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加六十一分
第六十一章
两个人一道回的酒店, 回去后时候已经不早了,哪怕戚寒洲垂着眼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奚琢还是拒绝了请他进来坐会儿的请求。
这个点儿, 明明该是洗澡的时间。
等到人终于把人送上了电梯, 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个一个的增加, 最后在‘10’上停下, 奚琢才转身拿着花进了门。
他找了个玻璃瓶子,倒了些水进去,把花插进去,摆在了茶几上,想了想,又拿起来摆在床头。
花是戚寒洲买的, 街上有好几家花店,当时奚琢刚和他说完那些话, 两个人就路过一家, 戚寒洲不知道怎么,一定要停下来,说什么都要进去一下,奚琢在原地等着, 最后等来了一束花。
独独一枝玫瑰, 插在玻璃瓶子里红艳艳的, 在屋子里很显眼。
奚琢一看见这花, 就想起戚寒洲拿着花从店里出来后递给他时的脸, 眉眼被花店的黄光照着, 看起来暖融融的。
他收回目光, 拿了睡衣进去浴室,二十分钟后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出来了。
刚在床上坐下, 手机就滴滴的响,屏幕也一下一下的亮,奚琢收拾了换下来的衣服,抱起来要放进洗衣机时,在外套领口上看见一朵淡黄的小花,还留着一点茎叶,看起来小小一朵,味道却很香,应该是路过桂花树时沾上的。
洗衣机已经打开了,他把桂花拈起来,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水声很快传来,他拿着桂花,走到床边,弯腰放在了玫瑰花上。
身上收拾干净了,就等着一会儿衣服洗好了晾着。奚琢在床上坐下,捞起了手机。
上面有两条消息,一条是他妈的,一条是陈余的。
林雪津发了个已经落地的消息,是已经到了另一座城市了。
奚琢摇摇头,有点儿无奈,但是心里的担忧总归是落下来。
他妈总是这样,万事工作为先,出门能当天走绝对不拖到第二天,前脚刚和自己说是第二天的飞机,后脚就悄悄走了,现在人都到了。
“到了就好,你打个车去酒店,到了再告诉我一声。”
奚琢把这条语音发过去,见对面回了个‘OK’,回头去看另一个人发的。
看到陈余的消息时,他还有点儿吃惊。
刚加上联系方式的时候,陈余时不时就给他发条消息,五花八门,更多的是和他分享些八卦,虽然奚琢对八卦不感兴趣,但是既然对方都分享了,他也就认真看了,再回复几句。
到了拍戏的后半程,陈余就很少和他再发消息了,只有偶尔来发消息问一嘴戚寒洲人在哪儿,所以今天消息是有点儿让他吃惊,而且还是这个时间。
奚琢点开来看了眼,一点进去,消息没看着呢,先看见个大哭的表情包,泪水哗哗的流,带特效似的。
这表情包看着有点儿滑稽,他忍不住笑了下,眼睛往下,看见眼泪下面那条消息,屁股后面跟着许多个感叹号。
年年有余:【洲哥终于变态发育了,奚琢救我!!!!】
奚琢眼睛盯着‘变态发育’这几个字,一头雾水,发过去个问号。
对面倒是回复的很快,消息后面还是跟着那个大哭的表情包。
年年有余:【他一会儿瞪着我,一会儿冲我笑!!!】
奚琢看着这一串文字愣了一下,在脑海里想象了下这个画面,一想,眉头皱起来,觉得好像是有点诡异。
平平淡淡:【有点儿难以想象。】
对面输入了半天,消息没发过来,过了一会儿发来一条二十秒的语音,奚琢调大了点儿手机的音量,点开了。
陈余的声音一下子就跳出来,“奚琢,你还缺不缺助理?你看我成不成啊?哎哎哎洲哥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奚琢还没来得及回应的,电话铃声一响,低头一看,是戚寒洲。
他接通了,还想着刚才陈余说戚寒洲一会儿凶他一会儿冲他笑的那画面,声音里就不自觉带了笑意,“喂,寒洲。”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问他是不是笑了。
“是笑了,”奚琢摸摸自己的脸,使劲儿把脑海里的画面挥出去,“就是觉得很有意思。”
戚寒洲这下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他没说话的时候,陈余就在那边低声嚷嚷着什么,听起来像是被欺压了。
奚琢忍不住又笑了,问他怎么还不睡觉。
戚寒洲说了句马上睡,刚说完又问起花的事情,问他把花放哪里了。
奚琢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床头上的花,小桂花浅黄的一朵,放在大红色的玫瑰上竟也不显得突兀,反而看上去很清新。
“我找了一个玻璃瓶插起来了,放在床头。”
对面呼吸声重了一下,问:“真的?”
奚琢眨了下眼,心说这种事情也没有骗人的道理呀,便对他道:“是真的,我骗你干嘛呀。”
“我没说你骗我,”戚寒洲很快接上一句,然后又沉默了,隔了会儿,声音沉沉的说了句:“那晚安。”
“好,晚安。”
奚琢觉得今晚的戚寒洲怪,话少,人却黏糊。
他转过去看着红艳艳的玫瑰,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戚寒洲发了过去。
——
戚寒洲拿着手机许久没放手。
电话虽然挂了,那声温温柔柔的晚安却还在耳朵边儿呢。
余音未消,手机叮咚响了一下。
戚寒洲低头看了眼,点进去,看见晚上买的那枝花。
床头灯暗,玫瑰颜色就显得深,好好地插在玻璃瓶子里,上面还有朵淡黄的小花。
他认出来,这是朵桂花。
陈余眼见着他打完电话脸上表情又变得奇怪了,心里头瘆得慌,把几本书早上戚寒洲要的书放下后,迫不及待要走。
戚寒洲也没拦着他,等到人走到门边,门都打开了,忽然就转过来看了一眼,很明媚的展颜一笑,“明天发奖金。”
陈余脚底一滑,险些一头撞门上。
——
第二天一早,奚琢刚洗漱完,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他吓了一跳,擦干了手拿起来看。
排头的是戚寒洲的早安问候,后面缀着一只小猫儿摇爪子的表情包,再往后是陈余的,全是感叹号,看起来临近疯狂,问他昨晚给戚寒洲发什么了。
奚琢还没来得及回响昨晚的事情,往下一滑,看见‘李导’两个大字儿,他认识的导演就一个,姓李的更没别人。
李昀山连发几个发怒的大红脸,问他戚寒洲是怎么回事儿。
奚琢懵了。
一个懵的是他也不知道戚寒洲发生了什么事,另一个懵的是为什么第一个来找他问。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想了想,觉得去问当事人比较靠谱。
正要发消息,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奚琢只得先去开了门,谁料一开门儿,当事人就站在外面,穿一身之前没见过的薄风衣,特别好看。
看见他,戚寒洲笑了,“早上好。”
“啊,啊,早上好。”
奚琢被他晃了眼睛,思维跟着他动,等到问候的话一说完,他回过神来了。
戚寒洲好像很开心,那张平时就招人眼的脸今天好像在发光,他冲着奚琢眨了下眼,眼尾小勾子似的翘起来,“要去吃点儿早餐吗?”
“不、先等一下,”奚琢探身抓住他的收把人带进来,然后关上门,“早餐可以等会儿再吃。”
戚寒洲低头看了被抓着的手,含笑点点头,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奚琢就把早上收到的消息都给他看了,他看的时候,自己就趁着空挡去换衣服,套好了卫衣后靠过去,“看完了吗?”
纯黑的卫衣,胸口有个小浣熊,穿上显白,还显年轻,衬得他像刚出学校的大学生。
戚寒洲扬了下下巴,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下,“看完了。”
奚琢就坐下来,看一眼时间,觉得还够,自己拿过手机也看了下,然后很疑惑地问他,“你到底发了什么呀?大家好像都很紧张。”
他刚说完话,就感觉自己后头搭上一只手,转头一看,戚寒洲正替他理后头的帽子,修长的手指挺讲究地把帽子的褶皱都摆好了。
奚琢知道戚寒洲在穿戴方面很细致讲究的,但没想到会这么讲究。
眼看着这人还要给他地帽子调整一下位置,他抓住那只手,慢慢给拉了下来,放在沙发上。
戚寒洲低头看自己的手一眼,眨巴了下眼睛,卷翘浓密的睫毛就跟着颤动几下,他朝着奚琢伸出手,道:“手机可以借我吗?”
奚琢没迟疑,把手机放在他手里,看他在自己手机上拨弄几下,又递回来。
他接过来看一眼,突然就理解了导演发的那几个大红脸了。
戚寒洲的名字又挂在热搜上了。
这次的词条比起前几次,倒是很平淡的,只有‘戚寒洲发博’这几个字,看着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
才怪。
导演和陈余都那么着急,也不知道发的是什么内容。
奚琢手指晃了晃,点进热搜,挂在首页的就是戚寒洲的个人微博。
戚寒洲V:收到了最好的睡前礼物。
配图是一张照片,暗淡的光线里,玫瑰变成了暗红色,上面是朵小小的桂花。
是昨晚自己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奚琢盯着那照片好久,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前还是那朵玫瑰。
戚寒洲还在一边儿撑着下巴笑眯眯看他呢,见他看完了,开口道:“我以为你没有关注我的微博。”
说完很快就炫耀似的补上一句:“我也很早就关注你的了。”
奚琢看他一眼,心说重点完全错误啊。
这图片单发没什么问题,可偏偏配上这么一句简单却又不简单的话,而且花还是玫瑰,实在引人遐想。
戚寒洲眼眉都挂着笑,奚琢看一眼他的脸,在一瞬间又明白了陈余那个泪流不止的表情包。
“你之前好像很少发微博。”他之前不是没看过戚寒洲的微博,除去一些官宣角色的,连广告也少得很,有关个人生活的更是寥寥无几,怎么突然会发这么一条微博?
戚寒洲歪着头看他,下巴点点,“是很少发,但是偶尔也想分享下生活。”
奚琢皱起眉,突然叫他,“寒洲,你过来一下。”
戚寒洲颠颠儿就把脸凑过来的,狗狗似的,然后脑门上就挨了一敲。
这一下没用力,轻飘飘的,看上去是敲打,其实真的落下去和摸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戚寒洲却捂着那块儿,眼睛瞪大了下,声音提高了些,还带着些不可置信,“奚琢,你是不是打我了?”
奚琢刚才也是鬼使神差地就把双手伸过去了,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张口要说对不起,一个字儿还没说出来呢,就听戚寒洲道:“你是不是在管着我啊?”?
奚琢有一瞬间是没能理解他的脑回路的,他刚才确实就是顺手,怎么就一下子绕到这上面了呀。
他舔舔唇,干巴巴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戚寒洲却挪近了点儿,很认真的看着他,道:“那你管着我吧,我缺个人管着。”
“……”
本来清早起来是奚琢脑子最清醒的时候,现在别说清醒,倒是有些混沌。
“稍等一下,”他艰难地移开眼,把话头撤回来,“这不是管不管的事情呀,你发这个内容,大家看了要误会的!”
戚寒洲在这圈子比他要待地久的多,自然知道他说的这‘误会’是什么,眯了眯眼,道:“没有,他们都说这花很好看。”
奚琢不太相信,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低头点开了评论区。
【别管我了】:????这是什么?我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亲亲宝宝】:洲哥,洲哥你说句话呀洲哥,这花是谁送你的?!
【色即是空】:呜呜呜好漂亮的花!
【一洲一江湖】:我的天呢……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睡一觉起来看见工作狂恋爱了……
【上岸上岸】:啊?啊?啊?不是,真就恋爱了?
【行万里路】:不是,哪只眼睛看见的恋爱了?这不就是普通的一个博吗?分享生活的啊……脑补狂别上网球球了……
【真相只有一个】:“最好的睡前礼物”+玫瑰花,不是恋爱都得是在暧昧吧?
……
奚琢看了大堆的评论,沉默了几秒,道:“夸花好看的只有一个。”
戚寒洲凑过来,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后面还有好多呢。”
“其他的都是猜测你谈恋爱的。”
奚琢把他的下巴抬起来,很认真地看着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是不是要再发一个微博解释一下?”
戚寒洲脸被挪开了,不太满意,听到奚琢的话低下了头。
奚琢以为他是在想解决策略,脑子里已经在帮着想下一条微博的内容。
过了会儿,戚寒洲把头抬起来,脸上也是一派的认真神色,
“他们也没猜错吧。”
第62章 加六十二分
“现在不是正在准备着。”
说完这话, 戚寒洲笑起来。
奚琢一时沉默。
怎么感觉今天的戚寒洲说话这么利索。
只是话是这么说,但该解决的事情还是得解决,奚琢瞧着戚寒洲的样子, 知道他应该是不会再发条微博解释了, 想了想, 退而求其次:“以后能不能不发这样的微博了?”
这样确实是有点儿管着人的意思, 但是他现在一想到一会儿到了剧组李昀山带着怒容的脸,就有点儿头疼。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人家跟着操心。
他这边儿这么想着,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把自己和戚寒洲划在了一处。
戚寒洲看他一会儿,却依旧没有点头,只是道:“不行。”
奚琢问:“为什么这个也不行啊?”
戚寒洲一脸正色, “要是答应了,以后我和谁分享生活?”
奚琢脑子转着, 想之前也没见过你和这么多人分享过什么生活呀。
趁着他想东想西的这段时间, 戚寒洲又道:“这样大概有点任性,但我很少和人分享过自己的事情,这种感觉很奇妙。”
奚琢一下就听出来他的声音低下来,一抬头, 看见他低着头,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小帘子似的遮住眼睛, 在眼下留下小片儿的阴影, 像是有点儿难过的样子。
他脑海里几乎是瞬间就蹦出来一个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的小号戚寒洲, 嘴里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但是, ”奚琢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 “不能什么都发的,喜欢你的人很多的,什么都发的花肯定会一直挂在热搜上。”
说完这话,他看着仍旧低头的戚寒洲,赶紧又加了一句:“可以都发给我吗?”
