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 > 其他小说 > 小美人重生后被献给了国君 > 9、003【使臣】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半月过去,天气愈发炎热,余星被热得满头大汗,以绤布擦脸和脖子,喝了半碗凉水,仍觉得热。

    缥色长衫被汗水浸湿,牢牢贴在身上,粗布磨得皮肤发红。

    余星每日外出,都能听到城中百姓们议论流民,刚开始百姓们还不敢随意谈论,但随着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消息迅速传开,那些被饿死或惨遭殴打的妇孺、中年男人、小孩、少年的尸首,终日暴晒在烈日下,身体早已腐烂发臭,尸身被蚊虫叮咬,尸臭随灼风席卷半座城。

    守卫们以面巾捂口鼻,但尸首不计其数,即便戴着面巾也掩盖不住熏天臭味。半月过去,臭气冲天,蚊虫纷飞,空中全是灰黑色的飞虫,密密麻麻一片,见之毛骨悚然。

    陈轩瑞依旧按兵不动,城内人言啧啧,唯恐流民群体攻城,也有不少人皱眉,觉得瑞王置之不理,简直枉顾人性命!然而众人虽有诸多不满,可没人敢说,天子脚下大家都想活命,说不定因为一时冲动,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还得连累家中老父母。

    六月底,城内臭不可闻,越来越多的百姓不愿意出门,偶尔可见荆衣妇人、丫鬟、仆人外出采买,俱是步履匆匆。

    余星也有些时日不曾出门,余府距城门得走上一个多时辰,倒不怎么闻得到尸臭味,只是这段日子过去,月银所剩无几,他不能再去茶肆喝茶听读书人谈论此事。

    一场雷鸣暴雨中城外流民倒得更多,这些人将永久的长眠于城墙之下,被连日雨水浸泡,臭味铺天盖地彻底蔓延整座京城。

    陈轩瑞派出护卫和禁军处理尸首。雨水顺着黄泥流入地下河,城中有人出现发热咳嗽等症状。

    城外流民被士兵镇压,瑞王上奏倡议众大臣赠粮救灾。

    老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常朝上听着文武百官争论,当众打起了瞌睡,被身旁的老太监叫醒,一脸茫然困倦的同意瑞王提议。

    暴雨骤歇,骄阳似火,笼罩着陈国百年基业。炎日似要烤焦城外上千尸首,士兵们抛尸的速度比不上流民倒下的速度。

    陈轩瑞下令在城边挖掘大坑,将尸首投坑焚烧。

    于此同时,城内咳嗽发热的人越来越多。

    平头百姓吃过几服药没有半点好转,却是无银两治病;富贵人家小厮、丫鬟相继出现咳嗽发热,主家请来大夫,吃过了几服药,依旧没好转,反倒将主家也染上热病。

    消息一经传出,达官显贵府上但凡有小厮丫鬟染热病的,统统赶出府,几日内城中感染热病之人越来越多。

    余星不敢乱吃东西,整日待在破院里,等着朝廷解决此事。

    瘟疫一出人心惶惶,无人再关心城外二万流民的死活,却不知两万人已死的不剩几人,赈灾只能解决流民一时温饱。陈轩瑞不让他们进城,他们终日活在死亡边缘。终于有汉子受不了了,举起锄头砍下一士兵的头颅,抢走他身上的值钱物,越来越多的壮年效仿。

    陈轩瑞不急着处理流民,等事情闹大,才派出禁军,将这些人统统以“反叛”的罪名斩首。

    整整两万人没一人活下来,就连几岁的孩童也被卸去手脚,抛入大坑,被火舌吞噬,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到了后来那些所谓的“谋逆者”被砍去双手双脚,剜去双眼,在痛苦惨叫中被活活烧死。

    陈国京城城外城内笼罩在一片浓烟下,这场焚烧持续了七天七夜,在烟雾弥漫中,城内瘟疫达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朝廷开始重视,召集御医和坊间民医一同研制药方。

    患病之人被押送出城,在城外临时搭建寮棚,一夕间京城上下人人自危,唯恐哪天自己也被带走。若是病情严重者则会直接被推入大坑,被烈火灼烧。接触过病患的士兵,也被感染了,于是上一刻他们把人推进火坑,下一刻也遭到了同样对待。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不少大夫被感染,他们选择留在棚里照看轻微病者。

    直到七月中,御医们才研制出方子,给十名病患服下,一阵上吐下泻,病症得以缓解。轻微感染者都活了下来,那些自发前来的民间大夫却被推入烈火中,在惨叫呜咽声中化作一道青烟。

    是时,地下河被士兵们撒入大量明矾,朝廷下令让百姓们暂时不要饮用地下河的水。大伙儿纷纷早起从城中唯一的一条明河担水,在水里撒入明矾,静置一晚,再用纱布过滤掉里面的沉渣,煮沸后喝。

