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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周麻子和罗聪这两个无赖, 还没等二叔和二婶赶来,就被柳家的佃户压着打了一顿,期间他们也不是没反抗, 只可惜十几二十来岁的小年轻, 哪里比得了干惯了粗活的汉子。

    在那几个汉子眼里, 他们的反抗就是小鸡扑腾,根本没用。

    二叔和二婶如今只有一个孩子在身边了, 对春风疼爱得紧,听见儿子的着急的喊声立马就来了,柳母也跟着来了。

    大多人对二叔的印象都是性子和蔼, 没有脾气, 可他到了之后, 只听春风说了几句话,便直接朝着两人过去,一人给了他们狠狠一脚,直把人揣的捂肚子倒地,满脸痛苦!

    “往后再敢在我家春风面前放肆, 我打断你们的腿!”二叔板下脸来的时候, 还真的是吓人!且他不止黑了脸甚至动手打了人, 这让一边的柳母都愣了愣。

    她嫁到了柳家这么多年, 也没见他二叔发过几次脾气。

    打了人又将人撵走,二叔才对几个佃户道了谢, 之后一家人一起回去的时候,二叔才同陈初阳道谢。

    在外人面前, 他们就是一家人, 他没有同自家人客气的必要,可如今只剩下家里人了, 作为父亲,他自然是要感谢陈初阳帮忙的,他也只是个小哥儿,能帮着春风对付两个汉子也是需要胆子的。

    “谢啥啊都是一家人。”柳母心里又高兴又矛盾的,她也怕自家的夫郎吃亏,但她到底还是疼柳春风的,也觉得陈初阳做的对。

    自己婆婆应了,陈初阳也跟着表示,春风是弟弟,他护着弟弟是应该的。

    要说今日还真是事多,他们到了家门口,正准备各自回家,开始做晚饭,可柳家旁边的大路那里却有人往家里来了。

    往家里来的人是村子里的姜家阿奶,她手里拉着他家小孙子,后面还跟着黑着一张脸的黑娃。

    柳母一见这熟悉的情景就心道不好,果然,这姜家阿奶是来告状的!

    “柳大媳妇儿啊,你看看我家孙子,都给你家那黑娃打成什么样了啊?你看他这眼睛都青了!他明日还得读书写字,这眼睛不方便怎么看书写字?还有这嘴巴,都给打肿了,方才还一直在流血呢,这嘴巴伤成这样怎么吃饭?不吃饭哪有精神读书?”

    柳家阿奶指着孙子那张惨兮兮的脸告状,柳母正不好意思,一边的黑娃却不能由着别人告黑状,赶紧给自己申辩!“姑姑,又不是我先动手的,是他们先打我的!”

    “那是你先骂我们的!”姜家小孙子叫姜大宝,今年刚满八岁,瞧着个头倒是不错,长得壮壮的一看就皮实。

    姜大宝捂着嘴巴呜呜反驳,柳母又赶紧看向黑娃,黑娃继续反驳他,“是你们先骂我哥的!你们骂我哥是恶霸地主,走路要摔跤喝水要呛到,还咒我哥生儿子没有小鸡鸡!”

    俩孩子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眼看着黑娃又要上手,但两人吵了半天了,柳家人也算是将前因后果理清了,这下子柳母有了底气了!

    她完全不觉得自家黑娃错了,一改方才的抱歉神色,反而黑下来脸对着那祖孙道:“姜家阿奶,我家群峰怎么你家孩子了要被他那么骂?我家黑娃护着自家哥哥没啥错!再说了,你家孙子也不是没有动手,他们还是好几个人打我家黑娃一个呢,你要是想评理,我们就好好评评这个理!”

    “谁家孩子八九岁就满口的恶毒话啊,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二婶靠在自家门口帮着柳母搭腔,她阴阳怪气的话,让姜阿奶想反驳却又不敢。

    她闺女和小儿子家里都种着柳家二房的田地,她不敢得罪孩子们的东家。

    姜阿奶见孙子被打,气愤得不行才跑过来要说法的,倒是没有细问中间曲折,只以为是那个黑蛮子以大欺小,却不想是自家孙子嘴贱!

    心头虽然已经后悔来了这一趟,但姜阿奶年纪大了要脸面,她也不肯低头,一句软话不肯说,拉着孙子就走了。

    祖孙两个走后,柳母和二婶默契的对望一眼便笑了出来,特别是那两人走出去一段儿,大概到了罗家那里就传来了姜大宝哇哇哭声时,妯娌两个笑的更开心了。

    “黑娃,你今天受委屈了,往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婶子告状,婶子给做主。”二婶脾气和二叔不同,那是一点委屈不能受的,不然也不能和阿奶闹得那么僵。

    黑娃对着二婶嘿嘿笑,立马点头答应,一边的柳母示意黑娃跟着陈初阳先回去,她去大姑家里一趟。

    “嫂子我俩一起吧,我也要去周家一趟。”

    妯娌两个原本都打算回去做饭了,经过姜家阿奶这么一打岔倒是都去了村子里。

    柳母是去请大姑父帮着家里做楼梯,二婶则是去找周家麻烦的。

    那罗聪没爹没娘的,她找不着谁去教训他,但是周麻子爹娘都在世,他们家既然教子无方,她自然要好生去讨个说法。

    陈初阳听二婶说要去周家,想到周麻子的名字,便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但他想不通的是,二婶怎么还要跑去周家?春风是个小哥儿,名声要紧,这事儿既然过去了何必还要去周家闹,若是给人听去了对春风可不好。

    陈初阳想不明白二婶行为,倒也能够理解,他只把柳春风当做一般的小哥儿看待,自然觉得这种事情最好息事宁人的好,可他不知,二叔他们两口子是没打算让春风嫁人的,一心想着给春风讨媳妇儿或者找上门婿。

    他们对春风也不像是对一般的哥儿那般,要求人学女红做家务,他们教春风的都是管理田地的法子,识数算账的本事。往后,柳春风是要当家做主的,自然要同许多男人打交道,若是被调戏几句就要避之不及,那往后还怎么过日子?

    二婶到了周家,直接站人院门口就开骂,柳母去大姑家里也没有消停,她到了之后,大姑正在门口同姜家大媳妇儿对骂!

    “你善良你有同情心,你去把那六十文出了啊,你去给郭家六十个铜板啊,哪家菩萨发散心靠嘴说啊,动动嘴皮子的大善人谁不会做啊?”大姑方才从山上回来,她背上原本还背着柴火,远远就见到姜家门前有一堆人,待她走近,正好听见那些碎嘴的婆娘在说柳群峰的坏话,她立马的就和人吵上了。

    张东平也背着一背架的柴棒子在后面,他赶紧追上拉了他娘回家,可他没想到,他娘到家之后,直接将背上的柴禾扔院子里,立马跑出去接着骂!

    柳母到了之后,才知道儿子去郭家要钱的事儿传的凶得很,如今谁都在说她儿子是个黑心地主,就可着穷人欺负。

    儿子被骂谁会高兴啊,可柳母不善同人吵架对骂,她也不能让大姑和人对骂,赶紧将人拉进屋子,好生劝了人半天才把人劝住。

    “别搭理他们,他们既然说我家群峰是黑心地主,那就黑给他们看,我看姜家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们家,我回去就同他二婶说说,明年他们姜家不用种我柳家田了。”

    柳母知道,姜家大媳妇儿多半是因为儿子被打不舒服,所以才会同别人嚼舌根子图痛快,可他家儿子被打,就是因为他们大人胡说八道,他们儿子听了去,跟着胡说八道才会被打,这能怪得了谁?

    大姑是个嘴硬心软的,方才骂人骂的厉害,这会儿听柳母说不让姜家种柳家水田了,又开始心软,赶紧将话头打住问人有啥事。

    “群峰呗,他要折腾家里屋子,这不我来请他们大姑父干活儿来了。”

    “正好了!让东平也跟过去学学,他爹今年没怎么出工,家里就做了几个凳子,东平的手艺还是得再练练。”木活儿不简单,不止得看也要自己下手苦学,好在大姑父就是木匠,儿子学起来要比旁人简单便利几分。

    自己舅舅家里,便没有那么多忌讳了,能让孩子跟在身边好好学学,大姑这下子高兴了,立马问人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都行,他大姑父方便就行,也不用赶工,趁机多教教东平,他手艺学好了将来日子就不愁了。”

    大姑家里人口简单,张东平还没有娶亲,如今家里只有四口人罢了,这会儿幺爷爷和大姑父都没在家,只有他们母子两个在家。

    送柳母出门的时候,大姑还是多说了一句,喊人收回田地的事儿就算了,那姜家女儿不容易,家里田地不多却养着三个孩子,孩子到底可怜,若是吃不饱怕是个子都长不高了。

    “你呀。”柳母就知道大姑性子是最软的,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从舍不得见谁吃苦,她也只能点头应了。

    吵架归吵架,把人田地收回来确实是严重了。

    柳母回去的时候,黑娃在读书,他如今读书很有样子了,再不会和刚开始那样什么都不会,他现在都能将三字经背上一半了。

    柳母听着黑娃读书的声音,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去灶房见陈初阳已经开始煮饭,又嘱咐人另外再做一碗蛋羹,多打几个鸡蛋。

    多打几个鸡蛋便是一家人都要吃,陈初阳捡了五个鸡蛋出来,看着篮子的鸡蛋,他又想起喂小鸡的事儿了,干脆明日就去镇上买小□□,一直拖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上。

    大家各自忙碌的时候,晚饭也好了,可到了晚饭时间,柳群峰依然没有回来。

    柳母习惯了儿子不回家吃饭,也没多管,三人直接动筷了。

    饭后,陈初阳将他的零钱抽屉打开,开始数钱。

    他相公之前给他的零花他还剩下不少,买拐枣又卖了三百多文,如今有差不多二两银子的散碎银钱了。

    “不错,赚的比花的多。”能赚钱就能存钱,想到还没到手的绣活儿钱,陈初阳心里更高兴了,往后每个月他都能存钱了,一年应该也能赚个十几两,也算是能帮到家里一点点吧

    柳群峰回来的时候,家里所有人都睡下了,他摸黑上床的时候还十分小心,他以为夫郎睡着了,可他刚准备揭被子就被吓了一大跳!

