脸把人拎走。
第35章 第 35 章（一更）
他只能耐着性子给瑞恩希解释：“让你练剑不是让你提着剑上去打架, 是怕打起来你不会御剑跑都跑不掉，学阵法是因为许多杂修都在阵法上有所成就，到时候给你困在里面, 你就只能饿肚子出不来了……”
楼倚霜自诩苦口婆心, 奈何有人不领情。
瑞恩希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楼倚霜拎着，无能狂怒，最后叉着腰理论：
“可是每天学那么多东西就是很累, 要不这样吧，我上午睡觉, 下午学你安排的内容, 晚上出去玩，怎么样？”
他自以为以及退了很大一步，楼倚霜不可能在拒绝了。
“出去玩, 去哪玩？”
“到清游哥哥的药圃里抓蝴蝶, 找小满姐姐去吓唬练功的其他弟子，或者和老爷爷坐在山门吹晚风……”
不对, 老爷爷那里他才不去。
前些日他和老爷爷吐槽楼倚霜给他安排的事情实在太多啦, 因为没有飞行扫帚而不得不学习东洲的剑，还要学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来应对宗门大比，可明明他就不是九重山的弟子嘛, 结果老爷爷一点也不能理解他，反而笑他。
瑞恩希气得好几天没去山门那儿了。
“想挺好。”
“是呢！”瑞恩希用力一点头, 突然反应过来楼倚霜好像话中有话, 明白楼倚霜不可能放他出去玩，又开始嘟囔：“还好我不是东洲人, 不然每天学这学那早就累成趴趴狗了。”
“好吧好吧，不同意就算了, 我也没有很想出去玩！我才不想和他们玩呢。”
楼倚霜哑笑。
只能接着任由楼倚霜安排。
前七日熬过去了，又是讲课，瑞恩希洋洋洒洒讲了一上午，因为楼倚霜提前准备了问答册，所以这次课讲得十分顺利。
下午又被抓来当学生。
东洲的剑属实是不太好使，连楼倚霜手把手教瑞恩希，他都能把剑戳到地上去。
竹林的地面已经出现了数十个小土坑，前几日楚清游进来给瑞恩希送甜粥，看了这地面，惊愕问含霜府是不是闹鼠灾了。
要是真闹鼠灾了，他那有些药草可以借含霜府一用。
楼倚霜脸都青了。
竹林。
楼倚霜给瑞恩希演示剑式。
竹风清和，随剑而动，渡霜剑刀光剑影，反射的剑光似乎带着杀气，简单几下就将连片的竹子倾倒，看起来毫不费力。
瑞恩希在一旁看着，抱头鼠窜，等楼倚霜演示完，啪啪啪地鼓掌。
站得挺拔，昂首挺胸，仿佛与有荣焉。
楼倚霜收起剑，负剑而立，问他：“记住了吗？”
瑞恩希摇头，答得干脆：“没有。”
楼倚霜：“……”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演示，每次让瑞恩希学一学剑式，他都表现得格外积极，但就是学不会也记不住，最后在那双如同湖面一样的水绿色双眸闪着光的期待下，楼倚霜一遍又一遍地演示。
到底是谁在学？
他算是回过味来了，瑞恩希怕不是有意的。
楼倚霜将渡霜剑横在瑞恩希面前。
“算了。”他对瑞恩希逃避学习的各种方法也算是钦佩，只能叹口气降低要求，“实在不想学就学一学御剑，至少打不过了还能跑。”
渡霜剑仿佛受到了侮辱，强烈振颤着。
瑞恩希围着渡霜剑绕了一圈，摸了摸下巴，最后得出结论：“我觉得还是我的扫帚比较好，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楼倚霜凝视他。
渡霜剑却又猛烈震颤起来，比刚才还剧烈。
瑞恩希仿佛找到了帮手，戳了戳渡霜剑。
“你看，他也这么觉得。”
“一丘之貉。”楼倚霜嗤之以鼻。
天之骄子显然想不通为何有人如此厌学，学到了就是自己的，也不见得多累，怎么就这么难劝。
要是别人，楼倚霜压根不会在乎他学不学，可这人是瑞恩希，春后还要参加宗门大比，到时候被打得鼻青脸肿怎么办。
瑞恩希努努嘴，把手掌摊开给楼倚霜看。
他的手掌不如楼倚霜那样宽大，反而显得有些娇小，白嫩的手掌心泛着血色，指跟磨得红通了，还有些莹润，似乎要起小水泡了。
手掌摊开在楼倚霜面前，指尖自然地弯曲着，透出晶莹的粉色，像天然的粉晶玉石，圆润而玲珑剔透。
楼倚霜垂眸，伸手用指尖在瑞恩希的掌心划过，柔软如绸缎，接着挪动到指跟，在指跟摩梭了两下，蓦地停住了。
即使他刚才那样铁石心肠，现在也不免泛起心疼，像一根根细针扎着他的心肉，绵密刺痛着。
“回去吧，日后再说……”声音稍有些沙哑，仿佛带着无尽的无可奈何。
他算是明白为何瑞恩希长这么大还这样娇气，难怪他的老师和姐姐们那样娇惯他。
他看了也忍不住将底线一挪再挪。
甚至都开始思考走后门找白玉京的人帮他把瑞恩希的名字消掉的可能性大不大……
瑞恩希握拳耶了一声，发现楼倚霜看着他，又收回手嘿嘿笑了两声。
楼倚霜把他的头发揉乱，“小傻子。”
瑞恩希跺了跺脚，边走边整理他的金毛。
回屋途中，楼倚霜给楚清游发了灵讯，让他送点外伤膏药来。
楚清游那里回得很迅速：
【师尊您受伤了？】
【是瑞恩希？他伤得怎么样？师尊不是我说，其实瑞恩希就不适合那么大强度的练习，受伤只是时间问题。】
【他哭了吗？】
【我马上拿药过来。】
楼倚霜黑着脸接收了简讯，差点就要给楚清游发灵讯让他不用来了。
他还记得前些日子，楚清游不知怎么知道了瑞恩希“日日苦练”的消息，殷勤地熬了碗甜粥送过来。
以前楚清游也给他献殷勤，他都没有接受，这次他照常要拒绝，谁知楚清游说：“师尊，这是给瑞恩希熬的，他练得累了，喝点甜的心情好。”
楼倚霜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累着了？
没等他打发人走，瑞恩希那狗鼻子闻着味就来了，毫不客气端着碗就开始喝，楼倚霜拿他也没有办法。
楼倚霜默默看着他喝得一干二净，心里想着我含霜府是少你吃的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在以食为天的人眼中，美食是不嫌多的。
不过好在瑞恩希没让楚清游一勺一勺喂他吃，不然楼倚霜保不齐把人踹出去。
这次要不是楚清游是个医修，专业对口，有不少好药，楼倚霜根本不会叫他来。
虽说楼倚霜身为九重山仙尊之一，但因为他修为在世间数一数二，几乎不会受伤，偶有练功所致的内伤也无需伤药，自行调理即可，身上、兜里、府中的确没什么可用的药物，更别提像楚清游手中那样祛疤不留痕的膏药。
没一会楚清游就踩着飞行符来了。
落地第一时间就拉着瑞恩希查看他哪里受伤了。
瑞恩希有些不好意思，一点小伤就把楚清游叫来了，笑眯眯地摊开手给楚清游看。
楚清游见只是手心有些摩擦，稍稍放心了些。
“咳咳。”楼倚霜提醒他不要动手动脚。
“药给我。”楼倚霜朝楚清游伸手。
楚清游愣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从袖口取出玉肌膏，握在手中，并不打算递给楼倚霜。
楼倚霜又朝前伸了伸手。
楚清游抿了下唇，低声道：“师尊没有替人上药的经验，要不还是我来吧……”
楼倚霜轻笑了下，“我受伤上药的经验可不少。”
剑修刚开始练剑可谓是浑身是伤，楼倚霜天纵奇才，也不过是能忍了些。
便自然地从楚清游手中拿过药膏，摘开药罐盖子，开始给瑞恩希上药。
