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拉拢】
阿非他们都未注意到, 他们身后隐藏着两道身影,一直随着他们消失在了黑暗中。
尚不确定刺客们是否还会卷土重来,祁野又在余星身边安排了几名暗卫。同时又让余星不要独自出宫。
余星听话的应下。
几日后, 余星在拜月节当晚再度遇刺一事,传遍街头巷尾。与头次百姓们大门不出不同, 这一次百姓们纷纷前往神龙庙,祈求神龙神尊庇佑圣子。
更有身强力壮的男子们自发组织巡逻大队, 确保坊内安全。
百姓们一连组织了好几日,等余星得知时已经是第三天。百姓们的一片好意令他十分感动。
再一次清楚认识禹国百姓, 与陈国百姓的截然不同之处。这里不会有人唾弃他,在这里他受万民拥戴,在这里那颗被陈国人伤害的心灵, 一点点被抚平, 连带着对陈国人的恨意, 也在禹国百姓善良淳朴下彻底退散。
心里少了一份对无关紧要之人的恨意,多了一份感激和慰藉。
祁野看着少年的变化,眼底越发柔和,他捏了捏少年手心。余星望向他,二人对视一笑, 对彼此的信任溢于言表。
郁蒸炎夏晚,栋宇閟清阴。
轩窗交紫霭,檐户对苍岑。
成王府,书房内,轩窗洞开,晚风微扬, 吹动祁亮鬓发。
忽地窗外黑影闪过,下一刻房门被打开, 祁亮瞬间从坐榻上起身,抽出放在书案上的长刀。
“谁?”祁亮冷冷道。
来人一身夜行服,样貌掩在面巾之下,唯独那双眼睛如此时的黑夜一般幽黑。
祁亮警惕看向来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
蒙面男瓮声瓮气道:“成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今日在下奉命前来。”
祁亮依旧没放松戒备,怕这人突袭,“何事?”
“我家主子想跟成王殿下合作,若是你愿意我们会全力助你登上皇位。”蒙面男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连长剑都未出鞘。
祁亮盯着他看了片刻,确定这人真不打算动手,才将冒着寒光的长刀收进刀鞘中。
祁亮没回答蒙面男的话,而是问:“你主子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蒙面男有瞬间微怔,他本以为祁亮一介武夫没那么重的心思,没想到祁亮竟没被开出的条件吸引。
蒙面男道:“我主子并非禹国人,成王放心,我主子不会对你不利,他会助你,仅仅是针对禹帝。”
祁亮微微皱眉,还想再问什么,外头响起混乱脚步声,蒙面男瞬间闪身离去。
不多时,管家带着护卫赶来,见自家王爷手中拎着长刀,忙问:“王爷,发生何事了?”
“无事。”祁亮淡淡道:“都下去吧。”
管家:“是。”
管家左右看了看才带着护卫离开。
蒙面男出了成王府,他的速度很快,然而却因为不熟悉周围,仅凭着月色分辨方向让他险些迷路,他在坊内乱蹿一通,忽听一道声音,“什么人?”
蒙面男回头一看竟是些身穿青衣的普通百姓,这些人正是自发巡街的男子们。
蒙面男没将他们放在心上,众人却穷追不舍,蒙面男飞身上屋顶,这些人见状高呼,“快来人,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此起披伏的呼喊声响起,越来越多的男子抄着家伙出来,他们的叫声惊动坊外巡街的神武军,一众人追着蒙面男跑,还是被这人逃了。
第二日消息传到祁野耳朵里。
彼时他正和王施琅在书房里,王施琅询问他之前放出的刺客下落。白四便在外面敲门。
祁野道:“进来。”
白四走了进来,对着祁野行礼,“昨夜平定坊内发现刺客,百姓和神武军一路追踪,仍被他逃了。”
祁野问:“可看清样貌?”
白四说:“回主子,那刺客蒙着面,目击百姓表示并未看清他样貌,其中一人说,看见他从成王府那边过来。”
祁野点了点头,让白四退下。
等人离开后,王施琅问:“是之前放走的刺客?”
“不像。”祁野没怎么想的否决,随后他想了想说:“昨晚只有一人行动,还从祁亮那边过来,多半不是他们。”
王施琅却道:“陛下,万事万物皆有可能,若他们迟迟抓不到圣子,有可能打算利用成王抓圣子。”
祁野没出声,他淡然的表情,已让熟悉他的王施琅明白。
许久,祁野说:“白五和白六没传回消息,那些人可能还在城内,等他们传来消息,再行定夺。”
王施琅无法,只能如此。
好在第二天下午,白六就回来禀报。阿非那伙刺客隐藏在旧宅中,暗中观察了几日,也听说蒙面人的事,今日就打算蒙混出城。
祁野道:“继续监视,哪怕他们离开禹国也要跟去,多带几人同去,不要漏掉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白六领命。
祁野看着白六出去的背影,对王施琅说:“与我之前所想一样,那晚的刺客并不是亚圣王朝派来的。”
王施琅刚才听了白六的话,也相信那名刺客跟之前的刺客不是一伙儿,从那刺客离开的方向推测,对方极有可能是去见了成王。
祁野似早想到了这个,已让暗卫监视祁成动向。
余星也从宫人口中得知此事,他以为那晚出现的蒙面男,仍旧是阿非等人,急忙找了过来,想把自己的提议说给祁野听,却没想到他找来宣和殿御书房时,却看到了王施琅。
王施琅听见脚步声当即行礼,不用多想也知道能如此畅通无阻进入御书房,除了余星,找不到第二人。
余星对着王施琅回礼,“国师竟也在。”
王施琅含笑道:“臣刚到不久。”
余星朝祁野走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祁野拉住少年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边,才道:“我和王施琅在说刺客的事。”
余星忙不迭追问:“他们如何了?”
祁野不紧不慢道:“他们出城了,应当打算回亚圣王朝。”
余星不解:“可他们都还没完成任务,就这么走了,不会受到惩罚?”
话音一落,余星接着道:“我怀疑他们有可能是假装离开,不如放我出宫游玩,将他们引出来。”
祁野想也不想拒绝。
这时,一直坐在下首矮塌上的王施琅突然道:“陛下,臣斗胆,允许臣问卜。”
祁野眼神一沉,“王施琅暂时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就算你现在问了,你就能保证能问出那地方?”
王施琅微垂眼眸,不言不语。
余星问:“问卜是什么?”
祁野对上少年好奇的目光,冷漠的神情慢慢收敛,他想了下说:“禹国的国师都能通过问卜得知一些事,问过去问未来等等。”
余星双眼猛然睁大,看向王施琅的目光满是羡慕,“只有国师能做到吗?”
祁野点头,“只有被神龙认可之人方能做到。”
余星心想,按照王施琅的说法,他是圣子,也是神龙神尊认可之人,他是不是也能问过去问未来?
他悄悄看了祁野和王施琅,想着什么时候自己试一试,到时候不就知道行不行了。
祁野否定了两人的提议,三人只能重新商量,最终决定先收集神迹线索。
至于刺客那边有白五、白六他们盯着,也不必担心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至于那晚的蒙面男虽没寻到人,但祁野也让人去成王府外密切监视,若蒙面男再次出现,便可抓住此人。
没让余星他们等几天,蒙面男又再次去了成王府,只是还未进去就被蹲守已久的暗卫给逮住了。
审问后得知,雇他前来与成王密谋的,是个淡蓝色眼眸的男人。
白缪将男人押去地牢。
宣明殿侧殿中只剩余星、祁野、王施琅和于文俊。
今日,王施琅把于文俊也带来了,他深知自己时日不多,是时候把徒弟带在身边,让他知道更多。
余星知道于文俊是下任国师,而且于文俊还是他好友,他没避开于文俊,直言:“雇他前来的是亚圣王朝的人,和阿非应该不是一伙儿,阿非曾说过他们是听从一人吩咐,而这人用的是雇佣。”
“只是那人到底是谁?”余星摸着下巴思索。
几人都没开口,短暂沉默后,祁野说:“那人不是亚圣王朝的人,若是有意和成王谋划什么,他身后之人不可能找个不是亚圣王朝人前来,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混淆视听,但反过来说那人也可能是在误导我们。”
“让我们将矛头对准亚圣王朝。”
王施琅探问:“难道是新国派来的人?”
祁野:“不一定。眼下能确定阿非他们和这人没任何关系,阿非他们或许并不是一般的刺客,而是谁培养的暗卫,他们的老大闭口不言,哪怕用刑也不愿透露半分,说明那人身份很不一般。”
“亚圣王朝有五位王子和三位公主,我先前就猜测他们很可能是王室的人,至于具体为谁办事,只有等白六他们传回消息。”
王施琅点了点头,余星看了下方王施琅和于文俊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祁野身上。
祁野接着道:“再下来我们说说,也是我们一直忽略的一点,他们为何如此确信,星儿能开启神迹?或者说亚圣王朝王室,怎么确定星儿就是他们要找之人?”
三人微愣。
对啊,亚圣王朝的人怎么知道,圣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祁野身上,似等着他回答。
祁野看了少年一眼,随即道:“我也不知……或许他们王室手中也有,与陈国皇室一般的秘籍。二十多年前亚圣王朝参与过那次行动,他们损失了五万精兵,说不定从中知道了什么。”
就在这时,眼神空洞,似在走神的于文俊漫不经心道:“也许他们也不知道圣子就是所谓的钥匙,能打开神迹。”
于文俊一句无心之语,顿时让祁野和王施琅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合想到了什么,也就余星还没抓住脑袋里一闪而过的信息。
王施琅笑道:“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非徒儿你的这一句话,为师还不一定能想到这点上。”
于文俊摸了摸头,被夸得不好意思。
祁野赞同道:“不错。”
余星问:“你们知道了什么?”
祁野失笑解释,“禹国和陈国除了百姓上的不同,行商上也有什么不同?比如你在禹安城能见到什么?”
余星顺着祁野的话想,又结合在禹国的所见所闻,很快就想到了,“我在陈国京城很少看到其他国家行商的人,在禹安城却能见到不少,有游牧族,有新国人还有亚圣王朝人。”
祁野点了点头,“他们虽不是每月都来,但一年会来两三次,这期间他们肯定知道禹国男子常年遭受折磨,说不定还亲眼见到过,如今却很少见到,他们多半会好奇,一番打听就能知道是星儿你的缘故。”
“行商之人回国后跟其他人说起,消息很快传开,王室中人不难得知。”
祁野:“这便说明他们为何要等三年才动手,而是他们今年才知道此事。”
王施琅接口道:“他们在试探,试探我们知不知道圣子的身份,更在试探我们知不知道神迹的事。”
祁野沉吟片刻,说:“当年的事无从考据,但既然他们试探咱们,就说明二十多年过去,他们仍在找那个地方……说不得根本没有所谓的钥匙。”
第72章 【媒介】
白五和白六那边一天没传回消息, 祁野便不放心余星随便出宫,这些日子余星就把香丸全交给张全福。
能为余星办事,张全福乐意至极, 时不时来余星这里一趟,若是出宫了还会跟余星绘声绘色讲述外郭城中的变化。
余星听得认真, 好似将对方说的都记下了。
半个月过去,余星靠着五爪金龙香炉, 和小贵小轩他们一起制作了几千颗香丸,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香丸越来越多, 余星便让张全福给掌柜带话,若是陈老板他们过来了,可以给他们多准备些香丸, 让他们也不要局限于洛州等几个地方, 其他州县也可让信得过的手下, 将香丸运过去。
虽没有直说香丸有多少,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不要担心香丸不够”的潜藏之意。掌柜如实跟陈老板三人说了,三人心下了然,都想大展拳脚。
这些日子余星常用五爪金龙香炉,俨然摸清自己使用一次可以供十人使用, 且保留已有特性,除此外若超过三日余星没使用香炉,那么这一效果将无法存续。
摸清楚后,余星基本是三天使用一次,不知不觉十多天过去。
这日,余星跟往常一样将五爪金龙香炉递给小轩。
小轩也同往常一样接过, 只是在碰到香炉两耳时,手上一麻, 下意识放开手。
余星见状眼疾手快去接,只是指腹碰上金炉的瞬间,脑子里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听不真切,却十分熟悉。
指尖传来的酥麻感,令他没抓住香炉。“磤磅”一声重物落地,发出闷响。
等余星和小轩反应过来时,五爪金龙香炉外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这一变化小轩看在眼里,正要惊呼,一抬头就发现圣子的食指破了,正往下滴着血。
余星朝他摇了摇头,意思是没事,小轩这才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语。余星刚才也瞧见了那一闪而过的金光,他当即蹲下身查看,却发现原本不怎么清晰的炉身,此时上头的纹路却十分清楚。
仔细看去,像一棵树,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伸手抚过外炉,鲜血不经意擦过炉身,在余星没注意时,鲜血一点点浸入内里。
小轩也蹲了下来,好奇问:“圣子,这是什么?以前好像没有。”
余星侧头看他,确认道:“以前真没有这个?”