    “你干啥现在才回来?都什么时辰了?”柳母惦记着儿子,没有睡过去,儿子一进屋他就知道了。

    明显能感觉到儿子走路的小心翼翼,她心里还感慨了一番,想着儿子这性子果然是像了他阿爷个十成十,他夫郎啊真是个有福气的。

    柳母出声之后,柳群峰被吓了一大跳,之后母子两个都短暂的安静了下来。

    柳母这会儿才意识到她今日换了房间,而柳群峰显然也意识到了房间的问题。“娘,不是喊你别搬吗,你差点吓死我。”

    “你胆子不是大得很吗?几千两银子你都敢借,我一句话就能给你吓死?好了好了,赶紧回你的房间去吧,你夫郎在等你。”柳母不耐烦的赶人,心里觉得憋屈,心想她可真是倒霉,柳家三代人,两代都是宠媳妇儿的,就中间那个薄情的给她遇上了。

    柳群峰还想和他娘解释,结果还没出口就被赶,他想着,明日一定要同他娘说今日的喜事儿,不然他把钱还上之前都得被被念!

    柳母喊人去找夫郎,陈初阳还真的没睡在等人。

    往日里,柳群峰出门都是明确说了出远门,知道他短时间不会回来,陈初阳自然不会太过惦记,可今日柳群峰只是去了镇上应该会回来,他一直在等着人。

    家里的院门他都没有上拴,只是关上了,大门也是抬了个凳子抵着,想着听到动静他就马上起来,可他听到动静的时候,那动静却往他们原先的屋子去了,接着便是柳母训人的声音传来。

    听见隔壁动静的时候,陈初阳把脑袋都蒙到了被子里,他忍不住的笑,却又不敢笑出来。

    “笑什么呢。”

    “相公,我没笑啊。”

    陈初阳觉得奇怪,他没有笑出声啊?

    柳群峰没和人计较,他一听那隐隐笑声就知道那人钻到被子里去了,既然他装鹌鹑,他正好喜欢吃鹌鹑,那可正好了。

    柳群峰三两下脱光了衣服就摸上了床,这回陈初阳真的笑不出来了。

    第062章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十月天都算不得冬日, 天气倒还不会十分寒冷,但到了冬至气温变化就快了,眨眼时间, 冬至就在眼前了,

    今年的冬至在十月二十一, 如今都十九了,眼瞅着就到了农人的大日子了。

    冬至之后, 地里的红薯就可以挖了,家里的柴禾也必须要囤上,地里的冬菜也要开始施肥, 这样涨势才会好, 冬日里才能有菜吃。

    陈初阳一醒来没有准备起床, 反而往被子里缩了缩,温暖舒服的被窝最是让人犯懒,况且今日无事,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身边的人也还睡着,陈初阳将自己腰间的大手轻轻拿了下去, 然后伸手到了后腰处, 他原本想按一下有些酸软的后腰, 可他刚抬手, 被他拿下去的那只大手就摸过来了。“不舒服?”

    耳边响起柳群峰还有些暗哑粗粝的声音,陈初阳知道他也刚醒来, 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知道身边人已经醒了,陈初阳动作便大了一些, 不再担心吵醒他, 甚至直接翻了翻身子趴在了床上,好方便那人替他按揉酸软的腰。

    嘴里说着没有不舒服的人, 这会儿却安心惬意的等着自己给他按腰,柳群峰虽然殷勤的伺候着人,可他心里却有些纳闷,他想了想昨晚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人怎么会腰不舒服?

    难道不应该是他的腰不舒服?他用的可都是腰上的力,可他没什么感觉啊。

    对于晚上的亲密事情,便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彼此也都是羞于启齿的,但昨晚上情事之后说的话语,倒是要再次确认一下。

    觉得腰间舒服了一些,陈初阳便侧身对着人,他还特意的朝着人靠过去了一些,脸颊挨着人胸口了才小心同人开口道:“相公,你昨晚说冬至带我回去是真的吗?我们真的是冬至那天回去吗?”

    冬至前后要回去一趟,是陈初阳早就同柳母求过的事情,可昨晚柳群峰也不知怎怎么回事一直很兴奋,不止抱着他要了半天,事罢也不肯睡,同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情。

    陈初阳累的精神恍惚,只想闭眼睡觉,柳群峰的话他听得糊里糊涂,很多回应都是哼哼嗯嗯,给个响声便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柳群峰说了冬至带他回娘家话语,他却听清了,也好好记着,就想着今早一定要确认一下。

    “今年是第一年,什么节日回娘家过都是应该的,咱们就冬至那日回去,让娘和黑娃去跟二叔他们过,总不会让他们姑侄两个冷清就是了。”

    “嗯。”其实不是冬至那日也没关系,只要前后某天同他一起回去就行,但若是节日当天自然更好。

    陈初阳虽然是靠在人胸口,可这会儿却是仰着头,双眼含笑的看着人。

    柳群峰一低头便看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不客气的上手捏住人下巴,低头亲了人一下才笑着揭铺盖,准备穿衣起床了。

    柳群峰都要起床了,陈初阳自然也准备起了,他刚坐起来便皱了眉头。

    柳群峰又见人清早皱眉,好似不舒服的样子,他想到每次夫郎起床露出不舒服的样子,都是他头天晚上胡闹之后。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却知道是自己的过错,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也有些自责,便重新坐回了床上去。

    “后天我去镇上买两只羊腿回来,一只给二叔送去,一只咱们带回去和二哥一起吃。”

    “羊腿?”又吃羊啊?陈初阳一下子就想到在舅舅家里吃的烤全羊,只是羊腿的话怕是用来炖的,冬至要吃羊肉的。

    “冬至要吃羊肉的,梅家村应该和咱们村子一样。”

    “嗯!一样的。”

    高高兴兴起床,想到昨日交给苟家嫂子的小绣品,想着今日还能拿到四十几文钱,陈初阳更高兴了。

    他想着,后天他要和他相公一起去镇上,他要用卖绣帕的钱给梅家两个哥哥买些东西,他这本事是他们教的,卖的第一笔钱,理应要买东西感些他们。

    陈初阳知道,徒弟的第一笔收入都是要孝敬师父的,听说这是规矩,但没有这规矩,他也想这么做,这是应该的。

    两人今日又起晚了,陈初阳起床盥洗身边却没有柳群峰的影子,柳母见陈初阳样子有些疲惫,便知道他们为什么起晚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着他们房间的方向就开始念叨儿子。“死小子,怎么还没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瞌睡怎么那么厉害!”

    “娘,相公已经起床了,他去书房了。”

    “这么早去楼上干嘛?”

    “放东西吧,相公昨日是去镇上买地的。”昨日,柳群峰拿了不少银票走,陈初阳是知道的。

    虽然他不知道,柳群峰为何着急忙慌的买地,但柳群峰忙的是正事就好。一提到买地柳母就生气,她脸色不好看了,陈初阳也就不多说了,不多时柳群峰也过来洗脸来了,而且还是一脸的笑。

    柳群峰一到,便要同他娘说昨日的好事,赶紧将县老爷决定修路的事儿说了,不料他娘脸上却没什么反应。

    “那事儿啊?我知道了啊,昨日初阳同我说了。”昨日,陈初阳和柳群峰一起去的县里,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儿。

    柳群峰没想到这样的大好事,他娘却没反应,还以为他娘是没想同其中关键,便赶紧丢了手里的洗脸帕子,去到他娘身边,给人细细解释道:“路通了,两地距离缩短不说,还能让马车通行,如此岂不是方便货物运行?我那些地里的产出可不是一般的多,若是靠着马匹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之上,那便是耗时耗力耗钱财!可有了马路就不一样了啊!”

    “我知道!”柳母白了儿子一眼,真以为她是傻子啊?这事儿她心里确实是高兴,她生气的是儿子借银子的事。

    柳群峰激动的话语,被他娘冷淡淡的‘我知道’三个字给打断,他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毫无热情了。他讪讪闭嘴之后,出门找他二叔去了,他觉得这样的好事还是同二叔说最好,只有二叔最理解最了解他。

    柳群峰走了,陈初阳小心看了柳母一眼,见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脸上还有笑,才敢继续同人说道:“娘,相公说等到路通了,你去舅舅家里就方便了,外公他们可盼着你回去呢。”

    “是啊,我也好些年没有回去了。”柳母应了陈初阳的话,但她没说的是,父母尚在,孩子哪会嫌家远?她这几年没回去也不是因为路途遥远,而是因为阿奶身边离不了人,她走了谁照顾阿奶啊。

    “算那臭小子走运!”柳母不是没有见识的妇人,儿子在山上那么多的土地呢,这马路通了意味着什么,她哪里会不知道,她只是还没消气,不稀得给那臭小子脸罢了。

    两地有着宽敞的马路相连,不说其他,光是山上那些土地里的产出就有稳定的收入,便是儿子在镇上瞎买的土地赚不到一文钱,二叔的钱也能还上了,柳母心里终于放松了,算是卸下了一件心头大事。

    羊肉要和白萝卜一起炖才好吃,饭后陈初阳去了菜园里,发现家里的白萝卜已经长得很好了,但还是不够大,便决定后日去买些回来算了。

    村子里有些人家,会特意的提前或推后种植蔬菜,这样就能提前或者推后上市去卖,物以稀为贵,市场里没有或者少见的东西价格自然会高一些的。

    家里菜园的下面的荒坡上,还有好些果树,大多都是橘子树,且这橘子还分了好几种。陈初阳今日无事,便准备去给那些橘子浇浇水,再埋一点肥在根部,下月摘收果子的时候,果子应该能更甜。

    陈初阳要去菜园子里忙,柳群峰也跟着去了,但他不是去干活儿的,是去研究菜园旁边的那条水沟要怎么引流的。

    柳群峰这些日子心里一直记挂着漆树林的事儿,心情就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可买地借钱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他不会将心里的压力挂在脸上,让家里的人一起挂心。