薄如冬雪的膏药冰冰凉凉，涂在瑞恩希手心，他不免瑟缩了一下，却被楼倚霜捉住，跑不掉。
“冷。”
“嗯。”
楼倚霜便将药膏在自己掌心捂热再上到瑞恩希手上。
像雪化在了掌心。
楚清游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门窗未关，一阵凉风吹来，院子里的高树哗哗作响。
不一会，天边开始变得模糊，空中纷纷扬扬飞着鹅毛般。
楚清游准备将门关上，瑞恩希身娇体弱，本就受了伤，虽然是小伤，但还是不要受凉了。
九重山山势高，气候寒冷，夏日还好，凉爽，刚好适合弟子修行，但一到冬天就冷得一个个全部变成鹌鹑。
手刚揽上大门，楚清游突然怔住：“下雪了。”
一片雪花落在房门前的木板上，悠悠融去。
今年的冬天来得如此之快。
楚清游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回瑞恩希身边。
却是对着楼倚霜说话：“下雪了。师尊今年何时闭关？”
以往楼倚霜都有在冬日闭关修行蕴养灵力的习惯，这时候也是弟子们难得的偷懒时间。
“闭关？闭关是什么？”
瑞恩希左手刚上好药，问完之后，楼倚霜把左手还给他，拿起了右手，又开始上药。
一般人只需单手拿剑，但瑞恩希力气稍微小了点，渡霜剑又易于常物的重，刚拿剑时不免双手提溜着。
楚清游露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会心笑容。
“闭关就是找个山洞打坐修行，数月不出。”
瑞恩希眼睛珠子转了一下，立马想通了点东西。
“那我……”岂不是不用上课啦？
眉毛都高兴得飞起来了。
楚清游听懂了瑞恩希的言下之意，笑着点头。
他还记得初入门时，师尊要闭关，彼时他还不了解情况，问了一句，得到的答复是：“九重山地势高，夏日凉爽，冬日……不闭关在外面干冻着？”
反正都要闭关，冬日是最好的时间。
得到肯定答复，瑞恩希心里欧耶了一声。
结果还在楼倚霜手上的右手被人挠了一下 ，痒得他顿时收敛了笑容。
再一看楼倚霜的表情，像要吃了他似的。
瑞恩希眼神飘忽，没关系，马上就能解脱了。
还没在心里得瑟完，就听见楼倚霜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今年不去。”
瑞恩希眼睛睁大：！
美梦破碎。
第36章 第 36 章（二更）
瑞恩希一副受了巨大心灵创伤的模样, 像只红眼的兔子。
可爱极了。
“好了。药就放这，楚清游你没什么别的事就可以先回去了。”楼倚霜垂眸，仔细盖好药罐的小盖, 放进自己的乾坤袋, 说完了才抬头看向楚清游。
楚清游笑容僵硬地答好，转身走了。
瑞恩希一听好了，立马缩手就要开溜, 这时屋外传来陈稳的声音。
“仙尊，织娘来了。”
瑞恩希顿住了脚步。
楼倚霜：“进来。”
织娘还是先前那个, 手中抱着一个厚包袱, 一进来就拿欣赏的目光把瑞恩希扫了一遍，瑞恩希也不恼，反而站直了让她看。
他好看, 不怕被人看。
织娘乐呵地揭开包袱, 露出里面毛茸茸的布料。
瑞恩希伸长了脖子去看。
“去看看。”
瑞恩希立马跑到织娘身边，拿起最上面的一件毛绒大氅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 又跑到铜镜面前看看, 满意得不行。
大氅布料柔软，十分厚实，刚才吹风下雪让他手脚冰凉, 现在一摸到这衣服就好像立马变暖和了。
颜色款式也好看，水红色的料子, 金丝银线游走于上, 勾勒出狸奴戏球的图样。里侧和边缘都有柔软的毛毛，瑞恩希恨不得把脸埋进去。
“穿上试试。”楼倚霜从织娘手中拿过其他衣服, 里面还有内衬什么的，都放在铜镜旁的矮凳上。
放下后便和织娘在另一个房间等待。
瑞恩希不太会穿, 但也差不多穿上了，没一会就跑出去，停在楼倚霜面前，张开双臂问：“好看吗？”
“嗯。”
“好看，小公子穿这个简直好看极了，我就没见过别的谁能把这身衣服穿得这样漂亮！”
“瞧瞧这腰身，这身段，常人哪比得上！”
夸得太直接了。
瑞恩希小脸霎时红了，低着脑袋只敢看自己的脚。
“对了，小公子，这你收着。”织娘似乎想起了什么，话风一转，取出一小袋子打开，里面是金灿灿的黄金，“先前你那衣服形制被我家姑娘偷拿出去售卖了，这是挣的钱，我来给您赔罪。”
瑞恩希不解其意。
“形制？”
“是啊，你那衣服形制可受欢迎了，一经售卖就风靡整个九重山。”
瑞恩希连忙摆手，“不是我的。”
那衣服形制也不是他独创的什么东西。
“总归是我从你这学到的，要不是那日仙尊让我来给你量体裁衣，咱也挣不到这个钱，更何况还是未经您允许的……”
楼倚霜这时开口：“收下吧，不然有人兜里一文包子钱都掏不出来。”
瑞恩希哼了一声，但也把楼倚霜的话听进去了。
金子耶。
他试探地伸出手，接过那一小袋子黄金，顿了一下，从中抓出一半：“给你一半。”
“是你们做的衣服。”
织娘愣了一下，旋即会意笑道：“好好好，那这样，小公子咱们做个交易行不行？”
“什么交易？”
“你那衣服形制我家接着用，以后的收入我们对半分，成吗？”
对半分，那就和现在一样。
“好！”
瑞恩希掂了掂手里的黄金，点头同意了。
织娘走后，瑞恩希把金子都倒在手心，一个一个数着，数完之后满脸洋溢着幸福，差点就要转起圈来了。
“楼倚霜楼倚霜，你看……黄金欸。”他眨了眨眼，见楼倚霜没有明白他想说什么，只好明说，“财神老爷爷终于干活啦！”
楼倚霜却被他这句话说得哑然了片刻，“你为何会觉得是财神做的？”
“因为我向他许愿了。下次你也许一个吧，这样你也可以拿到这么多金子了。”
瑞恩希举起手到楼倚霜面前，晃了晃手中的黄金，突然想到楼倚霜似乎很有钱，又问：“不对，你有钱。有多有钱？比这些多吗？”
楼倚霜突然理了理衣袖，对，很有钱。
但他还是不理解瑞恩希的逻辑。
在人世六百余年，他可不信财神这一套。
“你觉得许了愿就一定会实现？实现了一定是神明显灵？”
“嗯嗯，你不是嘛？”
瑞恩希很自然地说出口。
对视之后突如其来的静默。
窗外飞着鹅毛大雪，在雪风中飘然落下，触及地面发出点点碎响，在这静谧时分，仿佛震耳欲聋。
楼倚霜凝视着瑞恩希，黑色瞳孔有如千年寒潭，深不见底。
他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单纯得可怕，完全是涉世未深的模样，是一片金贵的纯白的纸张，似乎在他身边多停留一会就会被他染黑。
这时他开始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他应该守护这样纯粹的信仰，而不是撕开一个裂缝，让原本被保护得一尘不染的少年意识到世界没有那么美好，那是对少年原来的保护者心血的辜负。
而瑞恩希也在楼倚霜久久的凝视下和沉默中感受到了些什么。
就像冰面的碎裂，无需尖兵利刃用力锤击，有时候就是一片花瓣的降落，在原本完整无暇的冰面点出一个碎缝，紧接着，整个冰面崩塌了。
此时的瑞恩希就是这样。
他温吞地开口：“因为我每次向太阳女神许愿，第二天早上太阳一出来，我的愿望就会实现。”
他走到矮凳边上坐下，弯着腰，背对着楼倚霜。