小轩想了下说:“我用过好多次,还是这会儿注意到的,以前香炉外的印记不清晰,瞧不清上面有什么,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本来想拿去洗的,但想到它的特殊性我就没洗。”
余星低声道:“我找到它时也没洗过,后来拿了回来,阿野便安排了张全福清洗,洗过一次的炉身依旧看不真切,灰扑扑的。”
小轩突然注意到炉身越发程亮,通体光泽,一改先前灰溜溜。其上纹路更是异常清晰。
余星一把抱起香炉,不知想到什么,朝小轩道:“走,我们去上清观。”
小轩忙跟着起身,问:“要叫上小贵和刘旭吗?”
余星摇头,抱着香炉带着小轩快步到前院,叫住一宫人,让他去宣和殿给张福全传话,让他去上清观。
宫人急忙应是,也没瞧清余星怀里抱着什么,急匆匆跑去宣和殿。
在殿外见到张福全,喘着气跑了过去,侍卫见状纷纷严正以待。张福全认出那是宣明殿伺候的宫人,便道:“这是宣明殿的人,各位把刀收一收。”
张福全是内侍太监,官居从三品,在宫中行走,哪怕是一些大臣也会给他几分薄面。虽然千牛卫不归他管,但几人闻言还是收起了陌刀。
张福全上前几步,来到宫人身前,问:“可是圣子有事交代?”
宫人忙不慌点头,“圣子让您去一趟上清观。”
张福全问:“圣子可有说去上清观作甚?”
宫人摇了摇头,“这个圣子倒没说,但圣子这会儿已经带着小轩哥过去了。”
张福全略一思索,便道:“行,你先回去吧,我这就过去。”
宫人离开后,张福全来到宣和殿大殿前,敲了敲门,又小心翼翼道:“陛下,圣子让奴婢去一趟上清观。”
片刻后,殿内响起祁野的声音,“进来回话。”
“是。”张福全走了进来,朝祁野行叉手礼。
祁野问:“星儿去了?”
张福全恭敬回道:“前来的宫人这般说的,那宫人还说圣子将小轩也带去了上清观,可让奴婢过去瞧瞧?”
祁野起身绕过龙案,来到他面前,“摆驾。”
张福全明白了,当即安排尚辇局备龙辇。
余星带着小轩步行至通安门,他习惯了步行,并不会以步辇或车辇代步。他和小轩步行速度不快但也不慢,走了半个时辰来到通安门,穿过通安门再走一盏茶功夫就到上清观。
等他们慢悠悠抵达上清观时,祁野也坐着车辇过来了。祁野是直接从后宫过来的。
比他们近了不止一点儿,这也是为何他能在短时内到达上清观。
上清观是一座七层塔楼,这时大门敞开,几名从宫里出身的老人正在扫尘,突然看到外面站着数人,当即转身小跑进观。
余星抱着五爪金龙香炉,含笑说:“阿野,你当真来了,我刚才还在想你到底会不会来。”
祁野上前揉了揉他脑袋,眼底满是柔情,“我当然会来,你让张福全来上清观,不就是想让我过来?”
余星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想到还是被阿野发现了。”
祁野的视线来到少年手上抱着的香炉上,正要开口,王施琅带着于文俊拾阶而来,片刻后站定在祁野和余星面前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圣子。”
余星道:“我有事想跟国师和文俊说,我们先进去吧。”
王施琅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余星和祁野请了上去。
小轩跟在他们身后,白缪也在后面,他们之后是张全福及千牛十二卫。
余星和祁野在王施琅的带领下,进入正堂,小轩和白缪也跟着进去了,张全福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跟进去,和千牛十二卫一起守在屋外。
正堂内,余星将香炉放在案几上,王施琅引着他们坐主位,被余星摆手拒绝,他喘了几口气说:“我就长话短说了,今日我来找国师,其实是我突然发现这香炉,不同于之前。”
“至于它本身的效果是否发生改变,尚且不知,但你们看它跟以前不同了。”
王施琅闻言低头看去,于文俊也随之看向香炉,只有祁野注意到少年食指受伤,他握住少年的手,小声问:“疼吗?怎么不处理伤口?”
“不碍事。”余星笑道:“我就是太着急给忘了,先不说这个了,你快看看这个香炉。”
祁野嘴上应着,却没松开少年的手。
五爪金龙香炉的确和之前大不相同,更有色泽,也更加明艳,上头纹路明晰,王施琅蹲下身仔细端详,上头的刻画技术精湛,乃出自名家之手,上面应该镌刻着一棵郁郁葱葱的树。
只是这棵树太过枝繁叶茂,茂盛的仿佛不是此间之物。
王施琅看了许久也没认出这是一颗什么树。
他示意祁野也看看,祁野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不曾见过这树,但能镌刻出这等充满生机的树,说明雕刻之人见过这棵树。”
整棵树看上去像漂浮在半空的云,若仔细看上方枝丫又好似一头五爪猛/兽。
王施琅说:“先前我们都不曾注意到这个,没想到这上面还刻了这样的图案,曾经我去过不少地方,但在禹国都没见过这般模样的树,难不成是被人修剪而成?”
祁野摇头,“尚且不知,我也没在禹国见过,既然不是禹国的,便有可能是他国的——”
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什么,问:“若我所记不差,之前这香炉可没这么程亮,发生什么它才成这样?”
这句话是问的余星。余星便将刚才发生的事跟几人说了遍。
祁野在听到余星的手不小心被炉口划破,香炉摔在地上,下一刻上面灰扑扑的一层消失不见,王施琅与祁野不知想到什么,二人对视一眼。
眼神交流一番后,两人似达成某种协定。
余星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问:“有发现什么吗?”
祁野说:“暂时没有,星儿先将香炉放在这里,我和王施琅再看看。”
余星不疑有他将香炉放在这里,问:“你不回宣明殿吗?”
祁野揉了揉他脑袋,“乖,我等下回去。”
余星想了想说:“那我等你,正好我想在上清观走一走,我之前来过几次还没好好看看。”
少年想去看看,祁野哪会不同意,便让小轩和白缪陪着他。
余星出了正堂从一楼开始转悠。
那头,屋里三人沉默片刻,王施琅才说出猜想,“陛下,此香炉必定与圣子有关,是圣子血脉让它复原。”
“就算知道这点,又能如何?”祁野坐在上首。
王施琅道:“陛下还记得臣之前说的,如今有了此物想要算出圣子出自哪儿,用此物做媒介,事半功倍。”
祁野没开口。
于俊文听到这里心头涌起一股不安,他不停抬头看陛下,又看看自家师傅。
王施琅察觉到徒弟的视线,并未停下,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寿元将尽,不必再瞒着自家徒弟。曾经他的师傅为了不让他背负数百年的责任,耗尽性命,只为了不让他动用问卜之力。
然而师傅依旧没找出任何线索。
但他不同,为了于文俊,为了禹国数万百姓,他不得不以身犯险,就让他的离去变得有意义。
王施琅接着请求,“臣恳请陛下准许。”
不待祁野开口,王施琅又说:“我们已经等了几百年,历代国师都没算出圣子,极有可能那时世间并无圣子,圣子之力是否能延续无人可知,臣请求陛下,让臣流芳百世,无愧历代国师,无愧先祖,无愧百姓。”
王施琅缓缓下跪,叩首。
祁野半响叹了口气,嗓音沙哑,“朕准了。”
于文俊鼻子发酸。
祁野吩咐道:“将尚药局奉御请来,两位奉御都叫来。”
于文俊走了出去,吩咐仆人去尚药局请奉御,自己则躲在角落里无声哭泣。
他还记得自己曾求着师傅教他占卜,教他功夫,教他识字,师傅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师傅告诉他,他们学的问卦与旁的方士所学不同。
他告诉师傅自己心意已决,师傅才跟他说那便祭拜祖师爷,再拜神龙神尊,他本是神龙认可之人,祭拜之后便彻底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他告诉师傅他不怕,他也有要保护的人,他想保护的便是师傅,然而如今——
心口传来阵阵疼痛,痛得他呼吸困难,他紧紧揪住心口,眼泪一滴一滴滑落,浸湿地板,依旧无法释放心中悲伤。
尚药局两位奉御很快赶来。
正堂内,王施琅依靠香炉作为介子问卜。
祁野已去了外间等候,并不知里面情形,只听见东西落地声,他当即冲了进去,就见王施琅喷出一口血,直直倒在书案上。
祁野上前,问:“怎么样?王施琅!”
王施琅虚弱道:“扶……我起来。”
祁野将他扶起,王施琅虚虚握住小篆笔,在溅了血的宣纸上,颤抖着手写下一行字,最后一个字刚落下,王施琅再也撑不住地合上眼,昏了过去,祁野把人抱上榻,又回到书案前收起那张宣纸,打开门让奉御进来诊治。
两位奉御心惊胆战踏了进来。
余星带着小轩和白缪从楼上下来,见于文俊站在门口,双眼通红,显然哭过,迟疑了下,问:“怎、怎么了?”
于文俊没吭声,祁野在屋内跟奉御交代了几句,务必让他们保住王施琅性命,才让于文俊进来。
于文俊冲了进去,余星也想跟进去被祁野搂住了腰/肢,余星不解的看向祁野,“国师怎么了?”
“王施琅身体不舒服,我们先回去。”
余星想探出头瞧瞧里面,却被祁野捂住了眼睛,在余星没看见的地方,祁野示意白缪关门。
余星拿开祁野的手,见房门合上了以为是于文俊关上的,想和国师说会儿体己话,便不好再去看望,只能一步三回头跟着祁野上了车辇。
他却不知,在他们走后,屋内传出于文俊痛彻心扉的恸哭声。
车辇里,余星不解的问:“刚才国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祁野想也不想回答,“老毛病,奉御开几服药吃了就没事。”
余星注视着祁野,对方神情镇定,余星便信以为真,只以为王施琅旧疾犯了,盼着对方能快点好起来。
当天下午,祁野吩咐工部、少府监、将作监,和军器使,制作大型帆船,和大量武器,以弩箭陌刀等为主。
又传令命太医署研制类似迷药的药粉。
余星对此毫不知情,回到宣明殿第二天才想起香炉还没拿回来,他寻思着找个时间问问祁野,什么时候去拿香炉,顺便看看国师好了没。
然而,当天下午张福全就把五爪金龙香炉送来了。
五爪金龙香炉到手后,小贵他们就让他试一试还没有之前的效果,这么一番倒弄就到了晚上。
余星歇了今天去看王施琅的心,打算明天或后天去看。
当晚,余星没等到祁野过来,就困得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一道声音说着什么,声音依旧温柔,如之前的两次一般听不真切,眼前也是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四周。
他正想伸手探一探面前是什么,那声音忽然变得清晰,他听见男子温柔的说:“孩子该醒来了。”
余星蓦然发现自己竟躺在白雾之中,先前的一切犹如幻境。
紧接着,又是一道雄浑嗓音响起,那声音响彻天际,“该醒了,找到我,不然连种子也保不住。”
声音响彻云霄,久久回荡在余星耳边,令他怔愣片刻,旋即清醒过来。
他猛然睁开眼,心口狂跳,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晨辉,大口喘/息。
等他渐渐平静下来,脑中再度回荡着梦中的那句话。
种子是什么?
种子也保不住了,又是什么意思?
余星想了许久,却没有半点头绪。
第73章 【特使】
祁野下朝回来, 见少年心神不灵,便伸手捏了捏他手心。
少年这才回过神,茫然呆乜的看着祁野。
祁野察觉到少年异样, 没有立即询问,而是道:“今早没和小轩他们一起做香丸?”
余星摇了摇头, 心里装着事,上午就没和往常一样, 同小轩小贵他们一起做香丸。
小轩和小贵来过之后,他就让他们各自去玩, 这会儿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祁野见他神情厌厌,揉了下余星脑袋,柔声道:“怎么了?是昨夜我回来太晚了?”
余星摇了摇头, “昨晚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忽然就很困, 没等阿野回来,就睡着了。”
祁野语气比刚才还要柔和,几乎用哄人的语气开口,“困就先睡,我回来后会像昨晚那样, 搂着星宝睡的。”
原来昨晚阿野是搂着自己睡的。余星脸上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一番打诨,余星注意力从梦里转移。
他又想起昨天没去成上清观看望王施琅,忍不住询问:“国师好了吗?我想去看看他。”
祁野没立即回答,寻思着该如何让少年打消这个念头。
他望着少年期待的眼神, 那双眼睛明亮清澈,他不忍心告诉少年真相。就由他代替少年为王施琅难过。
好在他没想多久, 外面就响起张全福的声音,此时也不觉得对方声音尖锐刺耳了。
“陛下,尚书令求见。”
祁野不假思索道:“让他进来。”
余星听到尚书令来了,只能止住之前想问的话,坐在祁野身边等着人进来。
尚书令曹策大步走了进来,见龙塌上坐着祁野和余星,神情没变一下,习以为常道:“臣见过陛下,见过圣子。”
他说完行了个长辑礼,与简单的叉手礼相比,显得颇为隆重。
祁野道:“免礼,尚书令有何事?”
