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朋友就朋友之

    秦安真是要昏头。

    他的手按在江声的床沿, 下意识地追问,“那我们能怎么亲?”

    夜风送来后花园轻飘飘的玫瑰香味。

    房间里,幽暗的光线闪烁,江声隐隐听到几道远处闷闷的雷声。

    他笑了声, 放在秦安肩膀的手摸到他的脸上。

    秦安顿时紧绷。

    男生眉弓高眼窝深, 眼睛凌厉有神, 身体在江声手下硬得像是热雕像。

    “怎么亲?”

    还能怎么亲,大嘴巴子亲亲。

    但是看着秦安这种傻狗样子, 江声眨眨眼睛。

    “我想想。”

    他皱着眉毛, 很坏很故意地在秦安紧张到吞口水的表情下佯作深思, 然后很正经,也很严肃地说,“最多也就是贴贴嘴巴而已!”

    秦安看着他,搞不懂江声这张脸怎么做什么表情都这么可爱。

    真的很没救,他心软了一片,“啊。啊。”

    江声:“不能更多了,更多就不合规矩了。”

    秦安硬气地说, “那好吧。亲亲嘴巴也可以了……朋友之间是这样的……”

    江声对秦安勾勾手指, 秦安心脏就顿时剧烈跳动一下。目光从他的手挪到江声的眼睛,不自觉地就凑到江声跟前去。

    江声凑近。

    漂亮干净的脸上有些单薄的影子。睫毛耷拉下来的影子都好长, 头发丝从肩膀垂下来晃动着。

    秦安觉得这一刻的江声像是华丽古堡里的幽灵。

    雪白,透明,有着一种破碎的模糊,靠得再近也不会被责怪、被发现, 所以有些习以为常的恶劣。

    秦安都要昏厥。

    几乎觉得江声头发晃动的影子都是一根根美杜莎的黑蛇, 蛇信子吐息的声音缠绕他,他在江声的目光中都要石化。

    他手指死死抓在床沿边上, 绷着脸维持冷酷,还在想他待会被江声亲到,要露出怎样一种表情显得更加沉稳。

    光是想到那一点点会碰到嘴皮上的柔软触感,他就开始头皮发麻,浆糊脑袋渐渐像是搅打上劲的面团。

    又想到江声在秦安……哦不是……在楚熄怀里被亲得眼皮红红嘴巴红红的样子……

    秦安呼吸急促。

    绝对不能像上次综艺上被亲到那么傻了。

    他们朋友,亲亲嘴,那都是感情深切的表现。和那些爱人啊,情人的,是不一样的。

    他比楚熄高贵。

    他和江声的吻,是纯洁的吻,是情义的吻,是——

    “啪。”

    脸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秦安第一反应甚至是,江声的手这么冷,怎么却把他打得火辣辣的。

    秦安没反应过来,迟钝地捂着脸:“啊?”

    “啊什么!”江声掐着他的脸扯来扯去,甚至还在嘲笑他,“还真亲啊,脑袋里想着什么呢?”

    秦安疼得直叫唤,又委屈,又茫然,“怎么了!不是都说好了吗?”

    江声折腾了他一把,心情痛快多了,又弯着笑眼拍了下他硬邦邦的脸,把人推开,“谢谢你今晚给我带来的娱乐项目,现在可以滚了。记得把门带上。”

    秦安:“啊?”

    江声眨眨眼:“嗯?”

    秦安:“啊??!”

    窗外的雨声开始淅淅沥沥地响起,秦安迅速地站起来。

    人高马大,体型健硕。

    秦安是学体育出身,之后家里看他闯祸太多,还丢进军队里练了两年。一身腱子肉,站起来的时候,阴影都铺到江声的身上脸上。

    他表情凶狠起来,在江声眼里愈发像是一只发怒甩着尾巴、指甲把地板扑得噼里啪啦的哈士奇。

    嗯?

    等等。

    江声听了听,原来噼里啪啦的是外面的雨打到窗户上的声音。

    下雨了。

    今晚是很静谧的雨,雨水混合泥土味与花香,很缓慢地钻进窗缝。

    秦安低吼,“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能骗朋友!”

    江声回过神,愣了下,“?”

    秦安红着眼睛,很受伤,“说好要亲的,说好嘴巴贴嘴巴,我都接受了。可是你现在这样突然反悔,还给我一巴掌,真的很伤哥们儿的心。”

    江声好整以暇,笑了声,“所以你要怎样?”

    江声要是现在冷着脸发脾气,秦安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就会软下去。但看到江声温温柔柔还在往下问,他就忍不住得寸进尺,心脏又开始该死地乱跳。

    “既然顾清晖可以,既然楚熄也可以,没有道理我不可以。”他硬着头皮说。

    江声:“你是直男。”

    “轰隆——”

    闷闷的雷声响起。

    秦安灵光一闪。

    好。这雷,打得真好啊。

    他抓着江声的肩膀,发狠,“卜绘不也说他是直男,不也在和你谈恋爱?大家都是直男,你与其和他谈,不如和哥们儿我谈……”

    他说着,吞咽了一下。

    “我们才是朋友。他不知道要利用你干什么,他就是馋你身子,我就不馋,我们才是朋友。”

    江声:“……?等等,不是。”

    江声开始皱眉,被秦安握着肩膀晃了下,表情空空。

    巨大的冲击让江声必须要有段时间来反应。

    谈恋爱?直男?朋友?不是,这都什么啊。

    秦安的脑袋,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构造,为什么江声跟不上他的思路,也根本就想不明白。

    他茫然地望着秦安,一时间思绪开始混乱,天马行空的一切开始在他的大脑乱飞。

    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的。

    一向江声在这种天气心情都不会太好,但也许秦安真的太蠢了,蠢得让江声觉得他一思考上帝都发笑,以至于根本都关注不到这该死的天气。

    秦安的思路相当清晰,他甚至觉得自己一语道破天机,愈发萌生出自信来。

    没错啊,没错。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

    卜绘也说他是直男,他都和江声谈恋爱。他也是直男,他也想和江声谈恋爱。这说明什么?说明直男就是可以和江声谈恋爱的。

    “作为兄弟,如果仅仅只拘泥于拥抱和亲嘴,实在是太逊了,弱爆了。”

    他越说越坚定,十分硬气的帅脸有着快乐和释然。

    “真正的直男,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兄弟,就是要和江声谈恋爱的!”

    江声气笑了,“你要不要听听你都在说什么??”

    秦安不解但诚实,“我在说我的心里话。”

    江声:“……”

    不是,有点没招。有点好笑。

    江声:“你再说一遍你是直男。”

    “我是直男。”

    江声拽着他的领口把他拽近,逼近到距离只剩零星一点点。

    “再说。”

    秦安闻到一股雾蒙蒙的香味。恍惚了,硬气的气势弱下去,浓眉阔目地怔怔盯着江声,轻轻说,“我……我是直男。”

    柔软的嘴唇落到脸颊上。

    “再说。”

    过电一般的爽。

    秦安嘴皮都在抖,目眩神迷,都快没脑子了,稀里糊涂地说,“我、我……我,我是直男。”

    到这份上还能说自己是直男的?不应该啊。

    江声有些困惑了。

    秦安的脑回路和江声完全不一样。

    他根本没意识到江声是在逼问他,直男难道能忍受被同性亲吻这件事。

    他瓜子脑袋里面,只会想,哦哦,原来如此。

    原来一直说自己是直男,就可以一直被江声亲。

    那谁不说谁是傻子。

    他就是直男,他今天哪怕死在这里也是直男。

    江声撒了手。

    秦安不懂他怎么不问了,也不亲了,他就差把嘴巴撅起来等着。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一个人太过坚定,别人就会怀疑自己。

    江声现在就在想,不是,难道秦安真是直男?

    他长到这么大,当然也是知道的,有些直男就是很让人混淆。

    呃……也许……他只是对朋友比较没有界限。或者,只是对江声朋友的占有欲模糊了一点界限。他说的这些,都是剑走偏锋想吸引江声的注意。其实他本质还是直男?

    “轰隆——”

    雷声响起。

    秦安回头看着闪烁着白光的窗户,自觉地去把窗户缝隙合上,把窗帘也拉上。

    然后回到江声身边,爬到他的床上来。

    江声愣了下,抵住他的肩膀,“你上来干什么?滚下去。”

    秦安:“兄弟,我陪你。”

    江声讨厌下雨,更讨厌打雷。

    但今晚其实还好,雷和雨都有声音,却让人觉得很静谧。

    江声抬头看着秦安的脸。他背光,深邃的轮廓有些阴沉似的,那张脸没有什么表情的话,的确十足的硬朗。

    他严肃地点头,“放心,这个雨夜有哥们儿在,保证让你暖暖的。”

    江声:“。”

    油油的。

    但是江声确实不喜欢打雷。

    之前这种天气,楚漆陪他比较多。江声不喜欢让江明潮陪,江明潮抱他会抱得特别特别紧,身上温度又不高,不暖和。

    好吧,秦安做个平替也不是不行。

    大家都朋友。

    朋友,睡一起也没关系。

    他往里挪挪,把被子掀开。

    没想到自己真的没被拒绝,秦安心脏都在拼命泵血,他沉默寡言地滚上床。

    秦安侧过头,就能看到江声的脸,闭上眼,就能听到江声的呼吸。唯一的遗憾就是床有点太大,而且江声有点太讲礼貌。

    都朋友了。

    他就算抱抱秦安,拱到秦安怀里来又能怎样呢。

    又或者再亲两下,摸两下,又能怎样!又会发生什么!

    什么都不会发生。秦安只能无能无力地忍受着,只能当个哑巴。

    好早以前,秦安就在想,要是能和江声一起睡觉不知道会有多幸福。

    可是在以前,这都是江声的男友、或者好朋友,又或者哥哥才有的特权。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现在终于也轮到他了!

    秦安忍不住去抓江声的手,江声睁开眼瞥了他一眼。

    谁知道这个神经直男又要干什么,他没管。

    兄弟的手比他小,比他软。

    没有反抗的力道,秦安捏捏他的手心,都没有挨打。

    秦安安详地闭上眼,想起他从宴会结束,江声靠在门框目送楚漆和楚熄一起离开的时候。

    说实话,楚漆这种天选之子,能和江声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没有人能想到。

    所有人都以为楚漆会是最后的唯一,都觉得,就算楚漆不是赢家,江声在兜兜转转回来之后还是会靠近他、选择他的,他在江声那里特殊的地位有目共睹。

    江声听到秦安问,“现在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

    江声睁开眼睛,觉得秦安还真奇怪。

    前不久还在说他不和楚漆比,他不是高档朋友,是普通朋友。现在又在问这种问题。

    他转过脑袋靠近,有些温热的手落在秦安的脸颊上,“你想听我说什么?”

    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盖着一床被子,说话声音小得像是悄悄话。这种亲密让秦安有种说不出来的恍惚和安心,心脏砰砰直跳,和他看到江声被楚熄抱着亲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心悸。

    江声的手在摸他的脸。

    秦安觉得兄弟真的很奇怪,长这么好看也就算了,手都是香的,忍不住抓着贴住脸。

    江声乌黑的眼睛里面有着一点很浅的笑,懒洋洋的,很温柔,又像是那种会耐心讲道理的小老师。口吻都带着点零星宽慰。

    “你比不上他。”他说,“还差得远呢。”

    他毫不迟疑的回答让秦安有些受伤。

    楚漆到底哪里好,也就一般般。

    他能做的,别人未必不行。他的脸也就那样,性格也就那样,要不是碰巧和江声一起长大,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打酱油。

    他犟着问,“他都做过什么,我全部做一遍,他没做过的,我也都做一遍。这样的话,是不是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江声有些困了。

    “你可以试试。”

    半梦半醒中,江声一直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脸,摸他的头发,拽他的睫毛。

    好闹腾。

    像真的养了只狗。

    还梦到半夜江明潮真的来查房了,秦安叫他大舅哥,还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和江声做好朋友。

    江明潮在夜色雨幕中看着江声。

    淅淅沥沥的雨声吵杂有寂静,白色的雷光隐约闪烁,江声靠在秦安的胸口睡得很好。

    江明潮靠近,身体冰冷又惨白,雨夜中,像是活生生的一具尸体。

    他弯下腰,手掌错开秦安,抚摸江声脸颊的时候,江声皱着眉毛就往秦安脖子里钻。

    秦安都不敢吭气。

    一脸的通红,幸福到快死掉。

    他的温度太冷了。

    江声不喜欢。

    江明潮垂眸注视着江声,手指蜷紧往回收。他压着喉咙里的咳嗽,声音沙哑,很轻地微笑,说:“我当然知道。”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声和秦安抱得好近。

    秦安俨然刚去冲过澡,一张脸上湿淋淋的冰冷,冷气夹杂着清凉须后水的味道。

    他显然等江声睡醒已经等了好一段时间。所以江声一睁开眼睛,他就立刻积极主动地说。

    “兄弟,我帮你。”

    江声困困的迷糊着,根本没有做出反应的能力,“什么?”

    秦安看着他,嘴唇抿得很紧,显然也在做心理建设。

    江声不懂他,也懒得去问他在想什么,一睁眼被秦安突过来的大脸吓了一跳,现在又缓回劲儿了,眼一闭挨着枕头就要睡个回笼觉。

    恍惚中还在想呢。

    好安静啊。

    养狗的人应该会懂的,家里忽然安静下来总是会给人不妙的预感……

    这个想法才刚刚从脑海划过。

    他的要害,就忽然被一把捏住了。

    江声一激灵,迅速把腿夹起来,猛地抬起头睁大眼。

    秦安很紧张,喘着气。

    江声更不明白了,他都这样了,怎么还要那么那个!

    “你干什么?”他的大腿夹住秦安的腕骨,手也抓住秦安的肩膀推攘。

    秦安目光炯炯,坚定地看着他,“我要做你的好朋友!”

    “啊??”

    “你放心,兄弟。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做蠢事,我网上查过了,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也很正常的,大家都这样。”

    江声闷哼一声,喘气都急促起来,慌张地阻止他,“都说了你不要去奇怪的网站上查,也不要问奇怪的网友!你交的智商税还少了——”

    “嘎吱——”

    门被推开。

    江声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的氛围一瞬间僵硬住了,秦安和江声,保持一种扭曲的姿态齐齐朝外看。

    许镜危愣了下,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把手里托盘上的早餐放在了两个人旁边的桌子上。

    “早上好,哥。”

    他仿佛没有看到秦安的手摸在哪里,灿烂的金发散落捋在耳后,一张俊美脸上仍然有着和煦的微笑。

    “雨停了,您看,又是一个美好的早上。”

    江声在这种怪异的正常中狠狠乱了。

    或者说,他又开始有点崩溃。

    不是……你没长眼睛吗……你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吗……

    他低头看看。

    是幻觉,是梦?

    秦安停手了,耳根红透,表情严肃沉着,大概在别人面前他也不太好意思。

    但江声还是很崩溃,忍不住地在想,莫非不正常的其实是他自己?!