“我说我也想要一本魔法书，第二天魔法书就出现在了我的枕头旁边。我说我想要一双新鞋，第二天新鞋就出现在了我的床下面……”
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还带上了些鼻音。
突然，一只大手落在他的脑袋顶上。
楼倚霜摘下巫师帽，揉了揉瑞恩希的头发，试图把他变成原来的快乐小狗。
他柔声道：“那就是太阳女神显灵了。今天也是，财神看你心诚，决定帮你实现愿望。”
“那天的小瑞恩希作揖作得那么标准，财神看了肯定心喜。他紧赶慢赶帮你圆了愿望，但是东洲人太多了，许愿的信徒也多，所以来得稍晚了些。”
瑞恩希悄悄抹了下眼睛。
“对！”
但其实他心底的乐园已经轰然倒塌。
就在那一霎那，他想明白了过去十几年就没有怀疑过的事情。
不是太阳女神连这些小事都在乎，是老师和姐姐们在乎他的一切。
习惯所致，已至成年，他还没有发现她们的爱。
他不怨楼倚霜，反而庆幸，如果不是楼倚霜的话，他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老师和姐姐们为他做了多少。
那样沉默的爱，应该得到回报。
他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憋回去，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
搂着楼倚霜的脖颈深深拥抱-
下了第一场雪之后，九重山立马就到了鸟都不愿意出门的温度。
因为以往楼倚霜都会到后山闭关，所以含霜府没有什么变动，这次他和瑞恩希都住在这，屋里的东西就需要进行更换。
尤其是瑞恩希，不像修士那样耐寒，皮肤又薄，稍微吹点风就能把人吹得两颊绯红。
他叫陈稳去仓库里取了些冬日里用的家具，有暖炉，毛绒桌垫等等。
这时正在屋里做大扫除。
按理说楼倚霜直接用个大清洁术会更轻松，但是术法依照人心，即使是他用，也只能清洁到他所看到的地方，有些细小罅隙总会疏漏。
于是叫了五个学仆，做完之后可以到藏书阁兑换一百个时辰的借阅时长，因此大家做得还算乐意，打扫得仔仔细细的。
而瑞恩希则带着黑熊精四处乱窜。
他对新的家具感到很新奇，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玩玩那个。
黑熊精更直接，钻到一个花瓶里卡住出不来嗷嗷直叫，最后是瑞恩希倒拎着花瓶一抖一抖把猫抖出来。
出来之后黑熊精脚底打滑，在木制地面上刨了好几下都在原地打转。
“小公子能否挪个位？”陈稳正在打扫瑞恩希脚下那块地方。
还没等瑞恩希自己走开，突然一股强大的后推力把他直接推到了屋外。
然后把他挂在了门口的门柱上。
瑞恩希尚未弄明白情况，转头一看，黑熊精挂在门那边的另一根门柱上。
登时不气不恼，笑了。
楼倚霜给一人一猫各自一个爆栗，在套了个恒温诀，能保他俩一时不受风雪侵扰，随即进屋负责床榻的更换。
床榻上的物什还是不方便假手于人。
瑞恩希捂着脑门在门柱上晃脚，因为太无聊，只能和黑熊精比赛谁抬脚抬得多。
给猫都快整出腹肌了。
“怎么回事？”楚清游出现在门口，拎着一个木匣子，“什么条件啊，两个门神。”
他一向不以他人为乐，这时也不免笑了起来。
笑着，他打开木匣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有一个毛绒球，一个小猫形状的布娃娃，还有一根木棍，上面吊着几根羽毛……
瑞恩希歪歪脑袋。
楚清游解释：“这些是给小猫……黑熊精准备的玩具，像这种有填充物的，里面都是装的祛寒除湿香气馥郁的草药，其他的都是在药汤浸泡过的。小猫可以玩，你闻了对身体也好。”
“喔喔，谢谢你哦。”
“新衣服吗？很好看。”楚清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他还打算给瑞恩希做两身衣裳，那些玩具就是他亲手做的，只是可惜衣服这条道被师尊捷足先登了。
瑞恩希也不算是害羞，但也没有自恋到被夸奖都毫无反应，轻轻咬了下唇，眼睛亮亮的。
在屋内做打扫的陈稳听见动静出来看了一眼，见二人谈笑甚欢，一时沉默，旋即转身去里屋通报渡霜仙尊。
虽然他并不乐意任何一个和瑞恩希相处得好，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学仆，兢兢业业做好他的本职工作，然后，凭借他们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资源摸爬滚打。
刚到里间，只看到一个白色背影。
他高声通传：“仙尊，楚师兄来了。”
在他的预料中，渡霜仙尊应该会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出去拆散讲话的两人。
但事实是楼倚霜这次静立了许久。
陈稳这时才看到楼倚霜手中拿着一本冒着金光的黑色封皮书。
他看不到的是，在楼倚霜换言术之后魔法书内呈现着：
【主人明天就要过生日啦！有想好怎么庆祝成年礼吗？？期待期待！！】
第37章 第 37 章（一更）
更换完家具之后, 楼倚霜说他有事就出去了，含霜府只剩下瑞恩希和陈稳。
哦，楚清游在楼倚霜出门的时候就被攘走了。
楼倚霜出门前还特意叮嘱陈稳晚上给瑞恩希上点方便他吃的菜, 意思是要勺子就能舀得起来的, 陈稳在膳食堂精挑细选，给瑞恩希挑了个椰子鸡、肉末茄子还有番茄汤饭什么的。
瑞恩希用勺子吃得很香。
众所周知饱暖思□□，虽然瑞恩希还没有上升到□□的水平, 但确实是吃了个半饱就开始小声嘀咕楼倚霜给他安排的任务太重太难，一声哀嚎一口饭。
“啊！——嗷。”
陈稳本在一旁候着, 在瑞恩希盛情邀请下隐瞒了自己已经辟谷的事实, 也坐下一起吃。不过只是尝点味，大头还是瑞恩希解决的。
他听到瑞恩希可怜兮兮地抱怨，安慰他：“仙尊是这样的……”
“仙尊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 天纵奇才, 不说剑道，哪门哪派的术法他都手到擒来, 在他眼中, 恐怕没有什么难不难之说。”
瑞恩希偏头听他讲渡霜仙尊过去是如何以一敌百，如何除魔卫道，不难在他言语中听出艳羡。
最后陈稳有些阴郁道：“仙尊这样的天才是很难理解我们普通人的心酸和艰涩的。”
原是陈稳安慰瑞恩希, 到后面瑞恩希听着觉得该自己去安慰陈稳。
同病相怜？
也不算。
瑞恩希觉得和陈稳比起来，自己这点苦也不算什么。
他咬了咬木勺, 在勺子上咬出一个牙印, 低头默默干饭。
一直生活在这样的阴影下肯定更痛苦吧，每天都能看到一个比肩日月的人, 而自己还在摸爬滚打。
而且他们以修行为道，对自己要求更严, 更难以接受现实的对比，不像瑞恩希被赶鸭子上架，能躲一次是一次 。
他们能坚持下来就很厉害了！
吃完之后，陈稳收走餐具，临走时叮嘱瑞恩希关好房门，瑞恩希便关了门之后趴在窗户上：
“谢谢你哦！”
陈稳走在院中，听到声音回头看去，就看见两个脑袋，一个瑞恩希的金色脑袋，一个黑熊精的黑色脑袋，重重叠叠。