曹策直言自己先前在禹安城城郊救下一人,没想到那人竟是新国派来的特使,遭蒙面人袭击,被他无意间救下。
余星听着又有蒙面人,免不了想到了之前他们抓住的那名蒙面人,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同伙?
祁野闻言神色不变,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没任何起伏,让曹策听不出喜怒,“人在哪?”
曹策回答,“禀陛下,臣将此人带进宫来,此时正在殿外候着,由千牛卫备身看着。”
刚才他去了一趟宣和殿知道陛下不在,依旧让守在殿外的侍卫通传一二,侍卫找上张福全。
张福全询问一番后,才让侍卫转告曹策,陛下在宣明殿。事急从权曹策当机立断寻了过来。
若非不是曹策出现的时机不错,否则祁野这会儿可不会轻易见人,说不得还会把人晾一边,以示惩戒。
更不要说还带人上宣明殿。
祁野眼眸暗沉,曹策看出他眼底的警告,咽了咽口水,心想下一次还是把人留在宣和殿,等着陛下召见。
今日陛下没责罚,不代表以后不会。
也是他今日思虑不周,有些着急了,否则也不会犯这样的“小错”。
见陛下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曹策微微松了口气,面上依旧气定神闲,与平日里的彬彬有礼的尚书令如出一辙。
祁野道:“让人进来。”
外间的张福全闻声立马应是,随即快步出了外殿。
曹策又道:“回陛下那人受伤严重,臣之前让护卫简单为他包扎了伤口。”
祁野淡淡嗯了声,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情绪,“尚书令做的不错。”
曹策没有因为这句话就真以为陛下在夸他。那名自称新国的特使很快被张全福带了进来。
来人身形修长,少说有八尺,一身新国特有的花纹长衫,看着有几分花里胡哨,这人头上带着木质雕琢的发冠,此时虽简单整理了一番,依旧能看出这人脸色苍白。
那双眼眸与禹国人的黑眸不同,呈褐色。
这人模样俊俏,只是身上的衣服实在令余星无法欣赏,他看了一眼,轻咳一声强行忍笑。
祁野无奈的看了少年一眼,在曹策和新国特使看来,便是对君后的满满宠溺。
特使抬起左手放在胸膛上,行了个标准的新国礼,“见过陛下、君后,下臣乃新国国君派来的特使,一个月前陈国皇帝与亚圣王朝达成协议,两国联盟希图攻下我新国,因此吾王派余前来,希望陛下您能出兵援助我国。”
祁野沉默不语,新国特使觑视祁野面色,见他神色如常,那双眼睛更是如深夜一般幽黑,仿佛看穿他的内心,特使慌忙垂下头,不敢再偷看。
过了会儿,祁野道:“朕听尚书令说你受伤了,伤你之人是谁?”
祁野没直接回答帮不帮,新国特使也不敢继续追问,这会儿听禹国皇帝提起此事,眼珠一转,快速回答:“那是陈国和亚圣王朝派来的刺客,他们派来不少刺客,下臣的同伴皆命丧他们之手。”
随着特使话落,大殿内又是一阵沉默,安静的能听见漏更中水滴滴落的声音。
片刻后,祁野道:“张福全带他下去休息。”
特使还想再争取一下,但对上祁野冰冷的目光,到嘴边的话瞬间卡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如鲠在喉是什么滋味。
张全福把人请了下去。
等人一走,曹策才面朝祁野,佯装不紧不慢的开口,“陛下打算如何?”
“传令太傅、太尉、中书令、门下侍中、兵部尚书、文王、和国师来宣和殿。”祁野吩咐道,“尚书令你也留下。”
传旨太监应是,飞快带着口谕离开。
祁野带着余星和曹策去宣和殿,祁野不打算避开余星,等太傅等人都到了后,于文俊才代表王施琅姗姗而来。
余星有心想询问王施琅情况如何,但想到现在正事要紧,就想着待会儿问于文俊。
祁野让曹策给众人简单阐明情况,等曹策陈述完,祁野才问:“诸位意下如何?”
中书令作壁上观,他看了尚书令曹策一眼,见对方揣着手没吭声,他也不吱声。
兵部尚书表示理应借兵。
太傅表示可援助。
太尉说:“陛下,老臣认为可借兵五万给新国,但不能让将士们白忙活,除非他们答应一定的条件,咱们再援助不迟。”
祁野问:“太尉认为该以什么交换?”
太尉出列道:“老臣以为至少要三千匹良驹。”
祁野闻言笑了,众人还是头次见祁野笑,数人都有些看呆,但下一刻又不敢多看,总觉得陛下的笑容里有他们看不懂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戏谑。
祁野道:“曹策你告诉新国特使,帮他们可以,但朕要他们将东海归于大禹管辖,且奉上三千匹良驹,五千匹绸缎,若他们同意,签订协议后即刻出兵。”
众人没想到祁野不光要马要布,甚至还要新国管理的大半东海,这以后新国的渔船想要下海可就得征求他们的同意,听陛下的意思,新国沿海港口还得设立禹国藩镇,如此一来方能掌管整个东海。
众人心里又惊又喜,同时又佩服陛下深谋远虑。以他们的国力本就远超其他几国,此番过后说不得能凌驾于三国之上。
祁野让他们下去,等众人都走了,余星才问:“咱们真的要帮新国吗?”
祁野注视着少年,眼底的寒意在看向少年的刹那消失干净,“星宝想吗?”
余星迟疑了会儿摇头,“我也不清楚。”
祁野握住少年的手,放在手心把玩了会儿,又轻轻捏了捏,“我会让白缪去找卓寻。”
他说着唤来白缪,交代他将此事告诉卓寻,并叮嘱让卓寻见机行事,先观战。
白缪带着祁野交给他的兵符离开。
余星看着白缪离开的方向,有些好奇的问:“那就是兵符?”
祁野轻笑,“等卓寻回来,我将兵符给你玩上几天。”
余星笑了,“哪里需要几天,我就是看看。”
祁野看出少年眼底的忧心,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下,安抚道:“别担心,你没见过卓寻,他是镖骑大将军,刚过而立之年,武功很好,我与他的武功出自同一师父。”
余星来了兴致,“卓大将军的功夫好,还是阿野的功夫好?”
祁野点了点他鼻翼,失笑:“小笨蛋,我是禹国天子,整个禹国自然我最厉害。”
余星这才后知后觉想起,禹国与其他国家不同,一旦成为禹国天子,他不论哪方面的能力,都将是禹国最强,这些能力都是神龙赋予的,旁人无法盗取,然而他也得遭受比旁人更多的折磨。
祁野岔开话,“陈国已经大不如从前,陈轩瑞不会不知这点,所以他不可能突如其来联合亚圣王朝攻打新国,再则若我所料不错,亚圣王朝的几位王室都在寻找神迹,想必他们的国王也在寻找。”
“他们不会贸然同意和陈轩瑞合作,除非陈轩瑞开出了丰厚的条件,说不定这里面就囊括了神迹的线索。”
“当然也有可能那个特使有问题。”
余星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当即询问:“那——还让卓大将军去吗?”
“去,当然要去。”祁野道:“我让卓寻调五万骑兵过去,同时我还会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余星眨了眨眼,他挺好奇是什么大礼的,不过这会儿他没问,想着阿野应该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新国特使养好伤,带着祁野亲笔书信离开,半个月后新国派来使臣与禹国签订协议。
第二天,桌寻率领五万骑兵同新国使臣奔赴新国。
两日后,祁野带着侍卫回到宣明殿,侍卫们守在殿外,祁野进来后见少年和小轩小贵正做着香丸,朝少年招了招手。
余星放下搓好的丸子,一脸不解的朝祁野走了过去。祁野摸了摸他额头。
余星眨了眨明亮的星眸,问:“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日没上朝,交代了他们一些事。”祁野牵着余星进了内间,才接着说:“我要外出一些日子,星宝在宫里等我回来,若是想出宫一定要带上刘旭,我也会让周彦保护你。”
“周彦是千牛卫大将军,名门之后,有他在我也能在外面放心。”
余星问:“阿野要去哪?”
一开始余星还以为祁野只是去其他州县,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看着少年怀疑的目光,祁野本想骗少年自己只是出宫一段时日,然而他忽然想到什么,又不打算瞒着少年,说不定这趟出去有意外之喜,而且他也想让少年看看,曾欺负过他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思绪翻转,祁野道:“我打算带领二十万兵马,趁陈轩瑞注意都放在新国那边,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拿下陈国。”
随着祁野的话落,余星心口莫名狂跳,砰砰砰一声比一声强烈。余星好半响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但他明白祁野会这么做,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
过往种种早就该烟消云散,而他依旧耿耿于怀,上次去陈国,他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只有他自己清楚,只要余白薇和陈轩瑞一天还活着,那创伤便一日留在心间。
想要彻底磨灭那道痕迹,只有亲自跟他们做个了解。
他抓住祁野的手,有些焦急的说:“我、阿野……我也想去,我想和你一起去。”
祁野听着少年激动急促的话语,立马安抚少年,并保证会带他一起去,余星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还没告诉少年,他还安排了镇国大将军刘兆川,领兵五万赶往亚圣王朝,而本国有刘益等武将守着,他也放心。
原本他亲征陈国,大禹该是国师、尚书令、中书令、太傅等坐镇,但如今王施琅的身体已无法担任,这一重担就落在了于文俊身上。众大臣都知道于文俊是下任国师,对他的态度十分客气。
第74章 【攻打】
半个月后, 卓寻带着的五万骑兵与新国使臣一道前往禹国东部地界。
新国在大禹东面,两国之间隔着东海,遥遥相望。
卓寻带的五万人还没坐上船, 就见到海中有不少大型帆船驶过,浩浩荡荡, 气势汹汹,看方向应该是往新国方向去的。卓寻望着这些帆船, 下意识感到不对劲。
他看了眼个子不高,一脸尖嘴猴腮的新国使臣, 想到临行前陛下特意交代的事。他不假思索吩咐手下看住此人,绝不可让这人离开。
紧接着他安排众人就地扎营。
新国使臣见卓寻不着急出海,一脸着急, 他想要去见卓寻, 却被寮棚外的士兵拦住, 名义上让他好好休息。
见不到卓寻,使臣就想趁着出恭,放出消息,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这些禹国士兵连他出恭也要跟着,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哪里还敢通风报信!
就这么几天之后,卓寻依旧没有要登船的意思,使臣更加心急如焚。却始终没想出个好法子。
陈国,陈轩瑞派出十万精锐走水路前往新国,亚圣王朝同样派出十万人马。
两方人马陆续抵达新国本土。
陈轩瑞派出的镇军大将军, 这会儿正听着探子来报,坐等禹军送上人头。听探子说禹国骠骑大将军只带了五万人前来, 黝黑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俨然觉得禹国太过狂妄自大,轻视了他们陈国十万雄狮,同时又对新国皇室心生不满。
区区五万,真不知新国皇室养了一批什么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怎么着也得让禹帝借兵十万。
到那时三国联合,杀他个片甲不留,灭了禹国十万士兵,挫一搓禹国士气。再趁禹国毫不防备,他们三国联手一举攻下禹国,平分禹国广袤肥沃土地,压榨奴/隶禹国百姓。
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只能作为他们陈国的奴/仆,供他们驱使。
光是想到此,镇军大将军就神气十足,仿若他们已经攻下整个禹国。
不光是他,就连陈轩瑞和另外两国君主都这般认为,这一次他们会同意合作,不过是因为对方开出的条件吸引人。
否则亚圣王朝王室与新国皇室哪里会轻而易举同意。
而此时他们都不知,祁野早已率领二十万大军直奔陈国。
镇国大将军刘兆川按照祁野指示,率领十万兵马登船,直达亚圣王朝。与祁野所想无二,陈国三国都将注意力放在新国,本国内毫无防备。
亚圣王朝内,巡逻士兵皆懒散无比,比平日里还要怠懈。
那边卓寻带着众人在新国南部登岛扎营,这一处并无陈军和亚圣王朝士兵,卓寻也能谋划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队伍中除了武将,还有参军。参军是位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对方留着八字胡,着一身浅绿官服。
参军提议,夜里偷袭先拿下一城,之后兵分三路,一路偷袭,一路强攻,攻下一城后,最后一路直接叫阵。
卓寻觉得可行,参军又建议,可以先派几名功夫好的,偷偷抹了守城人脖子,直接打开城门来他个出其不意。
卓寻随即从队伍里,挑了十名腿脚麻利,身手了得的将任命他们为先锋小队。
亚圣王朝边陲小镇根本不知今晚会遭遇突袭。县令依旧左拥右抱,把酒言欢,等到醉醺醺时,师爷急急忙忙跑来醉香楼,“大老爷不好了,有敌军袭城,城破了!”