戚寒洲动了动,长长的羽扇似的睫毛撩了起来,露出清明明的双眼,出口的话却是带着疑惑,“什么意思?”
奚琢迟疑了一下,说:“就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都分享给我,我都会回的。”
肯定会认真回的,他在心里加上一句。
戚寒洲眼尾挑起来,尾音上扬,“真的?”
奚琢郑重点头,“嗯,真的。”
“好啊。”戚寒洲笑了。
奚琢松了一口气,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笑得像只狐狸。
————
【沈云清的信小半月后才到了沈云集手里。
接到信时,沈云集方才用过晚膳,听到是兄长寄来的书信,心头雀跃的打开,可等他看完信里的内容,眉头便皱起来了。
殷羽见他读完信后一脸凝重,走过来,问他,“信中说什么?”
沈云集一脸的愁容,伸手把信递给他,“你看看便知道了。”
他想着兄长在信中提到的那群白袍人,眉头便皱的更厉害了。
殷羽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折叠好塞进信封,整整齐齐放在桌上,“星月阁?”
沈云集本来还愁着,听见这名字,瞪大了眼看他,“你晓得?”
殷羽点了下头,坐下,“有所耳闻。”
沈云集便道:“看来他们当真是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咯?”
殷羽思索一下,点头,“嗯。”
他看了眼沈云集,视线稍稍向下,隔着衣裳在他小腹停留一瞬,“赤玉是星月阁圣物,于他们而言,不可或缺。”
沈云集其实对自己身上这块儿玉的来历并不清楚,就连这东西的存在也是之前被人绑走后才发现的,先前在家中,更是从未听人讲过。
这下沈云清倒是在信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大致说了些,字里行间都是叫他尽量先别回京城。
他不知道星月阁是什么来头,只是兄长都在信中说他们是想要回那块儿玉,想必这玉对他们是十分重要了。
但即便再不明白,这玉都已经在他体内同他一起长了这么些年,若是真要取走,说不准是要命的。
沈云集想了下,虽然觉得拿走人家的东西是不好,但他胆子小,不想死。
殷羽看他愁容满面,忍不住抬手在他头上轻摸一下,出声安慰:“不必担心,他们寻不到你。”
沈云集在脑袋上的手抽回去之前抓住了,拿下来放在自己手心,以往他总嫌殷羽的手冰凉,觉得握在手里和握着冰块儿似的,但此时却感觉无边安心。
他低下头,在殷羽的手心蹭蹭,完了侧着头靠在他手上,睫毛闪了闪,“万一真被人拿走了,我可是要死的。”
殷羽眉头瞬间皱起来,手紧了紧张,下颌绷紧了,冷硬地吐出一句:“不会”
沈云集一下笑了,“这可说不准,这玉都在我体内长了这么多年,要拿出来,就算不死,也得掉块儿肉。”
他本是随意发散着想想,却越想越怕了,小脸儿皱巴巴的,眼尾撩了一下,“到时候肯定浑身是病,不能到处乱跑了。”
殷羽见不得他皱眉,抬手在他眉上按了一下,然后便瞧见他嘴巴一撅,哼哼着道:“你可不准嫌弃我。”
“不会。”
殷羽顿了下,道:“你想去,我背着你。”
沈云集抬起头来,捏捏他的手指,不甚满意地摇头,“不成不成。”
殷羽立时道:“为何?”
沈云集眯着眼睛笑,“不能只是背着,偶尔也抱一抱嘛。”
“……”
“好,你喜欢如何,我便如何。”
沈云集听他答的严肃,笑得合不拢嘴,等着笑够了,重新抓起那封信来,“不开玩笑了,兄长叫我别回去,可我若是不回去,那些人定然还会去沈府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殷羽沉默片刻,忽而开口,“去南疆。”
沈云集一愣,“南疆?那是极远的地方吧?为何要去那地方?”
殷羽看着他道:“我本就是要去一趟那地。”
他说了这句,就没再继续说下去,沈云集却琢磨出味儿来,瞪着眼睛,“你这话是何意?”
见殷羽不言语,他一下子站起来,叉着腰,“你本意是要丢下我一个人去?”
殷羽看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沈云集那个气呀,一把拍在他脸上,两手一捧,让他仰着脸直面自己,“你这人怎得不讲信誉?”
殷羽脸被挤着,那张冷淡的眉眼经他这样一弄,显出几分怪异,瞧着怪呆的。
他两手抓着沈云集的手腕,眉眼间漫上疑惑之色,“我何时不讲信誉?”
沈云集鼓着脸,“你先前是不是说要一直带着我,现在要丢下我了,这可不就是不讲信誉?”
他说的在理,殷羽一听,不吱声了,乖乖听他数落,等着他数落够了,便很没什么气势地开口:“错了。”
沈云集哼了一声,“哪儿错了?”
“……”
殷羽终于被松了脸,他把沈云集两只手握在手里,微一用力,便把人拉了过来。
沈云集堪堪站稳了身体,就发现自己腰被环住了,一低头,对上对方双眼。
殷羽很顺从的,闷声道:“都错了。”
“那里不是什么好去处,危险。”
沈云集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还是觉着气,便伸手在他脸上蹂躏两把,末了佯装恼怒地撇过头去,“我不管,你哄哄我吧。”
他这话是随口说的,说是生气,其实也并未气的起来,谁料过了一阵子,两片凉凉的唇就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沈云集心一下子便软了,两手把人一搂,“成吧,原谅你了。”
殷羽点点头,贴着他的腰,忽而又轻轻道:
“日后都带着你。”】
镜头移开了,腰上的手还没动。
奚琢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戚寒洲,知道过会儿他自己就会放开,但要是自己开口了,那就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了,便没说话,任由他搂着。
他低头看了眼戚寒洲的发顶,想起早上导演那一脸的怒火,有点儿想叹气。
早上他是和戚寒洲一起来的,也不知道今天这人是怎么了,比平时还要像小尾巴,一直跟在他身边儿转悠。
李昀山一看见他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虽然大部分都冲着戚寒洲这个罪魁祸首,但奚琢站在一边儿听着,总有种被连坐的感觉。
网上还是在热烈地讨论这件事,等到李昀山说完了,奚琢试探着又劝了下戚寒洲,叫他好歹发点儿什么平息一下讨论的热潮,本来以为会再次被拒绝,谁知道这次戚寒洲倒是答应地挺爽快,说自己会处理好。
“哎呀哎呀,你俩这是越来越熟练了。”
曲游一过来就打趣,小虎牙露出来,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奚琢收回思绪,脸有点儿热,不知道怎么回,一张口,说了句:“习惯成自然。”
“……”
曲游脸上的笑容变得古怪,“……挺有哲理哈。”
没人的时候怎么着都行,但是这会儿人家都到身边了,这样一直贴在一起实在不好。奚琢拍拍戚寒洲的肩膀,“好了吗?”
戚寒洲没吱声。
“……”
奚琢就自己动手,把环着自己的两只手拿开,往后头站了站,看见曲游一脸吃惊地看着他,笑着解释一句,“他经常这样的。”
曲游看了眼被拉开还显得不太高兴的戚寒洲,心说我惊讶的是这个吗,我惊讶的是戚寒洲这股粘人又听话的劲儿。
他不由地回想起昨天晚上戚寒洲发的那个微博,眼睛在面前这俩人身上扫了一圈,摸摸下巴,心说说不定还真是快要谈恋爱了呢。
第63章 加六十三分
【南疆极寒, 滴水成冰,落雪堆积,枯枝不见春。
马儿将在此地也难以行走, 是以快到时候, 二人便舍了马匹, 换了法子前行。
落脚的地方是个小客栈, 在荒凉的地界里燃起一点炊烟,是这一路来难得的人气。
沈云集头次来这样的地方,纵使来之前殷羽已多次提醒他此处极寒,临走时身上又裹着很厚的衣裳,但真到了这处,寒气还是阵阵地往衣裳里头钻。
他将脸缩进毛领子里, 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竟是结了一点霜。
殷羽将他冻得发红的一张脸收入眼中, 替他紧了紧身上衣杉, 一刻未停地带着人进了客栈。
店家是个白发老叟,只着一身粗布衣衫,却略略有些仙风道骨之气,见有人来, 一双眼轻轻望过来一眼, 神情懒懒地摸了摸胡子, 问:“可是住店?”
沈云集看他虽然年纪很大, 却是气度不凡, 不免好奇, 又打量了下周遭, 发觉这客栈安静过头,好似没有他人。
殷羽略一点头, 走上前去,一抬手,将佩剑放在桌上,剑身落在木桌子上时发出清脆一响。
沈云集被他举止搞懵了,忙上去拽着人袖子小声咬耳朵,“你不给人家银子,拿剑做什么?”
说完,他悄悄去看那店家的神色,担忧他被吓着了,正要出口解释,却见对方面上一派从容,眼睛只略略剑身上扫过一眼,那白眉微一挑起,接着朗声一笑,道:“你这性子,倒是同你师父很像。”
殷羽微一颔首,眉眼垂了一下,“先生,许久不见。”
沈云集视线两人间扫来扫去,这时还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这两人是认得的!
亏他以为方才殷羽拿剑出来是要做什么。
他这边松了口气,还未抬头,便觉得似有一道目光直冲自己而来,一抬眼,却见那老者正望着自己,清明的双眼微一眯起来,笑了,“这么多年了,倒是少见这么俊俏的小公子。”
这老者虽看似和蔼,周身也漫着一股亲和之气,但却又让人有深不可测之感,沈云集往常是听过不少夸赞,此时却是有些面热,微微欠身,双手抱着拳,正欲行个礼回他,却听老人家又朗声说了句:“可是你自己选的道侣?”
这下该说的话是一时半刻说不出了,沈云集愣在原地,平日里灵巧的一张嘴此时竟是默然了。
虽说他不是江湖中人,但也是看过不少画本子解闷的,不是不知道所谓‘道侣’是何意。
只是此时疑惑,这老者怎得是一眼就看出来的?
殷羽已经将剑收了回来,正往腰间放,闻言手上一顿,而后缓缓地点了头,“正是。”
这二字一从殷羽口中说出,沈云集有一时蒙住了,脸便很快又红了一遭。
老者这时起身,起来时手上拿了一杆烟斗,长长细细的,抿在嘴里。
殷羽便转身对沈云集低声道,“走吧。”
沈云集点点头,二人便跟着那老者向前走。
这小客栈外头瞧着朴素,内里也如外在一般,只是进来时却十分舒适,看不到何处在生火,却处处都暖和。
沈云集冻的冰凉的脸慢慢暖和下来,他揉揉鼻尖,看见殷羽停了下来,便歪头向前看去,正瞧见那老人家吸了口烟,推开一扇门。
“便是这间房了,”他微眯着一双眼,视线时不时落在沈云集身上,却在人抬眼之前便移开眼,对殷羽道:“这间屋子我可是一直留着。”
殷羽眉眼有明显的松动,唇勾了下,竟是露出一抹笑来。
这一笑有如晴光映雪,沈云集是喜欢他笑得,但偏偏这人是个不爱笑的,是以每次见他笑,总被迷得神魂颠倒。这时也不免目光黏在他脸上,一时半刻移不开的样子。
老人挑眉一笑,拍拍殷羽的肩膀,“日后可别总板着脸,万一跑了怎么办?”
沈云集一下子回过神来,果然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收回视线,摸摸鼻尖掩饰过去。
——
老人挑着烟杆子又下了楼,照旧是坐在下头那柜台之后。
沈云集忍不住低头偷摸看了眼,看见一点缭绕的烟雾。
他对这老者好奇,还欲再观察着,一双手却搂了他腰,轻轻一拉一拽,便进了屋。
屋内有一小火炉,瞧着有些年头,却不见灰尘,火也是燃着的。
沈云集摘下厚重的毛领子,怪道:“这老人家到底是何人?瞧着像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殷羽伸手十分自然地将毛领子接过来,收拾齐整挂在一旁,道:“先生是师父的友人。”
沈云集脱下身上厚重的外袍,随手搭在桌上,便好奇地跑过去蹲下来看那炉子。
小炉子火烧的旺,却不见有烟,也不知道里面是用什么点的火,凑近了竟能嗅到一股很淡的香味。
殷羽将自己身上的衣裳也脱了脱,看见桌上的外袍,叹口气,拿过来叠好了放着。
“师父……师父,”沈云集嘟哝着,“我原以为你没有师父的。”
殷羽搬着木凳过来,放在他脚边,道:“一会儿腿要麻了。”
沈云集便不再好奇那火炉,乖乖站起来做好了,仰头看着他,“你唤他做先生,是因着他以前教你读书吗?”
殷羽发觉他鼻尖还微微泛红,用指尖碰了碰,便被一把抓住了手,他一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被收在掌心,一点一点地搓,好像是要给他搓热了,便忍不住柔了眉眼,道:“是教过我诗书,但不止于此。”
接着,他便将过往之事捡着还有些趣味的,同沈云集讲了。
其实说是有趣的,也不过是修行剑术,做些苦行僧一般的修行,沈云集却听的津津有味,双眼亮晶晶的,待他说完一瘪嘴,道:“若是当时我也在就好了。”
这话说的着实是孩子气了些,殷羽却觉得心头一软,道:“若是你也在,是要受不住的。”
受不住冷寒,也受不住孤独寂寞。
沈云集却不当回事,只是摇摇头,很是认真地说了句:“有你在有什么可受不住的。”
这话似是随口说的,但偏他神情认真,便不像玩笑,倒像承诺般郑重。
殷羽不知怎么地,就记起方才先生说的那话。
万一跑了怎么办。
他不愿意想这个,但又忍不住想,便只好手上使劲,反过来握住沈云集的手,好似要将他抓住似的。
沈云集只当他是觉得热了,便不去捏他的手指,而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想了想,又问:“我们明日是要去做些什么?”