他点点头作为回应。
……
换新之后的床毛茸茸的，瑞恩希整个人你陷进去，像是睡在了超大版黑熊精的小肚腩上。
窗外还不停在下雪，楼倚霜不在，瑞恩希莫名觉得再厚实的棉被也不太暖和。
脚冷，手冷。
黑熊精因为先前一直被二人挤走，已经习惯睡在床尾，瑞恩希一翻身，脚碰到黑熊精毛乎乎的尾巴，一时兴起，往底下挪了挪，刚好把脚放到黑熊精肚子上。
黑熊精似乎有些茫然，但很快就顺从地躺下，露出黑色棉花一般的肚子让瑞恩希取暖。
这样瑞恩希才感觉冻僵的脚稍好了些。
睡得迷迷糊糊的。瑞恩希听到开门的声音。
那人从门外走近床边，没等瑞恩希从睡梦中挣扎出来睁开眼，就听见——
“别给猫冰窜稀了。”
脚上的重量霎时一空，瑞恩希弹射起立，钻到楼倚霜怀里。
“你干什么去了？”
“有点事。”
“什么事？”
追问。
像在家的妻子质问晚归的丈夫。
楼倚霜：“……”
瑞恩希哼哼两声，从他怀里出来，爬到床另一头，打开匣子，给楼倚霜介绍楚清游做的小猫玩具。
当时他挂在门柱上，楼倚霜突然说有点事把他放下来就走了，他还没来得及和他分享，所以黑熊精一直没有得到玩具玩。
“你看这个，里面还会响，黑熊精可以一只手推它玩。”说着丢给黑熊精一个球，黑熊精两条后腿站立，前爪抓着球，推着玩来玩去。
球滚到了楼倚霜面前。
楼倚霜将球拿起，不打算还给黑熊精了。
黑熊精“喵”了两声，有些生气地去挠楼倚霜，好在瑞恩希这时又丢出另一个玩具。
“这个是小猫玩偶，你看，它和黑熊精是不是很像……虽然丑丑的。”
黑熊精扑了上去，还没玩到两下，被楼倚霜夺走。
黑熊精跳起来叼走，又被楼倚霜猫口夺玩偶。
叼走，又被抢。
瑞恩希这下是看明白了，和黑熊精一起瞪眼看着楼倚霜。
“为什么，”他戳了戳楼倚霜的肩膀，硬邦邦的，没有黑熊精小胳膊软和，“欺负我的猫。”
谁知楼倚霜竟然说：“我的猫。”
瑞恩希两只眼睛睁得像水晶球。
“名字我取的，吃食我给的。”
瑞恩希摸了摸下唇，好像是欸。
可恶。
寄人篱下的痛。
不过没事，他现在有钱了，他是大富翁。
瑞恩希：“好吧好吧……”
等走的时候我偷偷带走，哼。
楼倚霜突然捏住瑞恩希的脸，“在酝酿什么坏主意？”
两个眼珠子往下面瞟，心虚得很。
瑞恩希往后一缩，从恶爪中逃走。
“没有哦。”
“是么。”楼倚霜在瑞恩希脸上点了几下，冰凉的手指冻得他四处想跑，“‘我想干坏事’五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瑞恩希双手捂脸，僵持片刻后滑下床，跑到铜镜前，把脸凑近了仔细观察。
最后一步一跺脚把地板踩得啪啪响。
“才没有。大骗子。”
楼倚霜没成想瑞恩希竟然真信这话，也暗笑了两声，把瑞恩希按住床上陪他睡了。
瑞恩希刚一上床就钻到被子里面，以前帽子摘不下来的时候还会露个帽子尖尖在外面，现在是一点不露，全塞被子里了。
楼倚霜刚躺下就感受到身边人以及床榻一震一震的，他保持姿势不动顿了片刻，发现确实是瑞恩希发出的动静。
他覆手到瑞恩希背上，感受到一阵阵抽搐，面容僵硬。
哭了？
不能吧？
他屏住呼吸，决定掀开被子看看情况，要是真被他那句话惹哭了，他可就惹上事了。
被子一掀——
瑞恩希笑得嘴角咧到耳后根了 。
楼倚霜：……
反手就把被子给他盖上。
傻乐什么呢。
第二天楼倚霜破天荒地没有让他学这学那，太惊喜了，瑞恩希都不敢信。
因为比较清闲，他又跑去骚扰扫地修士。
修士一边装作不在意，一边问他：“前几日失踪了？怎么不见人。”
他多年未曾与人交游，好不容易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天天跟献宝似的把东西往他这搬，不图东西，就图个乐，也是不错的。
这几日没见了人，还怪无聊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瑞恩希又想起当时修士是怎么嘲笑他，哼唧唧地撇开脸，生闷气。
扭头到另一方，就听见一个男弟子骂骂咧咧。
“你知道渡霜仙尊怎么说的吗？”
渡霜仙尊？楼倚霜？
听一耳朵。
“我真服了，他说，颠得挺好，去膳食堂问问师傅缺不缺人！”
“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
男弟子声泪俱下：“我不就是见了他有点害怕手抖了点吗？至于吗！”边说边抹眼睛。
瑞恩希笑了下，又拉了拉扫地修士，指了指那名弟子，意思是你听。
扫地修士刚一转头就听见另一弟子安慰道：“唉渡霜仙尊是嘴巴毒了点……我那天在演武场被他抓到躺着晒太阳，担心被骂，我直接反手掏出我之前记的剑式……”
“然后仙尊夸你了？”
“不，他问我是不是符修。”
“……”
这时边上一个女修不服气了：“什么叫是不是符修，我们符修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好吧。字丑——只是成为符修的第一道门槛！”
瑞恩希捂着嘴咯咯地笑。
修士把他头摁下：“你可闭嘴吧，待会被打你就老实了。”
瑞恩希就偷摸地笑。
笑够了，他突然被几人说的渡霜仙尊提醒到了什么。
楼倚霜昨天不见，今天也不见，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决定到处找找，看他是不是抓了第二个瑞恩希回来，偷摸藏着。
“我先走啦，我要去捉奸！”
声音清脆甘甜，如铃声悦耳，在嘈杂的环境格外突出。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静了下来。
“好。”修士挥手作别，突然愣住，“啊？”
第38章 第 38 章（二更）
瑞恩希根据之前溜出来偷玩的经验把九重山门几乎找了个遍, 也是不嫌脚累，路上人人都问他去哪，他一律说找楼倚霜, 于是整个山门都知道他在找渡霜仙尊。
只是可惜无人敢施以援手, 还是最后溜达碰到越小满，才在简讯上问了一嘴，得知楼倚霜已经回含霜府了, 于是他又跑回含霜府。
外面仍在飘雪，瑞恩希大氅的帽子已经有些湿了。
天已经暗淡了。
气喘吁吁跨入含霜府大门, 果然见到一道素白身影。
瑞恩希喘了喘气, 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穿过庭院，走到楼倚霜身后。
还没等他突然扑上去把楼倚霜吓一跳, 就见楼倚霜突然转身, 把他吓住了。
“！”瑞恩希一副偷偷摸摸被发现的模样。
但很快他就收拾好表情，伸出一根手指质问：“你这两天去哪里了？问你也不说？是不是出去找其他瑞恩希了？”
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叫什么, 只是想说, 就说了，想问，就问了。
楼倚霜伸手将瑞恩希支出的一根手指头压回去, 然后将全手裹住。
什么也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捂着瑞恩希的双目。
然后牵引着他往屋里走。