县令醉得不省人事,师爷叫了许久也没把人叫醒,当即弃之不顾,刚忙跑回家中,带着一家老小北上逃命。百姓们纷纷背着包袱逃离,衙役们也各自回家带着妻儿老小逃命,只有驻守镇上的五百名士兵,和突击队缠/斗在一处。
然而他们几百人哪里是几千人的对手,很快败下阵来,卓寻入城后,那些没能逃走的百姓,纷纷跪拜以示臣服。
卓寻没要他们性命,让他们自行在此地生活。
祁野曾跟他说过此行目标是王室中人,其余百姓能不杀则不杀,找到最近一条路前往亚圣王朝都城。
为防止走漏风声,将城破的消息传回亚圣王朝都城,一行人乔装打扮,分三队行进,一对人走陆路,快马加鞭,一队人走水路,三日便可抵达都城。
此时卓寻才意识到亚圣王朝实在太小了,都城占据大半,除了几个小镇,便只有三个大点的城镇。总体来讲整个亚圣王朝,只有禹国两个州那么大。
说一句弹/丸小国不为过。
另一边,祁野也带着余星前往陈国,在广袤富饶的大禹行进了半个月才抵达西洲,这还是昼夜赶路,没怎么休息的情况下才能在半个月内到达,按照往昔行进速度,指不定还得需要一个月。
等他们到了西洲休整一天后,祁野将二十万人分成三批,十万人爬山,五万人先原地待命,其余五万人跟随祁野坐船渡西河。
早前祁野下令造大型帆船,目前只造出来一艘,祁野原本想带着余星坐船过来,只是不管走那边,都没有直接流经西河或东海的内流河。
祁野这才意识到不仅要造船,开凿河床同样重要。于是他让一名暗卫送密信回去,将此事交由曹策、文王、于文俊三人去办,祁野才放得下心。
半个月后,祁野带着余星踏上陈国土地,五万人势不可挡攻下陈国安阳县。
十天后,大部队与五万分队会合,另五万士兵也分批坐船赶来陈国。
有祁野亲自率领一千禁军开道,一路上士兵损伤降至最低。而禹军的突飞猛进,直接打了陈国各县城一个措手不及,派出去的斥候还未出城,就被白缪等人斩杀,消息胎死腹中。
陈轩瑞一时之间无法收到最新消息。
而那些没能逃走的百姓,祁野原本免除后患,全部解决,但被余星拦住。
余星为众人求情,他的语气比平时还要软,他鲜少用这样的语调,祁野哪里又会不同意的。
“放过他们吧,阿野不是说他们原本也是卫国人,既然如此那他们便也是大禹后裔,以后等我们占领陈国,就让这里也成为禹国的地盘。
“原本一分为二的国家,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融/合,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很多人的亲人在大禹,也该让他们知道真相,不受陈国皇室蒙蔽。”
祁野握住他手,眼底没有半点冷漠,他轻轻点头 “都听星儿的。”
这些逃难的百姓脚程并不快,不少人饿死在路上。于是他们攻下卫阳县,让百姓们不要逃,他们只杀陈军和县令,百姓们一开始还不相信见,但见他们真没杀百姓,便由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躲在自家屋里死活不出门。
为避免后顾之忧,祁野留下两百士兵,占领卫阳县,勒令百姓重新登记,一切按照大禹标准。
祁野和余星所到之处并无怨声载道,甚至相邻县城内百姓们听说此事,城破当天众人在长街上对着祁野和余星齐齐跪拜。
一个月下来,祁野和余星终于抵达上州,过了上州便是京城。
这时陈轩瑞才收到禹国大军攻来的消息,一听是禹国皇帝祁野御驾亲征,现今已打到家门口,陈轩瑞只骂失守刺史和县令废物。
弄得百官对他也没多少好感。
陈轩瑞将精锐都调去新国,想要派信使传信,至少要半个月,等大军回来还得一个月,以祁野迅猛势头,恐怕不出一个月就能攻下上州。
陈轩瑞心急之下只能听从文官们建议,将去年、今年征收的新兵派出去,勉勉强强凑够二十万人。
一些老兵本该回老家安享晚年,没想到战事突发,陈轩瑞一声令下,他们被无情送上战场。
余星跟着祁野在外三个月,祁野时常担心自己照顾不到余星,怕他瘦了。
余星闻言笑了,“我这几个月非但没瘦,还涨了不少肉,特别是肚子上肉嘟嘟的。”
祁野抬手在他肚子上捏了捏,打趣道:“果然很有肉。”
余星噘着嘴,一巴掌拍开祁野作乱的手,祁野被打了也不生气,讨好的在少年唇上亲了亲。
这次出门前,余星和小轩他们做了上万颗香丸,将香丸交给张福全,让他每隔一段时间去行香铺看看,再问问陈老板三人其他各地行香铺的情况。
当时张福全保证道:“圣子放心,奴婢一定会记下来,等圣子和陛下凯旋而归,奴婢便把本子拿给圣子过目。”
余星对张福全办事十分放心。随后他又把自己即将跟阿野前往陈国的事,跟小轩和小贵说了,两人闻言想也不想表示要一起去。
余星一开始不愿意带上他们,此次离开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更加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意外等着他们,但余星拗不过他们每天来念叨,只好把两人连带着刘旭一起带上。
如今,便是小轩和小贵照料余星,刘旭和周彦保护他。
不过余星也会悄悄隐藏起来,用小弩弓射/杀陈军,他准头不错,一连射中好几个。
小轩见了也想试试,只是余星也只有一个小弩弓,最后还是白缪送了一个给小轩,没把小轩高兴坏。
可怜小贵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用精致小巧的小弩弓杀敌,而他只能用一般的弓弩,这还是周彦见他可怜,将原本要送给表弟的礼物,送给了小贵。
对此,小贵十分感激这个才认识不久的朋友。
余星和小轩他们一起躲着练手,刘兆川那边已有重大进展,不过两个月刘兆川就率领众将士直攻亚圣王朝都城。擒住亚圣王朝国君,和诸位王子公主,按照祁野的吩咐将他们押回禹国。
只是回程途中遇上数名刺客,国君被杀,六名王子五人被刺客杀害,三名公主一名公主被刺客救走,两名公主遇害,其中一名王子趁乱逃走。
按照祁野的想法,是从这些王室中人口中得知神迹,然而死的死逃的逃,如此一来线索到这便又断了。
刘兆川懊恼不已,想着回去后该怎么向陛下复命。
祁野全然不知刘兆川那边的情况,眼下他们的进攻被陈轩瑞察觉,陈轩瑞派出二十万大军抵挡祁野的进攻。
祁野这边不足二十万人,但也比陈轩瑞随随便便凑起来的二十万人强。
祁野担心余星受伤,将人安置在十里外。众人在此地扎营。有刘旭和周彦保护余星,祁野这才放心。
等刘兆川派来的信使将亚圣王朝国君遇刺,三公主被救走,三王子趁乱逃走的消息汇报给祁野时,已过寒冬腊月,祁野收到暗报,当即下令让刘兆川即刻赶往新国援助卓寻,信使带着祁野口谕离开,前往亚圣王朝。
今年,他们只能在陈国度过除夕。
除夕当晚,余星同小轩和小贵一起准备昏食,犒劳诸位将士,众人围着营火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与禹国的欢声笑语不同,陈国上下哀嚎一片,陈轩瑞派出去的将士伤亡惨重,上州城内百姓们逃跑的逃跑,痛哭的痛哭,不少人扭打在一起抢夺银钱,一时间城内混乱无比。
不少士兵连夜逃走,他们可不想把命折在这里。
正月里,祁野的十多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攻下上州城,至此上州城破,休整一日后,祁野率兵直奔上洛县。
第75章 【离开】
上洛县一破, 祁野率领的大军想要攻下陈国京城易如反掌。
陈轩瑞估摸也清楚这点,收到加急送来的捷报后,当即吩咐一名武将守好上洛县。
上州一战中, 陈轩瑞派出的将军被祁野斩杀于马下,如今他能派出去的武将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选中一名武将, 陈轩瑞也没半点松懈,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祁野斩于剑下。
也不知是日有所思, 还是做多了亏心事,陈轩瑞当晚梦见自己死在祁野剑下。
第二天醒来陈轩瑞也魂不守舍, 连前线送来的战报,他也不敢看,生怕梦境成真。
陈轩瑞派去的将军一直按兵不动, 祁野这边打算休息几天, 再一鼓作气攻入京城。祁野原本以为他们会派人前来烧毁粮草, 却不想他们如此胆小。
不过他们不来打扰,祁野也有片刻与余星相处的时光。
正月里很快过去,又是一年春。
陈军营地,大将军与众人协商如何作战,就听营帐外来报, 说禹军动了。
陈军大将军大惊,慌忙召集众人应敌。
然而新兵们毫无经验,大多士兵没接受过训练,身手平平,武功经验智谋上,都惨遭禹军碾压。
要说跟禹国人比力气, 那就是不自量力。
不过半日就把陈军打得溃不成军,弃甲曳兵。
陈国大将军深知不敌祁野, 对其避之不及,卓望祁野如门坎上切萝卜,削掉大吼着冲来之人的脑袋,他这个被陈轩瑞硬推出来的大将军,一阵后背发凉。
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陈国大将军为了保命,当即带着手下遁走,不少陈军想离开,若不是军令如山,他们也不可能战到现在。
这些人中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稚气未脱的小少年,前者有经验,却力有所逮;后者毫无经验,若全凭一腔热勇,他们这会儿已经是禹军刀下残魂。
大将军一声令下,他们逃得比兔子还快。
祁野见他们逃了,也不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任由他们逃跑。
禹军很快占领上洛县。祁野随后将余星接进城,休整一日便进攻京城。余星表示想跟着一起进城,祁野想了想同意了。
他带余星来的本意,就是为了让他走出伤痛。
少年愿意跟他一起作战,他自然有法子护少年周全。
余星不知祁野所想,见祁野迟迟不做声,以为他不同意,立马保证自己能保护好自己。
却不想他刚信誓旦旦保证完,祁野便点头同意了。
余星顿时欣喜若狂,若不是顾忌着周围还有其他人,此刻早扑进祁野怀中。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春风又绿江南岸,无边光景一时新。
祁野攻入陈国京城时,已是次年春。
在这个春日里,禹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师王施琅与世长辞。
禹国上下哀嚎,百姓们悲痛万分,全国上下弥漫在哀伤中,国师离世的消息不出三日传遍大禹,举国悼念。
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沉浸在悲伤中,王施琅不是他们第一任国师,却是带给他们希望的国师,因为他,大伙儿才能找到圣子,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折磨也能得以减轻。
国师离世当天,曹策就派出信使前往陈国。信使快马加鞭日月兼程,等抵达陈国京城也用了大半个月。彼时祁野已经率领十八万大军猛攻京城。
城中百姓惶惶不安,不少人开始求神拜佛,祈求上天保佑,无论他们怎么祈求神衹,依旧无法阻挡禹军凶猛攻势。
陈轩瑞派出的一千名新兵,哪里见过这般场面,纷纷吓得不敢应战,甚者抱头鼠窜。
一时间战火连天,城中百姓吓得不敢出大门,生怕出去后就再也回不来。
一颗颗熊熊燃烧的火球高飞入城,一时间烟火弥漫,轰天震地,火光冲天。
余星瞭望远处,心里莫名平静,这片土地曾留给他的林林总总,犹如过眼云烟,再过不久等他见到陈轩瑞,便是彻底结束。
他看向身边男人,察觉到少年视线,祁野偏过头来,目光里满是温柔。
祁野与余星并立高台上,他们带来的士兵勇猛无惧,骠骑将军骁勇善战,白缪等人身手了得,轻功更是众人里拔尖的存在。
有他们射/杀城墙上守卫,为他们加快了进展,不过半/日陈国一千士兵就败下阵来。
随着祁野一声令下,将士们气势如虹,不知疲惫地朝着城门撞击铁撞木,身手了捷的已经跃上城墙,将守卫们一一击倒。
白缪和陆筠飞身下城墙,放下门闩,打开城门放众人入城。
一声城破了,陈兵瓦解土崩,比百姓们逃得还要快。
这时待在家里的百姓藏不住了,各个抱着包袱跑向南门。
余星不想要这些人的性命,下意识看向祁野。
少年眼底的祈求太过明显,祁野一瞬间就心软了。
他清楚少年想做什么,吩咐士兵不可对百姓们出手。
将士们本就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闻言放过陈国百姓。
这些百姓们还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禹军竟放过了他们,直直朝着皇宫奔去。
陈轩瑞早收到城破的消息,他原本想要逃走,可让他将江山拱手让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带着禁军留在皇宫。
宫里太监、宫女纷纷卷着细软逃走。
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看着竟笑出声来。
他自暴自弃大喊:“走,你们都走,这是朕的地盘,不管是谁来了,都不是朕的对手,你们想走就走,你们这群叛徒,走了就别想再回来!”