    第202章 宽容就宽容之

    下过雨的花园还有些湿淋淋的, 花香混着雨雾味道显得很是清爽。

    江声的房间视野很好,拉开窗帘就能看到花园。园丁拿着巨大剪子踩着梯子修剪一些雨后凋零的花朵。

    咔嚓咔嚓。

    把一些坏东西修剪掉,把胡乱生长的枝节剪下来,当然是很赏心悦目。

    江声喝了一口红茶, 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秦安跪在床上, 头低着, 声音低沉闷闷的,“对不起, 对不起!兄弟, 我错了。”

    江声支着脸转过头, 窗台吹进来的风掠过他漆黑的头发,一张好看的脸上有着微笑。

    “没关系啊。”他的睫毛落着点早晨的金光,注视秦安的目光看起来温柔极了,宽容道,“你没有错,我们是朋友。你想亲近我的想法怎么能说是有错。这样评价你的话,我会不会太残忍了?”

    秦安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急急地问, “真的?你不生气了?”

    江声轻笑,清晨的阳光落在桌面缠绕他的手指, 鸟叫声盘桓。他话音缓慢,“我不生气啊,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原谅你了。这次,下次, 每一次。”

    秦安感觉不太对劲, 可是江声这样实在太温柔了,他简直目眩神迷神魂颠倒, 感到难以抵抗。

    “过来吧,朋友。”江声放下手里的茶杯,对他伸手。

    秦安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跪在床上咬牙想了自己一千万种死法和一百万种那群狐朋狗友对他嘲笑,冷汗淋漓。

    惹江声生气,下场肯定不会太好过的。

    可没想到江声竟然这么好说话,根本就,一点都没有对他发脾气。

    有点太温柔了。

    在许镜危蹙眉冷淡的注视下,秦安晕晕乎乎地走到他面前,根本没意识到江声这种手势明明是别人家召唤小狗用的。

    他高大的身躯侧站在江声身边,江声手拽着他的睡衣领口把他拉下来。

    他说话温柔,目光神态都温柔,可是力度却粗暴得很,像是很不耐烦。

    秦安因此又开始感到不对劲。

    江声还是生气了吗?

    可是江声的味道缓缓地萦绕他的周围,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他的脑袋开始不够用,迟疑地抬头看江声,迎接他的仍然是江声的微笑。

    江声的手指冰凉,捏着秦安的耳朵就把他再拽下来一节。

    秦安:“嗷嗷嗷!”

    还没有来得及惨叫完,就眼睁睁看到江声靠近,然后脸颊轻飘飘地热了一下。

    他瞳孔猛地扩散了下,呼吸快要停滞。

    许镜危也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哥——”

    江声的吻香香热热的顺着他的脸颊亲到他的嘴角,那种触感过电一样让秦安脊背都麻了一片。

    头脑发木。

    手脚酸麻。

    一时间魂也丢了,命都要没了。

    秦安比江声高,结实的大个子被江声训狗一样按得低下头。有些狼狈地撑在江声背后的桌面上,修长的手死死抓着桌面,慌乱又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江、江江——”

    嘴巴张合,都会碰到江声还没有挪开的嘴唇,他头皮发麻感到冒犯,于是又赶紧闭上嘴。

    秦安不知道为什么江声要亲他这么久,这完全不是江声会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做这个事情的人就是江声。

    还是说他在梦里,他其实没有醒来?

    肾上腺素的飙升确实让他晕晕乎乎地产生梦幻感。手指紧紧抓着桌沿,本来该痛的,可是一点痛都没有感觉到。

    是梦的话,要是能一直做这个梦就好了。

    朋友,这才是朋友应该做的事情。

    许镜危眼睁睁地看着秦安开始从蠢狗变成煮熟的虾,浑身都开始发烫发热,晕乎着震撼着,脑袋里面一团浆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江声松开他。

    “怎么了?”江声轻轻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秦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江声的嘴唇。

    红润的色泽,漂亮的弧度。因为刚刚喝了红茶,口腔里的一点细细密密的香味,刚刚温驯地钻进秦安的嘴里,像小鱼钩一样挂着他就往上钓。

    江声问他,“不是你说的,朋友之间亲吻是很正常的?”

    秦安真的要死了。

    “但你、你不是说朋友之间是不能这么做的吗?你说兄弟是不可以这么亲的……”

    江声:“所以我没有伸舌头啊。”

    江声又说:“是朋友的吻,你不喜欢吗?”

    江声还说:“不喜欢就算——”

    “喜欢!”秦安立刻说,“一天能亲几次?不对,每天都有吗?”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安一直都很紧张。

    他在想,江声有时候真的阴晴不定。昨天晚上也是,说好要亲,结果不仅反悔,还给了他一巴掌。

    现在哪怕江声故技重施,他都不会觉得很意外,这就是江声会做的事。

    而且给一巴掌也行啊,他不挑的。别人没有的他有,这不是胜利还能是什么?

    他忍不住殷切地盯着江声。

    江声黑发落在肩膀上,愈发衬得皮肤苍白。脸上唯一鲜艳的颜色就是眼角和嘴唇的一点红,像水彩一样洇开。

    他说:“当然了。”

    秦安:“没关系我——啊?!?”

    江声:“当然了,你是我的朋友,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只要你来见我,你想要的吻,当然每天都能给你。”

    许镜危又忍不住了,“哥——”

    江声转过头,“出去一下好吗?”

    许镜危的眼睛眯了下,很快又微笑起来,“好的,哥。”

    他的脚步声很轻,很快关上门,发出轻轻“咔哒”的响声。

    房间里只剩下秦安和江声两个人,距离近到呼吸交错,心跳鼓噪。

    秦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没有做梦吗,可是他的梦里怎么会出现许镜危呢。可是的可是,如果不是做梦,江声怎么会这样对他呢?

    他想不明白。

    他说:“那我现在还想要……还会有吗?”

    江声又在笑,他又用温柔的表情、不礼貌的力道把秦安拽下来。

    嘴唇热了一下。

    过电般的爽几乎让秦安激灵起来。

    他满头大汗,紧紧盯着江声,额角发丝都湿透黏在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咬住江声的下唇。

    “我。我。”秦安说,“我想伸舌头。”

    江声宽宏大量地抬着眼睛看他,“不可以,兄弟是不能这么亲的,你忘了吗?”

    秦安说不出哪里不对,他只是无措地呼吸着,“我——”

    江声的手抚摸他的头发,按在他的肩膀上。

    “再说了,你是直男,这样强人所难的事情我不会做的,你放心吧。”

    秦安感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

    可是他还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又或者和江声的亲近,对他来说就如同某种迷药。江声放纵他俯身低头,和他嘴唇相贴,纵容他像顽皮的小狗一样急促地呼吸,磨蹭,甚至偶尔伸出粗糙的舌头舔舔。

    他不阻止。

    只是仰着头半睁着眼睛看着他,食指上的蓝色戒指闪着光亮,冷冽的光泽愈发让他显得温柔起来。

    像个太溺爱小狗的主人了。

    *

    到江声要走的时候,秦安都没有回过神。

    他把江声嘴巴都磨红了,可是江声都没有说他。还摸摸他的脑袋,亲亲他的脸,说没关系,好朋友这样是正常的。

    秦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很别扭。

    好朋友是可以这样的吗。

    他和楚漆在做恋人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以后江声有了别的好朋友,也会这样对待他吗?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明明一直都在被江声的吻困惑着,明明一直都在控制不住地索求着。

    为什么现在亲到江声,也被江声承认是朋友,明明应该让他感到满足和炫耀的一切,只会让他觉得茫然呢?

    秦安摸着嘴巴,嘴唇有些烫,酥麻的劲儿还没有过去,心脏砰砰得跳得厉害,硬朗的脸上却有些失落。

    “啪。”

    脸上砸来了什么有些冰凉带着水迹的东西。

    他愕然地抬头一看,江声在前面对他丢花。

    又一朵花扔过来,秦安盯着那朵飞过来的花目不转睛,仰起脑袋晃动瞄准,一张嘴就精准咬在嘴里。

    江声靠在车里,身后江明潮完全笼罩阴影里,男人的目光透过车窗望出来,有些说不出来的阴冷。

    江声支着脸笑起来,“不愧是我的好朋友,真厉害。”

    秦安又爽了,尾巴又开始摇起来了,“是吧是吧!”

    江声:“我走了,朋友。再见。”

    秦安狂摇的尾巴又低落地垂下来,眼睁睁看着江声的车窗升上去,车渐渐起步,从他面前离开。

    心里咚咚的声音愈发强烈。

    不适感加剧着。

    秦宴在后面毫不留情地讽刺他的哥哥,“跟狗一样接东西。”

    一直到江声离开,秦宴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上几句话。

    烦死了。

    可是他又不是秦安,他都不知道怎么和江声搭话。

    秦安回过神,英俊硬气的一张脸上五官怔忪扯动了下,看着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就行了,大早上在这里做花孔雀,你不是更蠢?”

    秦宴咬着牙:“……不是啊,哥,我在家里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虽然他现在穿了一身华丽的燕尾服,身上还喷了江声代言的那瓶香水,但是这和他平时穿衣风格就是这样也没有冲突。

    秦安拍着他的肩膀,得意,“得了吧。你想在江声面前显摆!没用,江声和我才是好兄弟。但你也不错了,你是好兄弟的弟弟。”

    秦宴皱眉盯着他的嘴巴看。

    “哥,你嘴巴怎么这么红?”

    秦安和秦宴关系很好,他们是什么都可以分享的关系。

    所以秦安一咧开嘴,就想说他和江声的朋友之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声那张在阳光下微笑着的温柔的脸在眼前闪过,他有些不明不白地顿住了。

    “哥?哥??”

    被秦安催促好几声才回过神,他:“早上喝茶的时候……烫到了。”

    秦宴也没有怀疑。

    秦安拿起手机,翻翻找找在历史记录找到了昨晚打开的那个帖子。

    【论坛/晋江耽美小说主页/讨论/和好兄弟互帮互助是正常的吗?会不会太奇怪?】

    【?又是哪个姐妹在玩……行行行,正常,太正常了,我们大家都这么做。都好兄弟了不互帮互助算什么好兄弟?!】

    【对啊,哪里怪?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哪里奇怪,互帮互助是好兄弟的传统】

    【楼主是不是没什么经验,我推荐你几本好好观摩学习一下怎么样】

    想了想,秦安又发了个新的帖子。

    【论坛/晋江耽美小说主页/讨论/我说我想亲朋友,朋友也真的给我亲了,我们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好朋友?】

    【又是你啊楼主,当然了楼主!好朋友就该这样,一点都没错!】

    秦安茫然。

    是不是哪里不对。

    【可是我是直男啊?】

    【直男不是更好?】

    【啊?】

    【楼主,朋友之间的感情,怎么能用直不直男来定义呢?就算是直男,也是可以亲朋友的呀。你想想,你都是直男了,你却还是想亲朋友,这是不是证明你们之间的友谊比爱情更深厚!】

    秦安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直男怎么了,直男就不能亲亲朋友,摸摸朋友,蹭蹭朋友了吗?你把直男看得比友谊还要重要吗?我们好朋友之间这样是很正常的】

    远去的车里。

    江明潮手里的文件合上,修长的手指上有一枚蓝色尾戒,“好玩吗?”

    江声支着脸眯眼吹风,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

    食指上的戒指闪烁着海洋般的光泽,他看着江明潮,“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不开心?”

    “为什么啊?”他眼睛里有着茫茫一片黑,笑起来,轻轻的声音像是吐出一口缥缈的烟,“哥哥。”

    第203章 可爱就可爱之

    下雨后的天气很是清爽, 暖色调的阳光很和煦,落在车内不规则的光影在不断流动。

    “你叫我什么?”江明潮黑色的眼眸望着他,“再叫一声。”

    江声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啊?呃?什么?”

    江明潮耐心地说, “你刚刚喊我哥哥。”

    “江明潮, 你的耳朵用来干什么的。”江声捂住头, 一时间有点无语,“这根本不是我说的重点!”

    江明潮笑了声, 压着咳嗽吸了口气。江声刚发完脾气一顿骂, 他一咳嗽, 又开始觉得他虚弱得可怜,活不久的病秧子。

    想到这里,江声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对一个病号态度都这么坏。

    但江明潮似乎并不在意。

    他笑了声,声音还是很淡,只是哑了些,转移话题说, “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对哥哥都没看到你这么好过。”

    “很好吗?也就一般般。”

    江明潮想得到的答案明显是“没有啊我对你不是也很好吗?”

    江声知道,他偏偏不说, “他既然要做朋友,那就按照他说得来,我倒要看看他说好的朋友又能坚持到哪一步。”

    “……”江明潮不再说话,低头重新翻开文件。

    江声翘着腿在旁边坐着, “秦安其实长得不错, 你发现了吗?”

    “秦安性格也不错,对我也挺好的, 犯蠢的样子也很有意思,就是亲的时候笨得像只狗。”

    “秦安……”

    “秦……”

    江明潮的手指放在文件上,忽然说,“他要亲你就给他亲,他如果要别的呢?”

    江声:“不知道。”

    “不知道?”江明潮轻声重复。

    耳边是路上呼啸的风声。

    “看我心情。”江声的声音很轻快,“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稍微亲密一点也很正常吧?”

    “玩得开心就好。”江明潮笑了声,黑色温柔的眼眸中有了些冷意,“我只是觉得,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话,会把他惯坏的。”

    江声乌黑清澈的眼睛盯着他,有些困惑的,歪了下脑袋。

    什么人啊……

    他都不管江声怎么玩,但是他见不得江声对别人好。

    恨不得所有人在江声面前都是小狗,恨不得江声凶狠嚣张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没有一点好脸色。

    真是个奇怪的人。

    “可是秦安很乖。”江声反驳他,“他很听话,宽容一点也没关系。”

    时间仿佛静止两秒。

    “何况。”江声的戒指在风里和戒指缠绕在一起,放手的时候拽到了,疼得他头皮一麻,语气也坏了起来。

    “何况我没有对别人太好,有的人也会被惯坏。”

    江明潮呼吸急促了下,又很快地克制住。

    他手指在文件夹上叩击,睫毛垂着,盯着尾戒上的蓝色看了两秒。薄唇抿了下,抬起头,好声好气地问,“在说我吗?”

    江声专心解救头发,满脸不耐烦,没有搭理他。

    戒指上的光芒落在他的脸颊,一点羸弱的蓝色,愈发让他看起来纯净清透了起来。

    江声有时候真的很好懂,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不开心,不情愿,不乐意。

    有时候也真的不太好懂,因为他会刁难人,会折磨别人,会故意把脸别过去不让人看,把所有情绪都留下来让人猜。

    装模作样蹩脚的温柔,哄骗秦安那种没脑子的蠢货是很够用,在江明潮看来明明就是在发脾气。

    明明知道秦安就是喜欢他,明明什么都看出来。又因为对方无厘头的做法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想知道秦安到底有多蠢,想知道现在这荒谬到不符合正常人脑回路的一切到底是不是装的。

    但也不止于此。

    他还在对江明潮发脾气。

    宽敞的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人。

    前面的隔板挡得严密,司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更什么都看不到。

    手背一凉。

    江声愣了下,转过脸,看到江明潮握住他的手。

    江明潮盯着他食指上的戒指看了又看,里面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亮点。

    他轻笑了声,轻轻攥紧,身体更贴近江声,轻快的几下,就帮江声把头发从戒指的缝隙里拽出来。

    江声的手指蜷缩了下,“干什么?”