    如今,家里的大事终于解决,他彻底放松之后,便能专心琢磨一些杂事了。

    柳家的前院后院都有高高的围墙,还十分宽大,后院的围墙也很高,但面积相对较小,只围了几间房和一小块空地进去罢了。

    柳群峰沿着家里的院墙走了一圈之后,便有了主意。

    他决定从前后院分界的墙根那里挖个洞,然后沿着后院墙根处挖条水沟,顺着院墙往前,到了另一侧的前后院交界处再挖个洞,让水流流出去,如此便好了。

    “这样一来,二叔家里用水也方便。”二叔家的屋子离着家里很近,两家的屋子相距只有四五米的距离,柳群峰准备把出水口挖在二叔家灶房后面,他们直接开个小门用水就方便了。

    “只是,水流经过家门口的地方还得埋个石板才行。”水流从两家中间出去的话,便会形成一个小水沟,柳群峰想着现在倒是无所谓,家里都是大人,一条水沟一个迈步也就过了。

    可再过两三年的光景,又不一样了。

    那时候,家里怕是有小娃娃了,有了小娃娃家门口有水沟便危险了,还是得在路边盖上石板,让水流从地下穿过,如此便方便了。

    柳群峰想着往后溪水绕屋,夏日里不知道多凉快多舒服,他立马跑去菜园准备和夫郎嘚瑟一下自己想到的好主意,可他到了菜园之后,却立马捏住了鼻子一脸的嫌弃。

    陈初阳挑了些粪水到菜园,准备浇一下果树,他才刚开始柳群峰就来了。看人一脸嫌弃的样子,陈初阳让人先回去,他一会儿就好了。

    柳群峰大哥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家里的酒楼还没有开起来算不得多富裕,家里只能算小福罢了,因此家里还会自己种地。

    柳群峰出生之后,家里酒楼已经开起来了,日子也比之前好过了不知道多少,他一出生就是小少爷,那是完全没有干过任何农活儿的。

    陈初阳便是不知道柳家那些往事,也知道他家这个是个大少爷,手里的脏活儿他都怕人看见,更何况是让人去做。

    柳群峰看人一点没有嫌弃粪桶里粪水的样子,只专心干活,他将手松开叉腰叹气,到底还是朝着人走了过去。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来。”柳群峰虽然嫌弃粪水脏污,可他是家里的男人,哪有家里男人在家,却让一个小哥儿干这脏活儿的道理啊。

    “相公?”陈初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相公眉头还皱着呢,满脸的嫌弃还在呢,但他竟然喊他回去?

    “好了,别喊了,回去吧,十来棵树罢了我一会儿就弄好了。”既做了决定柳群峰就不会扭扭捏捏,他出门在外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吃过苦,只是身体形成了习惯,一到家就啥都不想干。

    乖乖放下了手里的粪罐,但陈初阳并没有回去,而是爬上了菜园把手洗净之后蹲在地边儿上等人。

    许是因为太过嫌弃的缘故,柳群峰手上动作飞快,恨不得瞬间把活儿干完。

    陈初阳见人拿着粪罐从粪桶里舀粪水浇树,动作利索一气呵成,果真是一会儿功夫就干完了。等到柳群峰爬上菜园,他笑的满脸讨好,指着树上一个向阳的大果子对人说道:“相公,那个果子好大,皮也泛黄了,我摘了看看甜不甜好不好?”

    “甜就给你吃。”陈初阳望着果子再次补充,柳群峰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过去将果子给摘了。“走吧,回家洗了手就吃,甜就给你吃。”

    柳群峰说了陈初阳的话,陈初阳却不说话了,他低着头脸红红的,连耳朵都有些烫烫的。

    两人回去的时候,大姑父和他儿子来家里了,大姑父过来看家里的楼梯要怎么弄,他估算一下需要多少木材和工时。

    柳群峰领着大姑父他们进屋子去了,陈初阳去洗手洗橘子,柳母一看他手里的橘子就连连摇头,“这是腊月橘,得年底才好吃呢,这个时候酸得很。”

    “娘,这个橘子长在树尖上呢,有太阳就能晒着应该不酸的。”家里橘子多,陈初阳倒是不怕摘了橘子被骂,但他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橘子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才熟,这个时候摘了吃,确实是显得太馋了。

    趁着同柳母说话的功夫,陈初阳再次说了自己要养小鸡的事,柳母见人又提起,知道他是真的想养,便点头答应了。“要养鸡得要先编鸡笼,家里没有,正好你大姑父会,等会儿喊他去砍几根竹子,明日还是后日再去买吧。”

    “明日吧,明日相公也要去镇上,我和他一起去。”今日他能拿到铜板,明日去镇上买东西,后日就能拿着东西回去了。

    陈初阳美美想着后两日的事情,却不知道明日就有喜事了,他惦记着回家看他二哥,他二哥也惦记着他。

    隔日一大早,陈继安就到柳家来了,而且背上还背着一条羊腿,他二哥给他送冬至的羊肉来了。

    第063章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前日, 两人说好今日要去镇上,但家里离着镇上很近,他们不是去办要事也无须赶时间, 便没有着急。

    两人准备自然睡醒之后, 吃了早饭再去。

    昨日, 陈初阳拿到他卖绣活儿的钱了,只是数目和他所想差了不少, 他原本以为最少也能有四十几个铜板,可到手却只有三十五个。

    他原以为是苟家嫂子帮忙,所以要给人一部分好处, 如此他也觉得合理, 没有人家帮忙, 他也不知道卖到哪里去,可他同林哥儿打听才知道,人家纯粹是好心帮忙,不拿他们一文钱的好处。

    苟家嫂子没拿好处价格却这么低,算下来一张帕子才四文, 一个荷包也才五文, 布头棉线都是本钱, 他还得花时间费精力, 这活儿实在是没什么赚头。

    昨天拿到银子陈初阳就有些闷闷不乐了,他原以为他绣工很好了,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能靠这个手艺杨家, 可没想到还是得拿出去卖钱才能见真章。

    看来, 往日里梅家哥哥对他家夸赞,也不全是实话, 应该是在鼓励他罢了。

    陈初阳的手艺,是他从十岁开始就去梅家学的,他闲着的时间又不多,可以说每一点学习时间都是他努力挤出来的。

    他每日里想方设法的瞒着他大哥去学手艺,已经很难了,学本事更是辛苦,这些年为了学这个手艺吃得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绣工,是他一直以来最令他安心的一门手艺,因为有了这手艺,他至少能养活自己,便是手里没有田地,也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即便如今,他已经不需要这门手艺生活,可他知道自己学艺不精,他还是很难过。

    陈初阳的压抑心情,持续到了家里院门被敲响,柳群峰开门迎进来了一个客人。

    柳家的灶房离着院门颇远,陈初阳一开始,只隐隐的听见了柳群峰有些兴奋的声音,之后声音慢慢靠近,他连手里的柴禾都扔了,赶紧起身出去,他好像听见了他二哥的声音啊!

    “二哥!”一到灶房门口,陈初阳便看见了院子中间,正往灶房里来的两个身影,那跟在柳群峰旁边的人,不是他二哥是谁啊!

    赶紧朝人过去,陈初阳一边小跑着一边喊人,都不知道喊了他二哥多少声,到了人身边之后,脸上带着一脸的笑,可眼睛却湿湿的。

    “二哥,你怎么来了啊?”陈初阳见他二哥还背着一个背篓,瞧着就不像是空背篓,里面应该是装着东西。他心里又暖又自责,原本该是他回去看他二哥的,倒是他二哥先来看他了。

    陈初阳自责,倒是不知道,他二哥这些日子都在担心他。

    前些日子,他二哥听说了柳家分家的事,细细一打听才知道,柳家分家就是弟弟嫁过去之后不久。他二哥心里担心,害怕他被迁怒,可他二哥又没有合适的机会上门,如今正好赶上冬至,他终于有了理由,赶紧的买了羊肉就过来了。

    “这不马上冬至了吗,我给你买了点儿羊肉。”陈继安笑的憨憨的,他这会儿早已经将弟弟全身打量了个遍了,早没了之前的担心。

    他见弟弟耳朵上手指上都有东西,还都是银饰,身上衣服一看就是好面料,就连脚上也穿上了棉鞋了。虽说如今还是十月天,可早上晚上也冷,加之小哥儿的腿脚不能受冻,这几天穿上薄薄的棉鞋绝对不会热,只会觉得舒服。

    将人身上行头打量了个遍,陈继安也没忘打量人身形,他发现弟弟胖了些,就连脸上都多了一点肉,脸色也很不错红润润的,看来他在柳家确实是过的不错。

    柳家屋子高大院子宽敞,就连院墙都比旁人家高,一点不怕小贼进来,让人觉得安心。

    陈继安第一次到柳家,看着眼前情形心头十分感慨,他从不敢想弟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他往日里,只盼着弟弟能嫁到一户不愁吃穿的人家罢了,可如今可不止是不愁吃穿了。

    他进村的时候,同人打听柳家,说了他是柳家新夫郎的哥哥之后,给他指路的村人都热情了不少,直接领着他到了前面那户人家才走的。

    几人说几句话的功夫,柳母也出来了,她一看陈初阳那样子就猜到了是他哥哥到了家里。

    “这位是亲家哥哥吧?哎呀!快到屋子里去坐。”柳母上前招呼人,之后又瞪了一边的柳群峰一眼,“你个臭小子,你把人往灶房里领什么啊,赶紧喊人去堂屋里坐。”吼了儿子,柳母又喊陈初阳去泡壶茶。“用你相公平日里喝的茶,那茶味儿好。”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柳家的茶都分了几种,最好的当然是柳群峰在喝,当然有贵客上门也会用好茶招待,一般的客人就喝一般的茶,最次的粗茶则是一大盅一大盅的煮给家里长工短工喝的。

    柳母喊陈初阳去泡好茶,显然是看重他兄长,没有一点看不起人的意思,陈初阳听话的立马就要去煮茶,却被他二哥拉住了。

    “婶子,别忙活了,我这马上就要走了。”阻止了柳母,陈继安又抱歉的看向了陈初阳,“我在镇上干活儿,同主家请了半个时辰的假才来的,再晚要耽误时间了。”

    一边说着话,陈继安便把背上的背篓放了下来,只见背篓里面装了一条差不多二十来斤的羊后腿,而且连白萝卜也有,炖羊肉汤的材料都有了。

    “婶子,我想着两个村子风俗应该是一样的,我们梅家村冬至要吃羊肉汤,柳家村怕也是一样。”一边说着花,陈继安已经将背篓里的羊肉还有萝卜都拿了出来。

    陈初阳一听他哥立马就要走,眼泪都到了眼皮边上了,怕是他哥一走就得哭出来。

    “哥,怎么就要走啊,多待会儿啊,吃了晚饭再走不行吗?”