他越说越亢奋,双目逐渐猩红,面容愈发狰狞,看着这些弃他而不顾的宫人和禁军,一把抽出天子剑,将他眼中的叛徒一一斩杀。
最先死于他剑下的——往日里盛气凌人的大太监。
大太监直到倒地,都不明白他从未背叛皇上,皇帝为何要杀他?
陈轩瑞杀了大太监后一阵狂笑,他脸上满是鲜血,顺着他的笑容滴落,有些流进他的嘴里,陈轩瑞仿佛没感觉一般继续疾笑。
宫人们瞧了去,胆小的宫女被吓得叫出声。
惊恐的声音刺激着陈轩瑞,他笑得更加疯狂,他舔了舔唇,一股铁锈味在口中散开。
陈轩瑞猛然停下狞笑,随即像尝到了美味,朝着方才尖叫的宫女扑去,天子剑无情穿透宫女瘦弱身躯。
宫女定定注视着面前人,陈轩瑞仿佛玩着某种游戏,一把扯出刺进宫女心口的天子剑,鲜血四溅,沾了一旁小太监一脸,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害怕的双股发抖,最终实在受不住陈轩瑞惊悚疯狂的眼神,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宫人们见状不敢再停留,纷纷尖叫着四下逃窜。一颗心如同要跳出嗓子眼,唯恐跑慢了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此时的陈轩瑞,如同杀红眼的恶魔,他欣赏着众人对他的恐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依旧掌控着天下人生死。
看,这么多人都怕他,他是全天下当之无愧的强者。
祁野是什么,他凭什么跟自己比!
陈轩瑞沉浸在了自吹自擂中,此时的他黄袍上满是血迹,哪里有半点天子模样,蓬头散发宛若疯子。
禁军们看他的眼神逐渐古怪,他们看出陈轩瑞的不对劲,虽然陈轩瑞平日里也阴晴不定,但不会随随便便杀人,更别说这些人,还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
完全没必要如此滥杀无辜。
当然也有人觉得陈轩瑞做的对,这些人贪生怕死,死有余辜。
他们却是不知,等陈轩瑞杀腻了这些不会反抗的人,顿觉无趣,看着站得笔直的禁军,他歪着脖子,朝其中一人勾了勾手指。
“你出来,朕要看看你厉害,还是朕厉害。”
被点之人,正是刚才认为宫人该杀的那人。
这人一哆嗦,当即不愿意,陈轩瑞却不给他逃脱的机会,当即一剑挥过去。
那人不是陈轩瑞对手,很快被削掉一条胳膊,男人痛得呲牙咧嘴,连连求饶,陈轩瑞早已杀红眼,哪里会听他废话,一剑下去抹了对方脖子,众人咽了咽唾沫,皆心有余悸,不愿直视。
就在陈轩瑞还想再继续时,宫门被撞开,不少禁军被禹军如切西瓜般,杀了个片甲不留,一些禁军见陈国大势已去纷纷投降。
祁野命人将这些人绑了,至于后面会如何处置,到时候再说。
余星随着祁野踏进皇宫的瞬间,就看到了站在几百禁军中的陈轩瑞。
对方披头散发,脸上身上全是斑斑血迹,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宫女和太监,以及几名禁军,不难想象先前发生了什么。
余星微微皱眉,对方一如曾经,一旦脱离掌控,便会想尽办法摧毁。
陈轩瑞看见余星和祁野后,渐渐恢复理智,朝众人吩咐:“给朕杀了他们!”
众禁军看着重重将他们包围的禹军,知道他们活不久了,就在众人做好命丧与此的准备。
那容貌精致的少年开口了,声音犹如涓涓细流,清越动听,“诸位不必如此紧张,只要你们归顺,我们是不会除掉你们,以后你们也能一直生活在这里。”
陈国禁军看出这名少年在禹国的地位不低,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轻举妄动。
陈军后方里传出窸窸窣窣,似乎有人小声议论。陈轩瑞恢复理智,他听着四下传来的议论纷纷声,迫使自己不去细听,然而依旧有声音穿破空气,钻进他耳内。
“那少年说得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
“他不就是禹国君后!我听说他是余尚书庶子。”
“我想起来了,之前坊间传言,禹国君后并非余大人所出。”
话音一落,不少人都想起来了。
同时也有不少人相信少年所说。
余星听见他们的喁喁私语,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知道,自己不是余毅中儿子了。
以祁野的耳力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论,这时身侧一道视线扫来,他不用扭头就知道是少年投来的视线。
这会儿人多眼杂,祁野没对余星说什么,以小拇指勾了勾少年指头,余星低下头,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却都明白彼此间想要说什么,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是他们对彼此的信任。
陈轩瑞见两人当着自己的眉来眼去,气得一张脸都快扭曲。
这时众人对比祁野与陈轩瑞,蓦然发现他们的王,在祁野前面,像爬虫见了翱翔天际的真龙,毫无魄力。
那张原本还能看的脸,此刻变得格外扭曲,进军们见识了陈轩瑞先前的癫狂,这会儿见对方冷静,将其视为爆发前的沉默,各自都往后退了一步,唯恐陈轩瑞又像之前那般大开杀戒。
陈轩瑞见禁军们后退,顿时想把这些人都斩了!
他这般想也这么做了。
只见陈轩瑞提着天子剑朝其中一人直冲而去,速度之快竟让对面之人没看清半分,下一刻那人只觉腹部一痛,旋即被一股力道拔开。
恍惚间他好似看见满天飞舞的血雨,有些滴落在额头、脸上、再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耳边似能听见陈轩瑞冷漠的声音,“叛徒都该杀。”
余星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暴起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靠近祁野。
祁野将余星挡在身后,看向陈轩瑞的目光越发阴沉。
陈轩瑞仗着禁军们不敢还手,否则对他们来说就是弑君,哪怕陈轩瑞真被祁野解决了,他们也会背负弑君、不忠不义的恶名。
祁野自然不会任由他继续倒行逆施,他手握长刀,这把刀跟随他多年,曾是他师父赠与他的,这么多年过去祁野一直放在身边。
这一次出征也带的这把名为“薪慕”的长刀,未带天子剑。
祁野将少年挡在身后,捏捏他手心,示意不必担心,余星自是相信祁野的,慢慢放下心。
陈轩瑞扑来的速度很快,然而他的力量不及祁野一半,祁野仅仅用了几成力,格挡劈来的天子剑,对陈轩瑞来说却已相当吃力。陈轩瑞双目通红,紧咬牙关,手臂接触到长刀瞬间,手臂被震得发麻,陈轩瑞立马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要他放松,双手就不再是他的。
两人对了几招,陈轩瑞从一开始的主动化被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祁野之间的差距。
除第一招是他主动外,其余时候他都在抵挡祁野看似简单,却蕴藏着巨大力道的每一击。
每一击都快得您人眼花缭乱,陈轩瑞全凭直觉出击,实际上他根本没看清祁野怎么出手的。
祁野似乎不想再跟陈轩瑞对打,对他而言用左手舞剑都能赢过对方。
陈轩瑞再次感觉到压迫,他嘴唇咬出血来,额上溢满密密麻麻的汗水,胳膊酸痛,手中天子剑无比沉重,每挥动一下都令他有种右手即将废掉的感觉。
祁野一个闪身,继而出现在陈轩瑞右侧,在他毫无所查前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斩断陈轩瑞持剑的右手。
陈轩瑞惨叫一声,鲜血肆意飞溅,右手随着挥剑的动作抛飞,从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不远处,大拇指痉挛几下,很快停下。
祁野不给他喘息机会,一脚把人踹飞百步外。
陈轩瑞狼狈的趴在地上,怨毒仇恨的表情,让他面孔狰狞扭曲。
众陈国禁军不气不敢喘,有些人见不得陈轩瑞如此惨烈,却也不会为了他开罪禹国天子,索性背过身,不去看狼狈不堪的陈轩瑞。
陈轩瑞冷冷扫视众人反应,那张充满怨恨的脸上,忽地狞笑,歪嘴笑的模样配上那双红得瘆人的眼眸,直叫人不寒而栗。
余星看着陈轩瑞,曾今的仇恨怨恨,在这一刻皆化作清风散去。
他朝陈轩瑞走近了些,陈轩瑞见状想要起身,然而他尝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他有些慌乱了,没想到祁野的一脚竟令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祁野来到少年身边,余星扭头和他对视,看懂了他眸中隐含之意,明白祁野不会留下陈轩瑞。
陈轩瑞原本和亚圣王朝王子、及新国皇子协定,陈国与亚圣王朝假装联盟进/犯新国,再派新国使者向禹国求助,到时三国联合吞掉禹国派来的兵马,打他个始料不及。
只是没想到祁野比他们想的更狡猾,竟兵分两路,趁着他们毫无防备,一举拿下陈国。
陈轩瑞不甘心,凭什么祁野第一个攻陷的是陈国!但想到禹国也会损失五万兵马,他忿忿不平的内心才稍微缓和了些。
祁野冷冷道:“神迹在哪?”
陈轩瑞斜睨祁野,啐了一口血沫,“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他说着又看向余星,脸上带着戏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作用,余星当初我真是小看你了,难怪亚圣王朝那人说你身份特别。”
余星眉头微皱,陈轩瑞见状想要继续刺激余星,“我当初就该猜到你不是余毅中的儿子,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么貌美的儿子。”
余星不是余毅中和林玉珍所出,这一年里在大陈民间传开,余毅中脸面无光,好几次称病不上早朝,陈轩瑞懒得管他,索性随他去。
祁野懒得再听陈轩瑞废话,一刀将人解决,陈轩瑞愕然睁大眼,似乎没想到祁野会就这么杀了自己,他原以为祁野想从他嘴里得知神迹的消息,会把他关起来。
直到倒地他都死死睁大双眼,那双发红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祁野吩咐白缪和陆筠,将陈国禁军收编,又让人敲响宫里古钟,悠远绵长的钟声回荡在天地间,传遍春/日,荡在陈国百姓心头。
他们都明白,陈国已不复存在。
代表陈国的日月旗被换下,挂上“禹”字的日月旗。
第76章 【怀孕】
安置完前殿, 陆陆续续有宫女太监从后宫逃出来,甫一看见这么多禹军,纷纷吓得够呛。
有人想起刚才听到的钟声, 结合眼下看到的,明白他们多半逃不掉了。
各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胆小的双腿已经发抖了。
祁野听见动静,和少年一道看了过去, 宫人们被祁野冷漠的目光一扫,各个胆战惊心, 哪怕胆大的这会儿也后背僵硬,胆小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一屁/股跌坐在地。
祁野收回目光,示意刘旭和周彦去处理。
两人一身银色武铠, 在斜晖照耀下闪烁着晖盈。
众人还没来得及吞咽唾沫, 就听那身材高大笔挺的将军道:“陈帝陈轩瑞已被吾王斩杀, 尔等可愿归顺我大禹?若愿意以后你们都是大禹子民。”
“有意愿出宫的,也可出宫,按照大禹律令,免去你们奴籍,改为编户, 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良户。”
“你们之中可有不同意的?”
没人开口,大陈如今名存实亡,连皇帝都没了,哪怕重新来个皇帝,也不是禹国皇帝的对手,还不如归顺禹国, 这位将军的话,他们说不心动是假。
周彦见他们没有异议, 又说:“既然大家都愿意,那愿意出宫谋取出路的站右侧,想继续留在宫里的站左侧。”
众人举棋不定,周彦又道:“介于各位没多少积蓄,陛下特意下令,愿意留下来的每人给予二两银子的奖赏,想出宫的各位给予三两银子补贴。”
此言一出踌躇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想三两银子出宫,有人认为继续留在宫里也不错,他们不会别的伙计,在外难以生存,还不如留下来。
越来越多的宫人下定决心,周彦以为选择出宫的人会很多,等他一声令下,大伙儿纷纷选择站左侧,只有零星几人想出宫。
他注意了下出宫之人中没一个宫女,想了想陈国的情况便理解了。
周彦安排好众人。
那边祁野带着余星和白缪等人前往后宫,先前他们只整顿了前殿,后宫妃子也要视情况而定。
他们越往里走,就看到不少后妃带着宫女跑出来,之前没逃估计是抱着侥幸,等听到钟声,才收拾东西带着宫人出来。
这些人很快被禹军控制住,后来者也被他们看住。
余星还真没想到陈轩瑞有这么多妃子,这才登基一年就有上百位宫妃。这让他莫名想到余白薇,不管是上一世还是复生后的这一世,余白薇都十分想要成为瑞王妃,协助陈轩瑞登基,她顺理成章坐上后宫之主的位置。
然而面对与日俱增的后妃,真不知她有何感想。
余星刚想着余白薇,远远就瞥见数道身影疾步而来。
定睛一看,不是余白薇是谁!