    声音不情不愿,但倒也没有躲开。

    “是在惩罚我?”江明潮抬起头,“因为我半夜对秦安说了不该说的话,觉得我的作风太强硬,让你不快。觉得我不该管着你,不该安排你的玩具,所以故意对他那么好,又这样冷落我,让我看着。”

    江声故意说,“我没有很生你的气。”

    江明潮很上道:“但我还是应该有所补偿的,是不是?”

    江声的心情愉快起来,他讲完道理,装完冷漠,又开始恐吓起来。

    “是因为你是我哥哥,你才有这样的待遇。换成别人,现在早早就被我甩开了。”

    江明潮笑着,“是吗?”

    “你再这样,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你在我这里,就会变得一点都不特殊。”

    江明潮轻轻地笑起来。明明是江声的警告,却还是让他反推了一些东西。

    你的待遇和别人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他有些愉快,又忍不住在想,那楚漆呢。

    他是依靠着江声“哥哥”的身份得到特殊的地位,楚漆的特殊却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理由。

    他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足够特殊。不是朋友,还是所有人心里巨大的威胁,一面警钟。所有人看到楚漆,都会带着一点讥诮和酸味,夹枪带棍地嘲讽就算是楚漆也得不到江声的全部,可又明明白白地清楚,楚漆拥有的东西甚至无法和他们对比称量。

    江明潮把自己视为哥哥的时候,逃离不开的对比,就是在他出现之前,被江声用“哥”称呼的那个人。

    硬要说的话,他抢走的是谁的身份。

    他又想起在那件病房,透过窗户看到的绿色叶子随风吹动,他看着叶子新绿的颜色,想到的是趴在窗台看着花园的江声。

    而那时候的江声,心里想的人会是谁。

    江声又在看窗外了。

    流线型的绿色吹起他的头发,风好像有了春天的颜色。

    肩膀忽然一重。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冰冷的,刺骨的温度扶着江声的侧脸,把他看着窗外的脸强行转了过来。

    江声漂亮的脸皱着,浓墨般的眼珠有着光亮,嘴唇抿起,一脸的不痛快,“你干什么?”

    江明潮的身体朝他倒去,凑到他的面前。

    江声吓了一跳,又被压得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眉毛皱起来,难受得直推江明潮的肩膀,“好重!走开!”

    江明潮轻声说:“靠一会儿,心口疼。”

    刚刚还在拼命把他往外推的江声一下子就不敢动了,清瘦的手指抓着一点他肩膀的布料,紧张地小声震撼道,“被、被我气的吗?”

    口吻有些迟疑。

    江明潮笑了声。

    真是受不了。

    他想不明白,江声怎么能这么可爱。他站在这里只是呼吸,江明潮都觉得他好可爱。

    他抬起头,和江声的眼眸对上。

    呼吸交错。

    和秦安之间,江声也是这样的距离吧?

    他想。

    和秦安都可以接吻的话,和哥哥又有什么不可以?

    眼看他越凑越近,江声惶然,手推着他的脸,眼睛瞪大,又不敢使劲,只能咬牙切齿地叫起来,“江明潮!”

    江明潮的手还掐着他的脸,手指头一挪,看到江声的侧颊上已经红了一小块。

    真可怜,明明他根本没有怎么用力气。

    属于江声的温度一点点浸染他皮肤血肉骨头,一种快慰、一种平静的浪潮,在阳光下波动着。

    他垂着眼皮,有些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

    他不想总觉得江声可怜的。

    可事实上就是,江声总是可怜。

    身体总是这样脆弱,一不小心就留下印记。和别人亲吻磨着嘴皮的红肿,到现在都在残留。被人欺负了,还觉得在欺负别人。

    江声反应很大,用力掰着他的手扭头。

    他似乎觉得江明潮会做什么坏事似的,慌乱着急,呼吸闷闷热热,甚至用威胁的语气说,“江明潮,你是我哥!”

    江明潮心口一簇火焰倏然燃烧起来。

    “我当然是。”

    他松开手,手臂撑着玻璃低下头,吻轻轻碰到江声的额头。

    江声被亲得后仰,眼睛都眯起一只,呼吸急促间,属于江明潮的味道包围过来。

    一点高雅清幽的熏香,一点焚烧后的余调,还有江声很熟悉的清苦药味。

    他忍不住叫起来,“你是真的在疼还是在耍我啊?!”

    车里这么大,江明潮硬是要和他贴在一起,几乎把江声挤成一个脆弱的薄饼。

    贴得太近,江声几乎感觉江明潮的躯体里空空的,心跳的声音回荡着,几乎有了回声。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恐惧,他总是……不止一次地感觉到,江明潮真的是个病人。他虚弱,他没有强健的体魄,他不会有江声活得久,甚至能活到现在都已经很不容易。这样的一个人,把他当做哥哥到底有什么好的,他是没办法一直陪着江声的。

    江声有些后悔,有些烦躁,还有些难过,忍不住张开嘴,缓了几口气,用力一口咬在江明潮的虎口。

    江明潮好像感觉不到痛,空闲的手把玩着江声的头发。柔软一缕黑发在他惨白的手指间绕来绕去。

    “再叫一次,叫哥哥,江声。”

    他的声音轻轻的,很正经,掐着江声的脸摇晃了下。

    江声的牙齿还咬在他的手上,有些茫然地皱着眉:“哥哥?”

    说话的时候,牙齿和舌尖都忘了挪开,湿润的一点温度,像小动物在手心舔舔。

    江明潮的呼吸一滞。

    江声一无所知,一张脸上有着纱雾般的缥缈,眼尾有些红,嘴唇也是。

    “这个称呼到底哪里特别了。”

    江声不理解。

    江明潮盯着他,黑眸温和,声音有些哑地笑了声,大手轻轻盖在江声的脸上。

    江声被挤着本来就透不过气,现在声音更是闷闷的,气流被闷挤着从指缝里流淌出来,“我看不到啦!”

    江明潮的声音很近,轻轻地:“嗯。”

    江声抓着江明潮的手指,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不到一秒江明潮就放开他。

    他的手落在江声脑袋上揉了两下,搞得他东倒西歪。

    江声愣了两秒,“江明潮!”

    正好车停了下来。

    司机解开车门锁,江声听到咔哒的一声,立刻拽开车门跳下去,差点摔倒。

    他稳住身体后呸呸两声,感觉口腔里都还有点恶心的血腥味。

    江声忍不住张开嘴呼吸两口空气,有点头皮发麻,回头凶狠瞪着江明潮,没能说出话来,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你!”

    一张脸好红,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气的,又或者急的。

    他刚刚都快被挤成一张饼了,脑袋都要被搓成稻草团子了,现在江明潮怎么还好意思笑!

    他一甩头要走,打定主意不会再搭理江明潮,不然江明潮还真以为他没脾气。

    虽然他是哥哥没错,但是也不能让他太过得意。

    他走了一截,抬起头,又看到严落白在不远处等着他,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

    江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时间,莫名地感觉被人看低了似的。脑袋登时一热,转头跑回去就朝车踹了一脚,抓着江明潮的领子晃他,拿头使劲撞他的脑袋。

    像只小羊。

    江明潮头好疼,忍不住有些愕然。愕然之后反而笑起来,一只手撑在车窗顶上护着江声的脑袋。

    江声:“烦死了!讨厌你!!”

    江明潮笑得越发大声,以至于都咳嗽起来。他别过头咳嗽了一阵,再回头的时候,苍白清瘦的一张脸都有些红,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笑的。

    他捧着江声的脑袋,漆黑的眼眸温柔得要滴出水,冰冷渗透药气的气息靠近,在江声的一瞬怔忪中亲亲他的脸颊。

    “真可爱。”他的吻也是没有温度的,轻轻呢喃,“我的弟弟,真的很可爱。”

    这是亲情吗?

    他的母亲,看着他的时候,也会觉得他可怜又可爱吗。这样的心情,到底是从哪里迸发出来的,有什么原因呢?

    和江声相处的时间总是太过短暂。没一会儿,严落白就站在车门前,接江声离开。

    江明潮一时间觉得,江声是离开他去上幼儿园。严落白就是幼儿园的老师。

    等到了时间,江声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一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又目送属于江声的房子亮起灯来。

    “走吧。”

    他低头,手摊开放在腿上。心口的钝痛一阵阵,嘴唇愈发苍白,他却有心情垂着眼皮欣赏手背上的牙印,甚至笑起来。

    完美的艺术品。

    第204章 商议就商议之

    到了江声和顾清晖约定好的日子, 江明潮准时来到江声家里准备接他。

    敲门没人应,他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一瞬间,被房门隔开的噪音顿时扑面而来。

    “像他这样的朋友,你到底还有几个!”

    江明潮的眉眼微微挑起, 他侧过头抬手示意, 身后的保镖立刻沉默着往后退远。

    室内, 卜绘死死揪着秦安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

    男人侧脸紧绷脸色憔悴,但那点憔悴被愤怒掩盖, 表情便显得愈发凶戾。

    他无力地喘息, “江声, 你别把我当傻子。”

    江明潮信步往前走,然后停下,看到房屋中间试图劝架,但嘴巴张开却没能发出声音、甚至表情已经有些放空的江声。

    没错,卜绘看到秦安稀里糊涂亲他了。

    没错,当时秦安还用那套朋友说辞昏头昏脑搪塞了。

    没错,卜绘是个正常人, 他一眼就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和理由都太过荒谬!

    呃啊啊, 江声就说吧,正常人都知道秦安是不正常的蠢狗!!

    秦安使劲掰着卜绘的手。

    他被卜绘撕扯得面目狰狞, 但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盖的,迅速踢腿给卜绘踹了一脚,又急忙问,“不是, 不是, 江声。你们分了啊,真分了啊!”

    卜绘踉跄了一下, 迅速稳住身体。啧了声,抿着唇呼吸都重了些,“我们只是冷战,不是分手。”

    “我不信,你假装。”

    “谁管你信不信!”卜绘声音冷沉,“你不觉得你才是恶心的那个人吗?你明明知道江声很单纯,对朋友很好。还借着朋友的名义哄骗他和你接吻。”

    他们又撕扯起来。

    他们跟斗舞似的撕扯起来,一个比一个迅猛,江声两眼空空。

    等下。

    卜绘在说谁单纯?

    在说谁对朋友很好??

    谁?

    我?

    江声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手机。平面漆黑光滑,映照出江声的面容。

    手机里,面容无害的男生在看着他,黑漆漆的头发软踏踏地落在肩膀,一张脸白皙干净,江声茫然,他也跟着茫然。

    江声承认自己的基因的确有一点好。但是卜绘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还和他吵架,看不起他讨厌他。

    后来在一起了,都被他这样那样,那样又这样,分手还是那样离谱的理由。

    到底怎么还会对他有这样的滤镜?!

    秦安:“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你没有好兄弟,你不懂,好兄弟哪有不亲的!”

    卜绘眼眶越发充血。

    他之前都做了什么。

    他明知道江声是和秦安一起出去玩,却还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丝毫没有考虑江声会遭遇什么。

    甚至他还把秦安的微博加入特别关注,还盯着秦安的微博更新。

    背地里秦安对江声做了什么他都不知道!

    把江声亲透摸透了江声都茫茫然不知道拒绝,他作为男朋友,什么都做不到。

    他忍了又忍,额角青筋跳起。气息粗重,咬着牙,转头逼问,“你离开我和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他难道也这样对你?”

    江声努力蜷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呃?没有!”

    “兄弟,我早说他根本不适合你。他也太敏感,连和好兄弟亲嘴也要在意。”

    说着,秦安又被卜绘揍了一拳。

    口腔内壁刮出血沫子,他顿时有些不耐,拧着卜绘的胳膊就狠狠还了回去,同时嘴巴还在说话。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问了许镜危他觉得我是不是小三,他说不是。”

    江声:“……啊?等等……”

    “我想也不是,我只是喜欢亲亲你而已,怎么就是小三了。”

    卜绘整个人红温,越气就越是笑。

    一张和江声分手后迅速消瘦憔悴的脸上挂着青黑眼圈,眼眶通红,呼吸急促,手指充血。

    “你做的事情和小三有什么区别?”

    秦安恨恨的。

    “话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你和江声分手,他难过,我亲亲他、安慰他,怎么了?”

    秦安又说,“就算你和他还在一起,我亲个嘴也不叫小三。我们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你不懂不代表这不正常。”

    卜绘:“正常?”

    秦安声音冷沉,“亲亲算什么,什么都没发生呢就小三了,小三难道是个什么很好听的称呼吗!”

    他这句话本该带着铿锵的质问,但不知道为什么秦安说得很兴奋。

    好像还真是什么很好听的称呼似的。

    他的口吻。像是发自内心地这样想。

    江声:“……”

    卜绘:“……”

    秦安咳嗽了下,“总之,还好你和他分手了,不然我当小三也是迟早的事。”

    空气顿时一片死寂。

    江声震撼的目光已经投射到他的脸上。

    秦安一愣,“不是我真的想当小三的意思,是我愿意为了兄弟的幸福牺牲我的名声,假装当小三促进分手进程而已。假装!”

    江声:“……”

    不是,救命,救命啊。

    萎靡了,真的萎靡了,他要死掉在这里了。

    什么和什么!

    秦安到底是怎么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狗一样凑过来抓着江声的手指扣住指缝嘴巴在他嘴巴上使劲磨蹭,一边还能铿锵有力地强调自己和江声的朋友身份的!!

    他捂着额头。

    这两只狗,要是分开应付,江声完全轻松拿捏!

    偏偏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互相撕咬,一只狗愤怒大叫“小三小三”,另一只狗殷切地叫“朋友朋友”,江声生怕自己凑进去劝架,会被他们抓着问,“你到底喜欢那只狗!”

    恐怖。

    呜呜呜。

    他假装自己其实是虚弱不堪的纸片人,努力绷紧身体趁他们不注意磨蹭到客厅角落的书桌。

    手握住严落白的桌面,然后脸也趴下来。他苍白着一张脸,抱着脑袋脆弱道,“严落白,我头疼,我要去医院。”

    严落白刚停下敲电脑的手,推了下眼镜,眸光冷淡,“现在知道让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了,刚刚不是看得挺开心的?”

    江声:“头疼,呜呜,头——”

    “咳咳。”

    听到咳嗽的声音,江声茫然抬头。

    把房间打量了一圈,最后看到江明潮靠在门边。男人颀长身影有些压人的气场。长发捆在脑后,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都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江声:“……”

    江明潮对两只狗打架的戏码并不感兴趣。

    他只是在欣赏他可怜的弟弟在混乱现场手足无措的样子,顺便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看到他。

    他走进来的一瞬间,房间内的争端瞬间被画上了休止符。严落白嘴角本就浅淡的弧度彻底压下去,镜片后的锐利目光聚焦在江明潮的背影。

    “走了。”他冰冷的手指戴着晃人眼睛的蓝色尾戒,拿着一副墨镜驾到江声的鼻梁上,手指挑了下镜框。

    江声立刻扶稳,火速爬起,“走走走!”

    江明潮看着他轻笑了声,拽着江声就走,哪怕一句话都没有和其他人解释都显得合理。

    江声被江明潮按着脑袋,但还是努力回过头看了两眼。

    江声一走,卜绘和秦安顿时像两尊雕像那样站立在原地。两秒后,又打了起来。

    现在问题完全丢给严落白了。

    刚刚那算什么烂摊子,现在才是!