瑞恩希因为看不见东西, 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翼翼。
不过并没有质疑楼倚霜为何要这样做, 他下意识相信楼倚霜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接着视野恢复，一片天光。
“哇——”
眼前是七八个装得下瑞恩希的大箱子, 红木金漆，散发着一股馥郁的木质香味。
瑞恩希两眼发光这个摸一下, 那个摸一下。
赤金镂空长命锁，拎起来几个小吊坠还哒哒响；流光溢彩的荷花琉璃水盏，做工精美，仿佛刚从池塘摘了一朵荷花上来；紫檀祥云雕花木梳，摸上去顺滑温润，还透着迷香……
不一而足。
瑞恩希拿了这个放那个，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突然，他顿了一下，缓缓转身。
他心里有个涌动的想法就要破土而出，果然，在他转身的下一瞬，楼倚霜温润的声音响起：
“恭贺成年，瑞恩希。”
瑞恩希心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他的生日欸。
没想到离开老师和姐姐们居然会有人在意他的生日，为他准备成年礼物，而他还误以为这人外出干坏事了。
瑞恩希放下手中的南海夜明珠，慢慢地走到楼倚霜面前。
“楼倚霜。”
“嗯。”
“雪有没有告诉你，我有点想你。”
他轻轻搂着楼倚霜的脖颈，小声道。
声音绵绵的，像无尽的雪。
“嗯。我知道。雪跟了我一路，告诉我你在等我。”楼倚霜低头吻了吻瑞恩希的发顶，轻柔呵护。
瑞恩希自己说好听的话不觉得有什么，一听楼倚霜说这些，登时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滚烫滚烫的，只好埋进楼倚霜胸口，捂得严严实实。
"还怀疑我出去找瑞恩希二号么？"
楼倚霜开始翻旧账。
他往返清河，在祖宅库房取出一些尚且入眼的宝物，原是想从过去家中准备的彩礼中直接取一部分，后来又觉得太过小气，便在自己的产业里搜罗了些新鲜不过时的。
费了一番力气，还要被人怀疑。
瑞恩希一下子明白这两日楼倚霜都在忙什么了 ，脑袋在他怀里邦邦摇。
“好嘛，对不起嘛……”
他揪着楼倚霜的衣襟，“我已经说对不起了，现在该你说没关系。”
好霸道。
楼倚霜笑了下，宠溺道：“好，原谅小瑞恩希了。”
“那——”楼倚霜拖长了话音，“小瑞恩希想不想看花灯？”
“花灯？”瑞恩希立马抬头。
楼倚霜握着瑞恩希手腕，将他带到含霜府外。
含霜府在峰顶平地，这样的位置更适合吸收日月精华。府外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台阶 ，自峰底而上，蜿蜒曲折，但少有人使用，一般都像瑞恩希这样用瞬移阵直接上来。
上一次有人使用恐怕还是百年前，楼倚霜修行停滞不前，封印魔族在即，为了早日突破，他一连爬了十多次，耗费百余日，从下到上，完整走过，边走边清思冥想。
虽然没能在封印魔族之前突破，但修为暴涨，足以支撑他完成大任，后来封印事了，因为积蓄颇丰，闭关一次便突破了。
在府外空地上，支着熟悉的道具，和之前瑞恩希在宣城所见几乎一样，只是他方才跑回来有些急了，没有注意到。
此时天色已经昏昏沉沉，但还不能够好好看上一次花灯戏，于是楼倚霜双指合拢，嘴唇轻动，顷刻间斗转星移，有如深夜。
接着他取出一个火折子，递给瑞恩希。
“打开，吹一下，然后去点燃引线，”楼倚霜指了指花灯下的一条短线，“这里。”
瑞恩希点头照做。
扒开火折子的盖帽，瑞恩希用力吹了一口气，期待地看着。
没动静。
瑞恩希：？
再来。
又深吸一口气，然后吹向火折子。
还是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火折子？你给点力行啵？
瑞恩希撇了下嘴，觉得这火折子在和他作对。
却不料楼倚霜突然俯身，轻轻一吹，火折子顶端霎时燎烧起火苗，在夜风中跳动。
好了，瑞恩希更确定这火折子在和他作对。
“你干嘛，我还没有好好教训教训它……”瑞恩希嘟囔责怪。
楼倚霜哑口无言，“好好好，下次等你教训好了我再动手，可以吗？现在，快去点火吧。”
瑞恩希这才原谅了楼倚霜，然后跑到花灯前，小心地将火折子递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花灯瞬间亮起来！
红光映在地上，火舌缭绕，随风而动，影子也不停变换。
花灯开始往下掉，第一层是龙飞凤舞，栩栩如生，但是瑞恩希看不懂，锐利点评：“一个像虫子，一个像鸡。”
没留意身后的楼倚霜脸色黑了半度。
燃尽之后掉下来第二层，是双鱼戏珠的图样，再接着掉下来第三层，竟然是一副冬日雪景，红墙青瓦，雪松狸奴。
“这是含霜府吗？好像哦。”
……
一连掉了十几个。
瑞恩希知道快要结束了，依依不舍地用目光记住每一层花样。
最后一层，一个较高的人，一个较矮的人，较矮的人怀里抱着一直黑猫，黑猫怀里抱着一颗珠子。
瑞恩希霎时惊愕住了，不自觉地微张了嘴。
他回头望着楼倚霜，那人比他稍高些，面容温和，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神秘莫测，如同隔着窗一般影影绰绰。
身姿挺拔，眉目如星，自带一身霜风傲骨。
这一刻，楼倚霜说话难听、老爱逗他玩还有些其他毛病似乎全都消失了。
瑞恩希只听到自己左胸立马有东西跳得厉害，几乎要冲破胸腔。
“楼倚霜……”
“嗯？”
“我心扑通扑通跳。”
这下换楼倚霜心跳得厉害了。
晚上睡觉时瑞恩希小嘴叭叭讲个不停，似乎这一次生日庆祝又打开了他的话匣，那往事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外掉。
“小时候老师把我带回学校，我可害羞了，姐姐们特别热情，要和我亲亲抱抱，但是我每次都低着头躲开，后来不躲了，因为发现躲不掉……”
“第一次在学院过生日，老师送了我这个水晶球，但是我太笨了，到现在都还不太会用……”
“瑞秋姐姐亲手给我做了好看的发夹，不过长大之后就很少带了，因为是粉色的……”
偌大的房间，被瑞恩希的呢喃细语填满。
突然，他又意识到了什么。
“楼倚霜，你怎么不拿帽子盖我脸了？”
盖脸都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是捂嘴。
还没等楼倚霜回答，他又问：“你怎么不嫌我话多了？”
以前是嫌的，后来不听他讲话都觉得浑身难受。
当然楼倚霜不可能直说。
“知道话多还说？”
嘴硬得很。
瑞恩希却不在意：“说说怎么啦？又不收你金币。”
然后接着叭叭地讲。
楼倚霜默然片刻，打断他：“明天想不想出去玩？”
“想想想我可太想啦！”
“比想我还想？”
“唔——比想你少一点点想。”
瑞恩希知道楼倚霜可小气了，于是顺从楼倚霜的心思故意这样说，还伸出手指截了一段示意少了多少。
……
说是明天，其实出发时已经是晚上。