他们此次来南疆,一是想法子将那魔教的东西毁了,二则是为了他身上这玉。
殷羽垂头,目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略一沉吟,道:“要去见一个人。”
话音方落,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响动。】
桌子上堆了一堆的东西。
奚琢出来时看了一眼,发现除了花,里面还有几盒果切,意味明确的摆着艳红的草莓。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当然,也不是给他的。
奚琢看了半天,走近了点儿,看见偶尔的几束花里除了花外,还有小小的卡片,粉粉嫩嫩,算不上精美。
上面当然是写了字的,但没有署名落款。
他移开眼,眉头苦恼的皱起来,忽然就有些庆幸戚寒洲还没出来,要是看见了,眉头肯定皱的比自己厉害。
其实在刚进组的时候这些东西也是一阵子一阵子地送到戚寒洲手里,只不过频率低,而且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自从上次卫山澜来过后,这种事情就多了起来,东西不多,但几乎每天都有。
奚琢看着这堆东西,忽地记起来之前李昀山提过一嘴,说卫山澜现在也算是半个导演,也投了资,拍过几部戏,反响不错。
在这一层上,这些鲜花和水果看起来就更赤裸裸了。
但是其实戚寒洲也没那么爱吃草莓呀,要送水果也该送点儿别的,比如樱桃和蓝莓一类。
这么一想,奚琢突然愣了一下。
于是戚寒洲出来时就看到的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奚琢,凑近了,还能看见脸上怔愣松散的表情。
他手撑着桌面,弯腰低头从下面去看他垂着的脸,眼睛一眨,卷翘的睫毛便要飞起来似的,“在想什么?”
奚琢被他叫的回了神,一抬头就对上戚寒洲的眼睛,这不是个适合说话的距离,他往后稍退了一点,眨眨眼,道:“我只是在想,我好像还挺了解你的。”
戚寒洲倒是没想过他会说这么一句话,按在桌上的手动了动,压着一片柔软的东西。
他低头看见那一桌东西,眉头皱了一下,便收回手,看也不再看一眼,继续专注地看着奚琢,笑着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奚琢就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数,“比如说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样子的衣服,不喜欢什么颜色……”
明明是他自己开始算起来,说到一半,戚寒洲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倒是愣了神。
“戚寒洲。”
奚琢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只是在吃食上了解戚寒洲,于是嘴唇张了张,喃喃叫了他一声。
戚寒洲突然被点了名,应了一声后,等着他继续。
奚琢像是很疑惑地抬头看着他,轻轻皱起的眉头雾一样,“我怎么会这么了解你?”
这问题对着戚寒洲发出来,等的却好像不是他的回答。
问出后,奚琢眉宇间的疑惑更重了,他沉默了很久,再次看向戚寒洲,却是掐断了刚才的话题,轻描淡写地换了另一个,“我先去卸妆了。”
戚寒洲看着他走,想要说他也去,然后就看见奚琢好像是有所感应似地停了一下,站在两米外转身,指指桌上的东西,很认真地叮嘱,“要好好处理,里面还有水果。”
————
晚上十点钟。
戚寒洲在心里默念一句。
桌上的汤已经不冒热气了,静静被摆在桌上,五分钟前,这碗汤进入照片,被发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机中。
那时候热气还在,看起来很有食欲,只是过了十分钟,消息没有回复,汤也冷下去。
其实他晚上没有吃东西的习惯,买这个汤是心血来潮,好在这汤好像是熬了很久,颜色看着漂亮,闻着也很香,所以买回来后戚寒洲倒是生出点儿想喝一点儿的心思。
只是这心思最开始明明白白,他是想和奚琢两个人喝的。
不过是另一个人没来。
消息也没回。
这其实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是联想到今天不理会自己的人,就变得不寻常了。
戚寒洲丢下手机,仰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今天比起之前,实在没有什么圆满的事情,没摸到,没碰到,除了台词话也没说上几句。
最后连一起回来这件事也没有办成。
而且有一点很明确,奚琢今天特别冷淡。
想到这个,戚寒洲就觉得心是被人揪住了,那只手不松开也不放开,便落成了现在这么难受的局面。
头顶灯光照着眼睛,刺眼,他眯了眯,干脆闭上眼。
————
再睁开眼时,屋子里充盈着浓郁的香味。
刚睁开的眼无法适应,戚寒洲半睁着眼许久,坐直了身体。
桌子上摆着的汤不见了踪影,只有空气里的香味很熟悉。
他就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了身,去了厨房。
开放式的柜台,没有遮掩物,一眼就看得见里面的一切。
灯光暖融融的照下来,奚琢系着围裙,正用勺子搅着汤锅,香味儿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戚寒洲没再动了。
他靠在一边,心被覆盖上一层平静的潮水。
时间这时候特别慢,又好像是特别快。
戚寒洲在这个静默的时间间隔里,难得的去主动回想起了一点儿以前。
他从来没有在有第二个人的屋子里醒来过。
时间水一样流逝,汤锅下的火咔哒一声被关了。
奚琢放下手里的勺子,一转身,看见戚寒洲站着,愣了一下,很快道:“你醒了呀。”
戚寒洲没说话,盯着他蓬松松的头发,然后身体动了。
奚琢就这么呆在原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很急切似的,搂住了自己.
第64章 加六十四分
第六十四章
奚琢好长一阵时间手都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 不知道该往那里放。
戚寒洲平时也会对他做些小动作,比如勾手指,有时也蹭蹭肩膀。
但也仅仅止于此, 这样的拥抱是没有过的, 自然, 戏里的不算。
比起那些无意中的小动作, 这样一个拥抱实在算得上足够亲密。
而且这个拥抱这样急切,还很用力。
奚琢脑子混沌着,手悬着半天,还是落在他肩膀上,并试探着轻轻拍了一下,问他, “怎么突然跑过来。”
戚寒洲抱着人不撒手,只是道:“以前没人会给我热汤。”
奚琢琢磨了下这句话, 很执着的纠正, “我之前不是有热过汤给你吗?”
戚寒洲却也很执着,闷声:“不是说你,说别人。”
奚琢听出他声音里有几分委屈,这让他觉得眼下即便低着头搂着自己也依旧显得很高的人看起来有些脆弱。
他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安慰方式, 只能道:“我以后会经常给你热的。”
这句话在奚琢自己看来平平无奇, 于另一个人而言却很是很受用的。
戚寒洲在他肩膀上蹭了下, 高挺的鼻梁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紧贴在奚琢的脖颈上, 因此嗅到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有点儿像那晚的桂花香。
奚琢想了下, 手臂抬起, 掌心便贴在他脑袋上揉揉,手心里的触感软乎乎的。
“汤热好了, 你还喝吗?”
戚寒洲这时候才松开手,他抬起脸,越过奚琢的肩膀,看见从汤锅里冒出来的一阵热雾。
“刚才不想喝了。”
他站直身体,眼睛垂下时,浓长的睫毛掩盖下来,让那双浅色的眼瞳被遮住一点儿平常冷淡的锋芒,看起来有点温柔过头的样子。
奚琢听见他接着说,“但是现在又想喝了。”
“……”
奚琢静默了片刻,笑了,“你怎么这么多变?”
戚寒洲把眉头皱了一下,“哪有,我很专一的。”
他意有所指,说完后就紧紧盯着奚琢看,看他转身去端起汤锅,追着问了一句,“你信不信啊,怎么不说话?”
奚琢没答,只是把汤锅端过去放在桌上,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提醒他小心,然后说其他的,“以后晚上不能再吃东西了。”
戚寒洲在他后面站了一会儿,取了两个碗和勺子,跟着过去摆在桌上。
他把碗摆好了,从奚琢的手中拿过舀汤的勺子,勺子晃动一下,戚寒洲发现汤锅里面加了几截玉米,便动作很利落地舀了两小碗汤出来。
奚琢抽出椅子坐下,看着被推到自己手边的小碗,汤水荡漾了几下,又平静下来。
戚寒洲刚开始对这肉汤兴趣不是很大,但是他喜欢吃玉米,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睡了多久,但是这玉米的表面裂开一点儿,显然已经被煮的十分软糯。
他蓦地就记起来今天奚琢说的话,看着这玉米几秒,心说他果然是很了解自己的。
这样的认知,让喂进口中的玉米不仅香糯,似乎还泛着甜丝丝的味儿。
奚琢是没有动勺子,只是看着戚寒洲吃,等他吃完那一小截玉米后,突然道:“好吃吗?”
戚寒洲对这肉汤没什么感觉,所以很诚实道,“玉米很好吃,汤不怎么样。”
然后奚琢就笑了,他嗯了一声,“这玉米我挑了很久的。”
戚寒洲听他说完没作声,只是把汤里的玉米都挑出来,一口一口地吃,很仔细。
奚琢怔愣了一下。
戚寒洲吃光了玉米,汤只随意喝了几口,而后放了勺子,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像只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猫咪。
奚琢看了小猫咪一眼,移开眼,过了一阵子,又把眼神放回来,“吃好啦?”
戚寒洲被他这问小朋友一般的语气逗笑了,但还是认真地回他,“吃好了。”
奚琢看了下桌上的汤,是还有很多的,还丝丝的冒着热气,他本来是没有想喝的意思,但是就这么放着,又实在浪费,便拿着勺子喝完了碗里的。
他喝汤的功夫,戚寒洲哪里也不去,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尾轻轻挑着,神情惬意,仿佛一只吃饱喝足的狐狸。
————
屋内的骨汤香味儿渐渐散了。
奚琢身上沾了点儿味道,觉得很难受,不得已借了戚寒洲的浴室,又洗了个澡。
湿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屋里有淡淡的花香。
戚寒洲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束开的很艳的山茶,一共九朵,挤在一起,显得拥挤。
奚琢这才意识到,空气里的花香正是山茶花的味道,他低了下头,闻见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很相似,只是沐浴露的味道终究是显得更寡淡些。
瞧他出来,戚寒洲站起身,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山茶花被他握在手里递给奚琢。
“好看吗?”
发梢间的水珠掉下来几滴,顺着侧脸,滑下去,落在脖颈里,没入衣领后消失不见。
戚寒洲追着那一滴水珠,等到它消失了,手上一轻,那束山茶花也被拿走了。
奚琢低头看了眼花,伸出手指轻轻在娇嫩的花瓣上点了点,觉得手上触感软的过分。
他点了又点,突然道:“我第一次送你的花是不是就是山茶?”
戚寒洲当然记得,甚至可以说记得很清楚,那不是他第一次收到花,但却是第一次在收到花后感觉到心脏传出的欢欣。
奚琢把头更往下低了一点,动动鼻尖,嗅到很浓的花香,很馥郁,但并不冲人,最强烈的那一阵过后,竟然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戚寒洲已经取来了吹风机,然后拉着奚琢的手腕,让他坐在床头。
他伸出手先试了试风,觉得温度大小都适宜,才隔着一点距离轻轻地撩起奚琢的头发力道很轻地吹。
在一阵阵轻柔的风里,戚寒洲回答奚琢前边的问题,“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花。”
奚琢点点头,对这句话没什么惊讶。
当时他对戚寒洲这个人还处于不甚了解的地步,只知道以后要当同事,一起工作,但即便这样,当时在送出花后,他还是看出戚寒洲的表情里有这个意思。
戚寒洲很早之前就想给奚琢吹头发,而且提过好几次,但是每次都被拒绝,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可以这样全方位地去触摸奚琢的头发。
当然,就连帮别人吹头发,也是他第一次做。
这种感觉很新奇,戚寒洲看到自己的手指在黑色的发里穿梭,感觉到湿着的头发在他手里渐渐干燥蓬松起来,最后变成了云朵一样的形状。
他盯着奚琢慢慢卷起来的头发,手上动作慢了一点,笑了,“像小羊羔似的。”
小羊羔本人也对别人给他吹头发这件事感觉到新奇,这大部分的新奇来自于这个给他吹头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戚寒洲。
吹风机的声音骤然停下来。
戚寒洲取下插头,离开前还是没忍住在奚琢脑袋上摸了又摸,问他,“今天为什么愿意让我帮你吹头发?”
奚琢很坦诚,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很软,于是仰头看着戚寒洲一眼,道:“我也不知道。”
戚寒洲现在很能习惯于奚琢说话的直白,闻言只是笑了一下,就坐下来坐在他身边。
坐了没一阵子,不太安分地靠近了,脑袋也慢慢黏在奚琢肩膀上。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奚琢本来在想事情,视线还落在山茶花上,闻言抬起了头,对他这么问还有点儿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戚寒洲原本的视线跟着奚琢的,落在山茶花束上,这会儿随着他抬头,目光便落在他的下巴上,白白净净的一片,很光滑。
他心里软成了一片海,缓缓的、慢慢的摇晃,像在奏响一曲安眠曲。
“因为你早上自己先走了,而且一句话没和我说。”
奚琢偏了下头,嗅到身旁人和自己身上同样的香味。
戚寒洲接着细数他的‘罪过’,“下午在剧组没和我说很多话,晚上没回我的消息。”
说完了,他坐直身体,脸上有点儿埋怨的神色,奚琢看了一眼,做了一个简单的判断:这个表情很像是装出来的。
戚寒洲低下头,睫毛垂落下来,声音低低地传出来,“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我可以一直等着你。”
“……”
他低着头说这话,耳朵尖儿却不知道为什么是红的。
奚琢看了一眼,笑出了声。
戚寒洲哀怨怨的眼神看过来,“你笑什么?”