    “你好厉害啊哥哥。”

    从窘境中被解救出来,江声这时候嘴巴又开始甜甜的了。

    江明潮忍不住声音很轻地笑了声,手搭在江声的肩膀把他推进车里去,话音平和,带着微不可察的戏谑,“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在车上凶神恶煞地叫我的名字,把头当电钻用。”

    江声:“是你太莫名其妙。”

    江明潮看了看他,倒是不可置否。

    江明潮跟进车里。

    车厢内的空间最够大,有机械臂撑起茶几,上面甚至摆放了一支玉瓷花瓶。一朵白玫瑰在里面孤零零地随风动荡着。

    江声把墨镜摘下来,拿墨镜腿轻轻拨弄了下。

    “真漂亮。”

    帘子晃动,窗外的绿影在细雨下影影绰绰。

    萧意轻轻喟叹。

    修长的手指放下茶杯,收回视线,温和的眼眸漆黑,泪痣洇湿般透出淡淡冷意,“我说的事情,顾导考虑得如何?”

    “萧先生不缺剧本。”

    桌面的清茶散发着热气,顾清晖叠着腿坐在椅子上,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按在暗纹华丽的桌面,“小庙容不下大佛,这件事,您没有必要……”

    萧意的目光在他的手套上划过,轻轻笑起来。

    “不是综艺里夹枪带棒的时候了,真想不到你现在对我的态度还算客气。”

    他西装革履,身材挺拔,整个人的气质却十分平和温驯,并不会让人感到过强的攻击性。

    “我确实不缺戏拍。”

    少年成名的影帝,找他递本子的人只多不少。何况萧意现在已经在淡圈,有的人千请万请都请不出来。

    “可我也并没有别的意思。有我帮忙宣传,这部片子也许能够走得更加长远。何况我并不需要什么重要的角色。”

    “影帝,来短片剧组跑龙套?”

    “顾导不也在拍从未涉猎过的短片。”

    沉默两秒。

    顾清晖的手指搭在桌面轻轻叩击,声音冷淡,“想合作,总要拿出诚意。”

    萧意的声音和缓,“顾导,我想进剧组,也有别的办法的。”

    顾清晖看着他。

    “之所以来找你面谈,”萧意温和地道,“只是我觉得,你需要帮助。”

    江明潮拿着剧本找谁拍都可以。江声就是流量话题人气的代名词,热度无论如何都下不去,到现在他的个人超话日签到都有匪夷所思的人数。

    他不找顾清晖也可以,名流导演不仅仅只有顾清晖一个人。

    但是他就是要找顾清晖。

    他知道,顾清晖会接这个本子。江声的初恋,江明潮参与不了的那段故事,现在要反过来,让顾清晖眼看着。

    “剧本我看过了。”

    兄弟杀人犯,赛博犯罪背景,复仇主线,常出现的意向是雨。在脉冲光幕下,雨、霓虹灯,神教元素,混乱的光晕和顺着污水一起流淌的血液。一路快节奏的厮杀复仇,再到被追逐逃亡,背叛、分离,伴随血腥的孤寂。

    听说原剧本的结局,是哥哥入狱,弟弟住在精神病院疗养。对哥哥执行死刑的那一刻,护士没能抓住弟弟坠落的衣角。

    江明潮对这个结局并不满意,改成他们一起离开,去到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萧意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盖轻刮杯沿,袅袅茶烟升起。

    江明潮改定这个结局的时候,应该觉得很痛快吧。

    他笑了声。

    “这部短片播出后的反响和舆论反馈,顾导应该有所预料。”他温和的眼眸抬起,泪痣冷淡,“总需要有人来转移一下江明潮身上太过集中的注意力,是不是?”

    耳边是幽微的雨声。

    “他也不想被人真的看出来,他不是阿声的亲哥哥吧。”

    顾清晖薄唇冷淡地勾翘了下,“但他很喜欢被人这样猜测。”

    窗外的雨声静谧,落在庭院的水池。金鱼或者锦鲤?江声也不知道是什么鱼种的东西甩着尾巴躲在荷叶底下。

    江声在地上拾起一粒小小的石头,往里面丢。

    “噗通——”

    鱼往泥巴里钻,搅起一团乌黑。

    江明潮走在他的身边,手指懒散落在他的肩膀,“怎么这么坏。”

    他低头看着江声,看他单薄的肩膀,黑漆漆软塌塌的睫毛,挺拔的鼻尖,抿起来的嘴唇。

    有点红。

    秦安亲得有点过火。

    江声又丢了一颗,哼哼,“就是这么坏。”

    带他们往里走的是个老婆婆,已经看着他们一路,笑呵呵地问,“你们感情真好,是男朋友吗?”

    江明潮仿佛听到心脏传来齿轮又或者发条的声响,雨水让他的心情有些湿润。

    他轻轻咳嗽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微笑着说。

    “是哥哥。”

    第205章 初遇就初遇之

    顾清晖的工作室并不在南城, 他们见面约在一处私人庭院。

    环境幽静,走进去像是走进一片古代园林,木板桥横叉入一道起伏的上坡,竹筒流水击打在森森白石, 竹叶种在白石子的沙滩上。

    顾清晖已经坐在了里面, 竹制屏风外是绿幽幽的雨。他穿着的衣服十分休闲, 戴着一副银色框架的眼镜,整个人都显出十足性冷淡感。

    木质茶几很厚重, 线香的香味很缓慢又沉重地漂浮起来。

    “江先生。”他看到江声和江明潮一起走来, 站起身, 先对江声颔首,然后才看向江明潮,“江总。”

    江声可没有他这么礼貌,一开口就是抱怨,“你约人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天气。”

    他甩甩挂着点水珠的头发,把墨镜摘下来,随手塞进江明潮的胸口。

    一点轻微的力度在胸膛挤压了下, 江明潮捂着胸口, 下意识看向江声。

    江声却已经走向顾清晖,高大冷峻的男人为他拉开椅子, 一叠精致的茶点就被白手套推着挪到江声面前。

    顾清晖冷冷道:“尝尝吗?江先生。”

    脚步声轻微。

    江明潮携着一阵冷风坐在江声的身边,他把玩着江声的墨镜,玩笑似的轻声开口,“一来就对我的弟弟献殷勤, 当着我这个哥哥的面?”

    顾清晖看着江声拿湿纸巾擦手, 然后吃茶点。

    江声吃没尝过的东西很谨慎。他好像在怕这些东西里忽然伸出个拳头揍他似的,第一口总是皱着眉毛小心翼翼, 只肯咬一点,牙印还没有猫大。

    像是沙漠里毛茸茸的动物,爪子探出来弓着背准备吃掉比体型大数倍的猎物,又怕对方没死透,随时准备咬一口就跑掉。

    等发现是好吃的,皱着的眉毛才会松开,警惕心才会放下,开始快乐地享受起来。

    见着江声的表情一点点变化,顾清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也随着屏风外绿色的雨轻飘飘了起来。

    顿了顿,相貌冷淡的男人才缓缓转移视线看向江明潮。

    江声的哥哥。

    清瘦苍白的男人弯着黑眸,双腿叠放,手指转动着一枚蓝色宝石的尾戒,温和而冷漠地注视他。

    他和江声长得完全不像。

    可是大众都被他愚弄哄骗,以为他们之间有着切实的血缘关系。

    顾清晖坐回椅子上,视线集中在茶杯泛起的涟漪上,轻声道,“没有,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话音落下,顾清晖看到江明潮的眼神更淡了些,“什么?”

    顾清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转了两圈,还有些烫手的温度,白色的茶烟袅袅升起。

    “在海城和江先生遇到的那段时间,他就是很难将就的小少爷脾气。”

    江声开始不爽:“……喂。”

    “是吗,那段时间,我并不总能看到他。”江明潮嘴角翘起,咳嗽了一声,目光看向江声。

    他要改变楚鱼的决定,把已经流放出去的江声捞回来,也废了不少的心力。又总是被监管着,生病,痛苦,不断累积的课业几乎叫他喘不过气。

    他的所有行程都会被助理事无遗漏地报给楚鱼,他不像楚漆,他甚至连去见江声一面都很难做到,当然,对立的立场也给不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查过,从南城到海城需要坐四个小时的飞机,转到江声所在的城市,又需要坐两个小时高铁。六个小时的时间,不算长。

    他总在想,从现在开始去见江声,只需要六个小时。

    可事实上,他只是用了六个小时的时间去心乱如麻无法静心地想念。

    江声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会遇见谁,游览什么地方,发生什么故事,是否讨厌那里的气候、饮食、方言,是否会遇到新的麻烦,有没有人会帮助可怜的他。

    会不会,忘记无足轻重、带来麻烦的他。

    等江明潮做好充足的准备,毫无遗漏地蒙蔽母亲的视线,去见江声的第一面,就发现顾清晖出现在他的身边。

    早恋。

    他轻轻把这两个字含在唇齿间,轻轻地笑了声。

    窗外的雨声轻微,与水渠潺潺流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整个世界好像都是潮湿的。比起顾清晖在海城待着的那几年,少了一些咸湿的海腥味。

    “江先生应该在搬来后几天才认识我。”顾清晖喝了一口茶,镜片洇开些白色雾气。他放下茶杯,摘下眼镜,线条锐利的眼睛垂下,“可我在第一天就在知道江先生的名字。”

    江声支着脸眨眼睛,“我这么有名吗?”

    顾清晖嘴角有了似有似无的笑。

    “长得好看,不爱搭理人,清高又傲慢的,大城市的公子哥。”

    江声若有所思,倒也不觉得很意外,“原来是这种评价。”

    “住宿舍的第一晚就在给室友立规矩,说不准打扰他,他讨厌和别人挨着一起睡觉,讨厌呼噜声,讨厌这、讨厌那。”

    江声猝不及防,“……呃呃呃我!”

    “结果被巴掌大的蟑螂吓到往室友床上爬,给室友床都哭湿。大晚上给班主任打电话眼泪汪汪地发脾气,说哪怕让他现在死掉,都绝对不要住在这里。”

    江声呆呆地听完,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什么啊,什么啊!啊啊啊啊!

    他恼羞成怒,“你在说什么?!少在这里虚构现实!”

    江明潮怔忪了下,手指在膝盖上敲着,皱着眉毛一瞬,又忍不住垂下眼皮轻轻地笑起来。

    江声的矛头顿时指向他,一张通红的脸上面无表情,“江明潮!”气势很凶地喊他的名字,凶狠地眯着眼睛逼问,“你在笑话我?”

    江明潮无奈,“不是,少爷,我哪里敢。”

    江声还是很崩溃,忍不住抱住脑袋。

    不是,救命。他以前有这么讨人厌吗,听起来好没情商好那个的一个人啊呜呜。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个蟑螂真的很大。

    江声光是回忆起来,就开始头皮发麻。

    不是说南城就没有,而是家里的佣人打扫很勤,定期驱虫,完全可以说,江声从小到大,连这种东西的影子都没见过。

    去到海城的第一晚,心情本来就不好,糟糕的心情一点点累加,到看到蟑螂的那一刻,江声愣了足足两三秒,然后当场崩溃。

    雨声稀里哗啦,说好坚决不和人一起睡的江声抵着室友的肩膀哭得一声不响。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到这个鬼地方,他真的好讨厌这里。

    那些心情,现在回忆起来似乎都显得有点幼稚。

    顾清晖的目光从江声尴尬到抓着头发用力绷紧的手指,滑到紧紧抿起的嘴唇。

    “那时候的江先生就很受欢迎,喜欢他的人很多。”顾清晖轻声说,“但是江声没有和他们谈恋爱。”

    风声在雨里有些空洞。

    江明潮沉默两秒,很轻地笑了声,脸色有些冷,“你诱导我的弟弟早恋,现在看起来却好像很骄傲的样子。”

    顾清晖没有解释,琥珀色的目光很淡,指尖抚摸着茶杯发烫的外壁,“这样的运气确实万里挑一。”

    江明潮嘴唇绷紧,手指合握,指腹落在尾戒上用力,被硌得发疼,温和的眼里有了些冷沉的黑色。

    江声萎靡地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胳膊,虚弱地举手道,“不是。我们聚在这里不是商量正事的吗,不是聊剧本吗,不是要谈选角吗?”

    顾清晖看向他。

    江声:“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不好。”

    提到过去,江声真的受不了,他的窘迫几乎要在脸上燃烧起来。

    顾清晖总是觉得,江声好像真的不太懂,他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概念。他短暂经历又很快放下的一段回忆,在别人眼里像是流星,像烟火,像一闪而逝的耀眼,像易碎的美丽的琉璃水晶。

    就连年少的飞扬意气和倔强别扭的恶劣性格,都变成水晶上精美的饰品。

    同样是转校生,顾清晖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提着湿淋淋的书包在三楼10班的门口路过的时候,会看到好多人围在江声的桌子旁边。

    “你长得真好看,运动会能不能举着牌子站在最前面给我们长长脸——”

    “会把人累到的,你别这样!”

    “江声,江声,你以前在哪里读书啊?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你刚来,还不熟悉这边的环境吧?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江声一直拿书盖脸,死死蒙着,都要被这群吵死人的同龄人烦死了,听到这句话,才从书后面露出一只眼睛。

    顾清晖很狼狈地站在那里,被人推攘着赶走。

    他的继兄可不像江明潮这样善解人意,只肯让他湿淋淋脏兮兮地来上学。人群中心的江声,在拥挤的校服人堆里,被瘦高的顾清晖看到一只眼睛。

    桃花眼,眼尾微微挑起来,又总是显得有点无害纯洁的无措。脸色很冷,头发黑得压眼,眼珠的颜色也是好浓郁的黑色,像是有一点警惕的机灵小动物。

    他迟疑很久,才把盖着脸的书放下来,白皙修长好看的手,接过一个女生靠近递过来的早餐。

    对方兴奋得脸都在发红。

    江声小声说,“谢谢。”

    说实话,顾清晖一眼就能看出来。江声根本不适应这里,他被伺候习惯了,甚至缺乏自理能力。

    他甚至冷漠又恶劣地揣测,这样金枝玉叶的少爷脾气,会不会吃一口早餐就吐掉,然后尖叫起来踹翻桌子。

    可是没有。

    被人不耐烦地用力推走的前一秒,他看到那个长得的确很俊美又漂亮的男生耷拉眼皮张开嘴,很小口很小口地咬了一口那个平平无奇的包子。

    顾清晖都觉得好笑。

    那包子是不是都没破皮。

    江声却似乎觉得还不错,声音飞扬起来,又说了一声,“谢谢。”

    都已经走远,顾清晖都能听到一些惊喜的欢呼。

    那个高中是私立,也算聚集了海城稍微有点钱的孩子。平时作风不算好,相当排外。青少年在这个年龄阶段就体会到权利的美妙,只会愈发刻薄。

    顾清晖以为这个新的转校生也会重蹈他的覆辙。

    可是没有。

    脾气怪怪,飞扬跋扈又不爱搭理人的转校生,很受欢迎。

    教室外种着高高的树,甚至有一些支进回形的走廊过道,雨水顺着树叶的纹理落到地面。

    滴答。

    滴答。

    竹筒渐渐盛满水,磕到白石头上,顺着雕刻的纹理汇入池塘。

    顾清晖垂着眼睛,看向江声。

    他埋头在自己的胳膊里面,手指死死攥住,骨节泛起白。乱糟糟的黑发支棱起来,耳朵尖被黑发衬得愈发透红,像是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第206章 帮助就帮助之

    看江声这样窘迫无措, 其实总会觉得他相当可爱。

    江明潮听得津津有味,尽管他是带着对抗和厌恶的情绪在听。

    楚漆的特别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江声最重要的朋友,顾清晖在他的对比之下显得并不起眼,甚至也比不上沈暮洵、萧意, 任何人。论起地位, 也许和卜绘秦安这一类人没有差别。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的是, 楚漆再重要都没有开启江声对关系的另一种解读,成为性与感情的某种启蒙。做到这一切的是顾清晖, 是江声并没有多么在乎的……初恋。

    江明潮苍白的手放在桌面上, 手指轻敲了下, 目光很淡地落到虎口上结痂的疤痕,然后眺望出去。

    雨幕中的庭院景色延伸,翘起的檐牙外是淡色的山,雾气缥缈朦胧地给景色笼罩一层轻纱。

    江声去海城的时候恰逢雨季。

    在海城咸湿的海风和阴暗雨幕里,四面八方都是江声讨厌的东西。闷闷不乐的、湿润的美丽的,脆弱易碎会刺伤别人的江声,只有顾清晖一个人看到。

    连楚漆, 都是在江明潮眼皮子底下对江声献殷勤, 顾清晖是唯一一个例外。

    江声努力平复心情,刚抬起头, 就听到顾清晖又开口,“当时——”

    他迅速拍着桌子窜出去,用力捂住顾清晖的嘴。

    顾清晖的眼镜都被江声的胸口和手挤歪了,男人冷峻的一张脸仍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矜贵冷淡神情, 只是喉结滚动了下。

    江声耷拉着眼睛, 阴暗地眯着眼威胁他,“你再说!”