    “不行,答应了人家要干活儿,怎么能不说一声就不去了啊。行了啊,哥哪天有空再来看你。”陈继安说着就要走了,柳母想喊柳群峰留人,柳群峰却往家里的马厩那里去了。

    陈初阳拉着他哥不让走,眼看他哥是真的要走,他只能同人道:“哥,下回我回家看你吧,我正好想去看看南风哥哥他们,你来了我也是要回去的。”

    因为有柳母在,陈继安不好同人说,他把村子里的房子卖了,免得让柳家觉得他连个遮身之处都没有,可弟弟这么说了,他又不得不说了。

    “初阳,有件事我还没有和你说。”陈继安脸上有些为难,柳母好歹一大把年纪了,人情世故要比小年轻懂不少。她一见陈继安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借口要去看看柳群峰干嘛去了,也往马厩那里去了。

    柳母走了,陈继安才赶紧同陈初阳说了,他把家里那间屋子卖了的事儿,还飞快的从衣服来掏了个银袋子出来,然后直接往陈初阳手里塞。

    “初阳,这是二十五两银子,是当初五十两聘礼的一半,你好生收着不要给任何人知道,不管柳家日子怎么样,自己有钱比什么都好,你拿着这银子自己去街上的时候,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陈继安像是做贼一样,生怕给人看到,原本这事儿简单得很,一个递一个接也就是了,偏生陈初阳不配合得很,不止不接还把他的手往回按!

    兄弟两个都觉得小心得很,可他们不知道,他俩的拉扯柳家两母子看的清清楚楚,柳家的马厩门口也两个做贼一样的人,都偷偷往外面看。

    柳母伸手戳了戳儿子手臂,脸上带着些复杂的笑。“儿子,你这大舅哥不错啊。”他们柳家是什么人家谁不知道啊,可弟弟攀上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他没来打秋风也就算了,如今还又给送肉又给送钱的,这种傻亲戚到底哪里去找啊。

    柳群峰没和夫郎的两个哥哥多接触,自然不太了解他们,只知道那两人一个是人渣,一个还不错,可如今看来,他夫郎这个二哥可不止是还不错。

    “娘,你先出去。”柳群峰见那边的两人拉扯已经结束,便喊他娘出去。

    他娘有点怕他的骡子,他要牵骡子出去。

    柳母见儿子手里抓着绳子,赶紧的就出去了。那年大儿子被这畜生踢了之后,她就一直有些怵这个脾气不好的大家伙。

    她喊了几次,喊儿子买匹马把这骡子卖了,可儿子就是不听,她想着儿子真是头倔驴,他不应该买骡子,他应该买驴,这样才符合他性子。

    自己亲娘的怨气柳群峰一点不知道,他牵着骡子出去之后,立马开始套车,还喊陈初阳一会儿去喊二叔还有大姑他们,晚上到家里吃饭。

    “我和二哥去镇上,你就别去了,你的小鸡我会给你买回来的。”昨日,大姑父把鸡笼编好了,陈初阳一心要养的小鸡终于能养上了。

    柳群峰套马车的时候,陈继安就要走了,听说他们原本就要去镇上,才想着和人一起走也挺好,但他不知道,柳群峰不是顺路送他,而是准备怎么把他送过去,怎么给拉回来。

    柳群峰出了家门之后,直接去了郭家,他问郭明华镇上有活儿,他愿意做吗,郭明华哪有不愿意的啊,立马就点头了,他又把郭明华一起带上了。

    柳群峰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人,自然知道信用二字有多重要。

    今日,他便是帮着陈继安的雇主给了工钱,人家也会不满。临时找人可能不好找,但若是他给找了顶工的人,那雇主肯定没有意见,有人干活儿不耽误他的事儿就行了。

    当然,柳群峰心头所想一点儿没告诉人,直到陈继安他们到了雇主那里,陈继安才知道柳群峰的打算。

    陈继安这回找的是短工,而且不多不少的正好只有两天,既然有人顶工,陈继安同雇主交代清楚之后,就干脆的跟着柳群峰走了。

    柳群峰拉着人直接去了市场,因为办成了心头想的事情,他高兴又得意,心想一会儿夫郎见到他又把哥哥给他带回去了,也不知道多高兴,肯定就能把昨日的破事儿忘了。

    今日家里要请客,柳群峰准备买些其他菜,直接去了菜市场,但到了菜市场之后,他先同人吃了顿早饭,之后才去买菜。

    肉菜柳群峰没有多买,只买了两个,家里的那条羊腿炖汤足够他们三家人吃了,他再买点稀罕菜回去就好了。

    买好了酒菜,柳群峰又给陈初阳买了六对小鸡,之后便架着马车回家了。两人去镇上没耽误多大一会儿功夫,来回只花了一个时辰罢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才刚午时过半。

    两人回家的时候,陈初阳正在剥核桃,柳母下午要酥核桃吃,今日家里人又多,得要剥整整的一盘子出来才行。

    见到去而复返的陈继安时,陈初阳立马就朝着人跑了过去,一会儿对着他二哥笑,一会儿又对着柳群峰笑,高兴的不得了。

    “这回高兴了吧?”

    “嗯!”重重点头,这回陈初阳是真的把昨日的事儿给忘了。

    大姑父今日正式给家里干木活儿,吃了早饭他就过来了,张东平也跟着他一起来了。

    柳母原本以为大姑和幺爷爷怕是要下午些再来,不想两人中午就来了,就在柳群峰他们后面一点儿。

    二叔他们也是一样,家里热闹便也跟着过来了,陈初阳自从到了柳家,还没见过家里这么热闹呢。

    “小哥,我和你一起去。”

    陈初阳的小鸡买回来了,柳母喊他把鸡笼放到后院去,他也觉得放在前院不行,味道大柳母和柳群峰都会不喜欢的。

    柳家后院除了黑娃正用着的两间好房间,还有几间原本给长工备着的大通铺,大通铺这个屋子没有住人,陈初阳便把鸡笼按在了这间屋子的屋檐下头,如此便不会碍着所有人了。

    小鸡慢慢会长大,鸡笼也需要一个固定的点,免得被打翻。陈初阳砍了几根木棒,将之钉在地上之后,又搬了好些平整的石头安放在两边,好让鸡笼的鸡粪可以直接掉在地上。

    最后,他还砍了一枝棕树叶子下来,将鸡笼绑在木棒上面,这才放心的将小鸡放了进去。

    “好了,一会儿我去找一截木头,喊姑父给挖个木槽就好了。”看着笼子里叽叽喳喳的小鸡,陈初阳满意的站一边捏要捶背,弯腰弓背的搞了半天,还挺累的。

    “小哥,我能帮你喂鸡吗?”看着一个个带着黄色绒毛的小东西,柳春风喜欢的不得了,方才还一直伸手去摸,若不是陈初阳拉着,怕是小鸡都给他挼死几只了。

    陈初阳有时候羡慕这地主家的少爷,有时候又很是不理解,他既然在村里长大,怎么连只小鸡都稀罕啊?但不理解归不理解,这不妨碍陈初阳交代人干活儿。

    “行啊,小鸡喜欢吃虫子,我不敢捉虫子,但可以用地龙代替的,明日你和我一起去挖地龙吧。”

    “行!”

    两人在后院干活儿的功夫,前院的人也没有闲着,柳群峰还拉着陈继安同他一起挖笋去了,就这他还被他娘给骂了一顿,说他自己闲得慌就算了,干嘛还要拉着客人一起瞎忙活。

    柳群峰可不是瞎忙活呢,他去挖笋,也有旁的事想和陈继安商量,这才拉着人单独去了竹林。

    两人去竹林虽然是去干正事,但干正事之余柳群峰还给柳春风捉了只竹节虫回来。

    冬日里竹节虫很少,几乎见不着,柳群峰能找到一只也是运气好。

    “给你,虫子给你捉住了,另外两只虫子哥改天捉到了再帮你收拾。”柳春风被周麻子和罗聪欺负的事,柳群峰已经知道了。他本想一人给狠狠揍一顿,可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再上门闹有些不合适,可若是哪天同他冤家路窄碰上了,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二叔同幺爷爷一起在屋檐下坐着,两人正在下棋,听见柳群峰的话,二叔同柳群峰招手喊人过去,柳群峰过去之后陈继安也跟着过去了。

    几个男人下棋的下棋,围观的围观,那里虽然围着不少人,倒是成了家里最安静的地方,只偶尔的发出一声大笑或者长叹,应该是走了一步好棋或者走错棋了。

    陈初阳将鸡笼安置好,便去找了大姑父,挖木槽简单,大姑父看他惦记得很,直接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先给他挖木槽,陈初阳知道鸡槽马上有了,高兴的往菜园揪黄菜叶去了,他立马的就给小鸡剁鸡食。

    今日,二婶还有大姑都在,灶房里的事柳母他们三个人就忙得过来了,柳母也没喊人去灶房帮忙,由着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柳春风和陈初阳的小尾巴似的,陈初阳去哪里他就要跟去哪里,他跟着人去了菜园之后,还摘了几个橘子,不过剥皮吃了一瓣就不肯吃了。

    “好酸啊!”柳春风被酸的龇牙咧嘴的,嘴角好似还有清口水流,嘴里的橘子也吐了。

    陈初阳前日才吃了一个,觉得挺甜的啊,他不信有那么酸,张着嘴喊人给他放进去,等他合上嘴巴一咬,虽然皱了下眉头还是吞了下去。“有点儿酸,能吃,也有点甜味。”

    陈初阳这话说的都让柳春风怀疑了,他赶紧看了一眼手里的橘子,难不成一个橘子还有两个口味不成?他不信邪的又往嘴里塞了一瓣,可刚把橘子瓣咬破又立马吐了出来。“小哥,你是这能吃酸还是故意整我啊。”

    柳春风的脸都皱成了一团,舌头伸出来一直在滴清口水,一看就是被酸的不行了,立马的把手里橘子全扔了。

    陈初阳看着滚远的两个橘子,还伸手打了柳春风一下,觉得有些浪费。“以后不许摘了,下个月再给你吃。”

    “不吃了!不吃了!”柳春风嘴里的酸味还没回过劲儿,他才不想吃了,但他现在是真的佩服陈初阳。

    因为他发现了,他小哥不是在整他,他小哥是真的能吃酸。

    两人回去之后,陈初阳被喊到了灶房里,柳母想让他在旁边看着,学学做菜,家里现在的晚饭大多都是她做的,她得把手里的手艺慢慢全教给他。

    “娘,我弄点儿鸡食,一会儿就好了。”鸡食简单,将菜叶剁碎之后往里面和一点麦麸或者米糠就行了。

    陈初阳动作快,一会儿功夫就好了,再回到灶房里,柳母便喊了他到身边,让人看看羊肉锅里的东西。

    “炖羊肉除了白萝卜是必不可少的,还可以放点陈皮进去,不需要多,看看有羊肉多少,放半个橘子一个橘子的皮也够了,但不要用新鲜的,晒干了的最好。”

    “除了这个,还有个东西你们一定想不到,但今日肉少也没内脏不放也没关系的。若是家里办喜宴,用海口的大锅炖羊肉,整只羊都炖了的话,还得放一片瓦进去,保准没有膻味儿。”

    “瓦片?”