她身后还跟着余毅中!
难怪在余府里没见着人,原来是逃进宫了。
祁野同样看到了余毅中,他低声询问:“要留余毅中一命吗?”
余星偏头看他,“放他一条生路吧,以后不再欠他。”
祁野轻轻嗯了声,同意少年的做法。
很快两方距离渐近,余白薇看清朝他们而来的众人,这些人中领头的不是余星是谁!
余白薇脚步一顿,余毅中原本跟在女儿身后,见女儿停在原地,正想问怎么了,一抬起头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而来的余星!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诡异,曾经他也相当宠爱这个孩子,只是后来他发现这孩子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自己,府中不断传出余星跟他不相像的言论,渐渐地他就不怎么喜欢这孩子了。
几年过去更是直接淡忘了余星的存在,若不是禹国来寻人,恰巧那人就是余星,估计他不会正眼瞧余星一眼。
当时他将余星视为灾星,只想把人尽快送走,去年再相见却是在陈国宫宴上,彼时的余星已成为他只能仰望的对象,而少年看他的目光充满冰冷。
他从未在对方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他没有在意,甚至还觉得余星作为男子,竟伺候另一个男人,觉得丢脸,再后来坊间传出余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觉得丢尽颜面的同时,又憎恶余星,更恨不得掐死林玉珍。
若不是那个贱/人,他也不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于是他想把林玉珍打死,当他指使家丁去柴房抓人,却被告知柴房里空无一人,林玉珍不知所踪,他又去询问姚曼文。
姚曼文屋里全是药味,他进去后立马出来了,伺候的丫鬟说:“老爷,夫人已经病了月余,之前还能下床走动,现在更是连床都不能下了,如今昏昏沉沉,奴婢找了李大夫,李大夫却说无能为力,求求老爷为夫人寻来名医,救救夫人。”
余毅中哪里肯为一个将死之人花冤枉钱,再则他巴不得见不到姚文曼,以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见这丫鬟长得水灵,露在外的一小截脖子小巧白皙,不像做惯了脏活的丫鬟。
当即把人哄去自己房里,美其名表示商量如何寻找名医,丫鬟信以为真,之后就被余毅中各种折腾。
丫鬟跟在姚文曼身边多年,除却老麽麽就数她资历最深,发生这样的事,她只能藏着掖着,想着等夫人好了,再向夫人请罪。
然而她没等来名医,也没等到姚文曼好起来,不过半月姚文曼就病逝。
老麽麽料理完夫人头七,也跟着去了,年轻大丫鬟不想被余毅中强迫,只能当晚逃走,没有过所出不了城,只能在城里东躲西藏,日子过得窘迫拮据,不到半年就遭受几名流浪汉的欺/辱,最后惨死街头。
姚文曼去世后,余毅中更加无所顾忌,不到一个月就纳了好几房妾侍,每日流连忘返在在美人里,身子日渐掏空。
余白薇早对余毅中心生不满,得知母亲病逝,余毅中不上朝每日流连在各/色女人里,对余毅中的厌恶到达极致,若不是需要母家帮扶,她早跟余毅中撕逼脸皮。
很快她发现陈轩瑞不再理会余毅中,如今他已是皇帝,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仰仗余毅中的瑞王,对余白薇的态度同余毅中无二。
此时她再看到余星,几乎想也不想将余毅中丢了出去。
余毅中这一年里沉迷酒色,身子早已亏空,被余白薇一推,踉跄到余星面前。
余毅中踉踉跄跄好半响,余白薇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京城沦陷,刚才的九道钟声昭示着陈轩瑞驾崩,陈国投降,如今再无陈国。
然而看着不远处依旧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不似凡尘的少年,嫉妒之情骤然爆发,她想也不想朝着余星破口大骂,“余星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只是贵妃,我应该是皇后。”
“我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当年你还在陈国,就暗中勾/引陈轩瑞,一个男人却长得比女子还要娇美,你就是个狐狸精!”
“没想到去了禹国,竟也勾搭上了禹国皇帝,你当真是好运,若不是你,这些好运这一切都该是我的!”
“你个没爹没娘的贱/人,若不是我们余家,你早就死了,你来到余家该为本宫做牛做马!”
余星神情淡然,仿佛没听见余白薇的唾骂。祁野的脸色却蓦地沉了下来,他一个手势白缪上前,拔剑。
余白薇一边大骂,一边又怕死的颤栗,见男人冲来,她想也不想把余毅中挡在身前。
余毅中大喊:“你这个孽女!”
竟是挣脱不开!
余白薇为了活下来,铆足劲摁住余毅中。
白缪的速度何其之快,他压根不在意解决的是余毅中,还是余白薇,陛下的意思是两人都不可留着,他便先解决了余毅中。
余毅中惊恐万分,然而不过眨眼间,白缪已至身前,意外的疼痛没有来临,就在他窃喜时骇然意识到脑袋与身子分离。
那张脸上满是愕然与恐惧。
鲜血溅了余白薇一脸,她大叫一声,朝后躲去。
余星的声音突然响起,“白缪等等。”
白缪几个后空翻退了回来,余星看向祁野,眼神似带着询问,祁野明白少年想做什么,他将自己的薪慕刀递给少年,“去吧,小心些。”
说完,又给白缪使了个眼色,白缪瞬间明白陛下的意思,当即一跃而去,从众宫人中抓住余白薇,把人带到圣子和陛下跟前。
余白薇停下辱骂,她双腿发软,明白自己难逃一死。
脸上的鲜血已干,弄花了这张点缀着精致妆容的脸,斑驳又诡异。
余星手持薪慕刀,想到上辈子的种种,曾经的种种,他没有犹豫,没有胆怯,没有半分心软地刺向余白薇,狠狠刺入她心口。余白薇一双瞳仁爆凸,眼白布满血丝,她拼命挣扎,挥舞双臂,想挣脱白缪的束缚,想抓住余星的手,将他也拉入无尽深渊。
只可惜她的手在半空抓了半响,也没捉到余星半点儿衣角,余白薇开始感到疼痛,随着余星抽出薪慕刀,她感觉身子被狠狠撕开,痛得眼前发黑,她感觉身子再一点点往后倒去。
原来不知何时,白缪已松开钳制她的后颈。
余星亲手解决余白薇,执刀的手微微颤抖,却在这时他看见了一只扑闪着双翅的彩蝶飞过,其后跟着一只黑蝶,两只蝴蝶很快飞远,在斜阳下余下点影,继而消失不见。
余星正要问祁野有没有看见两只蝴蝶,下一刻天旋地转,长刀脱手,当即朝前倒去。
朦胧之际他感觉有人快速接住自己,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安心的闭上了眼。
祁野抱着余星,语气里带着急切,“传军医!”
陆筠的速度比白缪还要快地纵身离开,祁野抱着余星到大殿内,让人收拾了大殿内间的硬榻,将余星放在上面。
行军中所有军医被陆筠带来,军医们依次进入内殿为余星把脉。
第一个军医神情古怪,不敢妄下定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祁野让后面的军医进来号脉,一连三名军医看过,各个神情古怪。
祁野问:“圣子如何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开口,祁野冷眸扫去,三人不敢再耽搁,迟疑着开口:“回陛下,圣子并无大碍,只是看脉象应是喜脉,且有近四个月的身孕。”
“只是臣等都没见过男子孕育,所以才不敢直言。”
祁野微微皱起的眉宇松开,随后又蹙起。
他从未想过少年会怀孕,男子怀孕闻所未闻,若王施琅还在,他还能和对方商讨一二,可惜王施琅已不在人世,他稍微镇定下来,吩咐三人不可泄露消息,三人保证后,祁野就让他们下去。
从前王施琅就说过余星身份不一般,他是圣子,圣子代表神龙,代替神龙在人间行走,除了禹国不会有其他国家知道圣子的身份。
实际上为何称之为圣子?不仅祁野不了解,就连王施琅也只能从《神龙物语》中得到答案,但到底是圣子还是别的,无人可知,只是记载如此。而《神龙物语》是历代国师共同编撰的,可他们都没见过圣子,只能推测有那么一人,能化解禹国五百年的危机。
有国师认为那是神龙的化身,神龙每过百年就会来人间历劫,当然也有国师认为那人是神龙的孩子,他体内拥有龙魂,所以能沟通神龙;除此外第一任国师曾在《神龙物语》中写到:
那人拥有能与神龙沟通的能力,能得到神龙的认可,这人是禹国的希望,只有他才能解决禹国危机,解除先祖犯下的错,而那人便是圣子,受神龙神尊眷顾的人。
第77章 【建设】
祁野想明白之后就不再多虑, 圣子不同于常人,亲手做的香丸能抑制他们体内的躁/动,能孕育也不难接受。
比起这个更让祁野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的是, 他竟然就要做父亲了。
在他选择少年后,就没想过能有自己的孩子, 他甚至想过以后找到合适的孩子,或是让祁渊的孩子继承皇位。
少年给了他太大的惊喜, 以至于他花了一个时辰,才消化平复。
余星昏迷近两个时辰就醒了, 看到守在身边的祁野。
祁野刚才注意到少年眼睫颤了颤,就猜测他要醒了,这会儿注视着少年, 眼神比以往更温柔, “星儿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余星眨巴了下杏眼, 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此刻正带着迷茫不解,他只记得先前自己一刀解决了余白薇,之后他看见了两只蝴蝶,他正想询问祁野,眼前就是一黑, 再之后他就不记得了。
不过他隐约觉得自己去了什么地方,看见了一个温柔的人。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直到祁野的声音,拉回停留在梦中的思绪。
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寅时了,星儿昏睡了近两个时辰。”祁野答完, 又问,“饿了吗?”
余星原本没觉到饿,祁野话音刚落肚子就响起咕噜声。
余星觉得有些丢脸,对着祁野不好意思笑了笑。
祁野扶少年起身,先前怕余星不舒服脱去沾血的外袍,此时便让小轩送来新衣。
小贵听说余星醒了,也跟着过来,见到少爷完好无损坐在床边,小贵险些喜极而泣。
小轩抱着衣袍站在余星身旁,“圣子,您终于醒了,我和小贵来看过圣子好几次,这会儿圣子醒了,我们就放心了。”
小轩眼底带着浓浓担忧,余星拿小轩和小贵当朋友,见两位朋友为自己担心,他既为此感到高兴,又不想他们担忧。
小贵来到余星右侧,他的左侧是陛下,小贵可不敢在祁野面前放肆。
祁野知道少年跟两人关系不错,他也没有拿这两人当宫人看待,是以对他们的态度比其他人和缓了不少,这会儿见少年一手拉着一个,嘴角也慢慢勾了起来。
余星对两人道:“我没事,先前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昏倒了,现在倒不觉得哪儿不舒服。”
小贵和小轩闻言还是没放下心来,二人轻蹙眉头,祁野吩咐宫人准备晚膳。陈国宫里的御厨有上百人,人数竟比禹国尚食局还要多。
这边,余星和小轩二人说了会儿话,就让两人回去休息,等两人离开了才来到食案前,却没忽视祁野突然做出的“扶”的动作。
祁野在他身边坐下,先让人用吃食。余星吃完后,问:“阿野,我们要在陈国待多久?”
祁野用手帕轻轻擦拭少年粉嫩唇瓣,“暂时不能走,等过段日子再离开。”
余星顺势依偎在祁野怀中,他探问:“阿野想留在这里建设?”
祁野没有隐瞒他,点头:“我的确由此打算,这里已经是禹国,但这里与禹国本土相隔甚远,所以我想把这里的皇宫留着,任用女官,废除原先的选拔制度,按照禹国本土,每三年举行一次省试。”
“陈国原本的大臣,我会酌情任用,不过这里的武将活下来的不多,大部分是文官活下来了,若他们风气不正,我不会留他们继续任职。”
“除此外一些官员,和一些死于战役的商贾,我会将他们的财产一部分用于本地建设,一部分分发给贫困百姓。”
余星定定注视着祁野,完全没想到他已经想到了这么多。
祁野瞧着少年眼中的亮光,似星带夺目漂亮,面对如此神采奕奕的少年,他忍不住多说了点儿,“但在这边推行科考,估计会任重道远,我打算先从禹国调些一甲二甲过来。”
“之后我会派白缪和陆筠回去办此事,我已经交代白缪把颜琴带来,由她培养女官。”
这边女子的地位与禹国本土完全不同。祁野此举能提升女子们的地位,余星也为那些女子高兴,若是这里也成立女子社,像陈国曾经的盲婚哑嫁情况,应该能得到改善。
济养堂、女子社等等之后都会安排上;除此外就是给官员们更多优待,让他们知道尽力尽心办事,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投机倒把只会被贬职,甚者流放。
说完接下来的规划,祁野握住少年的手,在他唇上亲了亲,轻柔的动作令余星羽睫轻颤,薄唇摩挲着,细细品尝着,仿佛怎么都尝不够。
余星耳尖微微发红,有些受不了唇齿相依的撩拨。
祁野顾忌着少年身子,只亲了会儿,便问:“星儿喜欢孩子吗?”