    顾清晖抬了下睫毛, 看向他的眼睛。

    黑漆漆,很明亮。

    他想起两个人正正式的初遇。巷口街角雨天,他被堵在巷口。有个肤色雪白的男生撑着伞远远站在角落,只是看着。

    像是雨夜的幽灵。

    湿润,苍白,漂亮到诡异。

    他险些没有认出来,那是江声。那样冷淡的目光高高在上的态度,和他路过三楼的时候见到的,被簇拥、烦闷到耳朵红的少年并不一样。

    等一切结束,江声都没有靠近。

    他只是站在原地,嘬嘬两声,弯起他那双黑漆漆明亮的眼睛,声音在湿淋淋的雨声里很清透,快活地对他呼唤,“过来,小狗。”

    深绿色的伞滴下水珠,一切都像是放慢。

    应该感到羞辱的。

    顾清晖想。

    竹筒回正,滴滴答答的声音再度响起。

    江明潮的眼睛眯起来,他的手指放在桌面收紧,声音冷淡,“好了,江江。”

    江声哼哼两声,松开他。

    江明潮又笑起来,说,“我弟弟年纪小,脸皮薄,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

    顾清晖扶正眼镜。

    短暂的接触带来的滚烫酥麻开始在血液中涌动起来,他渐渐开始对平稳的处境感到不耐。

    江明潮:“江江适应能力很强。一些故事尽管开始得不尽如人意,但他总有办法让过程和结局变成他想要的。”

    他看着顾清晖。

    男人琥珀色的眼睛透着冷意,配上那副架在鼻梁上冷冰冰的银色边框眼镜,整个人愈发有着凌厉的气场。

    江明潮对江声招手,江声刚握着椅子准备坐下,脸上有了些茫然,不解地走过来。

    江明潮抽出手帕,冰冷清瘦的手指托住他的手腕,仔仔细细地在他白净的手心擦拭。

    低头时几缕头发落到江声的手腕,声音冷淡。

    “以至于,我以为他遭受委屈,紧巴巴地把他接回来的时候,他反而并不太需要我的出现。”

    顾清晖注视江声的目光这才看向江明潮,又或者是,看着江明潮握着江声手腕的手,擦拭他掌心的手帕。

    雨声仍在持续,沉默中淅沥的声音似乎代替他陈述了一段话语。但最终顾清晖什么都没说,嘴角冷淡地勾了下。

    气氛凝固下来。

    江声也并不是什么调解大师,他只是直觉不妙,感觉到再继续呆在这里,很快两个人都会把矛头对准他。

    像是卜绘和秦安一样!一个问他是不是对每个朋友都这样,一个问他自己到底是不是他朋友。

    放在江明潮和顾清晖身上,说不定呃呃呃就会变成,一个在问江声为什么奖励顾清晖,一个问他难道很脏吗为什么要给江声手都擦红。

    他越想越觉得是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把手从江明潮的手心抽出来。

    在两个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中倒退几步,“我出去透透气!”

    江明潮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

    江声迅速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摁下去,声音硬邦邦,态度很强硬,“你留下来和顾清晖聊天,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们什么都处理好了,直接带我回家!”

    江明潮被某个字眼轻微触动,轻笑起来,“好……”

    话音未落,江声就已经开始朝外走。

    目送他的身影远去,江明潮才轻轻叹气,“把人气走了。”

    顾清晖这时候才开口,“江总。”

    江明潮漆黑如墨的眼眸抬起,顾清晖却没有看他。

    他注视着江声的背影,男生身高腿长走得飞快,脚步踩得木板走廊嘎吱嘎吱地响,走了一段,忽然停下来,低头又在往池塘里丢白色的小石头。

    茶杯中小而尖的茶叶打着旋泛起涟漪。

    顾清晖道:“江声很受欢迎,对我却很糟糕。”

    江明潮笑了声。

    “你不觉得荣幸?”他这张脸,除了在江声面前,在旁人眼里总是再怎么笑都带着冰冷阴鸷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江明潮当然意识到顾清晖的敌意。

    有敌意也是理所当然,把江声从海城接走的时候,江明潮坐在车里看顾清晖追了一路。

    身形单薄的少年骑着单车追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慌乱的神情,急促的呼喊,雪白的卷子从敞开的背包漏了满天,在夕阳下有些凄惨。

    给他留下印象的,还有身边江声垂着睫毛皱着眉抿着嘴巴,不快的表情,紧紧握住放在腿上的手。

    江明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轻声问,“还是说,你现在是在找江声的哥哥告状,想要讨回一个公道吗?”

    顾清晖看着江声的身影被亭台遮掩大半,他转来转去,身影在绿色的竹影和灌木丛中若隐若现。

    顾清晖道:“他真的很糟糕。”

    顾清晖看向江明潮,准确地说,是看着江明潮右手虎口没有褪去的牙印。

    从进来开始,江明潮就一直把这只手放在桌面上。

    “在我身上到处乱咬。”

    “没有一点理由在我身上涂涂画画。”

    “把我的脸压在他的腿上,把笔记本垫在我的头上写作业。”

    他说话平铺直叙,表情冷淡,镜片中有着江明潮愈发冰冷的面容的影子。

    “想亲我的时候,拉着我躲在阴暗的角落就把我拽下来。”

    江明潮的手攥紧,胸口心脏的跳动愈发沉重,声音冷沉,“够了,这不是你应该引以为豪的事情。”

    静谧细微的雨声里有着冰凉的风。

    顾清晖说:“刚刚也是你让我为此感到荣幸的,不是吗?”

    吹打到背后的竹制屏风上,花鸟鱼的图案颜色都洇得更深。

    “江声那时候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什么都要试一下。”顾清晖轻声说,“一点道理都不讲。”

    空旷的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顾先生。”

    江明潮很轻地笑出一道气音。

    “你以为,你养起来的那些坏习惯,是谁在帮他改。”

    顾清晖微微抬起头,镜片上反射的光亮细微。

    “楚漆?”

    江明潮喉结滚动着,不平静的心绪让他扶了下额头镇定了下。

    冰冷的手指发冷发汗,他喝了一口茶,轻笑了声,“他毕竟不是江声的亲哥哥啊。”

    “他要是那时候就知道这一切的发生,怎么会忍到那时候才和江声在一起。”

    “噗通——”

    江声盯着池子里的锦鲤,他蹲在这儿看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江声面前这条应该是整个庭院最大的。

    喂得真的好胖。

    江声转来转去,想找人给他找渔网来捞起来摸摸看看。

    私人庭院讲究的就是一个僻静,大多人都在远离中心的地方待命,初次到来的江声不熟悉地况,四处乱逛。

    雨下得不大,静谧的阴影下四下无人,路过转角的时候,蓦地有一股带点冷的力道用力攥住江声的手腕,把他扯到亭子里。

    江声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张开嘴正要叫,一只冰冷的手就迅速捂住他的嘴巴。

    熟悉的味道笼罩过来。

    江声眼睛往上抬起,在大片的阴影下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泪痣落在眼尾,他对江声微笑起来。

    “好久不见。”

    江声有一瞬间感觉被影子缠绕住了,头皮发麻的感觉升腾上来。

    “……你是不是闲的啊,你不是都当萧家老大了,怎么还在到处乱逛。”

    萧意搂他更紧了些。

    “江明潮不也很忙吗?”他轻笑,“我看阿声倒是很喜欢他陪你。”

    江声抓着萧意手腕用力就想咬下去,被他托抱着腰翻了个儿和他面对面,男人的声音低沉轻柔,“别咬,万一爽到了你又生气。”

    声音温柔和煦,又富有耐心。

    前提是,也要看他在说些什么。

    江声硬生生卡顿住。

    他真咬不下去了,眉眼纠结地皱起来,茫然看了萧意两秒,甚至无语到有点想笑,“你有病啊。”

    萧意把他推到亭台柱子上靠着,湿润温和的眼眸静静看了江声两秒。

    江声抬着脸盯着他,漂亮深邃的一张脸在阴影笼罩下有些隐隐的苍白感。

    嘴巴抿着,眉毛皱着,表情有些不快,像是刚刚在别的地方受了气,现在正在狠狠盯着他,准备抓他的把柄伺机而动地发脾气。

    萧意睫毛眨动了下,轻笑了声。

    上次见到江声也没过多久,只是没机会和他多说几句话。晚宴拍卖上,全程坐在顾清晖身后,看他脱下手套显摆了一整晚。

    一个拥抱,一点触摸,值得他炫耀这么久,嘴脸真是很难看。

    “我今天来找顾清晖,要他把我加入选角名单。”

    江声:“……你走后门!我可还没同意,你过不了我这关。”

    “我还没有说完。”萧意靠近了一点。

    最可怕的是他觉得自己仅仅只是看着江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弯下腰倾下身体。

    “拍戏的时候你会遇到很多麻烦吧?”

    声音都像是落着雨水似的湿润。

    “江明潮很忙,戏份也没有你多,留下来和顾清晖独处的人更多的还是你。”

    “你会需要帮助的。”他说,“而帮你解决这些麻烦的我,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奖励。”

    第207章 重说就重说之

    江声要准备进组了。

    秦安急着赶来见他, 坐上电梯的时候面对着镜面整理了下领子清清嗓子,顺便整理发型。

    硬朗脸孔上还有些没有消退的疤痕,但已经很淡,他盯着这些疤痕, 表情静静地阴沉了下来。

    没错, 就是一个月前卜绘打的。

    可见下手之重, 到现在都没有消。

    秦安怎么也是个要脸的富二代,被揍了一顿后虽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但也因为变丑乖乖地消失了一段时间。

    可是这段时间很难熬。

    比以前还难熬。

    以前江声虽然不爱搭理他们的短信, 也懒得接他们的电话, 可至少能够在恋综上看到他的身影。现在江声不想搭理,秦安只能来来回回地翻照片听语音。

    难受得心口都在疼。

    他不懂,江声看一下他的信息又能怎样。又很快释然,江声说不定是看到了,只是不想回。

    “叮咚——”

    秦安按下门铃。

    等待江声开门的这段时间,他还接到兄弟的电话,哥们儿在那边喋喋不休, 从江声要进组了, 萧意也要跟,再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秦安整理着发型, 很不耐烦地冷嗤。

    “我都说了我不是男同,少给我推些奇怪的……”

    门倏然打开。

    秦安愣了下,眼珠僵硬地转了下,一时间胸腔中的想念涌动起来。他几乎热泪盈眶, 进门就是先当着严落白的面狂甩尾巴和江声狠狠抱了下。

    江声:“呃——”

    他猝不及防地咳嗽了下。

    感觉被一只大型犬飞扑了, 后退着踉跄好几步,又被秦安勾着腰搂回来。

    秦安本来想说什么, 嘴巴都已经张开,手已经准备放开江声。可是又闻到江声身上的味道,瞳孔骤然缩了下,忍不住把挺拔鼻梁拱到江声脸上贴了贴,嘴唇都在蹭着江声侧脸使劲磨蹭。

    胸膛硬邦邦地挤着江声,江声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隔着皮肤强劲的跳动。

    “江声。”他呢喃。

    奇怪,为什么会这么奇怪。想见到江声想拥抱江声的心情为什么都这么奇怪。

    手机里的视频还没有挂断,那个哥们儿骂骂咧咧地说,“就你?你问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要还他妈的不是男同,我把这个手机都吃——”

    江声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转过头。

    荧幕一角出现江声放大的面孔的一瞬间,哥们儿愣了下,态度一下子好了起来,“江声,你好呀。江声,好久不见呀。江声,你什么时候和秦安关系那么好了,他其实——”

    秦安听得莫名心烦,抿着嘴唇啪地把电话就挂断了,一扭脑袋,态度热烈地使劲在江声身上蹭。

    “咔嚓——”

    严落白就差给行李箱攥坏,他深吸一口气,礼貌的语气硬邦邦的,“我还在这里,我不是什么npc,秦少。”

    江声觉得很好笑似的,搓了一把秦安的脑袋才把他拽开。

    秦安盯着江声有点喘不上气,又是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严落白问了什么,他冷脸桀骜道,“我做什么了?这都是兄弟间基本的礼仪。”

    “……礼仪?”

    “没错。”秦安很严肃地拧着眉毛,脸孔愈发深邃起来,“我刚去国外回来,人家外国人不仅会抱,还会亲嘴。”

    他看向江声,心脏咚咚地跳,后脑勺木了下,强调,“是伸舌头的那种亲。”

    江声要憋不住了,秦安的目的性未免有点太明显。

    他往后倒退,大腿撞到严落白的肩膀歪倒了下,被他从后面抓着腿扶住,干脆拿手撑住严落白的头使劲抓着。

    严落白疼得头皮麻了一下:“啧。”

    江声努力装懵懂,茫然温和的眼睛望着他,一脸“你在说什么啊和我有关系吗”的平淡表情,微笑着说,“是这样啊。”

    秦安努力地观察江声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失望,“……只要心里有兄弟,不管做什么都是兄弟。”

    严落白眼镜都被撞歪了,一张冷漠精英脸出现了些崩毁的裂纹。

    装什么,装什么。

    你这样的去哪都是男同——这句话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地从唇齿间用力挤出。

    他以为他忍住了,原来没有。

    因为下一秒他就见秦安边走边搂着江声,低眉顺眼地问:“男同?兄弟,你觉得我是吗?”