奚琢没说他在笑什么,把手里的山茶花往前探了探,花瓣几乎要贴在了戚寒洲的脸上,认真道:“这花和你很配。”
颜色艳丽,花瓣却柔软。
花香近距离地传来,在鼻尖萦绕,戚寒洲睫毛颤了颤,抬头望着奚琢。
奚琢把花挪开一点儿,感觉花香随着自己地手远近飘忽,但总归是围绕在身边。
因为这个动作,他的手搭在了戚寒洲的肩膀,干脆转移了身体,另一只手也搭上去,形成了一个搂着的动作。
奚琢看着戚寒洲,眨了眨眼,问他,“能不能再练一下?”
戚寒洲眼睛一刻也没移开,轻声:“要练习什么?”
奚琢没再问了,歪着头似乎是在思考,几秒后,他俯身压下去,贴上了戚寒洲的唇。
自刚才开始一直萦绕在周遭的甜味,终于化为实质,挪到了唇齿之间。
第65章 加六十五分
奚琢没能想到自己第一段恋爱是地下恋情。
说是地下, 对象却和太阳似的,在地下也发着光。
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事前想的透彻, 事后却想不通了。
这边刚画完妆, 化妆师觉着眼睛还能修饰, 轻声叫他闭一闭, 奚琢想着事情,没多问,听话的闭了眼,再一睁开眼,他对着镜子,看见了戚寒洲的一张脸。
化妆师对于这个状况似乎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 好在化妆的工作已经结束,她弯腰对奚琢说了声, 自己就走了。
旁人走了, 戚寒洲也不动,就只站在奚琢的椅子边,一双眼睛很专注地的看着镜子。
奚琢刚才不可避免地紧张了一下。
在此之前,这人也同他经常在一处, 剧组里的人后来只当是他们聊得来关系好, 又毕竟演的是情侣, 下了戏离得近点儿也是无可厚非, 所以都习惯了, 但是现在显然又是另一种状况了。
他们现在不是演情侣, 而是成了真情侣了。
想到这里, 奚琢开始有点儿担心了,可得掀起一阵子波澜。
他这样想着, 心里发愁了一会儿,眉头就也跟着皱起来,刚涂了一层浅淡颜色的嘴巴也是没闲着,轻轻张开,吐出一口气来。
戚寒洲一看他叹气,眉毛跟着就挑起来了,自然是不可能忍得住不问的,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搁在奚琢的椅背上,弯下腰来,几乎要贴在人耳边儿来,“你怎么又叹气?”
奚琢一向有话说话,见他问,也没遮掩着,看他一眼,眼神瞄了一下别处,道:“我就是担心。”
他视线落在戚寒洲的眼睛上,发现他今天好像是画了眼线,不仅是画了,还画的稍有些长,但这一笔眼线画的显然是很有水平,和平时的妆容差距不大,不会显出突兀来,但却将眼尾的形状很好的勾出来。
戚寒洲捕捉到奚琢瞥来的那一眼,眼尾弯了一下,接着问他:“担心什么?”
奚琢摸摸鼻尖,看着他道:“要是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戚寒洲很没所谓的样子,“发现了更好。”
“……”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奚琢竟然没觉得惊讶。
戚寒洲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说话时又贴着他,呼吸声几乎就在耳畔响起,他感觉自己耳朵一热一热的,犹豫一下,抬手贴在戚寒洲脸上,因为担心碰坏了妆容,只用了很轻的力道。
“嗯?”戚寒洲眼睛亮了一下,把脸往他手上贴,还蹭了蹭,“怎么摸我的脸?”
奚琢却只是把人推开后站起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没有摸你呀,只是你气都呼在我耳朵上,痒痒的很。”
“……”
戚寒洲立时耷下眼眉,睫毛扇下来一小片阴影。
奚琢没发现他这样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低头整了下自己的衣裳,加把腰带前襟都弄好了,一抬头,看见戚寒洲转身,在他身后对着镜子站着呢。
他便拍拍人肩膀,问他一句,“怎么了?怎么一直看镜子?”
奚琢心里头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妆没画好,没想到戚寒洲沉默了几秒,转过身来开口就问:“你为什么不摸我的脸?”?
奚琢被这个问题打懵,但看问这问题的人,脸上偏偏还端的一副很认真的表情,这就让这问题的严肃程度提升了一下,他斟酌了下措辞,实话实说:“我怕蹭掉你脸上的妆。”
其实他还想问为什么非要摸脸,但直觉提醒他这句话万万不能说出来,所以只好咽下去。
“是这样,”戚寒洲点了下头,好像是对这回答是满意的,跨过来站在奚琢身边,笑得时候眼尾挑起,“那回去再说。”
奚琢瞧他一眼,觉得他身后似乎正有条大尾巴晃来晃去。
————
【小小客栈里,三人相对而坐,气氛却是有些紧张。
沈云集趴在桌上玩杯子,将那翡翠色的杯子拿在手中,一会儿扣下去,一会儿又掀回来,看似是玩儿的高兴,眉头却是皱着的。
殷羽一直看着他,面上倒还是那样一副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只是眉眼间的冷似乎是更重了些。
元和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到底还是捋捋胡子,朗声开口:“依我看呢,这事还是早办为好。”
他说的这事,是去这冰雪之境中找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神医秦沧,换了沈云集身上那块儿赤玉。
沈云集一脸的愁容,闻言瞪大眼盯着元和看,张口就道:“爷爷,这也不用这样着急吧?”
元和笑眯眯朝他望过来一眼,“何出此言啊?”
他这样轻飘飘的一问,沈云集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那夜他们初到此处时便有人追了过来,虽说现下暂时是处理了,但保不准还会有人来,殷羽身上本就带着个引火的,这下加上他身上这块儿玉,就更是引人注目。
可是这要把体内的东西换掉,是要切开皮肉的,若是一招不慎,那可是要要命的。
想到这里,沈云集便觉得腰腹处一阵疼痛,只觉还未见刀,这刀子却仿佛是已经在他肉里出来进去走了一遭了。
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元和抖了抖烟杆子,眯着眼道:“秦沧那老家伙人不怎么样,医术却是一顶一的好,云集莫怕。”
既然被称作神医,那医术自然是顶好的,可这也碍不着沈云集怕痛啊,但这事确实不可再拖。
思及此,沈云集拍拍脸,哗的一下推开凳子站起来,叉腰道:“痛就痛吧,不死就行。”
他这一叫,刻意提高了声音,颇有些壮胆的意味,脸上却是视死如归之色。
元和瞧他一眼,觉得有趣,笑了两声,道:“好,是条汉子!”
沈云集听了这话有点儿高兴,拍拍单薄的胸脯,道:“那是自然!”
殷羽此时也站起来,朝元和微一颔首,道:“既如此,我们今日便去。”
言毕,牵着沈云集的手便出门而去。
元和悠悠然吐出一个烟圈,扬声丢下句,“万事小心!”】
曲游靠在一边喝茶,热气窜上来,在空气里留下一片薄薄的雾,明明灭灭的挡着点眼睛。
他抬手挥开,半眯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视线落在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不是,这都牵了十分钟了,手心儿里没汗啊?”
他声音一响起来,刚来给人送东西的助理抬头顺着他的视线远远看了一眼,看见了曲游说的,握着手的两个人。
奚琢当然也听见了,奈何他的手现在被握的紧紧的,不受自己掌控,所以曲游这么一喊,他只能就着被牵着的姿势转头冲他笑笑,不过手心的汗确实是出了点儿,他于是道:“还真有点儿汗。”
“……”
曲游时常对奚琢的过于耿直无法应对,这下给噎回来了,心说以后还得再练练自己的嘴皮子。
助理今儿不是第一回来这剧组,但是第一次见这剧组的两个主演凑这么近,肩挨着肩,手牵着手。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乐了,对曲游道:“他俩关系真好啊,跟兄弟似的。”
“……”
曲游以前一直觉着自己助理人精明是精明,但在某些方面又傻的厉害,谁家兄弟这么大了手牵手黏黏糊糊像情侣一样?
曲游又喝了口茶,最近天气冷下来,这茶味道香,喝下去胃里也暖烘烘的,两三口下去周身寒气都给驱散了,他觉得惊喜,暂时将注意力从那边儿收回来,问了收拾好要走的助理一嘴,“这茶哪儿买的啊?”
“哦,这不是买的,这是之前奚老师送的,说是天冷了,这茶暖胃。”
助理说完挥挥手,“我走了啊曲游,有事直接叫我哈。”
“知道了。”
曲游低头看了眼还冒着热气的茶,再去看两人还握着的手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
戚寒洲今天早早就把陈余打发了,说是今天不坐车,陈余问起他为什么,他美其名曰散步。
其实是奚琢要去买点儿东西,他非得跟着。
随着拍摄进度的变化,为了取景,剧组早在一周前便换了个地方,这里更偏北一些,冷的快,风也多,出门时已经要穿着很厚的外套了。
奚琢带着的衣服不多,所以趁着下班的时间,打算去买两件厚实的外套。
毕竟是给自己买衣服,他本来打算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谁料戚寒洲听到他是要来买衣服,毛遂自荐,说要来帮忙挑,所以一人行最终还是变成了两人行。
北方的天空很澄澈,空气里很干燥,刚过七点的样子,夜色已经很深,街上人流却是不少的,加上街上店铺的明亮灯光,倒显得很热闹。
这里不同于乌水镇偏僻又安静,发着亮光的广告牌到处都有,是很典型的繁华都市,是以奚琢出门时还是选择包的严实的一些。
说是严实,其实只是加了一个口罩,身上衣裳也选了颜色跟暗一些,不容易引起注人注意的。
但一出门,奚琢就意识到,这些遮掩的行为并不很起作用——身边跟着戚寒洲这样一个人,是免不了旁人的或明或暗的视线的。
想不到这口罩,最后只剩下防寒一个作用。
思及此,奚琢抬头看了眼身边儿的人。
戚寒洲包裹的更严一些,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正侧目去看街边一家店,卷翘的睫毛染上明亮的灯光,显得朦胧模糊起来,仿佛裹着一层霜。
奚琢歪了下头,注意到他看的是一家服装店,店门用装潢的很是华丽,牌子上的名字也装点了华灯,即便是在一排店铺里,也十分显眼。
原来刚才一路上不说话,是在找合适的店。
奚琢忍不住笑了,夜里的空气是冷的,此时却又不那么冷了。
他扯了扯戚寒洲的衣袖,轻声道:“你觉得这家店不错吗?”
戚寒洲收回视线,低垂下眉眼,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隔了没一会儿,作出评判:“很一般。”
“……”
奚琢把手往兜里踹了踹,眼睛弯弯的,“那就换一家吧。”
这是条还算繁荣的商业街,逛街的人流挤在一块儿,免不了身体上的擦碰,他正往前一走,肩膀就被人擦了一下,他晃了晃身体,感觉到肩膀和腰被轻轻搂住了。
身体就这么安稳了,奚琢下意识抬头,看见皱着眉头的戚寒洲,只看眼睛,好像是很生气的样子,碰上他的视线,又不皱眉了,只是微弯了腰,小声问他,“撞疼了没有?”
刚才那一下在奚琢这里实在是算不上撞,他摇摇头,回他:“就是擦了一下。”
戚寒洲直起身,没忘哼了一声,“怎么会有人走路不看路。”
这话是有点儿冤枉人家了,奚琢抿了下唇,还是觉得该为这句不太阴阳怪气的阴阳怪气替刚才路过的人平反一下,“他也不是故意的,晚上人太多了,总要挤在一起的。”
戚寒洲不动声色地和奚琢换了个位置,走在外头些,搭在人家身上的手却悄悄按着没动,闻言,道:“你怎么还给他说话,这不对。”
奚琢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问他:“怎么不对?”
戚寒洲一本正经,“你应该多偏心我。”
“万一你说的没道理呢?”
戚寒洲低头扫他一眼,笑了一下,睫毛颤着的一下,像只蝴蝶,“那也得偏心我。”
奚琢想了下,觉得他这有点歪曲道理,道:“听起来好像有点儿无理取闹。”
戚寒洲却掐了他的腰,这一下和挠痒痒似的,奚琢冷不丁被碰了痒痒肉,腰一抖,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了,他仰起脸,正要义正言辞地控诉,听见他说:
“你怎么这么说你男朋友。”
还挺委屈的。
好吧,好吧。奚琢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不能这么说他,但也不能不讲道理,于是取了折中的选择,站直身体,语气很认真的:“那,我就在外头向着你,回去给你讲道理,但是你得听。”
戚寒洲立马弯下,低头想蹭他,眼睛垂下来时,是一副很乖的样子,“听,我都会听的。”
奚琢赶紧推开他的脸,有点儿担心地看看周围,“靠得太近了,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刚才走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他才发现,这街上的广告牌隔一阵子换一面,有好几面上面都摆着戚寒洲的照片。
“我戴着口罩呢。”戚寒洲冲他眨眨眼,却还是听话地站直了身体。
奚琢松了口气,正想要不随便进去一家店先看看,刚一抬头,看见左前方有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说着话,眼睛都往这边看。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头觉得有点儿不太对。
戚寒洲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他刚转过头去没多久,那两个人女孩子就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很兴奋地小跑过来。
其中扎着长马尾的女孩子脸都红了,对着戚寒洲小声说:“请问你是戚寒洲吗?”
奚琢默默拉开了点儿距离,心说果然还是认出来了。
戚寒洲却很熟练地弯了下眼睛,轻轻点点头,“是我。”
两个小姑娘一下子激动起来,戚寒洲竖起一根手指,作了个‘嘘’的动作,“拍戏有点累,所以我出来走一走,不希望被别人发现,”他声音很温柔地对女孩子说,“需要签名吗?”