    七月底这场无情杀戮告终。

    陈轩瑞也终得了空闲。

    前段时日,余星一直喝沸水,府里下人和丫鬟被勒令禁止外出,余府上下都相安无事,只是每日听着四周传来的痛苦哀嚎声,府里人都战战兢兢。余白薇和余桦也担惊受怕,倒是无人来寻余星麻烦。

    余星从破旧庖屋里找到了个炉子,用它烧水喝,将小厮送来的吃食重新煮一煮,与阿非在院子里相安无事待了小半个月。

    眼下没了流民没了瘟疫,余星想瑞王多半会再派人来,倘若没有,极有可能会雇人绑架自己。

    余星不再外出,有时会在后门探查巷外。

    这日,余星如往常一般,透过微开的门缝瞧巷外突然发现横巷出现了一名面熟的男人,细看之下余星浑身气血沸腾。

    是他!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四人的长相,这个男人就是上一世绑架他的四人之一!

    他心脏狂跳,浑身气血倒流,险些摇摇欲坠,他急忙稳定身形,随即警觉打量巷外,没见到另外三人,估计藏了起来。

    若自己出门,一定有人给余白薇通风报讯,避免重蹈覆辙,余星决定这些日子都不外出,那些人就算再彪悍也不可能闯入工部侍郎府上抓人,只要待在府里,哪儿不去他就是安全的。

    两天过去,阿非和余星一直待一起。余星有无聊了,仍会让阿非讲故事,只是这些故事都是他上一世听过无数回的,如今听来又有别番感触。

    这日,余星手持一把破竹扇,摇了几下,便将竹扇别在腰间,悄溜到后门,偷视巷外没发现那人,又打着竹扇回院子,一连两日余星都要来后门好几次,也没管后门门房不解疑惑的目光,悠然自地摇着竹扇回去。

    这几日那些人应该没在,但不排除他们埋伏在别处;又或许一直没见到自己出门,所以等不下去了,走了?又或者没人给余白薇通风报信,所以陈轩瑞让那些人撤了?

    阿非忽然从院外进来,“少爷,府里下人都说,禹国或将打来!”

    余星尚未回神,茫然问:“什么?”

    阿非激动道:“外面在传咱们与禹国的盟约到期了,禹国皇帝会举兵攻打过来!”

    余星瞬间从坐榻上站了起来,“你说谁要打来了?”

    “禹国。”阿非问:“少爷,您怎么了?”

    余星顿时想明白,这些日子怎么会没见到那些人,极有可能是陈轩瑞命他们不用抓自己了。

    禹国要打来了!陈轩瑞自然没心情来抓自己!

    上一世这会儿他已经被抓了。

    这一世却是禹国攻来的消息。

    余星缓了缓神,问:“消息准确么?”

    阿非摇了摇头,“小子也不清楚,不过听府上其他下人说,九月盟约到期,说不定禹国就会举兵攻来,少爷您说若真的打来了,咱们怎么办?”

    余星没回答,心想若真打来了,他一定要趁乱逃出去,说不定这是他活下去的一个转机。

    陈国皇宫宫殿上,瑞王与贤王站在文武百官之首,二人各站一列,龙椅上坐着昏庸年迈的老皇帝。

    老皇帝精神头越来越差,哪怕是朝会也是半眯着眼,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模样,但他对国师的话深信不疑,以为这种“打瞌睡”是凝练元神,从而达到保守合一的状态。

    老皇帝哪里听得见下方众人的争论,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禹国会不会打来,若攻来,他们该如何以对?但老皇帝没发话,他们只得争论不休。

    丞相一声咳嗽,“此事还得依仗两位王爷。”

    贤王与瑞王对视一眼,贤王朝瑞王点头。

    瑞王说:“父皇勤于政务劳心劳力,便由本王与四弟代为处理此事,在盟约到期之前,派使臣前往禹国谈和,若禹国皇帝同意和谈,依旧和那年一般……”

    当年签订盟约,他们就进献了不少绸缎、马匹和奴役。

    这一次恐怕只多不少,在站之人皆心知肚明。

    下朝后,陈轩瑞、贤王、丞相、和一、二品大臣商议派谁出使禹国,只是不等他们商榷出结果,就有信使赶到政事堂,信使带来一重大消息——禹国使臣已过安阳县,不日抵达京城,安阳县刺史不敢不放行,同时派出斥候八百里加急送来信报。

    数人对视一眼,陈轩瑞让让信使下去,他们继续商议。

    吏部尚书说:“两位王爷,如此看来禹国皇帝应当是来与我们谈和的。”

    陈轩瑞点头,“吏部尚书与本王所想一致,只是不知他们为何会先一步谈和?”

    吏部尚书沉吟,“这个……或许是因为……”

    丞相见他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个所以然,替他解围,“禹国皇帝本就不似常人,我等只管安心接待使臣便是。”

    贤王道:“丞相言之有理。”

    几日后,京城城门打开,大道被杂役早早清洗过。此时晨曦载曜,天边橙黄染就,小吏沿街敲锣打鼓,将家家户户敲醒。

    余星也被吵醒,府里一片喧哗,阿非进了屋,伺候余星穿衣。

    余星问:“发生何事了?”