    “当然不是了。”

    江声用力地抓着秦安的肩膀把笑忍下去,很温柔地弯着眼睛,诚挚地轻声告诉他,“我们的感情是很纯粹的,根本和爱情没有一点关系。”

    他说的干净利落,一点迟疑都没有。

    秦安短暂地张合了下嘴唇,愣了下,觉得哪里很奇怪,可一时间又没法思考。

    严落白:“……”

    骗骗蠢货差不多得了。

    明明知道江声在逗秦安玩,严落白整理衣服的表情还是越来越冷,越来越用力。

    他把衣服扯开用力对折用力抚平用力塞入,再也不会态度温柔地给他收拾行李。

    在秦安来之前,江声还在对他指指点点,说不要带这个不要带那个,稍微反驳一句就冷脸,稍微凶一点就开始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又或者威胁严落白再这样他就把把柄交给江明潮。

    脾气怪怪。

    只有他对别人发脾气的份,严落白反抗一下他就冷暴力,道歉的话又装听不到。

    严落白都要被江声越来越大的脾气折腾得烦死。

    一开始江声对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现在,对着秦安又是另外一种面孔。

    只要说是朋友就可以了吗,可是江声当年对楚漆都没有这样过。

    可如果只是玩玩秦安而已,为什么又和对待卜绘不是一样的态度?

    严落白真的是弄不明白,他的手用力在眉心捏了两下。

    江声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下次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虽然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但是别人看到是会误会的。”

    秦安又愣了下,“我——”

    最近几天天气一直都很阴沉。风凉飕飕地吹进来,秦安碎短的头发轻微拂动了下,剑眉星目很标致的脸孔,因为眉压眼而总显得有些霸道。

    现在看着江声的样子,像傻狗。

    “如果把你认成我的男朋友,你也不会开心的吧。”

    江声坐在沙发上,对秦安勾勾手,秦安还在发呆,就已经按在江声的腿边下意识的俯身。

    江声近距离地注视他,漂亮浓黑的眉眼轻蹙,脸上有一种很敷衍很浅淡的关切,温温柔柔的眸光像是有着太阳的温度。

    他的手贴着秦安的脸庞,“没关系,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说的话让秦安再次愣了下,“我不——”

    秦安只是脑回路直楞了些,不代表真是个傻子。

    他真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绝对有哪里不对 ……

    严落白在不远处看着,渐渐的,他紧攥着行李箱的手松开。

    原来还是当狗。

    只不过对一只狗比较严厉,而对另一只狗比较温柔。

    明明早就看出秦安喜欢他,但是还是非要逼他亲口承认,在秦安承认之前,江声会一直用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对待他吗?

    可是让秦安那么爽他又有什么好处。

    严落白冷笑了声,被江声拽着头发拉扯过的头皮,现在都还疼得发麻。

    他动作利落,很快就把行李箱收拾好,合上推起来,“走了。”

    江声应了声,两手空空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秦安跟了两步,“兄弟,你出去一个人住可怎么办,我好担心你。”

    严落白已经拧开门,把行李推到门口,冷笑了声,“他可不一定天天都一个人。”

    江声转过头看他。

    严落白一张冷峻的脸上有着些讥诮意味,“江明潮顾清晖萧意,说不定还会认识新‘朋友’,你不是还要排个班?忙死了。”

    江声:“严落白。”

    严落白顿了下,转过头看他。

    江声又换了张脸对他,“什么语气!”

    他对秦安是温温柔柔亲亲抱抱都不拒绝,对他就是冷着一张脸,皱着漂亮眉眼抿着嘴巴,凶巴巴地威胁,“三秒钟,给你机会重说。”

    严落白能说什么。

    他绝对不会让江声过得这么如意的。他不是秦安也不是卜绘,不是江声能随意摆弄的狗,或者他的玩具。

    “砰——”

    门关上,严落白把车钥匙拿在手里,冷漠地一推眼镜,“我帮你排。”

    江声:“……”

    他愣了下。

    不是,这个,呃?还是有点太离谱。

    “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很奇怪吗,经纪人的工作罢了。”严落白说。

    地下车库的味道有些潮湿难闻,秦安亦步亦趋,“江声,严落白这么没用,都没办法跟进组。你到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想找人亲嘴都没办法——”

    严落白忍无可忍,“我没说我不跟进组。何况这和跟不跟进组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和江声亲。”

    江声两手插兜看了他一眼,眼睛眨眨,在漆黑的地库有些漂亮又不太明显的光亮。

    严落白挺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并没有直视江声,只是耳朵没有聋,听到江声很轻的笑声。

    秦安莫名其妙,“当然了,你是谁,我也没说你。你一个经纪人怎么能亲我兄弟的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

    严落白眼皮翕动了下,冷笑了声,没有继续说下去,拉开车门,让江声坐进去。

    秦安立刻想跟,却被严落白一巴掌抽上门阻断在外面。

    秦安也不在意,撑着窗子,高大身影弯曲下来,深邃的眼睛盯着他,殷切地开口,“要不你带我去吧?”

    江声安全带刚拽出来一半,“你?”

    严落白也转过头,“……”

    “是啊,”秦安态度非常自然,一双眼睛亮亮的,“我给你跑腿,给你锤肩膀捏捏腿,给你暖被窝,给你洗被子洗内裤。我给你当助理!”

    江声愣了下。

    严落白又忍不住了,“秦少。”

    秦安对他有点不耐烦,他说:“什么?”

    “你真的觉得,帮人锤肩膀捏腿,暖被窝,洗内裤,这种事情是兄弟会做的吗?”

    江声也笑了声,看着秦安,轻轻问,“是吗?”

    严落白镜片后冷淡锐利的目光看着秦安有些发懵的表情两秒,“你会对你别的朋友这样吗?”

    江声又问:“会吗?”

    秦安皱着眉,他冷脸:“怎么可能!”

    严落白刚以为他想通了,突破了,就听秦安很正经地强调,“江声怎么能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江声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啊。

    这种特别是一定和爱情挂钩吗?秦安不明白,他和江声也算一起长大,这种特别,也是从小伴随到大的。哪怕江声只是他的朋友,秦安也就是愿意给他这样做。

    人在感觉无语至极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严落白说不下去。不管秦安是真的打心底这么想还是装糊涂,反正肯定是说不通。

    他转身拉开驾驶座的门就坐进去,第一件事是锁了门。任由秦安拍门都不管,起步就走。

    通过后视镜看到秦安还在原地站着的身影,江声口袋里的手机也很快响震起来。

    严落白笑了声,“你看上他哪里。”

    江声没有说话。

    严落白继续说,“江声?”

    江声还是没有说话。

    严落白也跟着沉默一阵,两三秒后,眉宇皱起,轻声问,“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江声依然没有说话。

    严落白转过头,接着看后视镜的机会轻轻扫他一眼。

    江声没有睡觉,也没有在看手机。他手肘撑在车窗,支着脑袋看着他,黑发凌乱散落,漂亮昳丽的眉眼很安静。

    江声的脸长得乖巧无害,总是会很轻易地从眉眼表情中透露出一点疏离的脆弱感,静悄悄、若即若离的,像是一簇没有温度的火苗。

    他好像没有在发呆,也没有搭理秦安打过来的电话,只是认真地审视着严落白的脸。

    严落白忍不住绷紧了侧脸,若无其事地拧着眉把脑袋转过去。

    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江声还是一个字没说,目光仍然落在严落白的侧脸。

    他的目光仿佛有着某种实质性的轻微力度。

    时间在线性拉长,严落白愈发觉得侧脸僵硬起来,手控制不住地握紧方向盘,声音冷沉地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江声这一次没有再沉默,他快乐地笑起来,“我在猜我盯着你不动,你能在第几秒开始不耐烦。”

    “……我看你是真的无聊。”

    江声又困惑起来,“可是你在期待什么?”

    严落白不说话,两秒后,没来由地开口,“前面到红灯了。”

    江声更困惑了,“我又不是瞎子,而且又不是我在开车。”

    没话找话的严落白:“……”

    蠢透了,他在干什么。

    第208章 训练就训练之

    虽然是短片, 但江明潮出资,顾清晖出力,质量肯定不会低。再加上江声作为主演首次拍戏,消息曝光以来, 期待的网友一茬比一茬多。

    江声其实也是有一点压力。

    他这个人, 众所周知的没什么演技, 撒个谎都嫌丢人,现在也要当资本家的坏孩子去荼毒大众眼睛了!

    可其实剧本通读下来, 江声也有点心动。

    赛博高科技背景。错落的贫富差距和巨大的风波, 爆炸、血腥, 暗杀,江声饰演的角色米修斯还是教会的傀儡棋子,一个“神之子”。

    基因改造失误造就的银白色长发,碧蓝的眼睛。

    温柔、善良。出现在公众眼前作为代表讲话,对教会暴乱做出解释的可信度很高,高楼林立中的投影全城可见。他是教会对外公关必推的首选,一个标志性符号。

    这样一个人, 偶像般光辉无暇的存在, 背地里杀人不眨眼,残暴至极。

    他父母被卷入巨大的财阀风波, 被教会虐杀致死。他和哥哥艾萨克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当初参与进去的人死个精光,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剧本不拖泥带水固然很爽,可对于江声个人来说, 米修斯这个人还有个点他很喜欢。

    他的右眼在一次事故中报废, 改装的义眼植入了监察系统,启用时虹膜会隐隐发红光。

    真的很酷!

    江声光是想想就会被自己帅到!

    他把剧本翻来覆去, 别的剧情没记住,唯独米修斯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雨里,阴暗角落里冷漠亮起红光的那几页纸都快给他翻烂了,台词记得都滚瓜烂熟。

    不过可惜他拍戏的时候自己看不到这一幕,这个剧本的背景设定就表明特效制作期会很长。

    至于别的?

    嗯嗯。呃呃。

    米修斯公开演讲的那几节,台词比江声高考作文还长!江声读一遍忘一遍,是真的头大。

    顾清晖对他也有点太过宽心,江声记得之前他们就商议过剧本,那时候看的剧本人设还不全是这样,明显是又做了进一步的深化。

    他是真不怕江声这个第一次拍戏的新手砸了他名流导演的招牌。

    顾清晖对此的解释是:“我看过江先生配合vile拍摄的宣传片,感觉对江先生的期待阈值还可以再拉高。”

    江声:“……”

    不是?

    “可是它只是一个宣传片!我只拍了一个下午!”

    顾清晖完全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

    男人一张冷峻脸庞上有些无机质感,“米修斯的设定和江先生本人是有一些相似度的,不会有这么困难。”

    江声愕然地瞪大眼睛,他看看顾清晖,又转头看看旁边反光玻璃上的自己。

    镜子里的男生和他对望,有着如出一辙咬牙切齿的茫然表情,漆黑乌亮的眼眸有着费解。

    不是,我啊?

    江声是真的不太理解,虽然米修斯真的酷酷的很是江声的心头好。但他觉得。顾清晖如果真要找一个和他本人贴合的人设,那应该是那个下城区宾馆老板,天天打瞌睡摸鱼不干正事的那个。

    他又缓缓转头:“……你确定?”

    顾清晖的手按在江声的肩膀,认真注视他,声音低缓清冷,“当然。”

    他的手掌渐渐贴合在江声的脖颈,隔着一层丝滑布料,江声分不清是顾清晖的脉搏还是自己的。

    他歪着脑袋躲了下,听到顾清晖轻声补充,“对剧本有任何不理解的地方,欢迎江先生来找我。我的房号是1802。”

    江声很有些震撼,木着脸:“你休想潜规则我。我不是这种人!”

    顾清晖眉梢轻微挑动了下,他没有否认,只是轻笑出声,“比起萧意,我觉得,江先生应该还是更愿意来找我。”

    江声:“……”

    该死的。

    可恶,真给他说对了!

    除此之外,剧情上有很多打斗戏,对体能和美观性有一定要求,所以江声和严落白出门的时候是提前进组,需要比其他演员多训练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里,江声非常忙碌。

    白天蹬车跑步仰卧起坐,整个人累到恍惚,腰腹火辣辣,痛到贴着墙根呜呜大哭。

    傍晚洗完澡会被严落白压着按摩腰腹大腿,把脸死死闷在枕头里。严落白结束按摩扶着他的脸把他捞起来的时候,能看到枕头上都是两个圆乎乎的湿点。

    哈。

    饶是严落白这种性格冷漠的人都会想笑。他摸着江声的脑袋想安抚一下,就被江声一转头死死咬在手腕上。

    “江声!”

    江声现在要的不是安抚,是发泄。

    严落白也想着,江声的确辛苦,只好忍气吞声。没一会儿,江声就累得在他手心躺下,一张脸卧在他手心,涣散着目光默默崩溃。

    严落白盯着手腕上的牙印,一点血痕磨开痕迹,看起来还有点湿湿的水痕,青筋突突地跳。

    咬着不放半天也就这点杀伤力。

    一瞬间,严落白想起江明潮前段时间虎口上的咬痕。

    他现在也和江明潮一个待遇了?

    “真受不了你。”严落白把手从他脸颊下面抽开,指腹轻轻蹭了下江声的眼角。看着江声眯起一只眼,话音很轻,“我是经纪人吗,我是你的出气包。”

    但出气包没有这么多时间天天陪江声。

    他除了是江声经纪人之外,也有一些自己的工作需要处理。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是秦安代替他来给江声按摩。

    说实话,其实江声已经习惯了,没有那么疼,但还是会照咬不误走流程。

    秦安的反应就和严落白截然不同。他会迅速低头,把一颗头发乱乱的脑袋挤在江声跟前。

    狂摇尾巴的傻狗肃穆着一张脸,挺直鼻梁挤在江声脸边蹭着,诚恳地说,“要不咬我嘴吧,兄弟。”

    “?”

    “你咬手根本不疼。我不疼、你就不开心。你要开心,就要咬嘴巴,毕竟我的手皮糙肉厚,浑身上下就嘴皮子最脆弱,咬一下肯定很疼。你说说,兄弟,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声盯着他看了会儿,真要被他蠢笑了,翻了个身仰躺,手拽着秦安的领口把他强硬地拽到床上。

    秦安踉跄了下,别扭地跪了一条腿在江声腿边。提出邀请的是他,现在发愣发慌发燥,想往后躲又动弹不得的也是他。

    “你太好了,我的朋友。”江声注视他,继续拉着他的领口往下拽,“严落白只知道叫我咬他皮糙肉厚的手,咬得我牙都疼了。”

    他张开嘴,让秦安看他尖尖的虎牙。

    秦安看到他的牙齿,也看到他湿红的舌头。一时间眼睛像是被冬天雾气蒙住的车窗般模糊了,唇齿间都是江声葡萄味牙膏的清新味道,恍恍惚惚热热辣辣地冲击他的大脑。

    他不经思考,“当然了,他算什么,只有我最心疼——”

    模糊的视野中,江声好像有些短促地笑了下。

    然后,嘴唇上一热。

    江声刚刚闷头在枕头上埋了好一会儿,嘴唇在忍耐的时候抿紧,现在嘴唇又红又肿又发烫,贴在秦安的嘴唇上的时候软软一陷,简直过电般的爽,脑袋都要爆炸。

    秦安下意识地继续往下俯身,心脏快要跳出来。感觉江声的嘴唇轻轻张开一点,湿湿热热的呼气从唇缝溢出来。

    这下别提脑袋,心脏都要炸掉。

    他不懂江声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朋友不可以伸舌头吗?江声要违背他自己定下的规则吗?他在默许什么,他——

    头昏脑涨。

    浑身发热。

    可是好兄弟是这样的……包容好兄弟的失误和错漏也是应该的。他都这样了,秦安要是真不伸舌头,还有脸当他朋友吗。

    秦安脑袋灵光起来,呼吸急促地就想舔进去。

    “嘎吱——”

    背后的门却打开。

    秦安的后背顿时僵住,被江声轻轻一下推开。偌大的酒店房间映入走廊的光线。顾清晖似乎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样子,款步走进来。

    脚步声落在地毯上,很轻微。

    “到聊剧本的时间了。”他一眼都没有看秦安,仿佛并不在意他们两个刚刚在做什么。居高临下,冷峻面孔有着公事公办的冷肃无情,“江先生,走吧。”

    江声:“……”

    有点崩溃。

    晚上了!晚上 了!!他累了一天该到休闲娱乐逗狗时间了!!怎么他该死的还要赶场啊!