    不止陈初阳,大姑都惊了,怎么还放那东西进去?

    “这是我阿娘教我的,我只知道法子不知道原因,你们照着做就是了。”柳母笑着同人解释,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觉得她这个老师有些半吊子吧。

    “能有什么原因,就是去膻味呗。”二婶记得柳母刚嫁到柳家那几年,村子里好些碎嘴的婆娘老是说她身上臭,她鼻子又没坏,嫂子身上臭不臭她能不知道?

    不就是一群自己吃不上羊肉还嫌羊肉膻的好事婆娘吗,因为她们的碎嘴子,她嫂子没少被婆婆念叨,天天喊人洗澡多搓搓身子,那可是当着外人说的,多下脸子啊。

    柳母过去的那些事情,二婶自然不可能在家里夫郎面前提起,她插话将羊肉这茬赶紧过去,之后夸起了柳母做旁的菜色也是好手艺。

    人多做事便快,今日晚饭赶在黑娃到家之前做好了,黑娃一回家看到家里这么热闹不说,还有满院子的羊肉香,乐得立马放下书包就冲到灶房里了。

    “姑姑,今天吃羊肉啊?不是明天才吃吗?”

    “明天也吃!好了,赶紧的摆桌子吃饭吧,喊你二叔他们别下棋了,吃了饭再下吧。”

    “好嘞!”黑娃一听立马就开饭了,高兴的什么似的,还没出灶房呢就开始喊人了。“哥!吃饭啦!摆桌子吃饭啦!”

    柳家堂屋有张大方桌,把凳子摆开一点倒是能坐下十几个人,柳母原先想着,他们几个女人还有孩子们去小桌子吃了算了,柳群峰不让,喊她们都去堂屋吃,一家子人坐一起热闹些,就当是过节了。

    “是嘛,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就是过节,管它冬至是哪天,我们今天先过了。”二叔也示意柳母赶紧的坐下,柳母算了算人头,他们一共是十一个人,不算很多,因着全是大人,所以瞧着一大堆的人。

    桌子大,摆放的菜也就多,除了正中间的一大盆炖羊肉,还有两圈的菜,足足十几个。

    柳群峰今日去菜市场,不止买了从外府进货来的海菜,还买了卤牛肉和卤的猪头肉,猪头肉也就算了,一年也能吃几次,这卤牛肉可是稀奇东西,便是有钱也难吃着。

    牛这种牲畜朝廷是禁止私人宰杀的,只有出了意外或者年老无力耕地的牛才能由朝廷来买卖。

    陈初阳从没有吃过牛肉,一上桌,柳群峰便给所有长辈都夹了牛肉,最后赶紧的也给陈初阳夹了一片,免得一会儿他连味儿都尝不着。

    除了肉菜,凉拌的海菜也特别受欢迎,毕竟海菜价贵,平日里也吃不着。剩下的都是些农家菜,并不多稀罕,不过陈初阳晒得菌子炒的腊肉也很受欢迎。

    “初阳,喝一碗羊肉汤,一会儿吃饱了吃不下了。”柳群峰在陪着二叔还有幺爷爷喝酒,他碗里暂时没有饭,他把自己的空碗盛了汤递给了陈初阳。

    陈初阳在众人笑声里接过了柳群峰递给他的汤碗,他谁也不敢看,只敢看自己二哥,可他二哥也在笑。

    第064章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有了柳群峰的安排, 陈继安没顾虑的留在柳家呆了一天,且晚饭之后还没有要走的样子,陈初阳这才知道他二哥今日不走, 且明日也不走, 后天他们一起回梅家村去。

    柳群峰在陈初阳嘴里听见过几次‘梅家哥哥’, 他同梅家的梅青山有过两次照面,对人印象倒是不错, 如今又从陈继安嘴里知道,他们一家人对自己夫郎曾颇为照顾,他自然要登门感谢。

    晚些时候, 二叔还有大姑一家都走了, 柳群峰便在清理今日买的东西。他今天又给黑娃买了些纸, 陈初阳的自然也没有落下,柳母见人买了纸张,便顺口说了一句,“给你夫郎也买一摞回来。”

    “买了啊。”柳群峰答的倒是快,可回了自己阿娘, 才想起之前误会他娘的事, 顿时有些心虚。

    柳母倒是看不出柳群峰的心虚, 反而借着这机会和柳群峰说了一下陈初阳的事儿。“那孩子也真是可怜, 想必是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省吃俭用惯了, 所以一点银子也舍不得使。”

    皱眉想了想,柳母继续说道。“那日我见他用木炭在地上练字, 喊他别把地弄脏了, 直接在纸上练就好了,哪成想他又折腾了别的法子。我的话他反正是听不进去了, 你好好同他说说吧,节约是好事,但不该省的地方也别省。”

    柳母想着他们是两口子,两个人私下什么话都好说,她说的多了也怕人多想,毕竟不是亲母子还是得注意一点。柳母这话说了就准备走了,柳群峰听了他娘的这些话心里又自责又庆幸。

    “娘,嘿嘿”柳群峰先拽着柳母胳膊,笑的一脸讨好,柳母不知道她这儿子突然是怎么了,顺手揉了揉柳群峰的脑袋,笑着走了。

    她心想,儿子应该是在替他的夫郎和她撒娇呢,她方才不是说了人好话吗

    这两日,陈继安要歇在家里,可柳家如今的屋子只有阿奶那屋,还有正修楼梯那间还空着。

    阿奶的屋子自然是不能让陈继安去住的,不说陈继安,任谁来了也不能让人住阿奶的屋子,剩下那间,白日的时候大姑父常要出入,里面还有些木头碎屑乱得很,自然也不能让陈初阳娘家哥哥住,于是陈继安只能去和黑娃凑合了。

    所有人都睡下之后,陈初阳却是睡不着,他心里兴奋得很,瞌睡都跑的没影儿了,他身边的柳群峰也睡不着,不过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他娘的事儿。

    虽说先前那事儿,他很快就回过味,他是误会他娘了,还拐弯抹角同人赔罪了,可他毕竟生了那个心就是对不起他娘。他娘如今,只有他这个儿子可以依靠了,他还那么想她,他娘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哎,还好他那日没有对他娘胡说八道,不然,他娘要伤心了。他娘怕是要以为,他有了夫郎就忘了娘,早晚会变成大哥那样。

    还好啊,还好那日他脑子没发昏也没犯浑,只是自个儿生气,没有冲着他娘发火。

    柳群峰心里庆幸着,他那日到底是有些理智,然后摇了摇头,决定放下那事儿。那事儿他往后就不想了,也不提了,他娘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徒惹他娘伤心的事儿,他娘不知道更好。

    柳群峰睡不着,感觉身边的人也没睡着,便想和人说说话。“初阳。”他喊着人,手也摸了过去,他原本只是想将人搂着说话,哪成想夫郎竟然将双手摊开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贴近!

    “初阳?”柳群峰还是第一次被夫郎排斥,脑子一下傻了,他以为今日哪里怠慢了陈继安,惹得自己夫郎不快了?他正胡思乱想,身边人带着些委屈的声音便响起来了。

    “昨天,昨天才你就不能休息一天吗。”陈初阳心里确实是有些埋怨,他真的有点累。

    今日虽没有干什么重活儿,但也一直没歇着,昨晚上就闹了好一会儿,他身子还没爽利呢。

    陈初阳的声音委屈里还有一点点的害怕,他知道柳群峰性子好不会打他。可这种事是他应该做的,他们又是刚刚成婚,晚上的情事频繁一点也是正常,他拒绝人好像有些太过分了。

    “相公。”陈初阳感觉捞着自己腰侧的手并没有松开,他小声喊了人,想让人不要闹得太凶,可他身体贴过去之后,身边的人却没有动静了,只是抱着他罢了。

    “不弄你,我睡不着,抱着你说说话。”柳群峰一边安抚人一边皱眉,他怎么觉得夫郎有些害怕晚上的事?强子那狗东西不是说他们喜欢得很吗?

    脑子里想的是不能说的,柳群峰强迫自己将床上这点儿事忘了,同人说起了正经事。

    “初阳,我娘性子好,虽然有时候嘴巴坏但没有坏心的,你往后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她商量,她没有女儿也没有哥儿,如今大多时候又和你在一起,你们处得好娘会很开心的。”

    “嗯!我知道的。”陈初阳不知道,他相公怎么又和他说了之前说过的话,但他答应着就是了,这种事是很重要的,相公隔段时间嘱咐一次,也是应该的。

    柳群峰倒是不担心陈初阳和他大嫂一样,故意的同他娘作对,让他娘难过。他只是害怕这个没过过好日子的夫郎,因为太过节省让村里人说闲话,说他娘苛待他。

    流言就是离心的开始,他不就是因为见了夫郎在沙上练字的可怜摸样,误会了他娘。

    说了家里的事儿,柳群峰也没有睡意,还准备和人说说山上的事。

    “这路既然由朝廷出面来修,那么人力就不是问题,而且朝廷还有火药,遇上巨石拦路也能直接炸开,不用人力辛苦去挖,如此要节省不少的时间。再说,人力不是还有沿途村子的百姓吗?加之县太爷还能征收徭役干活儿,便只会更快,我想着至多明年开春,便能通路了。”

    想着通路之后,自己就能将山上的粮食直接拉到镇上的码头,柳群峰心里便激动不已!