    “外头在喊让咱们都出去,迎接什么使臣……”阿非回答。

    “所有人都要出去?”余星问。

    “好像除妇人姑娘外,男子男童都要出去迎接。”

    余星简单洗漱,带着阿非来到正门外,只见余毅中一身朝服,身边站着锦衣华服的余桦,余毅中一瞥余星,似乎对他的穿着颇有微词,视线停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又权当没看见,反倒余桦朝着余星露出嘲讽。

    余星不跟他一般见识,跟在余毅中和余桦身后出了门,余毅中得去道路中央文官那列,余星、余桦与一众小厮去道路两旁。

    不多时,瑞王与贤王一身王服到场,余星见状快速敛下头,片刻后视线挪向别处,看到了其他几个世家子弟,在家仆的拥护下,站在最前方,百姓们见他们身着华贵,自觉站于后方,与他们这边一概。

    半个时辰后,瑞王、贤王率领百官于城门前接到禹国使臣。

    只见数百名士兵身穿盔甲,手持长刀,气势浩然,最前方是三名骑战马的男子,三人各个相貌堂堂,中间那人一身银甲,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男子面容冷峻,二、三十左右;右侧男子已过而立之年,与中间冷漠武将相比显得平易近人,男子一袭紫袍,做文士打扮;左边男子最为年轻,面容英隽,一身黑色武服,衬得身形笔挺。

    瑞王与贤王朝马上三人拱手,瑞王道:“本王与皇弟代表陈国国君与百姓欢迎禹国使臣。”

    陈国这边虽也有百人,但他们与禹国使臣不在一个高度,需得抬头仰望,在气势上就略输一筹。

    陈国大臣以为他们会下马,却听中间那人冷淡道:“带路吧,我等奉天子之命前来,不便久留。”

    这态度如此傲慢!

    陈轩瑞等人脸色俱是一黑,但碍于禹国强大不敢出言不逊,只得走在前面给众人带路。大道两侧百姓见到的便是王爷大臣在前面带路,身后是三名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发的男子。

    百姓们纷纷叩首,余星也在人群中下跪,在三人经过自己前面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几乎是同时左侧男人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与空中交汇。

    余星看清那人长相,男人也看清了余星相貌,男人微微一愣。余星意识到什么,猛然低下头,心道那人长得俊,只是看人的眼神太过……凌厉。

    瑞王和贤王请禹国三位使臣进宫,将士们安排在使节馆。

    宫里早已摆好宴席,老皇帝最后到场,同三名来使寒暄几句,便全权交给两个儿子,自行离开,继续炼丹。

    贤王道:“本王与诸大臣敬三位贵客一杯,不知三位贵客如何称呼?”

    话落,贤王与瑞王带领百官朝三人敬酒,禹国使臣饮下清酒,他们保持着刚才的位置就坐。

    中间那名男子道:“某姓刘,单名益。”

    贤王笑道:“原来是怀化大将军,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刘益没接话,场面有些尴尬。

    右边男人开口:“本官苏远山,见过陈国两位王爷。”

    他们都没听说过这号人,自然不知道苏远山官居何职,不过看他打扮,想来是个文官,便只含笑点头,目光看向了黑色武服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道:“在下白缪。”

    陈国众人:“……”

    依旧没听过,不过众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其时歌舞停歇,酒过三巡,贤王与瑞王开门见山表示了想再续盟约的意向。

    苏远山道:“我等亦是奉圣上之命,特来与贵国详谈盟约一事。”

    “我朝圣上口谕,愿意与你们陈国再续五年盟约。”

    话音一落,大殿之上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苏远山看了众人一眼,笑道:“不过陛下有个要求,吾等代表陛下特来寻一人,若能找到此人,即日便可签订盟约,既由苏某做主,陛下也不会怪罪。”

    陈国众人咽了咽口水,随后不少人小声交谈。

    贤王有些没回过神。

    陈轩瑞问:“不知贵国天子要找何人?”

    苏远山没开口,白缪冷漠道:“一名十五岁少年,生辰在五月。”

    “这个……”陈国众人面面相觑,只觉难以逆料,实属大海捞针。

    陈轩瑞压下皱眉,“不知那位少年现身处何地?”

    “就在城内。”白缪说完,又补充了句,“十五日为限,若是找不到这名少年,盟约一事不必再谈。”

    陈国众人刚放下的心再度提起,如同翻山越岭,一波三折。

    众人心知肚明,不开战的前提是找到那名少年,京城少年何其之多,十五日哪里够!

    苏云山起身,“今日多谢贵国盛情款待,我等就先回去静候佳音。”

    贤王当即安排宫人带他们去寝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