    他无能狂怒地对空气挥了几拳,然后闷闷不乐地从床上爬起来。

    比江声更崩溃的是秦安。

    他很快就在之后的日子里,失落地发现那天或许只是意外,江声只是累恍惚了一不小心把嘴巴张开,之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果然,古人老话说得很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哪怕只亲进去一下下呢?

    他是真的有点恨顾清晖。

    要不是顾清晖,他早早就亲到了!

    顾清晖找江声当然很正经。

    江声提前进组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一切培训都安排得很紧促。江声又是个新手,他像敬业的老师一样,会告诉江声很多东西。虽然冷淡,但关于站位、表情管理,对镜头感的把控的知识点都尽数传授,也会严厉督促盯着江声背台本的进度,每日考核。

    同时也会和江声说他的拍摄计划,第一场戏的外景会在选择哪里,米修斯的银发会选择让江声染发还是假发,选角的考量有些什么,以及哪里会拍长镜头,提示江声不要掉点。

    不过应该没有老师会这样对学生的。

    江声因为记不住米修斯那一长串官腔演讲词,而恍惚地跨坐在他腿上,面对面被顾清晖十指相扣紧密贴蹭着,搂着腰。

    空气湿湿热热黏黏糊糊,顾清晖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他难受又或者爽极了,紧闭着嘴唇喉结压着滚动好几下。

    “我可以,下来了吗?”江声问。

    他另一只手还攥着剧本,手指用力,骨节泛白颤颤巍巍搭在顾清晖的肩膀上。密密麻麻一大片的台词被江声用荧光笔圈起来,已经画上第五个x。

    意味着这是江声第五次考核失败。

    江声艰难地咬紧牙关问,“已经到十分钟了!说好的背错一次只有十分钟!”

    那该死的难记的台词,总不该是顾清晖合理潜规则计划的一环吧???

    顾清晖呼吸并不平稳,冷漠盯着江声的眼睛也没有半点变化。

    男人褪下手套的手指有清晰有力的骨骼感,青筋还在跳动,他慢慢地张开手,轻微的磨蹭让他眼皮都跳动了下。

    江声越看越崩溃。

    他在这里背台词,他好痛苦,可顾清晖却会爽到!

    这一切,都是江声基于米修斯真的很帅气的红色炫酷激光眼做出的妥协。

    可恶,真的很酷。

    他恶狠狠地崩溃了,快速从顾清晖的腿上溜下来。

    “好了,江先生。现在可以重新背了。”

    顾清晖轻呼一口气,两手交握,看向他。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第六次如果还无法完整背出来,就会延长到二十分钟。”

    第六次,迫于二十分钟的巨大压力,江声怒而爆发了高考生一般的记忆力。

    顾清晖面无表情地失望了。

    第209章 白发就白发之

    正式开拍取外景之前, 江声被顾清晖带着花了好几天、共二十几个小时做接头发染头发的准备。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精神不济一直在打瞌睡的江声,甚至需要秦安用手扶着脖子支撑他的脑袋。在理发师一系列复杂的打理之后,成功收获一头十足耀眼又很有光泽感的银白发色。

    一切结束的这一刻,理发师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作品, 成就感真的爆棚。

    镜子里, 江声坐在软垫沙发里,秦安坐在旁边。男生麦色结实有力的手托扶着他的脸颊, 肤色差对比很是醒目。

    单薄漂亮的轮廓静悄悄陷在秦安的手心, 刚打理好的银色长发, 有一层柔和朦胧的光晕似的。

    无暇的颜色,加上江声阖眼悄无声息端坐的样子,愈发显出些天然剔透的圣洁感。

    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鼓噪,理发师都感觉兴奋至极。

    怪不得网上很多人都说,江声是最适合一见钟情的类型。

    真的,真的,很难否认啊!!

    江声头发漆黑的时候就已经很好看, 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公主, 有着自成一派的浪漫气势,围绕他的是阳光, 玫瑰,鸟雀,仙女亮晶晶的魔法。

    发色一换,一下子就像, 从童话跃迁到神话……

    佩戴桂冠, 温柔静谧而俊美的大地之神。绿色的树叶是他的桂冠,鸟雀的鸣叫堪比竖琴的弹奏, 月光下的河流化为他流淌的长发。

    秦安真的回不过神,深邃眉眼怔怔盯着江声,耳朵里是隆隆的车流回响。

    他想不通,江声怎么能这么好看。

    一首歌反复听千次万次,会腻烦到再也不想听。为什么他看江声千遍万遍,还是没有觉得腻味。

    他的那些纨绔圈朋友,也不是没有爱染头发的,可是江声染头发就是比所有人都要好看。

    好漂亮的银白色。

    像是剔透的雪。有着这样发色的江声,像是不会呼吸的静谧生灵。

    扶着江声脸颊的手已经抬了半天,酸麻到不行,依然稳定在原处。秦安恨不得江声再多睡一会儿,多挨着他一会儿。

    理发师却已经在催促。

    “时间差不多啦!该叫醒江声了。待会得睡落枕啊。”她小声说,“让他回去睡嘛。”

    好吧。

    秦安只好压着心里的那股失落,掌心贴着江声脸颊很轻地摩挲了下。

    “江声?江声。”

    他只敢轻轻地喊。

    平时秦安对江声的态度就像大狗对人类天生的亲昵,抱着江声就使劲蹭蹭,撒欢到尾巴狂摇。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莫名的多了一点局促。

    江声在他手心睁开眼的时候,银白色冰冷的长发恰好从肩膀流泻。

    漆黑的眼睛微微睁开,睫毛长而直,浅浅在眼睑覆下阴影。

    看不清他的眼神。黑眸深深,无光无亮。

    秦安看着缓慢眨眼睛的江声有些失神失声,呼吸都控制不住地放得很轻,心口有什么东西痒酥酥地战栗起来。

    这样的江声,和背景的现代化景色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并不和谐,甚至割裂。

    他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就在这样的一个世界生活长大,却在这一刻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是不是,他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

    江声还是困,最近的精力消耗远远超出江声自己的体能。他下意识歪头埋在秦安手心蹭蹭,然后才抬起头,“已经结束了?”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垂下来的雪白长发,拿手抓着惊叹了一下,再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惊愕地睁大眼睛,来来回回看来看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秦安刚收回僵硬酸麻的手臂,在盯着手心一段泛红的压痕咽口水。

    “嘎吱——”

    门传来一声推动声响。

    江声转过头去,看到顾清晖走进来,“好了……”

    话音未落,他看到还围着理发披风坐在椅子上转过头来的江声,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人说话,顾清晖静静地看了江声一会儿。

    江声显然很为自己的新发色得意,整个人都开始端起来了。一张漂亮昳丽的脸上酷酷的没什么表情,下巴抬起,“怎么样!”

    理发师帮江声取下披风,江声握着扶手站起身,长发轻轻掠过秦安的脸颊。

    下一秒,戴着白色手套的戒指落在他的肩膀。

    顾清晖让江声重新坐下来,他自己则微微弯下腰,“很好看。”

    在明亮灯光下,江声的眼睛也如同被切割的水晶一般有着冷淡璀璨的光亮。

    剧本中的米修斯是个十分温柔又狠辣的人。

    用这样一张温柔、温暖的脸,以仿佛要给破败的城区带来希望的眼神,被下城区居民投注狂热信仰的神圣如圣光耀耀的脸孔,一步一步,杀了所有参与虐杀父母的高官贵爵。上膛的动作,开枪的利落,又或者近身作战、挥剑刺穿别人身体的残忍,溅到米修斯脸上的血液,只会越发衬得他如同冰雪一般洁白无情。

    他推翻教会,站到高台,又跌入谷底。

    这样一个人,骨子里的倔强和被名利场浸染的阴狠,怎么会如同江明潮改写的剧本那样,心甘情愿地跟着哥哥离开。

    他会隐姓埋名,以另一个身份登上高台,掌控权利,以置身事外的冷淡目光欣赏别人再次谈及米修斯时的惋惜,以微笑对过去的自己做出评价。

    顾清晖伸出手。

    江声睫毛抬起,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顾清晖的手指贴到他的脸颊,银色边框的眼镜下浅色目光显得十分冷漠。

    “江声。”

    他轻轻呢喃。

    一道惨白的亮光忽然闪起。

    江声转头一看,正对上秦安举起的手机。

    秦安埋在自己的手心呼吸急促,一张帅脸通红滚烫。他被江声蓦地盯着瞅了一眼,瞬间僵硬起来,手也蜷缩着放下,解释说,“……忘关闪光灯了。”他又急忙补充,“但是拍得很好看!”

    照片中的江声因为过曝显得亮眼,环境中的一切都被压暗。只剩下他看向镜头时,有些茫然和警觉的目光。

    雪白无暇到有些诡谲。

    如此寡淡透明的颜色,却能在短短一瞬间抓住人的视线,迅速屏住呼吸,唯恐惊扰。

    顾清晖已经直起身,“可以发出去。”

    秦安有些不满,“可是??我没有打算发啊!!”

    顾清晖:“短片拍摄周期不长,现在已经可以开始预热了。”

    *

    #江声神官造型大曝光!#词条飞速爬上热一。

    【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差点无法呼吸,宝宝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宝宝[爱心]】

    【神……真的有点太好看,艺术品】

    【爽了,一张白毛新造型直接把我炸复活了,狠狠期待了……】

    【我靠我真的盯着照片十分钟都没说话,脑瓜子有点嗡嗡的】

    【有点流口水,,再不努力锻炼意志力的话终有一天会变成江声的狗……】

    【真的吗那我直接摆烂】

    【我宣布!!小楚已彻底下台!秦安现在你就是江声顶级站哥】

    【点了,只要你一直这样拍江江给我看,我愿推你上皇贵妃之位!】

    秦安v回复:【真的吗?】

    【?我就说说你还真敢想啊】

    秦安v:【??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笑死。我和江声的感情就如兄弟一般。皇贵妃?我怎么做江声的皇贵妃啊】

    【就发一张图还想当皇贵妃,私藏了多少好东西我都不想说你……】

    【就是,小楚起码大度】

    【现在终于可以代一下顾导了,,可以站在白发江江旁边,还可以拿手摸摸,怎么不算一种亵渎】

    【话不多说,一个看图写话,直接开嗑!!分享链接:[清声絮语超话/伪水煎预警/《温柔神官对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或者就算知道也会原谅吧!(h)》:

    压抑太久的人会反弹出更汹涌的欲望。这一刻,江声在昏迷中初醒,无法睁眼、不能动弹。抚摸在他脸颊上的手慢慢向下,解开繁琐的扣子。他第一次明白自己的侍从,从低向高看他的时候,注视他整洁衣物雪白头发的时候,盯着他嘴唇和后颈的时候,被人诟病的冷淡表情下到底遮掩着什么……]】

    【omg顾导终于上桌!谁能想到我们大导演在恋综当了一整季透明人的目的,竟是要在恋综结束后背着所有人吃好的!】

    【既然如此那我……[意声平安超话/古代paro/《祭祀(h)》:祭神仪式的描金彩绘需要在有通神能力的神官身上仔细勾勒才可以!]】

    【我的天呢,萧意你们家怎么总是这么变态……好阴湿啊啊啊】

    【我靠……冷漠地吃一口!但郑重声明我们洵声粉真的不吃意声】

    【小儿科了家人们,更变态的还得数这个。[熄声超话/ooc预警/ntr预警/兄弟共感预警/《坏孩子(h)》:被大度神官收养的坏小孩叼着牵引绳爬到神官床上的那一天,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自己有共感。]】

    【等等??浅浅震撼一秒,论玩这方面还得是看熄声】

    【啊啊啊好崩溃,我真是服了,熄声不带漆声是不是玩不了,翻了下你们超话本本ntr,没见过谁家ntr产出这么多的!】

    【笑死,说的好像你们自己ntr就很少一样,虽然恨你们,但你们直说好了哪一次没让大楚爽到?】

    【没差,漆声ntr里小楚也是很爽的啊……漆声超话/ntr预警/《挚友(h)》:楚漆发现神官挚友的两面性。高洁的神官,秘密饲养了一只年轻小狗。挚友以楚漆的名字称呼这只小狗,包括抚摸他的头发,亲吻他脸颊的时候。】

    【这是ntr还是替身play,我已快要分不清】

    【这次洵声饭宿敌play谁来懂一下![洵声而来超话/宿敌梗预警/ooc论坛体预警/《临死前被宿敌吻了一下气得直接复活,但是谁能想到这是他们神官的例行超度仪式》:不是,他都亲我了,他不喜欢我为什么亲我?他到底亲过多少个!]】

    【今晚被宝迷死被饭香死,现在又笑得崩溃,你们洵声的风格真的有点格格不入了没发现吗?去深造一下再来说话】

    【狠狠幸福到了!宝半年出一次图,一次的饭就够我吃一辈子,我宣布这波是杂食党的大胜利,大家排好队,等我挨个来吃】

    【姐妹,,都杂食了,可以吗,可以暗戳戳推一下我的骨科冷圈饭吗……[潮声超话/《神父》:神会宽恕我扭曲、湿黏、可怕的罪孽吗?会的,因为弟弟是神官,代行神的权利。]】

    【好早就想说了,但是大家都不说话导致我一直都不敢用力嗑!!我知道我不该嗑的可是我忍不住,,这两个人每次出现都是同款衣服同款饰品,现在宝和哥的头发甚至都一样长!一黑一白躺在床上交汇的图也有大人画了[图]】

    【哥你看着弟的白头发的时候,是在想弟这样神性爆棚好看得要死,还是在想你能不能陪着弟直到白发那天?】

    【既然大家都在嗑,再浅浅脑一个哥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所以致力于给弟找男宠培养陪伴性……】

    江明潮的头发落在江声后背时,和他雪白发丝交汇,缠绕着,界限分明。

    江声腰间堆叠的浴袍已完整褪下,裸露出带着伤痕的后背。

    凉嗖嗖的。

    江声后背发麻,忍不住催促:“快一点。”

    江明潮的手攥着他几缕沁凉的白发。目光居高临下静谧注视他的头发,恍惚了下,力度稍稍一紧,又舒了口气慢慢放下,轻轻笑着,“好。”

    武打老师是很尽责的,江声现在被各种道具刀折腾得青青紫紫。

    说不疼是假的,何况江声本身还是特别讨厌疼痛的人。但他性格又带一点怪怪的要强。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是要做得很好才会甘心。

    当然呈现的效果也很亮眼,只不过江声自己多受了点折磨。

    江明潮把药油在手心搓热,冰冷的手心有些微弱温度,轻轻地贴在江声的后背。

    看着上面斑驳的痕迹,江明潮皱眉叹息,指头贴在上面轻轻抚摸,“哪怕不这样辛苦也是可以的。”

    江声因为他轻飘飘的力道微弱地哆嗦了一下,埋在枕头里的脑袋转过来,先说,“少管我!”