    “若是明年开春就能通路,我地里的东西便一季也不会耽搁,如此家里就不愁没有银子进账了。所以啊,同二叔借的银子你不必担心,以前怎么花用往后就怎么花用,不用省钱。还有,我知道做针线活儿最伤眼睛,你的针线活儿当个爱好打发时间就行了,卖不了钱也无所谓,为了一点小钱把眼睛弄坏了才是不值当。”

    “我知道了。”陈初阳很喜欢柳群峰搂着他说些家里的事,虽然这些事情柳群峰都做好了决定了,但他能想到同他说说,他还是很开心。

    两人说着家中小事,慢慢彼此声音都小了,开始有了睡意,等到美美一觉醒来,便是冬至了。

    先头,柳群峰还说了要去买羊腿,一条给二叔家里,让他娘还有黑娃过去一起过冬至,一条他们带着回梅家村。如今陈继安带着羊腿来了,家里这个自然是不用买了,而二叔家里更是不用,二叔早就同人订好了一头羊,冬至这日请家里的亲戚吃羊肉。

    柳家村之所以叫柳家村,倒不是因为村中人家都姓柳,而是因为村子里最出息的便是柳家人。

    这个村子原先是叫上河村的,从柳群峰爷爷那代开始就被喊作柳家村了,柳群峰这一代,同他同一个高祖的有二十来个兄弟,也算是村里人丁比较兴旺的家族。

    如今,二叔家里是柳家人里家底最厚的人,每年二叔总要请村里的柳家人吃一顿饭,有时候是冬至有时候是立春,总之都是对农家人来说重要的日子。

    柳家人一起热闹热闹的,也算是提醒各家,大家都是一家人,平日要相互帮衬,也告诉村子里所有人,他们柳家人一条心,旁人欺负不了。

    小姑虽是柳家嫁出去的女儿,但二叔还是喊了人,他们毕竟是亲的堂兄妹,平日有矛盾归有矛盾,一家子团聚的时候不去喊,那和断绝关系也没两样,有些不像话。

    大姑是留在家中的女儿,自然还算做柳家人,只是她儿子却又不姓柳,因此小姑常拿这事儿说事儿,说大姑占了家里财产却没有给家里留下香火,怎么好意思面对柳家的祖宗。

    张东平的姓氏是幺爷爷自己做的主,是幺爷爷亲自给他取的名字,小姑却硬要把锅扣给大姑,两姐妹关系早就不好了。

    “阿爹让东平跟着他爹姓,还不是因为她?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却什么都要抢,连爹说要留给我的水田都给她抢了去,到底谁是留在家里的女儿啊。”二叔家里有小姑在,大姑就不乐意多待,直接跑隔壁了同柳母说话了。

    两姐妹的事,柳母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可每次听都觉得小姑太欺负人了。

    当初出嫁的时候,就拿走了一大笔的嫁妆,他们老娘去世的时候,她又借口分家不公回家要钱,之后更是每年都要闹,最后甚至连家里水田都给要走了,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可她分到的家产比大姑可是多多了。

    幺爷爷当初让孙子跟着女婿姓,怕也是觉得对女婿不公平,背了上门女婿的名声却没得到多少好处,才想补偿他一下,让孩子跟着他姓。

    柳母陪着大姑说话的时候,柳群峰却也没闲着,他干活儿去了。

    陈继安听说他要挖檐沟,喊陈初阳给他找了锄头要跟着去了了,柳群峰原本是想等着郭明华回来再开工,可如今陈继安动手了,他也不好闲着,只能跟着去干活儿了。

    今日,二叔家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好些人便会跑到家里来,家里的院子里也到处都是人,好在家里院子大,再多的人也不会拥挤。

    今日是个艳阳天,太阳好得很,人多了凳子就不够了,好些人直接抱了柴禾草垛堆院子里,坐上去就开始晒太阳聊天了。

    陈初阳这会儿在厨房里煮茶,干活儿的时候都是煮粗茶,只要有点儿茶味解渴便是。

    因着家里来了不少人,陈初阳直接烧了一大锅的水,泡了两大壶茶水放在院坝的小木桌上,还放了两摞碗在那里,谁要喝自己倒就是了,至于干活儿的人,他得亲自送去。

    “群峰,二哥,你们歇会儿喝点茶水。”柳群峰原以为两人还在侧门那里,可刚出了灶房,便看见他们在屋角,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挖了那么远了啊。

    带着疑惑把茶水给人送过去之后,陈初阳才知道两人没有深挖,一路都只挖了一条浅坑。

    “我过两日要去山上,我先给干活儿的人挖个路径走向出来,他们到时候跟着挖就是了,免得他们满院子乱挖。”柳群峰见夫郎有些嫌弃的看着他们挖出的浅浅痕迹,赶紧和人解释!

    他这一解释,陈初阳便立马点头了,确实是有些道理。

    把茶水和碗给人放下之后,陈初阳给人到了两碗茶出来,然后坐在一边没说话。

    陈初阳偷偷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人,他二哥也就算了,他见惯了他二哥撸袖子挽裤脚干活儿的,倒是柳群峰,他还没见过他干活儿的样子呢。

    柳群峰如今两只袖子都挽了起来,挥锄头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平时没觉得,这么一看,他其实也挺壮的,那两条胳膊看着就有劲儿。

    有劲儿脑子突然想歪了,陈初阳有些不好意思,嘱咐两人记得喝茶便起身走了。

    是啊,他怎么可能没劲儿啊,他没劲儿,他也不会那么遭罪了。

    回去之后,陈初阳便直接去了二叔家里,他得去二婶那里看看有没有哪里要帮忙的,若是没有的话,就喊春风陪着他练会儿字,他有两日没练了,今日好不容易有空,可以练上半个时辰。

    陈初阳去二叔家里,还没走进院门就发现春风在家门口,正和一个小子说话,他走近才看清,那人竟然是林子?

    大哥的儿子柳天林,陈初阳只见过一次,但毕竟是家里人,他自然记得。

    “林子,你怎么回来了?”陈初阳年纪其实和林子差不多,但他辈分上是林子的小婶,自然可以直接喊人小名。

    林子是童生,又在县里的书院上课,课业很重,村子里的孩子都是十日一沐休,到了月底还有两日,算来一个月是五日,而县里的书院则是一月一次,一次两日,一个月也只有两日清闲。

    陈初阳问的人是林子,可先着急的人却是柳春风,他先给人解释上了。“林子沐休才回来的。”

    “这样啊。”陈初阳不知道林子沐休的时间,但他觉得春风有点像在说谎。

    心里不确定柳春风到底有没有说谎,陈初阳自然不能说什么,他原想喊他们进去,林子却说要先回家。

    “对啊!走,先去看你阿奶。”陈初阳原先还在想,林子怎么突然回来了,可这会儿却什么都想不了了,只知道林子回来了,柳母见了不知道多高兴呢!大孙子回来了!

    第065章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柳母见了林子高兴得不行, 拉着人手好半天都没有放开,可没一会儿功夫,柳云峰夫妻两个也回来了, 而且还是一脸着急的样子。

    夫妻两个是来找林子的, 也是他们找来, 陈初阳才知道,他方才猜的没错, 林子确实不是沐休才回来的,他是和家里吵架了。

    夫妻两个一回来拉着林子就要走,林子自然不肯, 他原本还在犹豫, 他要不要和家里人说他回来的原因, 他爹娘追来之后,他却是没得选择了,赶紧看向了柳群峰,想同他二叔求救。

    柳云峰夫妻两个倒是了解儿子,见他怕是要将事情当着众人抖出来, 赶紧拉着人往远处走, 柳群峰自然跟了上去, 就连陈初阳都去了。

    柳母原本还因为孙子回来高兴, 这会儿哪里还高兴的起来,但她这会儿可不能慌, 家里人多,她得把外人稳住, 不能让人跟上去看他们柳家的热闹。

    “哎, 小孩子要脸,你们别去看他笑话了, 都吃茶吧,都忘了抓点儿瓜子出来了。”柳母话都说到这里了,那些人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自然知道主人的想法,便是再好奇也不好跟上去了。

    方才,柳群峰在后院干活儿,知道林子回来了才到前院来的,如今他们把人领到了后院,在后院干活儿的陈继安又要回避往前院去了。

    陈初阳到底不放心,害怕有人跟来,于是一直在屋角守着,他哥出来的时候,兄弟两个便一起在那里守着。

    柳云峰夫妻两个自从到了家里就一直黑着一张脸,等到终于只有自己人了,李氏才狠狠在儿子身上打了几下,一边打一边哭诉:“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你,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啊!你要把我气死啊!”

    林子被打也没躲生生受了,倒是一边的柳群峰看不下去,拉着林子往自己身后躲。“行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先说啊。”

    柳群峰一直看不上他这大哥大嫂,因为他们夫妻两个从来只听他爹的话,却从不把他娘放心上,只是他们对亲爹言听计从倒也不是多孝顺,纯粹是因为惦记那老头名下的酒楼罢了。

    对于这俩为了钱,连亲娘都能不要的夫妻,柳群峰根本不想搭理,可林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且林子性子也不像他爹娘那么自私自利,他自然不会侄子也不认了。

    “你们有事儿说事儿,他那么大的人了不要脸面的吗?说打就打说说骂就骂的。”

    “你倒是会说风凉话!不是你的儿子你自然不知道操心,巴不得他随意娶个穷丫头算了!”李氏这会儿都哭出来,看来是真的伤心,而她把话都说到这里,柳群峰也知道了,这事儿八成是和林子亲事有关。

    虽然不稀得去搭理脑子有病,觉得谁都和她一样见钱眼开的李氏,但柳群峰无端被骂心里也有火气,一脸嫌弃的盯着李氏看了半天,然后给了人一个明晃晃的白眼,气得李氏咬牙,他才高兴了,开始问林子到底怎么回事。

    “二叔,你帮我劝劝他们。”林子还没说缘由呢,就让柳群峰给他说好话,这也是他回来的主要原因。

    之后,他又看向柳云峰夫妻“爹,娘,方家真的是不错的人家,他们家现在日子虽是过的差了点儿,可方兄才识过人又能吃苦,早晚能考上秀才的。他妹妹也是秀外慧中,还学了他娘的一手好绣工,靠着自己就能养活一家人,她哪里配不上我了!”