余星不假思索点头,“像祁宁那样的我就喜欢。”
祁野轻笑,“星儿喜欢乖的,听话的,就像星儿一样乖巧听话。”
余星脸颊还有些红晕,闻言不知想到什么,耳廓还未消下去的绯红又慢慢上爬,比刚才还要娇红。
“阿野别胡说。”他说完,赶忙转口道:“阿野怎么问起这个?”
难道是大臣们在意祁野子嗣了?
祁野牵着余星的手,放在下颌轻轻摩挲,“我要告诉星宝一件事,先前你会晕倒,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余星逐渐紧张,心跳不可名状地加快,他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哑了。
祁野凝视他双眸,一字一句道:“我要做爹了,你也要做爹爹了。”
余星愣住了,好半响才不确定道:“什么意思?我们怎么能同时做爹,我们都是男子,哪里来的孩子?”
祁野轻笑着点了点他鼻尖,“是你怀了我们的孩子。”
余星从呆愣到震惊,继而一双眼里满是惊愕,即使他不相信,但也清楚祁野不会骗自己。
祁野看着少年神情变化,见此时少年表情凝重,便没有打扰。
余星诧异了会儿,更多得则是纠结。
祁野等了好一会儿,分析道:“我想你是圣子,所以才会异于常人,但不论哪种原因,这都是我们的孩子,我想、你也会想的。”
余星的确也挺想的。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觉得应该和阿野说得那般,与他的身份有关。
如今他已不会去询问圣子是什么了,他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他甚至觉得之前阿非口中的钥匙能打开神迹,并非空缺来风,他极有可能真的就是那所谓的“钥匙”。
他没有告诉祁野,不想对方担心,又忍不住思索阿野怎么想的。
这么一打岔,余星没那么纠结自己能怀孕一事。
几日后,陈国百姓们都意识到陈国不复存在,以后他们都是禹国子民。不少县镇百姓回到家中,有的亲人离世,有的一家人团团圆圆,日子与以往相同,没什么区别。
唯独镇上没有镇长,县里没有县令,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
祁野很快派人统计好京城收缴的银子及粮食。其他县镇也出现了这种情形,一时之间民间谣言四起,不少人认为新皇帝,跟陈国历代皇帝一般,以权谋私,劳奴百姓,荒/淫无道。
却没想到县镇里很快出现军队,这些士兵训练有素背着粮食出现在闹市中,又有数名士兵敲锣打鼓,吆喝众人前往西街。
众人闻讯而去。
张强他们一家也是听见敲锣声才过来的,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排起长长队伍,张强搀扶着老母亲排在一中年汉子身后。
他见大哥手里拎着麻袋,这才恍然响起他来的太快,竟忘了拿麻袋,可家里也没有麻袋,他跟老母亲说了声,连忙跑回去将空了的米缸扛了过来,正巧轮到他们一家。
张强这才知道原来先前收官吏、乡绅、商贾家中的粮食,是要分给老百姓。
百姓们对新任陛下感激不已。
张强听着周围人感激的话语,顿时生出他们即将迎来好日子的感觉。
与此同时,愿意朝祁野臣服的官员,以文官居多,相比武将,文官并不好应对。
当然这是对其他而来,就连他们这些原陈国的文官,也以为只要他们不表态,到时候偌大的(陈国)禹国无官吏管理,还不得成一盘散沙,他们不相信祁野不着急。
然而他们自持清高,以为祁野和陈轩瑞一样拿他们没撤。
陈轩瑞在位时不曾贬过一名官员,他们清楚陈轩瑞无人可用,只能依靠他们这些老臣。如今禹国初建正是用人之际。
他们就等着祁野召见。
然而他们没等来祁野的召见,却等来降官阶。
宰相、三公成了祁野最先开刀对象。祁野没有动太傅,只因太傅在整个文人圈子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绕是如此也让曾经的陈国文官各个坐如针毡,想进宫面圣,然而见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如今早已今非昔比,守宫门的全是禹国士兵,不少士兵连他们是谁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放他们进宫,几位文官连连受挫,各个都不敢上门自取其辱。
祁野又命刘滐拿着圣旨回禹国本土,将今年和往年的一甲二甲进士全带来,着重提及廖连奚。
当年廖连奚处理襄州暴动一事,颇得祁野眼缘,一心想要提拔对方,只可惜迟迟没找到适合的职位,其他职位要么官职太低,要么是武官或散官,祁野自然不会给廖连奚安排个毫无职权的散官,便一直耽搁着。
如今重新建设禹国,便以当初平□□一事为由头,将此人提拔为尚书令,届时哪怕其他大臣知道了,也不敢背后议论。
朝堂上经过一次更换,不少文官只得告老还乡,一个月里禹国正以欣欣向荣的速度发展。
祁野接着巩固京官职权,将他看不顺眼的直接贬了,一时之间原大陈文官人心惶惶,各个跟乌龟一般缩在府里,不敢轻易探头,连府中下人,也都小心翼翼。
祁野没管他们如何想,又在做什么。他忙于着手筛选外放官。
京里几个重要部门官员敲定,跟他们曾经相比,大部分文官都降职了,只有少部分文官升了职,这些人是祁野筛选出来的,品性学识俱佳的。
半个月后祁野开始筹划开特科,为朝廷选拔更多人才,据他一个多月来的了解,原陈国官吏皆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有不少文官听从的不是皇帝的命令,而是他们师座的命令。
这样一来很难做到下上齐心,管理权放在自己手上。
这一个月来他也意识到陈国的贪官污吏,比他想的还要多。
他原以为粮食可能会不够,没想到各地收缴出来的粮食,够贫苦百姓食用半年,可以想象这些县镇的外放官捞了多少油水。
除此外祁野发展商业和农业,降低赋税,又派出京城正直官员前往各地,拉拢世家中人。
光阴如梭,祁野和余星在这边待了三个月,五月底刘滐终于带来了上百人。
祁野一直都知道往年有不少中榜的一甲二甲,没有领官职,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不过对于正在建设中的禹国(陈国)来说,这几百人仍然不够,因此特科需快速提上进程。
祁野在宫中为众人举办了宫宴,用意是为了欢迎众人不远万里,前来此地造福百姓。
同时也意在通过宫宴,让原先陈国的大臣,跟禹国本土官员认识一二。
陈国文官浸/淫腐败官场多年,对待禹国过来的朝气蓬勃的甲子,也同对待大陈官吏一般,禹国本土文官武官跟他们说了几句后,就不再跟他们多言,反倒觉得有名寡言少语的文官不错,转头就跟对方闲谈起来。
那人虽然看着冷漠,实际上是个面冷心热的,对禹国本土十分好奇,知道他们都是从那边过来的,忍不住询问本土如何。
听见他们的回答,那名文官更加想要去禹国本土去游玩一番。
只是不知何时才有这个机会。
陛下并未言说,他们这边的人可以去禹国本土。
不光像冷面文官这样的,其余文官武将也对禹国本土感兴趣,连这里的百姓也对禹国本土好奇,不少人都想去见识一二。
只是路途遥远,不少富贵人家只得放弃,而普通人家连温饱都愁,更不可能去禹国本土游山玩水。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正为此忧愁,陛下就颁布新律令,开放两地商贸往来,这让那些本就在这边的走商蠢蠢欲动,只是到底碍于两地间隔着南岳山,带货不好行走而顾虑。
除了翻山越岭,也可走水路,只是一来价格较贵,对普通百姓来说不划算,再则船只有限,三是只有一个码头,且一旬才有一趟,行路困难让不少人望而止步。
祁野也考虑到了这点,召集人手在上州、北州等地各修建码头,能停放五艘大型帆船的码头,且下调船费,两百文一人,哪怕是普通人家也能乘坐。
船上还能提供简单吃食,价格也不贵,消息一放出,顿时迎来了众人的欢呼。
与此同时,祁野也开始修建济养堂,女子社也在颜琴的带头下逐渐步入正轨。
济养堂这边祁野用的被贬官员府邸。
百姓们得知竟然还有收留流浪小孩和老人的地方,各个高呼陛下万岁。
眼看余星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祁野任命廖连奚负责修建神龙庙一事。
告示一出大伙儿见一天有一百五十文工钱,各个抢着登记报名。
除了济养堂、神龙庙,祁野还打算修建官学,陈国难怪比不得从前,整个国家没有官学,只有私塾和学堂,私塾用以孩童启蒙,学堂里只有官家子弟。
百姓们很快又发现全国各地又在招汉子做工,修建学院。
各地学院不论官家子弟、普通百姓、商户之子皆可上学院求学。
告示一出读书人,特别是商户之子、贫寒学子各个激动的狂呼陛下万岁。
一直到八月底,余星发动了。
祁野早让尚药局奉御准备,两名奉御从未见过男子怀孕,但想到这是圣子,又觉得没什么奇怪。
两人商讨了一番,其中一人对祁野提出可以剖腹取子,被祁野拒绝了,另外一名奉御便说:“圣子能孕育孩子,或许不用此法,等时辰到了自然而然就生了。”
祁野还是担心,好在这日他亲眼见到少年身上的变化,既觉得惊奇,又为少年不用冒险而庆幸。
少年生产过程与女子生产相似,在腹部下方会自动开出一条口子,等孩子降生后口子又慢慢愈合,看得众人惊叹连连。
祁野吩咐几人不可走漏消息,这才让他们离开。
余星生下小皇子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奶娘徐蓉为小皇子清洗,又教祁野怎么抱孩子,祁野笨手笨脚又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看着怀中哇哇大哭的小孩,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忍不住朝小孩露出一抹笑容,紧接着就见嚎啕大哭的孩子,停止哭泣。
第78章 【笑笑】
祁野跟着奶娘徐蓉学了半个时辰, 才学会怎么抱孩子。孩子还小,祁野几月前让宫人在尚乘局饲养了几头奶牛,如今也能产奶。
小轩便和小贵学着煮奶给小皇子喝。
小皇子还没取名, 祁野想着等余星醒了,由他来起这个名字。
傍晚十分, 余星终于醒来了。
祁野坐在床边,少年一睁开眼, 他当即开口,语气比以往面对余星时还要喜悦, “星儿,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余星摇了摇头,感觉到肚子上的重量消失, 他连忙问:“宝宝呢?”