    然后闷闷地张开嘴,对着空气虚咬了几下,示意江明潮空一只手出来。

    江明潮望着他,笑了声。

    银白发色的江声看起来更加纯洁。

    依然是无害的,多了些温柔的冷漠。距离感很强。他望着江明潮露出谴责表情的时候也冷冷的,一时间江明潮想起剧本里,艾萨克对米修斯也有类似的上药桥段。

    不同的是,艾萨克和米修斯是亲兄弟,艾萨克身患重病,但未来社会的科技条件足够他改造器官,延续他的生命。

    他把左手手心的药油擦干净,递到江声跟前。

    被咬住的触感很清晰。

    被温热的手心压着按住,柔软的嘴唇贴在手背,然后才张开嘴,牙齿和唇内湿润的软肉一起贴咬下来。

    一点疼。

    还有一种怪异的热。

    江明潮按揉伤处的手稍微用力,江声顿时有些疼痛地皱起眉毛。泄力重重地把脸埋在枕头里,咬人的力度也更深,手指抓着枕头边沿都筋骨凸起。

    漫长的煎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江声已经闷热到不能呼吸,牙都快咬不住了,江明潮才终于停下来。

    “好了。”

    江明潮的手从江声口中拯救出来,他瞥了眼齿痕深深的手背,上面带一点血迹,还有些湿润的痕迹。

    江声满头大汗地翻身,白发黏连在皮肤上,视线中晃动着江明潮的头发。落在床沿,如同蛛网般和他的发色交织起来。

    江明潮沉默寡言,手指轻轻贴上他胸口的淤青,很慢地抚摸。惨白的骨节和健康透着红的颜色对比,江声下意识地蜷缩痉挛了一下,抓住他的手。

    江明潮看向他,停滞两秒。

    还带着些药油味道的手滚烫发热,扶着江声的脸抬起,俯下身望着他。

    江声吓一跳,用力往后缩,“你干什么!”

    江明潮鼻尖悬停住,轻轻的笑音有些沙哑,“是不是还没有夸你?”

    江声愣了下。

    酒店隔音不算太好,窗外的噪音若有若无,江声听到江明潮说。

    “今天很漂亮,新发色很适合你。比起漂亮,更了不起,你比我想象的样子坚强。”

    额头抵住江声的额头。

    潮湿的呼吸混在一起。

    轻轻的,沙哑的声音在风里如同沾着雨水般湿润。

    “我很心疼。”

    二者的头发不再和往常一样交融。分明的界限里,江明潮闭上眼。

    “同时,很为你骄傲。”

    第210章 演戏就演戏之

    【开盘!江声剧组今天开机, 来猜猜看江声表现怎么样?】

    【还沉浸在我宝银发新造型无法自拔,光凭这张脸剧本哪怕是屎我也能看……】

    【理智粉理智分析,宝上一次面对镜头是和萧意的vile宣传片,那次就很多对家粉背地里破防, 说江声真的很装明明很会演还非要装得说谎都左顾右盼的样子大家都还记得吧……我个人觉得江声是天生适合这种有些居高临下带着一种神性残忍的角色】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完全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另一面, 行云流水饰演出来不要太轻松】

    【同理智粉,不同的想法。感觉江声现在很容易被捧很高……不是说他没有实力, 只是感觉他周围的人都太喜欢捧他了真的, 真把他捧得飘飘然的话他根本不会认认真真演戏, 人被捧就会堕落,都是这样的……】

    【点了,江声比起你们说的这一面另一面,更明显是玩心重的那种人啊(不是说宝玩心重不好的意思)他来拍戏,更大的可能就是玩玩爽爽,好奇心旺盛地想试着接触一下新东西!他根本就并没有太在乎娱乐圈的事情,这部片子播出后是被追捧还是被骂他都不在乎……玩爽就行】

    【确实, 纯路人, 这部片子我感觉看脸爽爽就行,短片对剧情也无需有多少期待, 真期待江声有什么亮眼表现的可以先收着点了,不然我都怕你们到时候被嘲得厉害……】

    截止今日,严落白看到的投票结果中,【期待, 江声很行!】vs【鼓励试水!但期待值不敢太高】vs【还需观望】票数对比为——

    92910:88210:92393

    海量的票池数量完美证明了观众的聚焦度——宣传片拉高了众人对江声的期待, 银发造型更是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内飞速破圈爆火,外网点赞三小时内破千万的程度。

    可最终票数呈现一个极端平衡状态。

    严落白放下手机, 镜片锐利的反光有些沉思的意味。他推了下眼镜,手指在剧本上轻轻敲击。

    严落白总是一个有着清晰规划的人。但江声不是。江声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因为一时兴起选择雕塑专业,声名鹊起名利双收毕设作品能拍出天价,他都能轻易放弃。被沈暮洵引路踏上音综,自创曲同弹一遍改一遍火一遍,光是版权费都能赚到江声手软。从小到大,江声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太轻易,他对一件事情从没有什么定心。

    可严落白的目的并不是要江声在娱乐圈有短暂的亮眼,然后就此偃旗息鼓,在漫长的岁月里被遗忘。

    他会把江声推到最亮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天赋,能力,成就,今后在娱乐圈每一个地方,歌坛、影坛、综艺,总有人会想起他。

    他抬起头看向片场中央,镜片上闪烁着冷漠的光亮,锐利无情的凤眼有着燃烧般的暗涌。

    外景选取在一座宗教感很重的宫殿取景。

    层层叠叠的彩窗交叠汇到头顶,巨大的天顶画在晕开的光斑下彰显历史性,螺旋楼梯经过数次修缮仍然保留当年的古朴华丽。

    这一场戏,就是剧本中重头戏之一,高洁无上的神之子卷入震惊城区的杀人罪案中。

    教会中长枪短炮已经就绪,记者们眼镜上围绕着高级科技设备,等待主角出场中口吻带着互相驳斥的敬仰和遍地。

    “米修斯!米修斯,你需要对一直信任你的民众做出解释!为什么你身为教会神子刺杀官员!米修斯!”

    “现场留下你的教会信物,这一举动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米修斯,不少人认为这是你对民众的割裂及挑衅,请正面回答。”

    所有人都以为米修斯会妥善地处理这件事。

    米修斯一贯的风格就是这样,温柔的,无私的,坦然如同神明降临会在人间播种爱与希望。

    他会出面解决教会每一次动乱和风波,他的平稳和掌控人心的话术,让底层民众对他充满信任。在中心城的环城大厦中闪烁他的投影,银发碧眼天然圣洁的男人话音潺潺,陪伴许多年的少年期直到成年!

    他支持了许多帮助贫民的法案,支持 底层人介入权力机关的通道更加透明,说米修斯是教会的门面,不如说他就是教会光明一面的代表。在他光辉万丈的遮掩之下,很少再有人在乎教会的阴暗面。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那可是米修斯。

    哪怕到现在这一刻,还有不少人尽管在质问,感到被背叛的愤怒,心中仍然坚定不移地信任着米修斯。

    角落蜡烛燃起,白金色的垂带路过的时候吹动的风让火苗缓慢地跳动闪烁。

    壁画中的人物丰润悲悯,愈发显出一种气势隆重的庄严感。镜头中的光影先落到敞开的大门,然后是红色地毯,再然后是轻而缓慢的脚步声。

    一声又一声。

    配合着古董钟表一下又一下咔咔的摆动。

    窗外的人工降雨在红色的荧幕警报中呈现摄人的红色。

    【warning!warning!非法闯入!】

    如同每一滴都是巨龙热烈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面,溅开火花。

    这些声音都极其微小,在喧嚷的人声中本不应该被在乎。但是留意到这样的声音的一瞬间,现场所有热烈激昂强逼米修斯出面给出一个交代的底层报社记者却陡然肃静。

    顾清晖面前的镜头缓慢推移。

    米修斯从漆黑的大门中走出来,他一步步从黑暗中脱身,温柔无暇的面庞有着如雪的剔透俊美,银发束发编织在白金色教会制服后晃动。

    一瞬间,他只需要出场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移到他的身上,注视着他的脸、养成的习惯,那样习以为常的敬仰濡慕已经开始酸涩地入侵躯体。

    在场外的秦安的心口都哆嗦了一下。

    此刻的江声,和在他面前温柔包容无需他付出任何代价的江声有着何种程度的相似性。几乎瞬间就叫他的心跳鼓噪起来。

    “米修斯!”

    第一道声音响起,紧跟着才是万千道声音响起,愤怒的,痛苦的,煎熬的,他们的声音提到最高。

    “你和艾萨克到底是有何关系!现任主教对你是否有包庇!你过往提出的议案是否在作秀,同样的事情,你背地里还做过多少次——”

    “如你们所见,现在我进入教会已经会触发警报。”

    米修斯的声音响起。

    红色的警告光线渐渐落在他的脸颊。在幽暗烛光下,他的面容仍然如此圣洁。他太过漂亮,美丽,俊美,比起信仰一整个教会,信仰虚无缥缈的神,有多少人是在真切地信仰他。

    时至今日,仍然有人对他怀揣期待,哪怕米修斯现在说一句他那时候被暗灵操控,没错,哪怕是这样敷衍的理由,都会有人愿意相信。

    若有若无,充满期待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相信大家都认为我有许多话要说,许多辩解的言语要向你们表达。”米修斯一如既往地温和,脸孔上却有些茫然的痛苦,“可有时候,对于止不尽的辩解,我是否会感到疲惫呢?是否所有的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推到我身上,是一种政治上的谬论呢?”

    神之子。神之子。

    他是光辉万丈,是高洁耀眼,是不可有任何污点的新时代明星。一瞬间,快门的声响咔嚓狂想,扑洒在米修斯那完美无瑕面孔上的红光都被遮掩。

    这一刻,远处的政体人员监控者发出讥讽的大笑。

    江声在这一刻想起了很多东西。

    今天的台词,他已经在顾清晖那里背过许多遍。可现在他依然沉默,沉默到时间有些漫长。他静谧的蓝色眼睛温柔而沉默地注视着宣沸的人群。

    副导演立刻按在顾清晖的肩膀上,“什么情况,第一场就忘词!”

    顾清晖有些厌烦地皱了下眉,却被人理解为对江声的不忿。

    顿时,另一位投资商也开始小声嘀咕,倒不是他们看不起江声的商业性、事实上江声现在的商业性无人能比!现在谁说到vile的惊天销量不会感到眼红呢?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香水,经受江声代言立刻成为现象级!

    “至少第一场戏安排得简单一点!”他说,“租下这座宫殿可花了不少——”

    “钱不够还可以再加。”一旁一道低沉男声突兀打断他的话语,“江声想在这里拍多久,拍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一旦超出时间,剧组人员加班费翻三倍。”

    投资商愣了下,立刻看向身边。

    病气很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子上。他看起来实在有些清峭的消瘦。说实话,强势的气场让人头皮发麻,总觉得,他骨头很硬的样子。温和笑着也让人感到可怖的冷漠阴鸷,注视他的视线平静,“撤资,随意。”

    另一个长相十足不羁又帅气的男人也翘着二郎腿嗤笑。

    “秦家又不是没钱。”

    投资商刚想说哪有这回事——就骤然听到江声的声音。

    男生的声音和平日里清澈的样子并不一样。

    为了贴合任务,他的声线变得更加温柔。

    “安格亚,你的父亲刚因为非法植入义肢被送进监狱不是吗,因为基因改造受到摧残的人到底有多少?是谁在推进基因改造失败量刑处理?在高层固执钻伦理法空子的时候,是谁在维护你们的权利。”

    “索菲,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对我发出质问,质问我杀害旁人的性命是否抹杀被人生存的权利的时候,可曾想到能从下城区走到我面前,背后是谁推进法案,帮助你们一步步往前走。谈起公平,谈起权利,又怎能叫我不沉默,怎么能让我不疲惫?”

    米修斯走动着。

    他的衣摆晃动,白金色长袍与鲜红的地毯、鲜红的警告光线上铺陈着鲜血一般的颜色,几乎转瞬间就让人想起,米修斯那支在中断疯狂流传的视频——

    温柔、包容,善良的神官,穿着轻便作战服,银色长发在圆月下荡开。右眼红光微弱,他从作战束带里抽出了刀刃,结果了一个人鲜活的生命。

    鲜血如同烟花溅开,在最后的嘶哑鸣叫和重重的喘气声中,神官悲天悯人的圣洁俊美面容,溅上鲜血,叫人心都冷得发颤。

    在这一刻,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的人已经不是江声。

    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他们身边围绕的是镜头吗?

    他们被很多人紧张注视着吗?

    他们在神圣的教会,面对的人是他们信仰的人,那个温柔无私,会不分阶级拥抱每一位孩童与老者的神官,他是否是有苦衷的 ?

    纵然那位官员死了,但他莫非自己就没有错吗?

    本来该在此刻接话的群演拼命张开嘴,喉咙里却无法发出声音,瞳孔剧烈收缩。被米修斯注视,在江声无形的力量海浪般扩开中,胸腔鼓噪的心情难以言喻,激昂的心情,狂躁热烈起来。

    秦安烦得想锤桌子,又生怕给江声造成影响,闷闷地咬着牙狠狠坐下,“这条要是重拍——”

    江声往前走。

    镜头的对角线构图刹那间被破坏,顾清晖冷声命令,“别吵!”

    在教堂花窗斑斓投影下,青年鼻梁挺拔眼眸深邃,平时总是懒洋洋恹恹耷拉的眼眸,在镜头中呈现完全割裂的另一面。

    流动的光。绚烂的红。

    米修斯轻轻闭上眼,银发如同月光般倾泻落在他的肩头,光泽晃动如同银色长河。

    “我是一个,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人吗?”

    他抬起眼。

    镜头拉近的特写,青年的面孔好看到叫人耳热窒息。静谧的蓝色眼睛,如同广袤无垠的海洋,苍白的脸颊,隐含坚定的神情。

    “我得到的欢呼、支持率,我得到的民调数据反馈,是否如那个终端影像,来自某段虚伪的造影呢?”

    他的声音轻极了。

    对于煽动情绪和祸水东引,米修斯显然很是擅长。

    在剧本之外,所有人都很清楚,一切的一切,包括刺杀官员影像的曝光,都是米修斯和艾萨克商定的一出戏幕。民众也好,舆论也好,都要被利用得彻底。

    自导自演,自我推翻,把米修斯重新送上更坚定的信仰之位,他要坐的并非教会神之子的位置,而是一步步掠夺神的信仰。

    可是在剧本之内,面对这样的米修斯,自我怀疑充斥耳膜。除了目光固定,一切思路都被引导着推动着。

    片场静谧无声,只剩下警报声不断狰狞回响,雨声湿黏落在地面。没有人出声,放轻呼吸,屏住呼吸,忘记呼吸。所有目光聚焦在江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