瑞恩希自打知道要出去玩，一晚上都很兴奋，第二天果不其然起不来，好不容易晌午时分饿醒了，吃完饭后又兴冲冲地跑了整个山门去告诉他的小伙伴们他要出去玩了。
炫耀似的。
然后被所有人赶走。
楼倚霜也就任由他乱窜。
因为只有两人，这次出行还是幸苦渡霜剑。
在清河县十里开外，楼倚霜照例落地和瑞恩希步行进城。
只不过和宣城不一样的是，清河县外山林颇多，密林高树，寒风彻骨，夜晚走得稍有些瘆人。
虽然瑞恩希并不这样觉得。
就在楼倚霜一个不察之间，转头一看，瑞恩希手中拿着个硕大的粉桃，已经啃了一口，露出水嫩的一个缺口。
楼倚霜沉默了半刻，凝眉问他：“……从哪拿的？”
难道这还能冒出个山林野鬼给瑞恩希送礼来了？
总不能是野鬼也好色，被瑞恩希可爱到了于是掏出陈年旧货以搏美人一笑吧？
瑞恩希倒也不隐瞒躲藏，直接往旁边一指。
楼倚霜顺着他的手望去，见到几个冒起的小土包，每个土包前面立着一根木板，都放着些水果，还有燃尽的纸钱。
是坟茔。
比有鬼不怀好意献礼好点，是抢的鬼食。
第39章 第 39 章
寒衣节将至, 这些坟墓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祭拜。祭拜算是逝者在人世间存在的唯一一点证据，再过百年，杂草丛生, 坟墓坍圮, 无人在意，届时才是真正的消逝。
在东洲的文化里，祭品是不能吃的, 一是不尊重逝者，二是大家普遍信鬼神之说, 谁也不敢和鬼大爷抢吃的。
再回头看着瑞恩希, 吃得正香。
“……”
楼倚霜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这桃子是祭品。
他怀疑即使说了，瑞恩希也会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关系啦我帮他们解决掉。”然后继续吃得嘎嘎香。
最后无奈地摁了摁额角，叹了口气, “我给你擦擦你再吃。”
却见瑞恩希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桃子递给楼倚霜, 而是偷摸转着那双灵动的浅绿双眸偷看楼倚霜。
楼倚霜突然想起……
瑞恩希是不是有点护食？
也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讨巧得令人一笑。
和小狗一样的习性, 很难不让人幻视。
瑞恩希越是这样, 楼倚霜越要逗他玩，直直伸手到桃子前，毫不讲理、。
瑞恩希留恋地把桃子交到楼倚霜手上, 小声安慰自己：“没事的……”
“没事的，楼倚霜不会像尤娜姐姐一样偷吃的……”
楼倚霜刚去出手帕拭去桃子上的细绒毛, 就听见瑞恩希一个劲安慰自己, 仔细听来，竟然还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谁这么可恶, 偷吃小瑞恩希的东西？”
“尤娜姐姐！唔，还有西琳姐姐……”
“她们总是来我的房间吵架, 吵着吵着就把我的脆皮面包、红豆包、甜浆果吃掉了。”
楼倚霜侧过身，抿唇一笑。
如此听来，他竟是和瑞恩希的姐姐们是一样的人，都以调戏瑞恩希为乐。
瑞恩希见楼倚霜擦完了桃子，也确实没有趁机偷吃，便用嘴叼着桃子就往前走，嘴里发出嘎嘣脆的声音。
前面是一条蜿蜒的小径，一路通到山上，因为高树成林，路上昏暗，看不真切。
刚走没两步，突然听到几声凄厉的喊叫。
“鬼，有鬼啊！！”
“救命！鬼！救——别追我！”
夜风吹开了树叶，让惨白的月光漏下来，又因为树叶的挤压晃动，地上不成片的月影也在毫无规律地爬行。
瑞恩希站在原地，把桃子从嘴里取下来，回头看楼倚霜。
他并不能觉得有多害怕，但乍一听到这么惨烈的叫声还是心跳滞缓了一下。
“有声音，你听见了嘛？”
“嗯。去看看。”
以防万一，楼倚霜贴近了瑞恩希走，虚虚揽着他，既不影响瑞恩希走路，又能够及时应对突发情况。
还没有迈出几步，正前方的小道突然蹿出几个惊慌失措的男子，皆身着红色短打，若在白日，倒也有几分喜庆，偏生出现在夜晚的山林中，还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能把小孩吓哭。
七八个男子跑得脚步紊乱，双臂像搅水一样乱刨，时不时往后看一眼，看了之后脸色惨白地加快了步伐。
一个男夫从路上跑下来，不知是被下面的楼倚霜和瑞恩希吓着了还是怎的，一个脚滑，直接摔倒瑞恩希面前，还没等瑞恩希弯腰扶起他，那男夫大惊失色胡乱叫着“我没死！我没死！”连滚带爬就跑了。
头也不敢回。原本跑在另外几人后面，这一摔跤爬起来直接冲到人群前面去了。
瑞恩希不解其意，愤愤地咬了一口脆桃。
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楼倚霜的低笑。
“你怎么天天笑，不准笑。”他戳了戳楼倚霜的胸膛。
“这么霸道啊？”楼倚霜捉住瑞恩希不老实的手，“你知道为什么那人跑那么快么？”
就是霸道！瑞恩希默默想，但没敢说出口，只是问：
“为什么？”
为什么跑那么快？难道他长得很丑吗？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在嘴角摸到了一小块桃子粒，biu地弹走了。
“东洲有两个人人尽皆知，一个叫范无咎，一个叫谢必安，俗称黑白无常，是有名的鬼差，负责缉拿鬼魂。”
瑞恩希还是不懂，又听楼倚霜说：“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黑衣。”
此话一出，瑞恩希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衣服，黑的。
之前织娘送来了好几身衣服，除了最初的水红色大氅，其他各色几乎都有，因为水红色大氅被雨雪打湿了，出门又容易弄脏衣服，所以瑞恩希特意穿得耐脏的黑色袍子。
他在看看楼倚霜的衣服，白的。
恍然大悟。
真有意思，等回去了可要好好看看这些东西，比枯燥无聊的理论有趣多了。
“难怪他叫着‘我没死’，原来如此，哈哈，被我吓到了吧！”
说完还向前跨出一条腿，右手曲起平抬，摆出一个自以为酷帅的姿势。
只是还没等他收回手，又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像先前几个大汉那样脚步凌乱，反而有些漂浮。
是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
火红盘龙的织锦嫁衣在幽月下如凤凰展翅，金饰满头，艳丽幽绝，然而红色鸳鸯盖头下一张鲜血淋漓的脸煞白，惨白与艳红互相映衬，更添几分骇人之色。
她站在地势较高的小径上，许是没想到竟还有旁人，愣神了一瞬，旋即朝二人龇牙咧嘴，一张嘴就掉出一条手臂长的舌头，双手作出撕抓的动作，极长的指甲仿佛能轻易撕碎一个男夫。
鬼新娘。
楼倚霜默不作声唤出渡霜剑，右手揽上瑞恩希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本以为瑞恩希见了这张瘆人的脸会被吓得钻进他怀里，谁知瑞恩希竟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淡定。