两个女孩子疯狂点头,从包里掏出一支笔来,戚寒洲从容地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一个名字。
尽管写的很快,但字迹却是很遒劲漂亮的,奚琢在一边儿看着,对那字上了心,没忍住多看了了两眼。
两个女孩子拿了签名说了挥挥手就走了,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刚才这一茬儿使得许多人往这里投来了视线,奚琢看看周围,突然一把拉住戚寒洲的手。
戚寒洲被拉了手,心里刚乐呵呢,就被拽着走了,忙迈着长腿跟上去。
奚琢拉着人到了一条偏僻一些的街道,这里店没那么多,安静,人也很少。
他喘了口气,暂时拉下口罩,两边脸因为刚才的跑动升起一点红晕来,眼睛很亮。
戚寒洲垂下眼睫,看见那一点红,抿了抿唇。
“刚才有好多人看你,”奚琢喘匀了气,才解释,“我担心你会被认出来,所以……”
“所以就拉着我私奔啦?”
他话说一半,戚寒洲就接上来,尾音勾着,羽毛似地落下来。
奚琢想说的当然不是这个,但这时候他无暇去纠正用词,只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戚寒洲,好像有话要说。
戚寒洲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声音却轻了下来,他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奚琢的脸凑近了些,那点如云似雾的红也跟着近了,他唇舌滚烫,收紧了呼吸。
奚琢停下来,眼睛依旧是很明亮的,
“你的字写的真好看。”
“……”
戚寒洲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是要不跳了。
他看了奚琢一会儿,对方是很认真地在夸赞,这就愈发显得刚才满怀期待的自己冒着傻气。
岂有此理。
戚寒洲觉得太不公平,捏着奚琢的下巴,一低头,咬了他一口。
第66章 加六十六分
衣服到底是没买成, 奚琢算算时间,打算改天不能再被某个人说服,还是一个人去比较安稳。
他原是这样想的, 但另外个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是以到了拍完戏, 刚到了酒店, 奚琢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今天的戏情绪转折上有点儿问题,奚琢特意留了一会儿,和李昀山讨论了一阵子,回来后打算再继续问问戚寒洲,所以这人敲门的时候,正是他要出去的时候。
一开门, 奚琢有点儿被闪了眼睛,他忍不住上下看看站在门口的一长条, 视线从他身上那件高领的白色毛衣滑下去, 落在那条布料看着很柔软,却垂感极佳的黑色长裤,最后返回去,和口罩外那双眼睛对上视线。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 他记着今天戚寒洲穿的不是这件, 至少在回酒店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戚寒洲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平光镜, 镜框下那双眼睛明晃晃带着笑意。
这笑的不一般, 恰到好处似的带着勾子, 和他今天一整身的装扮搭的很, 都是温柔干净的气质。
奚琢把人放进来, 关上门,一转身, 看见戚寒洲并未往里面走,而是就站在他身后,奶白色的毛衣柔软却修身,领子束住一些修长的脖颈,很好看。
见他回身,戚寒洲笑了,挑着眉,道:“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变化吗?”
奚琢于是又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戴了眼镜?”
戚寒洲脸上笑意凝滞一瞬,看似无意地勾了下高领毛衣的领子,“这算是一个。”
奚琢当然没忽视他的小动作,眼睛微微睁大,这次是很有自信了:“还换了新衣服。”
戚寒洲这下是不笑了,长腿一跨就走过来,双手一伸搂住他的腰,下巴垫在奚琢肩膀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奚琢觉得自己有点冤枉,下意识就摇头:“不是。”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福至心灵,试探道:“你今天这一身很好看。”
趴着不动的人这会儿才动弹一下,把头抬起来,一边把人往屋里头带,一边重新扬起了笑,很满足的模样,“嗯,我听到了。”
奚琢感觉到他似乎是高兴的在自己脖子上蹭了下,恍然大悟,决定以后应该要多说点而这种话。
在交往之前,戚寒洲就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这恋爱谈起来之后,来得就更加频繁了,每次来和回家一样。
奚琢刚到,没来得及换衣服,叫他等会儿,自己去脱了外衣,露出里面那件暖棕色的毛绒马甲。
这马甲下头是个衬衫,颜色偏米黄,灯光下看起来暖融融的,衬衫哪里都是最寻常的那一款,偏偏两个袖子有点儿蓬蓬的,袖口那里还收了一点儿边,看起来就显得独特了些。
奚琢本来只看上这马甲,但店里是按一套卖的,所以最后就干脆买了这一整套,没成想无论是衬衫还是马甲,穿着都是很舒服的。
他脱衣服,戚寒洲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见人要转过身,又移开了。
这酒店是刚搬来不久的,有些东西还缺着,没来得及买,奚琢放好了衣服想去顺便热一杯牛奶,没找到牛奶,才记起来他还没买呢,只得作罢。
戚寒洲看出他刚才在找东西,一看他坐下就蹭过去,像个大型挂件,“你刚才在找什么吗?”
奚琢戴上眼镜,一边摊开剧本,一边应他,“找牛奶,改天要去买一点。”
“哦。”戚寒洲贴着他,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他瞄到展开的剧本,眉心一跳,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奚琢道:“我有个地方不明白。”
说这话时这人还是如往常一样用那种很认真的表情,眉头还有点皱着,加上那副眼镜,像个课后也来找老师问问题的好学学生。
戚寒洲又做了回老师,得寸进尺地滥用职权,说:“怎么办,我今天不太想加班。”
这话自然不是真的,但听到奚琢耳朵里就成了真的,他眉头一下子更皱了一些,琢磨几秒,点点头,说:“也是,不能占用其他时间呀,那我明天拍戏的时候再问你。”
戚寒洲哪想到他就这么不问了,激不太乐意了,哼哼着问他,“我这不是问你怎么办了吗?你怎么不多说点儿?”
奚琢盯着他一会儿,迟疑道:“那我该怎么说?”
戚寒洲一本正经道:“那我帮你想想。”
想了半分钟,他勾着唇道:“你应该说,你要给我加班费。”
奚琢沉默了,对这句话保持怀疑的态度,过了会儿犹疑着道:“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要把以前的都补回来呀?”
“……”
戚寒洲立刻摇头,“只说今天的。”
“好吧。”
奚琢便学着他刚才教的说了一句:“那我给你加班费。”
戚寒洲目的达到了,狐狸尾巴晃得厉害,接着问他:“你要给我什么呀?”
奚琢毫不犹豫:“钱?”
“……”
“不对,”戚寒洲晃晃手指,想到什么似的,眉头皱起来,“你以后不能和我谈钱。”
奚琢给他一堵,想不出除了钱还有什么能当‘加班费’,就问他:“要不你说你想要的吧,我能给的都会给的。”
戚寒洲得了承诺,眯了眯眼,“这话是真的?”
奚琢点点头,“我不会骗人的。”
戚寒洲笑了,“我先记着,一会儿告诉你。”
————
两个人讨论了剧本的问题,没想到这一说就是半小时。
戚寒洲在演戏上是真的足够专业,很多地方一句话就能说得清楚,半个小时小时下来,奚琢甚至觉得自己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你太厉害了!”
合上剧本,奚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赞赏,还有点儿崇拜。
戚寒洲被他湿润的双眼看的心尖痒了痒,抬手摸摸他的头发,摸到一手的卷呼呼软蓬蓬,“你也很厉害。”
刚过九点半,奚琢弄清了从下午开始就悬在心里头的问题,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眼角眉梢都挂着笑。
戚寒洲一看见他笑,心里头就软乎,再看一眼时间,真心觉得时间过的太快。
“还没问呢,”奚琢收好了剧本,记起来今晚是戚寒洲先来找他的,仰头问他:“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呀?”
戚寒洲记起自己的正事来,笑道:“是有件事。”
两分钟后,奚琢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手,陷入了沉思。
“不对呀。”
在戚寒洲的手从肩膀滑到腰上的时候,奚琢还是没忍住出声道:“要量尺寸的话,用软尺应该会更方便一点吧?”
戚寒洲表示赞同地点点头,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停的,“没有软尺。”
奚琢觉得有些难以相信,做一件事前,他就得把所有需要的都准备好了再去做,像现在这样要量尺寸却没有准备工具的情况,他是头一回。
戚寒洲这时是有点自顾不暇了。
奚琢的腰在很久之前便吸引过他一次。
那是第二次见面,要换上戏里的衣裳拍定妆照,浅青的衣裳穿在奚琢身上,是很脱尘的漂亮,最瞩目的,是被三指宽的腰带束起的一截腰。
并不是极为纤细的,却是恰到好处,被衣带勾住,就显出几分柔软来,是很适合抱在怀里的那一种。
这圈子里有许多的美人,男的女的,各有特色,但是只有奚琢这么清澈,只有奚琢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吸引他的目光。
此时手里真真切切将这腰握住了,戚寒洲才有点儿恍然了。
原来情,是有预兆的。
还未来,就已经昭示了来意。
戚寒洲的说不动了,他突然收了力,手往回一揽,就将乖乖站着的奚琢捞在了怀里。
这动作冷不丁的,奚琢被吓了一下,双手不知所措地扶在了他肩头,用了些力撑着,还关心着量尺寸的事情:“不量了吗?”
戚寒洲搂着他,想要用力,最终真的落在奚琢身上,却是极温柔的力道,他只轻轻地的抱着人,脸对着脸,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上奚琢的,“量好了。”
奚琢依旧不适应这么近的距离,下意识就往后躲了一下,腰却被扣的牢,所以即便往后靠了,还是无处可躲,反倒是借了后面的力,往前又撞了一下,这下是真真正正地撞上了对方的鼻尖。
戚寒洲低头看他,撒娇似地啄了下奚琢的侧脸,只这一下,却是没够,于是勾着一双浅色的漂亮眼睛,点点自己的唇,讨吻,“你亲亲我。”
短短几分钟,奚琢的脸红了一大半,他紧抿着唇,过了会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闭了眼睛,凑过去啵了一口。
戚寒洲就着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他抖啊抖的睫毛,低声的笑,故意似的,“糟了,亲歪了。”
这话可不太真实,但奚琢刚才本就害羞,闭着眼睛亲下去的时候也是一触即分,只觉得脸上嘴上都热得很,哪里还顾得上去感觉亲的是哪里,所以戚寒洲一开口,他呆呆眨了下眼睛,信了。
戚寒洲垂下眼睛,长睫一落下来,就显出几分委屈来,“虽然不是嘴巴,但是没关系,这样我也很高兴的。”
话是这么说,声音可都透着一股子委屈的味道。
奚琢最是看不得他这副模样,想了想,把戚寒洲的脸扶起来,这次没闭眼,还确认了下位置,确认是真的对着唇了,才直直的亲下去。
戚寒洲弯了眼睛,笑得像只餍足的猫。
————
【神医秦沧,医术是一顶一的好,性子也是一顶一的古怪。
是以殷羽同沈云集到了他的药谷,竟是连门也没进得去。
看门的小童裹的很厚,脸蛋圆圆的,瞧着很是喜庆,只说是谷主今日心情不佳,不愿意见人。
沈云集哪受得了这个,这药谷可着实是不近,这冰天雪地又不能骑马,便是一路走过来的,只觉得手冷脚冷,腰酸腿痛,谁知好不容易到了,这神医竟连门也不让进!
他气的眉头紧皱,同那小童子理论,“这是哪里的道理,我们远道而来求医,你们谷主是大夫,不给病人治病,怎得能只因心情不佳就不叫人进门!”
殷羽比他沉稳的许多,等着沈云集说完了,才慢慢地接上:“我们来找神医,确是要事,劳烦再通报一声。”
小童子一个劲儿的摆手,眯着眼睛只道:“不可不可,谷主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是当真不见你们的。”
“见不见的,你放我们进去不就知道?”
沈云集撸起袖子就腰往里头冲,被殷羽毛一把搂住了腰,动弹不得。
只听殷羽语气淡淡吐出一句:“那便告诉你们谷主,我们此行,是要挖一块儿玉的。”
沈云集抓着他手臂挣扎呢,闻言瞪大了眼,“即便你这样说……”
话未说完,却见那童子脸色变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吃惊,接着一拱手,说了句,“稍等。”便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沈云集目瞪口呆,“我身上这玉真有这么重要?”
“没你的命重要。”殷羽却只是替他裹紧了披风,看他指尖冻得通红,便一把握住了。
两人等了不多时,那小童子果真出来了,气喘吁吁的,当真是很着急的样子,来了便道:“谷主有请!”】
演小童子的还是个十岁的小朋友,小演员年龄虽小,演技却是很好的,奚琢问了后才知道,这个小男孩是个小童星,很早就开始演戏了。
虽然是个戏份不多的角色,但是小男孩却是很认真的,下了戏也在看本子呢,奚琢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喃喃道:“真用心呀。”
“是挺用心的。”
戚寒洲还揣着奚琢的手,低着头一点一点地给他暖手,加了句,“难得。”
奚琢点点头,又想到似乎戚寒洲也是很早就出来演戏了,好奇道:“你最开始演戏的时候也很小吧?”
“不小了,”戚寒洲看他一眼,“都快成年了。”
“……”
奚琢心说这不还是小嘛。
那小朋友看了会儿剧本,突然朝这边看过来,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一眼,走了过来。
“哥哥,”小孩儿挺有礼貌,睁着黑且亮的眼睛望着奚琢,“你和戏里好不一样呀。”
奚琢没想到他会过来,怔愣一瞬,笑了:“唔,是不太一样。”
小朋友朝他甜甜一笑,忽然低头指指两人握着的手,很天真地问:“你们为什么拍完戏也牵着手呀?”
这问题落在奚琢耳朵里显得有点尖锐了,他舔舔唇不知道该作何回答,正支吾着,戚寒洲却是很从容地开了口,“哥哥手冷,我给他暖一暖。”
奚琢立刻点头,认真道:“就是这样。”
小朋友若有所思,低着头思索几秒,一把把自己的手也搭上去,“那我也来,我手很热的!”