“在这儿。”祁野指着床边的小木床, 这是祁野让奚官局匠人做的, 精致小巧,护栏上刻着可爱小动物。
有护栏围着,不必担心小家伙摔下去。
余星视线当即看了过去,就见小家伙儿闭着眼躺在小床上,既不哭也不闹, 十分乖巧,余星瞬间就喜欢上了,“阿野,我想抱抱宝宝。”
“乖,你先躺着好好休息,待会儿再抱。”祁野柔声安抚。
怕吵到小家伙儿, 两人说话声放得很小。
祁野转移少年注意,“咱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余星想了下, 他实在不擅长取名,两人商讨一番,决定先取个小名,等这边事了,回到禹国本土再取名字。
余星休息了两日,渐渐恢复了精神,跟着徐蓉学着怎么抱孩子,怎么喂奶,余星从一开始的生熟,到后来慢慢得心应手。
一个月后,笑笑对余星十足依赖,祁野寻思着不能让小家伙太黏余星,否则等他们去寻神迹,孩子还不得天天哭。
未免这种情况发生,祁野便让颜琴从新入宫的宫女中,挑了两名细心踏实的宫女,同徐蓉一起照料笑笑。
徐蓉是颜琴从上千人中挑选出来的,对颜琴的眼光祁野还是信得过。
选中的两小宫女都不大,十四、五岁的年纪,家境贫寒,知道宫里招收宫女,就都来了,没想到还真被选中了。
两人长得周正水灵,她们从四等宫人一跃成为一等宫女,羡煞不少宫女。
他们在没进宫前就知道,在宫里待满五年,便可选择出宫与否,正是如此这些姑娘趁着年纪小,就想进来挣嫁妆。
前来登记的小姑娘格外多。
祁野事先就跟颜琴说过,不需太多宫女,一千人即可,她也能从这些人中选几十人出来扩充女官。
只是前提要跟他们说清楚,若她们同意,便开始教导。
如今除了小贵和小轩跟笑笑玩耍,颜琴特地找来的秋月和春江,也很快适应了照看小皇子。
别看她们年就不大,但家里都有弟弟妹妹,她们从小照顾弟弟妹妹,也都知道该怎么照看小孩,动手能力、熟练度与徐蓉相差无几,又有周彦在一旁看着,祁野也能带着少年外出。
这九个月里余星还真没好好在城里转转,如今的京城已大变模样,正街两边的铺子不似从前那般单一,如今也跟禹国本土那般有成衣铺、裁缝铺、首饰铺、胭脂铺等等,琳琅满目。
城中有不少从禹国本土坐船过来的商人,两地之间因为码头的建成,联系比以往紧密,甚至有些人还找到了相隔千里的远亲。
不光如此,女子们也在一点点发生改变,不少年轻姑娘愿意尝试。如有人带头戴帷帽出门,虽然路上被怙顽不悛的中年男子指指点点,那姑娘也没放心上,反而双手叉腰回瞪说三道四的男人,令那人不知所措,慌忙逃走。
从那之后有不少姑娘试着走出门,两个月过去不少妙龄女子出门游玩,甚至有些已经不戴碍事的帷帽。
随着越来越多的禹国本土富家小姐前来游玩,这边的姑娘们见她们不仅不戴帷帽,脸上还点缀着精致妆容,那莲花花瓣的花钿,叫姑娘们喜爱极了,不少本地姑娘效仿,在额间贴上花钿。
又见禹国本土过来的小姐们,身着鲜艳,或红或黄,或青或黄,或紫或蓝,流光溢彩,漂亮夺目,襦裙勾勒出她们姣好的身躯,露在外白皙纤细的脖子,一路走来引来不少男子驻足。
一些老实本分从未见过这番情形的直接红了脸,还有些原大陈文官,直呼有辱斯文,第二天就上奏到祁野跟前,祁野懒得理会,从禹国本土过来的官员早已见怪不怪,没人替那名大臣附和,那大臣自讨没趣,只得作罢。
有人带头不光京里的年轻姑娘有所改变,临近的几个县镇也都有所改变,虽不像京里姑娘那般身着娇艳,但也不似从前只穿灰扑扑的衣服。
年轻姑娘们接受得快,她们的父母却有些接受不了,甚至有些自诩为大家族的,禁止家中女儿外出。
祁野得知不久后就是暮秋节,要求各地大办,所强制有人都得参与,到时还会有巡街禁军搜查各家,那些被关在家中的千金小姐,终于能出来了,各个欢呼雀跃,带着丫鬟,穿着漂亮的裙子,飞快出门。
余星听路人讨论暮秋节,才知道今日原来是暮秋节,难怪有这么多人。
祁野牵着他的手,低头与他咬耳朵:“目前还有很多人不适应这种生活,以及他们对女子的偏见,我便想借着这次的暮秋节,让他们好好玩玩。”
“当他们感受到了愉悦,以后本土与这边节日的融合,节日会变得更多。这次我知道很多姑娘,特别是一些大家小姐,她们被关在府里,早想出来了,我便想借此机会让她们出来玩一玩。”
“同时让她们知道,我是站在哪一方的。”
余星轻轻一笑,“我想她们会喜欢的。”
陈国原本的节日很少,除了乞巧节、暮秋节、便只有上元节。以往暮秋节只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男子,大部分是读书人,谈天论地,故作玄虚。
暮秋节皇帝不会沐休,大臣们也要上朝,祁野占领陈国后,便改了陈国曾经的规定,制定了新的上朝和沐休方式。
这对一年到头只能休沐几天的大臣们来说,可谓是大喜大贺。
虽然不满意祁野的专断,但不得不承认,不过十个月,曾经的大陈如今的禹国已发展的有模有样,甚至远超陈文帝和陈轩瑞在位时。
两地之间商贸往来,提升了这里的生活水平。如以往只有富人或官人才能用的澡豆,通过禹国本土行商之人带来的澡豆,价格更加便宜,哪怕普通百姓也买得起。
再如布匹,以前在陈国布匹可不便宜,哪怕是络麻也要几十文,更不要说好一点的葛布了,那都得上百文,一般人家还真舍不得花这个钱,但如今禹国本土商人带来的布匹,便宜又好看,有不少颜色可供挑选,可比以前单一的颜色好看多了。
如今有不少百姓穿上了葛布制成的衣服,一些家境殷实的则穿上了帛衣。
除此外更让曾经的大陈百姓惊叹的,是城里新开的好几家食肆,东家无一不是女子!
一开始不少人都接受不了,觉得女子抛头露面已是有辱斯文,如今更是学着男子一般做生意,且事业有成,其中不乏冒酸水的,心里嫉妒的,大肆宣扬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的那套。
被几家酒楼的女东家当场散碎银,让在场人教训那出言不逊的,那人被众人狠狠揍了一顿,不敢再大放厥词。
大伙儿也知道这几位虽是女流,眼界却比不男子低,见识到了她们的银能力,大伙儿都不敢轻易得罪几人。
紧接着这几位女东家,又想出了雇女子的法子,想着这边不少女子都不识字,于是她们让书生写了白纸黑字的告示,又让管事从众伙计中,挑中了一名识字又机灵的伙计,专门站在门外宣读告示上的内容。
这么一吆喝,很快引来不少人,其中不乏有男子,他们虽然习惯了这几位女东家,却不代表他们能接受女子在外上工,不说他们,就是那些女子的丈夫,或未出阁姑娘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因此几日过去依旧没有女子上门。
张小丽今日好不容易能出门,她不是家里独女,上头有个说了人家的姐姐,还有个处处抢她吃食的二姐和三哥哥,二姐比她大两岁,又比她生的漂亮,如今十六、七岁,正是说亲的年纪。
每日来家中说亲的媒人就没少过,但她二姐和父母都看不上村里的汉子,为此一家人还特地搬来京城。
他们原先住在京城周边的村子里,在村里日子过得宽裕,等到了京城就显得捉襟见肘。
她下面还有个受宠的弟弟,如今父母想送弟弟去学堂,虽说束脩不贵,但笔墨纸砚那样不贵。
以他们家目前的情况,哪里供得起一个读书人,而且二姐和三哥也不同意,几人吵吵闹闹,她实在受不了趁乱跑了出来,没想到就听见这家酒楼说招女子。
张小丽当即走了过去,问了门口伙计后,伙计闻言顿时露出笑来,招呼着她去见了管家,半个时辰后她还有些不敢置信的从酒楼里出来。
一天只做五个时辰,每日负责切菜,一个月就有二两银子,若是表现不错还能上涨。
张小丽瞒着家人做了几天,很快被家人发现,家人觉得她丢脸让她不要去,张小丽一气之下跑了,跟管家说了自己难处,女东家二话不说就买下一宅子,表示以后在酒楼里干活的女子,都可以住在这里。
如今三个月过去,张小丽一个月的工钱已经涨成五两银子。
有了这个先例,渐渐有姑娘找来。
祁野拉着余星来的这家酒楼里,就有好几个姑娘端菜,还有女子在大堂内弹琴。
余星看得新奇,这放在禹国没什么,毕竟余星在禹国已经看习惯了,可放在这里就显得很有看头。
祁野见少年好奇,便跟余星介绍了几句,余星一边听着一边和祁野一起看“菜单”,跟禹安城中的酒楼一般,有这种木质菜单,一大块木板上镌刻着店里的菜名,考虑到有些食客不识字,还在菜名下方雕刻着那道食物的模样。
其上雕工栩栩如生,哪怕是稚子也能通过上面的画,知道是什么菜。
余星见到了好几样熟悉的吃食,心情大好的点了自己和祁野爱吃的菜。
可以说禹国本土的食物,好吃程度远高于这边,这里的食客尝过从禹国本土流传过来的美食后,再吃他们吃习惯的饭菜,只觉得这么难吃的菜,自己竟然这么多年!
余星吃饱喝足后,天色慢慢昏暗,在从前这个时候,陈国可没多少百姓在外游荡,哪怕是暮秋节也因外面太黑而早早归家,哪有今年这般热闹。
这里的百姓们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不少人好奇不已,各个往外面跑,一样见到三丈高的灯轮,看得啧啧称奇,在以前他们可没见过这么大的彩灯,更别说灯轮前表演的百艺人,以及浓妆彩衣,群儒飘扬,露出雪白脖子的年轻姑娘们,她们跳着禹国特有的舞蹈,吸引不少人注意。
一些胆子大的姑娘也加入其中,这里的女子见状犹豫了会儿,当第一个人出现时,很快陆陆续续就有不少花季少女加入。
乐声配着舞姿,围观之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中还有穿着男装出门的女子,她们的出现很快引起其他人注意,只见她们背着皮质箭筒,取出一根竹箭,朝着百步外的靶子射去,“唰”竹箭冲破重重阻力刺入靶子红心,看得众人睁大双眼。
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长街两边摆满了各种摊子,余星看着曾经的陈国人,学着禹国人摆摊吆喝,忽然升起了一种恍若隔世感。
这些摊主以禹国本土为主,不论是他们做的零嘴,还是各种小物件,都让这里的人吃得津津有味,看得津津乐道,一些不差钱的少爷买了不少小玩意回去,他爹见着了,觉得可以开一家专门卖小玩意的铺子,后来生意果真爆红,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曾今都是大卫子民的他们,经过了漫长等待,如今终于再度融合,成为完整的国度。
余星和祁野在这边度过了上元节,才一行人回禹国本土。
按照原计划他们不会这么快回去,前不久卓寻派人送来消息,刘兆川与卓寻汇合后,两人率领十万大军,连连告捷,大败新国,将新国八万士兵打回本国。
刘兆川和卓寻没有选择一鼓作气继续攻打新国,而是快速倒头以势不可挡之势拿下陈国五万人,只可惜亚圣王朝大将军见机不对,当即撤走。
却不知亚圣王朝如今一团乱,卓寻和刘兆川猜测,亚圣王朝的大将军回到国都,先前逃走的小公主和三王子多半会联系对方,特意将此事报给祁野。
好在祁野先前就在这边设立了大都护府,廖连奚升为大都护,从二品,上都护扬弘文,正三品。
这边的皇宫作为祁野行宫,将京城该名为西北府,州县不变,方外官官职不变。
安排妥当后祁野才带着余星和笑笑离开。
照顾小皇子的奶娘徐蓉,和两名小宫女秋月、春江也跟着前往禹国本土。
次年春一行人抵达禹都府,这一次除夕他们依旧在外度过,今年余星便到了弱冠之年,祁野让白缪赶回禹安城,命礼部、光禄寺、内务府筹备圣子成年礼。
一行人走走停停半个月后达到禹安城,徐蓉三人一路感叹不已,这时见到禹安城更是惊讶的张大嘴。
徐蓉三人有小轩和小贵带着熟悉宫里,他们和小皇子相处久了,小皇子也爱和他们一起玩,除了饿了的时候会闹一闹哭一哭,其他时候就跟他的小名一般乐呵呵的,本就长得如瓷娃娃般可爱,再这么乖巧更是让宫里伺候的宫人们都想凑到跟前,和小皇子玩。
余星见笑笑这么好带,也乐意看他和其他人一起玩。宣明殿里的宫人,都是祁野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有小轩、小贵和刘旭看着,余星也放心,用空出来的时间看起了从陈国藏经阁中带回的一些书。
祁野回来后忙了一段时间,最近便不怎么忙了,也有时间陪着余星一起看书,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在陈国的其他古籍上,居然能找到有关神迹的记载。
陈国与禹国一样,一直拥有国师,而据陈国第一任国师记录所知,在五百年前的某天,突然发生了一场天地震荡,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地龙翻身。
但很快他们与禹国的对战就发现,禹国士兵各个力大无穷,陈国第一任国师便猜测当时那场震动,不仅仅是地龙翻身,还有别的原因。
他甚至猜测是禹武帝找到仙人,从仙人那里得到了能改善人体的仙药,他留下世间有神迹,神迹之中留有仙人宝物。
之后的数十年众人信以为真,随着时间推移,斗转星移,普通百姓渐渐不知情,皇室中人却是知道的,再后来只有陈国皇帝知道此事。
二十多年前,陈国与亚圣王朝联手,寻到神迹所在地,更让那些知情人蠢蠢欲动,只是后来他们怎么都探查不到那地方在哪。
同古籍上记载相比,祁野其实也知道一些,比如神迹之外的确有屏障保护,再比如当年先祖求来的并非神龙,而是邪龙,先祖等人不知,等结契后在场人服下丹药,体质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也让他们饱受摧残折磨。
这件事只有历代国师与君王知道,百姓们哪怕官员都不知情。
祁野有心想告诉少年,但见对方思考的模样,决定还是等以后再告诉他。
余星心有所感,似乎知道祁野瞒着自己什么,但他没问,他有种预感,那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极有可能真的就是开启神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