他甚至咬了一口脆桃，含糊道：“姐姐，你妆花了。”
楼倚霜：“……”
那鬼新娘脸上流露出浓妆艳抹也盖不住的诧异，甚至下意识摸了一下脸。
要是有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恐怕还要照下镜子看看是不是妆花了。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本来就是这样画的，何谈妆花了。
鬼新娘指着瑞恩希，“臭小鬼你懂什么？”
瑞恩希嘎嘣又咬了一口桃，心想你才是鬼。
而楼倚霜在鬼新娘说话时便将渡霜剑隐下。
其实在鬼新娘听了瑞恩希的话下意识去摸脸时他便知道并非鬼神，而是装神弄鬼，只是在鬼新娘说出“臭小鬼”时才确认她对陌生的路人应当没有什么恶意。
他问：“何故装神弄鬼？”
那鬼新娘被楼倚霜浑身气势震慑住，只暗想那黑衣小鬼如此和善，这人却如此其实凌然，便老实交代：“我，我只是不想嫁到楼家，被，被做成人干！”
说着，豆大的泪珠滚下，晕开了脸上的红妆，直往地上滴，仿佛在掉血泪。
“人干？”瑞恩希小声念。
几经交涉，这女子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我是清江镇清白人家的女儿，突然被清河县楼家强行下了聘礼，说要娶我去做楼家二公子的续弦！那嫁妆硬摆在我家中，丢都丢不掉，可那哪里是当续弦，分明是去送命！”
“据我所知，清河楼氏也是大姓世家，家教森严，为何说是去送命？”
楼倚霜问。
“换做以前，这清河楼氏的姻亲当然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可今年开始，楼家二公子，已经结了十门亲！那些女子无一例外，全都没了……”女子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浓妆被擦去一些，露出半张干净脸来，“若非如此，这楼家岂是我一个小门小户可以高攀的？”
“镇上都传遍了，那些嫁进楼家的苦命人最后都在荒郊野外被找到，彼时已经化成人干了。”
说到这里，女子突然变得情绪激动：“我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可我爹娘还是为了那点嫁妆，硬是把我送上了花轿。”她又抹了一把泪，“我只能出此下策，在花轿上使了些手段把轿夫吓跑，不然明日一早，我就要被送入炼狱了。”
瑞恩希原本嚼着桃子，听到这里，桃子也吃不下去了。
明知是刀山火海还将女儿送过去，这父母简直是人渣。
他听得两眼水汪汪，要是老师和姐姐这样对他，他恐怕会哭得撕心裂肺。
楼倚霜在刚才的询问之后便一直哑声。
虽说他出身楼家，但已是六百年前的往事，彼时祖宅也早已无人居住。因为他步入修行之道，六百年无子嗣绵延，现在的楼氏主要是当时旁系的后代，受了楼倚霜双亲的资助，一举越身人前，也保住了楼氏世家的地位。
当时楼家家风清正，举世闻名，门客遍地，势力可左右朝纲。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六百年后的楼家竟然成了魔窟一样的存在。
“这位姑娘，可否需要我们送你归家？”
三更半夜，一个姑娘走在外面始终是不安全的。
女子却默然片刻，婉拒：“父母做出此事，已将我们儿女情份消耗殆尽……”
楼倚霜闻言，立即明白女子并不想回家和生身父母再有纠缠，便提议：“我在清河县也有些资产，不若你随我们去清河县，暂住个一年半载？”
毕竟是楼家惹出来的祸端，楼倚霜一生无有污点，也不愿楼氏背上污点，主动提出帮女子善后。
瑞恩希立马帮着说话。
“对呀对呀，你跟我们走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倒显得他们像是某些干着和黑白无常一样勾当的人。
然而女子显然并不信任，面带疑虑地上下打量二人：“你们是……？”
楼倚霜颔首：“九重山楼倚霜。”
那女子一听姓楼，立马变了脸色。
第40章 第 40 章（一更）
那女子霎时变了脸色, 连连后退几步，踩到地面的干树枝，发出吱呀的声响。
她脸上满是戒备。
瑞恩希小脑袋瓜稍微一思考就想明白了女子为何如此反应。
她是听到楼倚霜的名字之后才变了脸色, 那一定是对楼倚霜这个名字有不好的印象, 而方才在她的讲述中有一个“楼家”饰演了坏蛋的角色，根据瑞恩希这段时间的学习，他差不多弄明白了东洲的姓氏, 知道楼倚霜就姓楼。
那么原因显而易见，一定是她误以为楼倚霜是坏蛋楼家的人, 加上方才他和楼倚霜劝女子前往清河县, 她肯定误以为楼倚霜是代替楼家来捉她回去的。
但楼倚霜是个好人。
虽然楼倚霜老是捉弄他、骗他、欺负他……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于是瑞恩希朝女子招手。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他扬起一个甜甜的笑，“真哒！”
“你的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 “这个脏了，你要不要戴我的帽子？”
女子盖头上全是她故意撒上去的鸡血, 散发着腥臭气息, 粘腻难闻。
她听了瑞恩希的话之后摘下盖头，直接往旁边一扔，扔完还拍了拍手, 拍掉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
“不用了……”
“好吧。”
瑞恩希咬着大拇指，思考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放下戒备, 却被楼倚霜捏着下巴拨开手指。
手指从嘴里拔出来, 发出啵的一声。
瑞恩希跺了跺脚，干嘛打扰他这个大智者思考。
“我这里有干净衣服, 你换一下吧。”楼倚霜从乾坤袋中取出一身新衣，递给女子。
那女子见楼倚霜虚空取物, 登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揉了两下，片刻后恍然大悟：“你，你是楼家那位……”
楼倚霜轻点了下头，将衣服隔空送到女子面前。
女子咬了咬牙，又纠结了片刻，最后似乎做下了很大决心，吐出一口憋着的气，接过衣服道谢。
楼倚霜把瑞恩希转过去背对女子，自己也跟着转。
没一会，女子便唤他们。
“我换好了。这个还你。”她只换了外衣，里面的衣服还给了楼倚霜，楼倚霜也没说什么，收下后放进乾坤袋，又听那女子补充道：“我叫王照月。谢谢你们。”
瑞恩希转身过来，发现王照月不仅换了衣服，还把脸上瘆人的妆容擦拭掉了，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小家碧玉的年轻姑娘。
他抢先回答：“没关系哦。”
被楼倚霜敲了个爆栗。
“是不用谢。”
“哦哦。”