曲游路过看到这一幕,足足在跟前站了两分钟,最后艰难地作出短评:“你们还挺像一家三口的。”
奚琢:“……”
戚寒洲却像是被激起了兴趣,很有兴致地笑,“我也觉得有点儿像,就是孩子太大了。”
“……”
曲游感觉自己脑子里戚寒洲的形象有点坍塌,他摆摆手,笑不出来了,
“当我没说。”
第67章 加六十七分
【沈云集将解开一半的衣裳重新拢好了, 好奇地看向坐在一旁闭眼不言语的白衣人,“如何,神医有什么法子吗?”
秦沧闻言睁开了眼, 视线在他身上落了一会儿, 却是答非所问, “我瞧你眼熟。”
沈云集方才没进门之前对这位药谷谷主可是生了挺大的气, 这会儿进来瞧见真人了,看见那张俊的不得了的脸,气却是先消下去一半。
这是没法子的事,他向来是对生的好看的人多注意一些,见了这张脸,是没法视而不见的。
此时听他说自己眼熟, 也兴冲冲道:“哪里眼熟呀?”
殷羽看他一眼,眉头皱了一下。
秦沧眼皮轻轻地撩了一下, 眼尾一挑, “记不得了,只是眼熟罢了。”
“……”
沈云集无话可对,闭了嘴。
秦沧却是很从容地直起身,掸去身上并不存在的飞尘, 松松拢在脑后的长发晃了一下, “你这玉, 去是能去的。”
沈云集霎时睁大眼, 若是这玉能去掉, 他家就不必再受星月阁的烦, 于是忙道:“如何能去?”
殷羽不动声色望了秦沧一眼, 也跟着加了一句:“请告知。”
秦沧却是不慌不忙,凤目上挑, 道:“简单,直接挖出来即可。”
“……”沈云集觉得他这话简直是白说,周旋了这么一阵子,刚才对他这副好皮囊生出来的好感也被消磨光了,他皱着眉,道:“秦大夫,你这说的岂不是废话?”
殷羽见他燥了,抽出一只手来按了按他肩膀,接着道:“谷主,这玉在体内许久了,贸然取出,绝然是不好的,我们今日来是想问,可有替代的法子?”
方才出门去的小童子此时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盆水,冉冉散着一点热气,边沿搭着一块儿干净的帕子,他将水盆放在木架子上,用稚嫩童音恭恭敬敬道:“谷主,请净手。”
秦沧嗯了一声,挥袖叫他退下,自己净了手,慢条斯理地拿起帕子擦干净了,动作细致,连指甲盖也没放过。
沈云集怒了,“你方才做什么了?还需要净手?”
这人莫不是故意欺负他!
秦沧面上却仍旧是那副表情,闻言挑眉道:“既是大夫,这手便是要时时干净的,沈公子这般着急做什么?”
沈云集心说这事事关性命,怎么可能不着急,但还是压了压脾气,好声好气同他说:“所以这玉到底能不能替换呀?”
秦沧听他话软了,似乎是觉得有趣,唇角勾起,“有是有的,不过你这玉,也无需用他物替代。”
沈云集好奇道:“为何这样说?”
殷羽也道:“请说的再详细一些。”
秦沧微微一笑,“直接挖掉就好了,无非是之后疼上十天半月,总归是会好的。”
殷羽讶异道:“可是这玉……”
秦沧抬手止住他,“这玉跟着他这么久,自然是已经和皮肉长在一起,自不必说,但他伤口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好了,取了这玉,无非是容易体寒些,其他的无需担心。”
沈云集眼睛一亮,“当真?”
他原以为这玉在他体内这样久,要取走,也必得是放个别的同样功效的东西进去,听他这么说,便觉得开怀许多,笑眯眯凑上去,又问了一遍:“大夫,你说的当真是真的?”
秦沧不让他近身,叫他离远一些,才点了头,“我不说谎话。”
沈云集霎时便眉开眼笑,也顾不得之前还对这位神医颇有微词,上去便拉着人的胳膊,晃了两下,“果真是神医!”
“……”还没人敢这么搂着秦沧过,纵然是他,也是一时愣了下,而后屈指敲他一下,“离远些。”
沈云集笑眯眯地点头,听话的很,果然是离远了。
殷羽却沉默了一阵子,然后道:“体寒也是不好受的。”
秦沧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有什么不好受的,”他上下打量殷羽一眼,道:“若说体寒,你不也是如此?”
殷羽立刻道:“这并不一样。”
沈云集抱抱他胳膊,还是一副开心的模样,“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大不了冬天多穿些衣裳,夜里屋里多烧几个炉子便好。”
秦沧扫了眼两人靠在一起的手,心下了然,笑道:“他倒是比你要通透,你也别太心疼。”
听着这心疼二字,殷羽不言语了,脸色有几分不自然。
沈云集知道他这是又羞了,笑得不行,道:“大夫你可别逗他。”
待到笑够了,他正色:“那这玉何时能取出来呀?”
秦沧不知何时已取了一个布包在手里,闻言回头冲他一挑眉,道:“今日便能取。”】
拍完戏,李昀山来找了趟奚琢。
彼时奚琢正换了衣服要回去,看见他来,惊讶了一下,“导演?”
李昀山看起来很高兴,笑眯眯的,看见他就凑过去,把人一把揽住了,道:“都收拾好了?”
奚琢点点头,随手把自己的包拿起来,“有什么事吗?”
李昀山朗声一笑,“有事,当然有事!”
奚琢闻言止了步,笑了一下:“导演,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李昀山眉头一挑,“有好事那当然是高兴了,我和你说啊,有个综艺要和你合作。”
奚琢呆住了好几秒,眨眨眼;“和谁?”
李昀山啧了一声,“你!”
奚琢立刻摇头,很严肃的,“导演,你别闹我。”
“……臭小子,不相信我的话还是怎么着?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开玩笑的人吗?”
奚琢还真盯着他端详一会儿,然后点头,“有一点儿像。”
“……”
李昀山忍住给他一下的冲动,“我说的是真的,那综艺挺有名的,今天发来邀约,说要请你做一期嘉宾,不过这是戏拍完之后的事儿了,我就是知会你一声,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意向,人家那里等着你的意见呢,要是你不去,就换其他的。”
奚琢一下子有些为难。
他以前只坐在电视机前看过综艺,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得了个上综艺的机会。
他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导演,这个要是不去,有什么影响吗?”
李昀山来之前就想到他可能会拒绝,摇摇头道:“这能有什么影响,无非错过一个提高知名度的机会。”
“说到这里,”李昀山神色认真起来,“我正好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拍完这部戏,还有继续拍戏的意愿吗?”
奚琢一时沉默下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沉浸在拍戏的这个过程里,对于李昀山提的这个问题,倒是真的没有认真想过。
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他还是想继续写剧本,但是在切身的拍了一部戏后,这种想法是有点儿变了。
他还是想写剧本,这是初心,但是这种将自己故事里人物亲自演出来、让他活过来,是一种极奇妙的感觉,也让他对演戏这件事有了全新的认识。
李昀山看他低着头,干脆坐下了,“既然说到了,我也就提几句,我之前之所以选你,有一部分是相中了你的脸,但更多的是气质,怎么说呢,这气质我一下子形容不出来,但在这圈子里是很难得的,而且更难得的是,你有能够让这份气质更好的展现出来的天分,我从我的经验看,你呢,是适合走演技这条路的。”
奚琢没说话,他顿了下,又道:“不过实事求是,你的剧本写的也不错,你要是走了演戏这条路,以后也不是不能写剧本的,无非就是写的少一点,时间也挤一点儿。”
“我知道了,导演,”奚琢抬头看他,“我明白你说的话,但是我一时可能无法决定,可以等我想清楚后,再告诉你我的选择吗?”
李昀山哈哈一笑,“当然可以!”
“不过这综艺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哈,名气还是很大的,我觉着不错。”
“知道了,”奚琢点点头,笑道:“谢谢导演。”
李昀山挥挥手,“行了,下班吃饭。”
他推开门,看见门口直愣愣站着个人,看清是谁后嘴角一抽,“戚寒洲你站这儿干嘛呢?等家属啊?”
戚寒洲对家属这俩字颇为满意,奚琢生怕他真的说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话,赶紧先一步跨出去,一本正经道:“是我有问题要问戚老师的,所以让他等我一会儿。”
李昀山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信,转身就走,丢下句:“可别真处成家属了啊。”
“……”
他人是扬长而去了,那句话却是炸弹一样,奚琢心脏扑通扑通,“你说导演会不会知道了呀?”
戚寒洲正琢磨着呢,闻言偏头看他一眼,笑了:“知道什么呀?”
奚琢很认真,“当然是知道我们……”
他说一半不说了,低头把包背好了,才抬头看他,“你是不是故意问我的。”
戚寒洲一点儿没负担的否认,“没有呀,”他眨巴眨巴眼睛,很无辜的样子,“我刚才真的没想到嘛。”
奚琢拿他没办法,两个人走了几步,他忽然想到件事,停了下来。
戚寒洲跟他跟得紧,险些撞了,便扶着他肩膀,问:“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呀?”
奚琢低头思考一会儿,抬头,“刚才突然想到,导演不知道是可以的,但是这件事得我是不是得提前和我妈说一声啊?”
戚寒洲愣了一下,接着立刻就道:“不行。”
奚琢又开始走了,边走边说,“为什么呀?”
其实之前吃完饭后回家,林雪津就旁敲侧击问了句戚寒洲的事,随然没说什么,但是话里话外显然是透露着怀疑的,刚刚他也是忽然就想到这件事,想与其被哪一天突然发现,不如直接告诉她比较安心。
戚寒洲边黏着他走边说:“我还没准备好呢。”
他现在还能记起上次见面时闹出的乌龙,而且越想越尴尬,第一次见面搞成了那样,第二次见面可是要深思熟虑的。
两个人上了车,奚琢眨眨眼,很不解,“不需要准备什么呀,我就和她说一声就好了,”他忽地想起一句俗话,一本正经地对戚寒洲道:“人家不是说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嘛,当然啦,虽然不是见面,但是提前说一声总是没错的,我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耳朵里过了这样一个词,戚寒洲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他皱了皱眉头,把脸凑过去,“我丑吗?”?
奚琢摇摇头,很是疑惑:“不丑呀,”他随即反应过来,“哎呀,我刚刚是打个比方的。”
戚寒洲就又靠他肩膀上去了,隔了一会儿突然道:“回去给你看件东西。”
他说的神神秘秘的,奚琢好奇,也顾不得这人把刚才还在继续的话题顺溜着给转走了,问他:“什么东西啊?”
戚寒洲策略成功了,眯了眯眼睛,
“回去才告诉你。”
第68章 加六十八分
陈余把人送回到酒店的时候, 自己先下了车鬼鬼祟祟的四下里观察了一番,刚过九点,天色已是很黑了, 酒店的安保自然是做的很好, 但是也不妨碍他担心会有见缝插针的狗仔躲在这里偷拍。
拍到他那是不要紧, 万一要是拍到车上这两人一起下来, 那可是不得了。之前在乌水镇,本就位置偏僻,更加人烟稀少,这里可不一样,人多眼杂,一不下心就要入镜了。
确认周围是没人后, 陈余才再次打开车门,探身进去对着戚寒洲道:“洲哥, 你先进去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 余光扫了下,似乎是看到他他洲哥的手被什么甩了一下,只是车内光线昏暗,没看清。
戚寒洲这次很听话, 似乎是心情很好, 迈开长腿下了车, 自己一个人先进了酒店。
待到人进了门, 看不见影子了, 陈余才还坐在后座的奚琢道:“奚老师, 你也可以下来啦。”
奚琢点点头, 意思自己知道了,却是并没有很快就动起来, 隔了几秒,突然对陈余道:“陈助理,你先上车吧。”
“啊?”陈余有点不明白,“我上车?”
奚琢只是点了下头,笑:“对。”
陈余只当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利索地上了车关上车门,扭过头,问:“怎么了?”
奚琢道:“你还要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吧,到时候我再下去。”
陈余瞪大眼,道:“这怎么行!”他说完,随即反应过来奚琢的意思来,愣了一下,接着道:“我刚才看了,没啥人,你不用担心有人拍到什么的。”
奚琢却摇摇头,“没事,这样保险一点,以后我们都这样吧。”
陈余还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他笑着接了一句:“而且地下车库不是也有电梯吗,我们一起,很快就能上来的。”
陈余知道他是好意,只得遵从,他点了火,透过后视镜对着奚琢嘿嘿地笑,“奚老师,你人真好。”
——
电梯逐级上升,陈余话很密,一路上是没有停下来过的,奚琢不擅长和人聊天,太过直白的话语总是容易把天直接聊死,但是有一点,他擅长倾听,所以虽然只是偶尔回应几句,但陈余还是说的热火朝天,说了不少有趣的八卦。
“陈助理,你的楼层到了。”
眼见着陈余还要再和他聊下去,奚琢无奈地指指电梯上的数字。
电梯门也在这时打开了,陈余赶紧停了话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笑着道:“哎呀我这人就是话太多,那我走啦。”
奚琢点点头,笑着和他说了再见,到了楼层,电梯门一打开,他刚跨出去,就看见身边杵着好大一个黑影。
一拐方向猝不及防看见一个大黑影子,说不吓到是不可能的,他呼吸一时间有些乱了节奏,下意识摸摸胸口,那黑影却是先动了。
楼道里光线倒是足,所以一转身奚琢就认出来了,他一时间竟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戚寒洲为什么要站在楼道里?还是以“面壁思过”的姿势。
虽然是在外面站着,但奚琢看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倒是放心了一些,只是再太多看一眼这人的装束,就觉得有点儿奇怪的感觉。
网上的网友怎么说的来着?