    “那姑娘兄长是你的同窗?”听了林子这番话,柳群峰想着,果然是因为林子的亲事闹起来了。

    看来林子和同窗来往之时,看上了人家的妹妹,只是那户人家貌似家贫,因此这门亲事遭到了他爹娘反对。

    柳群峰倒是一点儿没猜错,林子一个点头之后所说的话,和柳群峰猜测一般无二。

    林子今年也十六了,确实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可他的亲事还真是家里的一件难事。

    柳家夫妻两个也好,林子阿爷也好,自然都想给林子说个和官字搭上关系的人家,可林子只是个童生,官家小姐最次也得嫁秀才啊,哪里会看得上他。

    他家攀不上官家,大商户他家同样攀不上,小商户他家又看不起,至于农女则是想都没有想过,因此林子的亲事一直没有定下。

    林子看上的这个姑娘,若不是父亲早逝,全靠母亲做绣活儿顶立门庭,其实同林子也算是门当户对,毕竟人家哥哥也是童生呢。

    夫妻两个和柳父都嫌弃方家家世,不同意这门亲事,偏生林子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还就是非方家姑娘不可了,柳仕民着急之下给了林子两耳光,林子自打七岁以后就没挨过打受过骂,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直接就跑了。

    林子跑回村里,一是因为委屈想找他阿奶诉苦,但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柳群峰给他出主意,甚至是帮他解决这问题,他觉得,他二叔一定会有法子。

    柳群峰一开始就被李氏说了难听话,他这会儿但凡敢开口劝这夫妻两一句,帮着林子说一句话,李氏就得闹起来。

    娶妻乃是人生大事,关乎往后一生,柳群峰自然想要侄子得偿所愿,可他再疼林子,他们也不是父子只是叔侄。

    林子他父母尚在,他的亲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叔叔来做主。

    “林子,二叔问你几个问题。”想来想去,柳群峰还是想知道,林子对于娶那位方姑娘过门,下了多大决定,不要因为一时热情毁了人家姑娘一生。

    “首先,这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是姑娘对你也有心?你们互许情谊了?早已表明彼此心意,她非君不嫁你非卿不娶?再有便是,如今家里态度你是知道的,方姑娘过门之后,你娘肯定不会待见她,你爹也是阿爷也是,全家都是!不受长辈喜爱的新妇在婆家何等的艰难你可知道?在她受难之时,你会帮她吗?你能帮她吗?”

    “她,她自然是”

    “啊!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柳群峰原以为,凭着林子现在的热情,他会飞快的回答,他再接着问下面的问题,可他没想到便是这几个问题,林子都犹豫了几瞬。

    林子自然会犹豫,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打心底觉得女子出嫁之后孝顺公婆长辈是应该的,在公婆面前受难也不是多大的事,他去替她出头,岂不是有违常理也有违孝道。

    他没想到他这一个犹豫,他二叔一点机会也没给他,直接开始赶人了。

    “哎,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差一个月才十六呢,这么早成什么亲?赶紧给家里考个秀才回来才是正经事!今天可不是你沐休的日子,还不赶紧回去书院读书,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直接甩手走人,柳群峰这会儿在心里骂人,而且骂的还是林子。

    他觉得这小子就是从小被宠坏了,觉得什么东西都是他的,他怕是以为他看上了人家姑娘,人家就一定会喜欢他吧?还有啊,这死小子还混账得很,只许他违抗父母之命,却要求人家姑娘守媳妇儿孝道,想啥美事儿啊?不能护着就别娶回来糟蹋人!

    想到自己阿娘,柳群峰越想越气,他觉得林子这死小子往后怕是和他阿爷一样,是个自私鬼!好好的孩子都被他爹娘给教坏了!小时候明明可爱听话得很!

    今日二叔家里请客,柳云峰他们既然回来了,二婶自然要喊他们去家里吃饭,可便是已经到了家里,柳云峰夫妻两个也没准备多留,带上林子又急匆匆走了。

    他家一家人来去匆匆,便是有好奇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自然也无从问起,很快的大家就权当他们没有回来过,继续该干啥干啥了。

    之后,陈初阳同柳春风一起练字,陈初阳觉得春风情绪有些不对,好像有心事,他小心问了人,柳春风几次话语到了嘴边,却依旧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摇头说没事。

    陈初阳想着春风年纪说小也小,但说不小也不小了,他都十五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会不会是因为林子的亲事想到了自己的,所以也有了心思了。

    未婚男女的的心思是最不能说的,万一给人听了去,让别人胡乱编造变成了流言,对人名声可不好。陈初阳见柳春风不愿意多说,也没有追问,转而说起了别的。

    今日,虽然被林子他们一家子破坏了心情,但总的来说也是休闲自在的一天,今天陈初阳还认得了不少的亲戚,往后在路上碰到也知道怎么喊人。

    新夫郎同家里亲戚的交际,也是融入婆家的一种方式,陈初阳原先就知道二叔还有大姑小姑罗家一家子,如今倒是认得村子里大多数的亲戚了。

    明日,三人一起回去梅家村,陈初阳头天晚上就将给梅家的东西准备好了。

    他给梅家两个夫郎一人绣了一个荷包,还带了走亲戚惯常带的糖酒饼子,最后还给顾南风的长子带了一本诗集,那是柳春风给抱过来的,听说是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二叔花心思给他找来的。

    柳春风早就不看了那些书本了,黑娃也用不着,陈初阳便想给梅家那个小童生带去。

    隔日,几人都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也就出发了,两个村子离的不算近,他们此去,除了要去梅家还有旁的事情,自然要早些出发。

    也是昨天晚上,提起要回梅家村,陈初阳才知道他二哥准备将手里的田地卖了,他原本还有些心慌,后来仔细一想,也觉得那点儿田地卖了就卖了吧。

    他二哥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在梅家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些田地留着干嘛啊,还不如卖了到柳家村买算了,到时候他们存够了钱,就能在柳家村买地建房,安家落户了。

    陈初阳不知道,他二哥卖房子的时候,没有一并卖掉手里的田地,便是在犹豫往后要在哪里生活。

    陈继安原本是想将屋子修到梅家那里去,往后和梅家人做邻居,梅家离着陈家远,便是在村子里住着,也不用日日对着陈继平两夫妻,可他转头又想到了陈初阳。

    他就这么一个弟弟,梅家哥哥们虽然待他好,可是挨着自己的亲弟弟总是更好的。

    自决定了以后要挨着弟弟住,陈继平早在心里计较过一番了。

    他想着,不管陈初阳在柳家日子过的如何,他都在柳家村过日子。陈初阳若是在柳家过得好,婆家便不会嫌弃他这个哥哥来投靠,他若日子过得不好,他更加得过来给他撑腰,让他有个依靠。

    陈继安心头这些想法,一个字都没有同旁人说起过,眼下他更不会说,因为他亲眼见了,弟弟过的很好,完全不用他来操心。

    几人不到巳时从家里出发,午时之前就到了梅家村,一进村人便有人认出了柳群峰,陈继安还撩了车帘同村人说话,陈初阳见了也不能稳着不动,免得旁人闲话,说他嫁了好人家都不和村人搭腔了,也撩开车帘和路过的人攀谈。

    陈初阳同人说话只是出于礼貌罢了,可他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个坐在柳家的马车上同人说话的样子,可把村子里不少羡慕坏了,坐马车也就算了,还是柳家少东家亲自驾的马车,这谁能有这个命啊。

    陈家兄弟两个回村,村人自然以为他们是回陈家,心想亲兄弟就是不一样,闹得再厉害还不是要回家。往后啊,还是让陈大收着一点性子吧,他把这个弟弟巴结好了,日子自然也就好了。

    村人的想法陈大不知道,但他见到柳群峰架着马车马上到家里的时候,叉腰笑了几声还开始拿乔了,竟然喊住了要去迎人的魏大美,还让人把院门关了。

    “别那么上赶着,我可是他们大哥,长兄如父,他们孝敬我是应该的,任他柳群峰再有本事,可他娶了我弟弟喊我一声大舅哥,就得敬着我!”

    魏大美一听陈继平这话,觉得有道理,便把院门一关,回去丈夫身边,两人一起坐在屋檐底下等着,就等着柳群峰来敲门。

    一想到柳群峰在陈家门口吃闭门羹,魏大美便忍不住的得意,看着陈继平的眼神都热切了不少,到底是做大哥的,收拾两个小还不是简简单单,只要他们还要面子名声,就得敬着他们大哥!

    两口子闭门在屋子里逞长辈威风,却不知道外面柳家的马车却过门不入,直接往村口的梅家去了,等到他们察觉不对,心想这时间也太久了,怎么还没到啊?

    可这会儿,柳家的马车都到了杨家院子外面。

    魏大美到底是没忍住,赶紧出去看了看,就是这一看,她只看到了一个马车屁股。“哎!你们哪里去啊!”

    第066章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魏大美忍不住的追了上去, 可她追了一段儿却发现身后没人,陈继平那个狗东西根本没追出来,她还看见杨家那个好事的女儿靠在门口笑, 气得她直接回去了。

    魏大美一回去, 陈继平就在院门口等着她, 还怨她怎么不追了,赶紧把人给追回来!

    “你怎么不去?”魏大美被人看见追着马车跑的样子, 正觉得丢脸无比,这会儿哪里还听得见陈继平的话,相反的她还满脸讽刺的看着陈继平, “亏你还是做人大哥的, 人家拿你当大哥了吗?往后啊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其实, 早在发现家里老二把屋子卖了的时候,两口子就有不好的预感了,可老二的地又没卖,他们想着老二早晚会回来,那么陈初阳定然也会回来的。

    他们同是哥哥, 往后陈初阳要是只去老二家里, 不搭理他这个大哥的话, 总是说不过去的, 哪成想人家还真的不搭理他了。

    陈继平原本就火大,可他心底惧怕梅家, 知道柳群峰他们定然是往梅家去了,也不敢去梅家闹。

    可他不敢去梅家闹, 却敢对自己婆娘闹。陈大狠狠推了魏大美一下, 指着人脑袋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若不是你往日苛待老二老三,他们何至于迁怒我这个大哥?”