王照月跟在二人身后，一同进城。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能在这样一个山林中遇到天下闻名的剑道第一人。她虽不甚了解，也听过一些传闻，知道其人正直不二，虽然同为楼氏，但他几百年前就已经踏入仙途，与楼家无甚联系，看起来对楼家干的那些事情也毫不知情。
而楼倚霜身边的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子，长相漂亮得异于常人，心地善良，最主要是他话多得可怕，一路上讲个不停，连黑暗中阴森恐怖的气氛都因此被驱散了。
实话实说，尽管说了再多理由，也不过是图一个心理慰藉，归根结底她还是在与天打赌，赌她失魂落魄时能得到一丝善意。
进城之后三人在一座宅子前驻足。
王照月悬着的心彻底安稳下来。
清江镇与清河县不远，她们时常来清河县游玩，对楼氏的家业也有所了解，这宅子的确与楼氏无关。
进去后，一个佝偻着腰的老爷子马上迎上来：“公子，您，怎么这时回来了？”
楼倚霜只说：“给这位姑娘安排一间房。”
老爷子是宅子的管家，也负责打理楼倚霜的产业，名叫赵辉，是六百年前他的小厮的后代。
赵辉看向王照月，愣了一瞬，恢复过来后应声：“好嘞，姑娘随我来。”
瑞恩希朝王照月挥挥手作别，随后跟着楼倚霜一起进了他的房间。
刚到房间，瑞恩希就如同在自己家一样扑到床上，脑袋埋进被子里，声音含糊：
“好累好累好累，我的脚说它们累了。”
“是么，我给你揉揉？”
瑞恩希立马坐起来，“好！不过……”
“我嘴巴也有点干。你看。”他指着自己嘴巴，粉粉嫩嫩的唇瓣微张，确实是有些干了。
“那我给你泡茶？”楼倚霜任劳任怨。
“嗯嗯！”
楼倚霜身形挺拔，坐姿端庄，任谁看了都会一见倾心。茶壶在他手中犹如游龙，用灵气炙烧的热水滚滚而下，激起暗绿色茶叶幽旋，淡淡的茶香随着水汽袅袅直上，传到瑞恩希鼻前。
瑞恩希从床上滑下来，搬了根红木小板凳守着楼倚霜泡茶，下巴搁在桌面，直勾勾望着。
楼倚霜刚一沏好茶，瑞恩希就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拿茶杯，被楼倚霜躲开。
“当心烫。”
瑞恩希看着袅袅烟气，认同地点点头，便耐心等着，后来等不下去了，就开始隔空吹气，吹得烟雾乱飞。
好不容易楼倚霜说可以喝了，瑞恩希兴冲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
一口茶水直接喷到了楼倚霜肩颈处！
“……苦。”
糟了糟了。
瑞恩希自知犯错，心虚地小心放下茶杯，对了对手指。
楼倚霜猝不及防被喷了一口茶水，也是此生独一回，实在太过离谱，直接让他失魂了片刻。
而瑞恩希见楼倚霜一直没动，尽管那张温润的面庞上并没有流露出愠怒，他还是有些害怕。
目光停留在楼倚霜脖颈上的水珠。
因为楼倚霜比瑞恩希稍高些，因此瑞恩希吐出来的茶水喷到了楼倚霜的脖颈处，下颌上也有些。
带着茶绿色的水珠晶莹剔透，如同天工造物坠在楼倚霜下颌处，瑞恩希心跳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竟俯身过去用唇瓣轻轻沾了沾那点水珠。
聊表歉意。
二人像被下了咒一样僵直住了。
楼倚霜回过神来，握着瑞恩希的肩膀将他推开，呼吸有些紊乱。
“礼义廉耻，不可违背……”
瑞恩希这时也反应过来，但他其实只是想道歉呀。
他小声说：“哦哦，对不起哦。”
说完用衣袖去擦拭楼倚霜身上的茶水。
“不用擦了，去休息吧。”
因为心虚，瑞恩希唯命是从，立马就麻溜地滚到床上去了。
瑞恩希又把脸埋进被子里，只是与刚才不同，刚才埋脸是因为太累了加上他想快点让房间沾染上他的气味，而现在则纯纯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情绪。
趴了一会，他感受到脚上有点动静。
爬起来看，是楼倚霜在替他脱鞋，床底下放着一个金色水盆，里面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楼倚霜替他拖鞋去袜，又将他的鞋放在温度适中的水里轻轻揉捏。
那双白皙的足一经热水包裹便立马放松了下来，加上力道合适、穴位精准的按摩，舒服得瑞恩希向后仰身，眯起了双眸。
原来楼倚霜还记得他刚进来时说得脚累了。
热气腾腾，蒸得他脸颊也有些热了。
分不清是被蒸热的还是羞热的。
理得清的是，瑞恩希心想，楼倚霜都给我揉脚了，我和他贴贴怎么了！
……
翌日清晨。
清河县不如九重山那样寒冷，眼下正在秋冬交换之际，早晨的阳光还算暖和。
楼倚霜将瑞恩希从被子里捞出来，给睁不开眼睛的小家伙穿好衣服，甚至还为他梳了下稍长的金发。
昨夜睡得晚了，今日伺候下小祖宗，应该的。
用过早饭之后，楼倚霜便准备带着瑞恩希去探查探查楼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醒醒，乖。”楼倚霜替瑞恩希拨开挡眼的的发丝，“今天去街上玩。”
瑞恩希原本睁开了一条缝的眼睛立马全睁开了。
“……”楼倚霜沉默。
走到院中，刚好碰上赵辉。
“公子这是准备出门了？”
“嗯。”迈出去两步，楼倚霜又顿住，瑞恩希则因为猝不及防的停顿差点失去平衡，被楼倚霜搂着腰护住，“你可知近日楼家娶亲之事？”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谄笑相迎的赵辉立马笑容消失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神情有异，他立马低下头，再抬起：“哎哟腰不太好……公子说楼家啊？这，我不大清楚。”
尽管变化转瞬即逝，仍被楼倚霜捕捉到，但不宜打草惊蛇，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解释说：“来时听到路人议论，说今日是楼家二公子的好日子，所以找你打听打听。”
那赵辉摆摆手：“咱们都多少年没有过联系了，我确实不知……”
“不必感到为难，不知就算了。”楼倚霜说完便带着眼神愚蠢且清澈的瑞恩希踏出府邸。
大门落下的声音沉闷，门外的楼倚霜和瑞恩希并没有立即离开，两张潜行符生效，瑞恩希也反应过来有问题。
“怎么啦？他也是坏蛋？”
“嗯。”楼倚霜想说不要用这么可爱的词去形容赵辉，但最后还是忍下了醋意，只说：“跟上去看看。”
楼倚霜搂着瑞恩希飞上大门门檐，果然见赵辉站在原地神色不定，最后疾步走回他的房间，鬼鬼祟祟取出一本册子藏在袖口内，来到侧门，左右打望后，神色匆忙地从侧门出去了。
瑞恩希见他拿了东西走，凑到楼倚霜耳边小声问：“他偷你的东西吗？”
他不知道潜行符生效后同样隐匿声音，无需如此小心。
但楼倚霜并不打算告诉他，只是揉了揉瑞恩希的后脑勺，带着他跳下屋顶，落地后打哑谜：“可能不只是东西。”
“跟上他 。”
“好！”一脸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