奚琢打量几眼戚寒洲这一身,思索几秒,一本正经道:“偷感很重。”
戚寒洲:“……”
他本来是要控诉这人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他都等了好久了,现在听他这样说,想要趁机装装委屈的心思暂时蛰伏下来。
他屈指在人额头上来了一下,“你都在网上学了什么?”
奚琢摸着脑门,觉得自己多学习是有道理的,他一边掏出房卡一边道:“这应该算是‘与时俱进’。”
“好,你说的都是对的。”戚寒洲笑了,手很灵巧地把他的房卡拿过来夹在指尖,迈开长腿往前走,“不是说了有东西要给你看吗?”
奚琢跟着他进了屋,戚寒洲在他身后关好门,打开了灯。
“我今天特意去取的。”
奚琢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听见戚寒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透露出一点点得意。
他正要问是去特意取了什么,视线一转,就看见了。
桌子上大大小小摆着将近有十个袋子,上面的logo倒是一致的简洁,他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个标志,但对它的了解只在于知道似乎是和服装有关。
戚寒洲绕到他前面来,他摘了口罩,扶着沙发弯下腰来,歪着头看着奚琢的脸,因为上仰的角度,睫毛花瓣一样绽开,眼睛便愈发显得透亮,“每一件可都是要试的。”
经他这么一说,奚琢哪里还反应不过来,他扶了一把戚寒洲的腰,要他站起来,坐下来看着桌上摆的满满的袋子,“所以这些都是衣服呀?”
“嗯,”戚寒洲应了他,似乎是很愉快,形状好看的唇始终勾着弧度,他已然将挑出了一个袋子,递给奚琢,眼里隐隐闪烁着兴奋的暗光,“我觉得这件最适合你,要先试试吗?”
奚琢这才意识到,那天这人用手给自己量尺寸,不是在开什么玩笑,相反,是认真在量的,不但量了,还全都记住了,执行力相当强。
奚琢呆愣一会儿,从他手里把袋子接过来,纸袋子落在怀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双手抱着放在膝盖上,盯着袋子上的logo看了好久,才道:“这个牌子的衣服,不贵吧?”
戚寒洲笑眯眯,“不贵呀,我和这一家有合作。”
其实不然,这家店只做私人定制,价格更是高得离谱,即便他是代言人,一次性买这么多,也是要花一笔钱的。
不过这话当然是不能给他家兔子说的。
奚琢听他这么说,迟疑几秒,低头看了眼袋子里面,又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在手里摸了一下,这是一件薄款毛衣,看着款式很简单,只是一上手,就知道是极好的用料,手指触碰上去,十分滑软,穿在身上一定是很舒服。
戚寒洲看着毛衣被他拿在手上,只觉得自己着实是没选错,还没试穿,光是拿在手里,他就觉得适配的不得了。
“这个料子也太好了,”奚琢把毛衣展开,抬头看他,“肯定不便宜呀。”
戚寒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嗯,是挺贵,但这个是送的。”
奚琢半信半疑,但还是道:“好吧。”顿了下又道:“品牌方对你真好呀。”
戚寒洲立马坐下来,头靠在人家肩膀上,委委屈屈的样子,“一点不好,拍广告的时候可压榨我了。”
“啊?”奚琢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那我收回前面的话。”
戚寒洲从善如流地继续撒娇,扶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脑袋上,“你得安慰安慰我。”
奚琢几乎能够想到戚寒洲饭也没吃被摄影机一直怼着的场景了,一想,便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在他脑袋上摸了又摸。
他只顾着心疼,没去想以戚寒洲现在的咖位,时间就是金子,一头扎进了狐狸的圈套里,还给人顺毛呢。
戚寒洲目的达到了,笑得更开心,他坐直了,道:“你快去试试衣服吧?我担心我记错了尺寸。”
奚琢点点头,就拿了衣服站起身,自己先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衣服,戚寒洲自觉把外套接过来,道:“我拿着吧。”
“好。”
这次酒店比之前的更宽敞,应有尽有,奚琢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等到脱了衣服,正要穿呢,手一摸,发现这毛衣尾端有个疙瘩,毛茸茸的,摸起来还有弹性。
他于是把衣服翻到背面,视线往下,看到毛衣的尾部竟然缀着一个白色的小毛球,圆圆小小的一个,就像是————
兔子的尾巴。
奚琢记得自己十岁以前,小衣柜里还有很多这样的衣服,兔子耳朵,猫咪爪子,都是些小朋友会喜欢的小动物,这样的衣服可爱,他小时候也喜欢穿着,好像穿着就变成猫咪和兔子,偶尔还会在家里蹦一蹦。
但那是小时候。
他再次捏了捏这兔子球,确认自己是没有看错,犹豫半天,还是没穿。
戚寒洲坐在外面等,心里已经有些雀跃,听见动静,转头去看,却一下子愣住了。
奚琢没穿那件毛衣,光着上身推门出来。
奶白的毛衣搭在他手臂上,遮住半截手臂,有一部分垂在腹部,挡住一些,偏他今日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直筒牛仔裤,腰间束着,所以腰线却是显然,瞧着柔韧,若是伸手,是很轻易能被搂住的。
奚琢脸上是很苦恼的神色,仔细看耳垂还有些红,他展开毛衣,露出后面那个小圆球,很为难,“寒洲,毛衣上怎么会有这个啊?是不是买错了?”
戚寒洲将视线从那一截白生生的要腰上收回来,起了身走过去,修长手指收拢,便把白色的毛球攥在了手里,他收力捏了捏,声音有些低,“大概是我拿错了。”
这衣服是定做的,哪里有拿错的说法,但他现在还不敢说出这是他特意让人加的,只是觉得很适合奚琢。
“那怎么办呀?”奚琢看他不停地捏着他兔子尾巴,下意思抿唇,那只手明明是在碰那小圆球,他却有种是在碰自己的奇怪错觉。
戚寒洲停了手,抬头,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暗下来,唇角却还是勾着温柔的笑,“他们不允许退货,所以退是不能退了。”
奚琢愣了一下,“但是我还没穿呢,全新的也不能退吗?”
“嗯,不能退了。”
戚寒洲松开了尾巴,垂了眼尾,换上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手悄悄绕过毛衣,贴上了温热的皮肤,“怎么办,不穿的话好浪费呀。”
奚琢没说话,但他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刚才看了一下,这衣服的尺寸和他完全贴合,要给别人穿是不现实的了。
但是这个兔子尾巴实在……
奚琢呼出一口气,“我这么大的人了,穿这个衣服,太不像话了。”
戚寒洲却道:“哪里不像话?你还没有我大呢。”
他手上收了力,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搂住了奚琢的腰,“而且这个衣服只穿在里面,不会有人看到的。”
奚琢还在犹豫,戚寒洲又去蹭他的颈窝,“我真的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你,所以很想看你穿,不过……”他垂下眼,声音闷闷的,“要是真的不想穿也没事。”
“……”
奚琢莫名有种不穿的话就犯了大罪的感觉,他看了眼毛衣,心说大不了以后就只在家里穿,也比就这么放着浪费要好呀。
这样想着,他叹口气,道:“我去试试吧。”
戚寒洲笑了,低头飞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嗯,我等你。”
第69章 加六十九分
第六十九章
奚琢穿着毛衣出来的时候, 还没来得及照镜子,就被扑上来的戚寒洲抱住了,他像个大型犬似的, 一旦抱住就不愿再松手, 若是身后有尾巴, 那定然是要摇的起火。
“好看, ”戚寒洲上下打量着,眼里闪出毫不掩饰的赞赏目光,“真好看。”
本来答应他要穿这个,奚琢已经很难为情,这会儿被他这样盯着夸,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抿直了唇,想要将脸上的温度压下去, “这只是件普通的毛衣, 谁穿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别一直夸我。”
戚寒洲笑,“谁说的,这件衣服就得你来穿。”
“……”奚琢握住他的手腕, 试图把人给推开, “你先放开吧, 我照照镜子。”
戚寒洲乖乖听话, 手从腰上松开了, 却放在了肩膀上, 推着奚琢往前走了几步, 眼前就出现了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宽度适度, 能照出全身的样子,这毛衣正面看着,确确实实是很合身,穿在身上柔和了气质,温温柔柔的。
“怎么样?”戚寒洲笑着看他,“我没骗你吧,真的好看嘛。”
奚琢点了下头,笑了,“好像是挺好的。”
戚寒洲心间一动,突然拉着奚琢转了个身,“你转着看看,侧面也好看。”
他边说着边动,那只正面看不见的兔子尾巴,转到了侧面就突出来,完完整整落在奚琢眼睛里。
衣服没穿在身上的时候,毛球看着小,可一旦穿在身上,却又是十足显眼的,奚琢对着镜子,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戚寒洲,“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这个……这个尾巴太显眼了。”
他转了身,后背就全被镜子照出来,戚寒洲环住他的腰,手一弯,就碰到那小毛球,手指收拢了,尾巴就落在掌心里。
奚琢感觉不到,还在和他打商量,“不如我现在去试试其他的衣服的,肯定也很好看。”
这次戚寒洲倒是没再撒娇了,点点头,道:“好呀,你不想穿就不穿。”
奚琢松了口气,下意识道:“你答应的这么快,还有点儿不习惯。”
“……”戚寒洲笑了,“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形象啊,我可是什么都听你的的。”
奚琢抿着唇,心说其实也不是什么都听。
不过既然能不穿这一件,现在就可以换了,他抬脚要走,没走动,疑惑地抬头,却看见戚寒洲一双眼微眯着。
他直觉这人是在想些不得了的事情。
戚寒洲与他视线撞上,也不移开,顺着低下头,碰了碰奚琢的鼻尖,“你还欠着我加班费呢。”
奚琢愣了一下,想起来了。
之前戚寒洲说的“加班费”一连两日都没有提起,他快要忘了,还以为这人自己也忘了。
好吧,奚琢心说,虽然直觉不妙,但这怎么说都是自己答应下来的,无论如何,没有避而不谈的道理。
他于是问,“你想好要什么了?”
戚寒洲笑着点头,“想好了。”
奚琢好奇道:“是什么啊?”
戚寒洲掏出手机,在手里晃了晃,
“拍照。”
————
【沈云集修养的第十日,来了位不速之客。
彼时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即便是用了药谷的奇药,偶尔用力过了头,也还是会渗血,听到外面的声响,因刚喝过药生出的困意也瞬间消散了,忙穿了鞋走至门边。
木门结实,隔着这一扇门,外头声音听不真切,沈云集贴着门,只隐约听见说话那人声音有些许熟悉。
殷羽似乎是与人正在交谈,声音冷冽,也不知道是来人说了什么,倏忽间有刀剑碰撞声。
沈云集忙推开了门,先是喊了一声,“别拔剑!”
他一出来,外面的人便全都朝他看过来,殷羽把剑重新佩在腰间,按住他肩膀,“为何出来了?”
沈云集看他一眼,这才发现,刚才殷羽是没有拔剑的,他张了张嘴,道:“我是听着外头喧闹……”
话未说完,他视线往前,看见眼前站着的人,眼睛倏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来人一身竹月白长衫,长身而立,瞧见他看过来,笑吟吟回望过去,“云集,别来无恙啊。”
沈云集不可置信道,“秦钺?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钺歪了下头,两道剑眉微皱起来,似乎是对他这问题很是困惑,而后视线不着痕迹地在沈云集腰处扫过一眼,笑道:“我能来此处,自然是来看望云集你的。”
沈云集抱起双臂,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你的话,你不知晓我在这里,怎得说是来看我的?”
秦钺却一挑眉,意有所指道:“云集怎知我不知你在此处?”
“……”
这话的意思,看来果真是早就知道他要来这里!
沈云集眉头一皱,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地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侧头去看,就见秦沧步履迈的极快,不多时就到了这边。
沈云集瞧见秦沧这副模样,是有些目瞪口呆了。
他在药谷一连住着几日,对这位神医也算是有所了解,这人往常都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就连那一日动刀子,他的血流的要比预计的多上许多,这人却是连眉头也没皱,使唤了小童去拿什么止血的药,自己举着带血的小刀,还能分出心思来喝一口茶。
思绪回笼,沈云集却见那一向悠然的秦谷主,提着衣摆下了木阶,竟然就那样抓住了秦钺的肩膀,眉宇间竟是隐约可见欣喜之色。
他在这二人之间来回一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莫名觉得这二人的眉宇间有几分相似。
殷羽看他好奇的模样,低了头在他耳边耳语,“他们二人其实是……”
话未说完,沈云集正好奇着,却是听秦钺平静地叫了一声:“兄长。”
殷羽一顿,颇有些无奈,“看来是不用我再多言。”
沈云集看看秦沧,再看看秦钺,十分讶异,这才方知刚才自己觉得这二人眉目有相似之处,并非是错觉。
————
秦钺被秦沧带走了,二人进了一间屋子,许久都不见人出来。
沈云集也渐渐回过神来,“虽说秦钺在我记忆中一直是在京城,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什么兄长……不过现在想来,秦沧的性子确实不像是能够在京城那一隅待着的,秦钺平日也不多说自家的事情,说来也是不足为奇。”
他说这话的时候,殷羽正低着头十分仔细地替他的伤口换药,纱布一层一层地解开,堆叠在一起,竟然是已经被血浸透了。
“嗯,他们兄弟二人,向来是意念不和。”
殷羽细细地替他添了新药,苍白指尖沾上了些许鲜红的血迹,他沉默着一圈圈缠好了伤口,指尖碰到沈云集明显冰凉的过头的皮肤,抖了一下。
沈云集被他碰的痒了一下,笑着抓住他手,看见他手上的血迹,掏出方帕子替他仔细擦干净了,才接着道:“你方才说他们二人不和?可我瞧着秦沧见到秦钺时是很高兴的呀。”
殷羽把染脏的帕子接过来,低低嗯了一声,“这是秦家的家事,我所知不多。”
沈云集点点头,道:“也是,你对这些家长里短定然是不关心的。”
殷羽却抿抿唇,仰起头看他,“不是不关心。”
只是他只说了这一句,沈云集正要再问,他却是已经转了话头,道:“你身体凉了许多,我去拿几个汤婆子。”
沈云集正低头系腰带,闻言一把拽住了人,笑吟吟地搂住他,“汤婆子就不必了,阿羽要一个。”
殷羽一怔,垂下眼,眼尾却是微勾的,“要多少都给。”】
奚琢理好衣襟,看见李昀山站在摄影机前,忙起身要去找他。
戚寒洲及时拽住了他的手,一抬头,没什么表情,语气却透着丝委屈,“你要干什么去?”
奚琢只能暂时止步,耐心地告诉他,“我有件事,要去找导演。”
戚寒洲听了,嗯了一声,没说不让去,却是很自觉地跟着站起来,然后才闷声说:“我也去。”
“……”
奚琢顿住又将近两秒,才很疑惑地道:“你为什么也要去?”
话一说完,他就眼瞧着戚寒洲的眉头皱起来,然后颇有些不开心的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对了,奚琢看着他的表情,想这个时间点,他还不是完完全全的戚寒洲呢。
这样想着,他伸出手把人按着坐下,想了想,又揉揉他的脑袋,哄人的口吻还不够熟稔,“我五分钟就回来,好不好?”
戚寒洲同他对视,似乎是在思考‘五分钟’的的时间是长还是短,过了一会儿又掏出手机,手指灵巧地划拉几下,就翻出计时器来,定了一个五分钟的计时,然后举起来给奚琢看,很认真地和他重复,“五分钟。”
奚琢看了一眼,只觉得他还很贴心,还没点真正的让计时器开始运作。
他想了想,五分钟大概是已经够了,他只是去告诉导演他自己的决定。
于是奚琢捏了捏戚寒洲的手腕,算作回应,转身前还是没忍住想,这样搞得很像是要他要跑去很远的地方了。
在他身后,戚寒洲打开了计时器,手机一秒一秒地开始计数,他一双眼睛却只看着前方。
第70章 加七十分
片场仍旧是喧喧嚷嚷。
化妆间没人, 便做了临时的休息室。
奚琢坐在桌上,看着李昀山提着一个暖壶给自己泡茶,热水汩汩而下, 茶香瞬间就溢出来, 满屋生香。
“导演, 你现在好像很喜欢喝茶。”
奚琢看他泡茶跑的很自然, 忽地想起来刚认识的那会儿,李昀山还是个喜欢喝奶茶的人,现在却是转战了到热茶上了。
李昀山坐下来,摸摸茶杯,鼻尖耸动几下,笑呵呵的, “对呀,以前没怎么喝过, 现在喝习惯了才发现还是这热茶喝起来舒服。”
对于这话, 奚琢是十分认同的,他点点头,顺着说了句:“而且偶尔喝,对身体也好。”
李昀山忙道:“对、对, 我觉着也是, ”茶叶渐渐泡开了, 他回归到正题上, “你刚才说这个综艺你愿意去是吧?”
奚琢点点头, “对, 我想好了。”
李昀山似乎是很讶异, 问他:“这是怎么相通了?”
奚琢微微一笑,“我是觉得导演说得对, 这确实是一次很不错的机会。”
李昀山惊喜道:“这么说你是决定以后也继续演戏了?”
奚琢抿了下唇,眼睛弯弯的,“对的,演戏对我来说很新奇,而且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对演戏也是感兴趣的,这个过程,我的愉悦大于其他的情感,”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而且导演说过,拍戏的同时也可以写剧本的嘛。”
“好好好,就这么着吧,我之后把合同给你发过来吧,就录一期,具体的拍完戏咱再说。”
李昀山乐得不行,他早就想好了万一这小伙子说自己以后不想继续演戏了后他该怎么把人骗着留下,这么好的苗子可是不能让他随便就跑了,现在好了,不用他骗,奚琢自己就有这个意愿。
奚琢笑着道:“好。”
————
说完这事,李昀山又顺势和他谈了下他之后想拍的一些剧,把电子版的剧本发给他,让他回去看看有没有意愿。
奚琢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好好地将剧本存好了才离开。
这次选择的拍摄场地里附近有一片小湖泊,到了日落时分,日光便融融散下来,斑斑地点在水面上,微风一抚,便闪着波光粼粼的浅金。
奚琢路过这片湖泊,却看到本该在原地的人的背影。
日影很柔软的化在地上,戚寒洲还穿着戏里的衣服,正是一件飘逸的白衣,站在湖岸边,微风一吹起,衣袂就翩翩,长发染上一层日暮时分的淡光,一眼看过去,像武侠小说里的白衣大侠,叫人看一眼就心动。
奚琢不自觉地停了脚步,站在他背后。
戚寒洲似乎是在看正在渐渐落下太阳,头微仰着,很专注的样子。
他陡然的想起了很久之前在乌水镇的小石桥下看的的景象,那时戚寒洲站在桥上,也是仰着头,专注地在看高悬的月亮。
那时候他觉得这人和银月是很适配的,现在再看,又觉得他似乎和落日也是十分合适的。
将落未落时的太阳,最是温柔。
奚琢用眼睛描摹着落日、微风和金色的湖面,想要将这一幕用眼睛刻下来,但眼睛看过的一瞬只是一瞬,记忆会很快褪色,于是伸手去掏手机,打开了摄影机,喀嚓一声,就将这画面永久的留存下来了。
他相册里的照片不少,大多都仔细分了类别,甚至命了名,只有这张照片好像不属于任何一个类别,奚琢犹豫了一下,新建了一个相册集,命名为落日与月亮。
这边刚存好了照片,照片里的人就从画面里走了出来,一伸手,先是想要搂腰,快要落下的时候又顾及到人多眼杂,便只是轻轻拽了一下后背的发尾。
奚琢这才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人惊讶了一下,“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呀。”
戚寒洲看他把手机收了,动作间还有点遮掩的意思,便一垂眼,一抿唇,就是一副失落的样子,接着用这副样子来控诉,“我叫了你的,只是你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的可入神了,一点儿也没听见。”
奚琢听他说话,就知道现在在眼前的这一位是百分百平时的戚寒洲,没有戏里的影子。
他收了手机,仰头笑笑,“我看这里景色很好看,所以拍了照片,刚刚在保存呢。”
“拍照?”
这两个字很玩味的被戚寒洲吐出来,他低了下头,意有所指,“只拍了风景吗?”
奚琢很是自若地点了下头,“对的,我常拍这种照片的。”
话刚说完,他自己在心底惊了一下。
要是换做以前,谎话是决计说不出的,现在却是能颇为镇定地说出一两句来,不知道算是进步还是退步。
虽然这种变化局限于特定的对象面前。
戚寒洲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舒展开眉眼,笑了:“好吧,我信你了。”
奚琢还没松口气,又看他凑过来,举着手机给他看,“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得提。”
手机的界面停留在计时器的小时钟标志上,秒针分针都准准停在应该的位置上,明明白白标着五分钟,计时当然很久前就停了,真正的耗时不止五分钟。
奚琢看了眼手机屏幕,知道他要提自己超时的事情,心里觉得不太好意思,又想既然不守时的是自己,那先开口道个歉是应该的。
只是他还未开口,戚寒洲就收了手机,笑眯眯一副狐狸样儿,“你都超时了,不好。所以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其实超时就超时,要他等多久他当然都愿意,更何况既然是和李昀山谈事,那肯定是正事,要人五分钟回来简直太不近人情。
不过那会儿刚拍完戏,他还没从戏里出来,脑子不太灵光,只一味的粘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也不奇怪。
而且既然要求已经提出了,那当然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奚琢可不知道就这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对面的人已经想了很多。他想了想,问:“打什么商量?”
戚寒洲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几乎是立刻就回他:“我们来拍照吧。”
“嗯?”奚琢瞪大了眼,“什么……”
话未说完,戚寒洲揽住他肩膀,脸颊靠过来,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
在落日湖边,金色水岸,留下了他们第一张合照。
————
【再见秦钺是在三日后,彼时沈云集伤好了不少,能够下床自由走动,恰好殷羽去取要喝的药,他便自己推门出去,要去走走。
药谷是很大的,他绕着小路走着走着,迎面撞上了脸色不大好的秦钺。
前几日药谷初见时,秦钺虽然情绪也不大好,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今日再见,脸上却是一点儿笑意也无,眼下还有青黑,似乎是没睡好。
沈云集好奇心重,但看他周身都绕着煞气似的,心知这时候问不是明智之举,便只开口礼节性问了句便要走,却没想到没走出几步,秦钺竟是先开了口。
“云集,你打算何时回京城去?”
沈云集一愣,想了想,道:“这个,我要和阿羽商量一下的。”
秦钺就笑了,眼眉间还有几分揶揄,“你同他倒是很亲密的。”
到底是小时候一同长过的,又年长,虽然沈云集不愿意称兄长,但真算起来,也是位哥哥,是长辈,他一听长辈说这个,脸红了红,轻咳两声:“他人好,我自然是愿意同他亲密的。”
秦钺只笑了一下,没多问,话锋一转又道:“这里不是什么安稳地方,我劝你还是早日回京城,”说完似乎是怕他不听,补上一句:“你兄长也在等着你。”
叫他回京城去这话之前秦钺就提过一回,这回再提起,沈云集起了疑,不由地就想起那日在烟雨楼碰上秦钺的事情,心说不如此时问清楚,便一股脑倾倒出来。
秦钺听他说完,却是一怔,随即笑出了声,“想不到我们云集也有去烟花地的一日,怎样?你觉得是何滋味?”
“没个正经!”沈云集面色涨红了,“我是有要事才去的,倒是你,去那里是做什么?!”
他说完了,秦钺张了张唇,正欲回答,一道慵懒声线便插进来,“这是在说什么呢?”
沈云集一转头,看见秦沧笑吟吟地站在他们二人身后,手里拿了枝花瓣柔嫩的白花,约莫又是谷中的什么药物。
秦钺敛了面上笑意,语气淡淡:“随意聊聊罢了。”
沈云集跟着点点头,“我来这里走走,正巧碰上了秦钺哥哥。”
秦沧听见他这称呼,看过来一眼,面上波澜乍起,又很快消散,他还是那副悠闲的模样,笑着走到秦钺身边,“我可是听见什么‘烟花之地’,衡之,你还去过这种地方?”
秦钺没答他的话,只对沈云集道:“改日再谈。”
说完便转身走了。
秦沧倒也不恼,脸上还带着笑意呢,摇摇头道:“这么久不见,和我都生分了,”他又转头对沈云集道:“走够了便回去吧,伤口裂开,我可管不了。”
“……”
沈云集见他走远,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听见身后脚步声,接着肩头就披上件很厚的披风,他自己动手裹了裹,低声道:“阿羽,我觉得这对兄弟好生奇怪。”
殷羽好像对他的话不惊讶,只是道:“大约是很久没见,生分了。”
沈云集转头看他,奇道:“你怎么和秦沧说一样的话。”
“……”
殷羽轻咳一声,“外面冷,快回去吧。”
沈云集点点头,又想起刚才秦钺的话,道:“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
风雪大盛,脚印印下,很快便被风雪淹没。
九凌丢了冻僵的马,干脆下地自行,他运了内力,挡得住严寒,一日能走许多路。
他已是行了半月,按着预计的时间,今日是能到的。
果然,又行了百里,九凌隐约看见前方有座不起眼的小客栈,狭长双眼微眯,面上竟然是绽开了一个诡异的笑。
果真叫他找到了。】
“只有这个绝对不可以。”
奚琢再一次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戚寒洲的请求。
被拒绝的人失落了一秒,很快就重整旗鼓,顶着很勾人的笑,冲奚琢撒娇,“为什么不可以,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
奚琢很是不解,“但是不是每个雨天都会打雷,你应该可以睡得着。”
戚寒洲很认真道:“那万一半夜就打雷了呢?”
“……”
奚琢觉得没什么可能性,坚定摇头,“你到时候可以再给我打电话的。”
说完,他又很坚决地补充上一句,“总之,不能无故睡在一张床上。”
戚寒洲看起来是一副很可怜兮兮的样子,“不是无故呀,不是要下雨吗?”
奚琢知道要是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自己一定会在某个时刻被绕进去,然后稀里糊涂就同意了这件事,于是打算及时止损,“我有一件事还没告诉你。”
这话题转的是很生硬的,但是碍不住戚寒洲对他的事情都抱着十二万分的兴趣,注意力还真就被转移了,问他:“什么事?”
奚琢难道成功一次,忍不住笑起来,“晚上再告诉你。”
说完,丢下句去卸妆,就噔噔噔噔跑走了,长马尾一甩一甩的。
“……”
戚寒洲被人骗了,没顾得上生气,只是看着奚琢的背影,心说真可爱。
————
“导演,你看见了吗?”小助理抖着手把一个黑包递给他,一张脸皱成一团,“我的天呐。”
老天爷,这是什么小情侣相处方式啊喂!?
李昀山接了包,大手一挥,“你懂什么,入戏太深是这样的,这样有利于我们拍戏。”
小助理哦了一声,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戚寒洲,觉得那张俊脸疑似有怀春之色,但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
导演这么说,那当然是有他的道理。
小助理收拾完自己东西,也走了,奚琢这时候恰好换好衣服出来,于是刚分开的俩人又凑在一处。
李昀山看了半天,还是点了支烟抽。
压压惊,压压惊。
他心说改日还是得去说道说道戚寒洲这臭小子,入戏太深也不是这么个深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