    “迁怒?陈继平!做人要讲良心啊, 到底是谁苛待他们兄弟?”魏大美捂着自己胸口,觉得她快要被气死了!

    她确实对那两臭小子不咋样,可是摸着良心讲啊!那两兄弟的苦日子,又不是她魏大美到了陈家才开始的,他们大哥也没给他们过过几天的好日子,这和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干系?

    两口子相互责怪,都觉得两人如今不被待见,是彼此的过错,他们骂着骂着就开始动手了。魏大美被陈大打了几次之后,也学会反抗了,只要陈继平打她,她也会打回去,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哪里是陈继平的对手,三两下的就被陈继平打的瘫在地上动不了了。

    如今虽只是初冬,可地上也冰凉,魏大美侧脸贴在地上,陈继平在坐在她的身上扯着她的头发,她眼泪流过脸颊掉在地上浸进泥巴地下,满心只有悔恨!她很当初瞎了眼,才会答应嫁来陈家,她就不该跳这个火坑!

    梅家在村后,陈初阳他们先去了就在大路边上的梅大河家里。

    梅家村不止陈继安在惦记着陈初阳,顾南风还有张小满他们,也惦记着陈初阳在柳家过的好不好,毕竟是在眼前长大的孩子,他们自然担心。

    梅大河今日没在家,他出去干活儿了,但他岳母还有张小满都是在家的。

    见到一个陌生男人架着马车到家里来了的时候,张小满还以为那人是走错路了,他正想给人指指路,却感觉这人有些眼熟,之后车帘被拉开,陈初阳脑袋露了出来,就连陈继安的声音也在马车里响起,他才想起来!

    这人哪是什么外人啊,他是初阳的相公啊!

    “小满哥哥,我回来看你们了。”陈初阳笑着同人招手,柳群峰也适时停下了马车,这会儿张小满才激动了起来,赶紧的过去马车旁边。

    柳群峰将马车停下之后,立马想要扶着夫郎下马车,可他没想到,他把手伸出去夫郎却对着他摆手,直接往下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那边那个夫郎过去了。

    “哎呀,快些进去,快些进去。”张小满一边喊人进屋,一边喊儿子出来,让儿子带着他们去把马儿拴好,同时还在小心打量着陈初阳。

    他见陈初阳不止没有瘦还胖了一点,且面色神情都很是不错,知道他在柳家过的不错,这才真正的放心了。

    陈初阳早就想回来了,回门那日他们来去匆匆,都没有去梅家看一眼,他心里实在是难受。

    他出嫁的时候,可是得了梅家十两银子的嫁妆,还有手镯簪子,这些嫁妆,好些人家嫁女儿都陪嫁不起,他们是把他当成亲弟嫁出去的,不然也不会给他那么多东西。

    “小满哥哥,我过得很好,相公和婆婆都很好,他们都对我很好,你们放心吧。”知道梅家人最惦记什么,陈初阳也趁着柳群峰去停放马车的功夫,赶紧的同人交代。

    其实,他不用多说什么,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他在柳家日子过的怎么样。

    两人寒暄的功夫,柳群峰和陈继安也过来了,他们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梅家人多,所以陈初阳准备的东西也多,他带的糖不止有砂糖红糖,还有给孩子吃的软糖和点心,就连酒也打了不少,足足一大坛,怕是有二十斤。

    陈初阳准备的礼物和回门礼一样重,一点不像平日里走亲戚,张小满看着那么多的东西没有多客气,只是觉得欣慰,小时候那个没有好衣服穿,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小初阳总算是熬出头了。

    陈初阳幼时能与梅家结下如此深的缘分和情谊,全是因着梅青山夫郎顾南风的缘故。

    顾南风曾经差点被陈初阳亲爹祸害,可他不止没有对陈家几个孩子心生怨恨,还十分同情没有爹娘照顾的陈初阳,因此总会想方设法的给人东西吃,还让他不要怕麻烦,每日里抽时间到家里学女红。

    陈初阳这辈子吃的第一个鸡蛋就是顾南风给他的,那天他还第一次吃肉吃到饱,他心里最感激的人就是顾南风,到了梅家了自然要去梅青山家里。

    梅青山家里在梅大河家后头,爬个小缓坡就到了,家里在高处目光总能放得远些,所以不用等陈初阳他们去,顾南风便带着家里的哥儿下来了。

    “阿初,你回来啦。”顾南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大门处了,而他刚到门口,梅小妹也到了。

    “初阳,你回来啦!”梅小妹比陈初阳大了一岁,如今已经十七了,可因着家里疼爱,舍不得她小小年纪就要守着媳妇儿的规矩,于是特地同婆家商量好了,让她满了十七到了十八跟前再出嫁。

    从小没吃过苦又被全家疼宠的姑娘,性子一直没怎么变,仍旧是小时候那般冒冒失失。

    陈初阳小时候最羡慕的人就是梅小妹了,最喜欢的同龄人也是梅小妹,因为只有小妹会和他玩,还会分东西给他吃。

    “小妹,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两人几个月没见,陈初阳见了梅小妹的第一眼就是觉得人长高了。

    他觉得梅小妹长高了,梅小妹也是一样,在人身边转悠了两圈,将人打量了一番之后,满意点头:“胖了点儿高了点儿,但是怎么还变漂亮了啊?你已经够漂亮了,再漂亮就比我漂亮了!”

    “人家初阳本就比你好看,你个皮猴子哪里像个漂亮姑娘了?走路像在飞一样,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顾南风望着梅小妹笑,他知道他家小妹好看,但他还是觉得小初阳好看些,如今虽是故意说给妹妹听,倒是说了实话。

    一家人也不能就站在院子里说话,赶紧进屋去之后,陈初阳拉了柳群峰到身边,这才正式同人介绍人。

    柳群峰见夫郎正式的介绍自己,才赶紧的摆出样子,一一同梅家的人见礼,他是陈初阳的夫郎,梅家除了梅小妹和孙辈,都算是他的长辈,他自然要态度恭敬。

    今日,他们回来,除了要来看梅家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可刚好梅大河和梅青山都没在家,但还好的是梅青山就在后山干活儿,将人喊回来就是了。

    一大家子人跟着去梅青山家里,到了之后,柳群峰给人东西,收到诗集的时候,顾南风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他认得几个字,知道这诗集儿子定然喜欢。

    顾南风的大儿子也在县里读书,不过他和旁的学子不同,并不需要交束脩,他是他老师亲收的弟子,就住在老师家里,每个月只有沐休的时候会回来。

    想到蛋蛋和林子一样都是童生,可他只十岁罢了,陈初阳就觉得蛋蛋真是了不起,只是他如今都是童生了,怕是不能叫蛋蛋这个乳名了吧,得叫人大名了。

    买卖田地都是大事,运气不好的话怕是要拖上好些日子,陈继安也没有多耽搁,等到梅青山回来,他们坐在之后,便赶紧的说了他想将手里的土地卖了。

    陈继安卖屋子的事儿,如今谁都知道了,眼下他连地都要卖了,顾南风下意识就想反对,可一看见陈初阳和他身边的柳群峰,他反对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卖了也好,阿初他一个人在那边无亲无故的,你到时候直接去柳家村安家落户吧,也免得你们兄弟两个彼此记挂。”顾南风这话说了,梅青山便跟着开口,“就是,也免得你大哥大嫂整日瞎折腾,你们眼不见心不烦了。”

    柳群峰同梅家人不熟,便一直没有多话,直到又听见那梅家夫郎喊他夫郎‘阿初’,他才偷偷看了夫郎一眼。

    他注意到了,这个梅家夫郎对他夫郎的称呼同旁人都不一样,看来,以往就是他对自己夫郎最是照顾,怪不得夫郎一直惦记着‘南风哥哥’。

    心中对人同样的感激,柳群峰很想感谢他们,可他同梅青山打过交道,知道梅家何止是日子过的不错,那可是梅家村家底最厚实的人家,也用不着他的帮助。

    再次看了夫郎一眼,柳群峰感激梅家的同时,想起顾南风方才说的话,便偷偷笑了。

    他想着,他夫郎若不是长了这么一张乖巧漂亮的脸蛋,怕是不会这么招人喜欢吧?不过不只是长相,性子也乖啊,虽然有时候傻愣的,但大多时候还是惹人喜欢,嗯,傻愣愣的时候也惹人喜欢。

    梅家手里也有不少的田地,巧的是陈继安要卖的那块地就挨着梅家,如此顾南风直接开口,喊他把地卖给家里就是了。

    “正好的咱们两家的地挨着,倒是方便了。”

    梅家有钱,田地没有人嫌多,陈继安特意这么提一嘴,自然也是想着,若是梅家有意就卖给他们。

    田地价格几乎没有什么浮动,好些年了都是那个价,良田能卖到十两银子一亩,好的旱地也能卖到五两银子一亩。

    陈继安两兄弟分家的时候,为了干脆分家不让陈初阳再受亲事的威胁,陈继安并没有要水田,兄弟两个只分了一亩地,如今水田价格几何,不用去管,只说这旱地就是了。

    陈家的田和地,在他们亲爹在的时候就疏于打理,之后陈继平也是个懒汉,是陈继安长大了之后才好好打理的,实在是说不得是多肥,因此他直接说了,那块地四两银子就行了。

    “谁家好地卖那么点儿钱啊?你这孩子,往后同别人做生意可不能让让自己吃亏。”顾南风冲人笑着就进屋子去了,但走了一半又出来了,之后还笑的有些贼。“你们今日得留下吃饭,吃了晚饭再说。”

    梅青山这会儿知道了夫郎目的也跟着笑,还拍着仍旧放置在堂屋的那坛酒说道:“下午,咱们喝两杯!”

    “行,都听梅二哥的。”

    不用去村里找人家买地,便省下了不少功夫,几人安心在梅家呆着,一点也没去想旁的更不会想到陈大,可他们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梅家的小哥儿跑到灶房里,说是陈大两口子在门口偷偷摸摸的往里看,却不见进来。

    “豆豆,去把院门关了,你和小姑就在家里不许出去。”顾南风一点没和那两夫妻客气,管他们怎么不进来,直接关外面好了!

    陈大夫妻两个正鬼鬼祟祟往里看,梅家的院门却突然啪的一声给关上了!夫妻两个一声不吭的望着彼此,之后都黑着一张脸回去了。

    原来,两人方才虽然打的厉害,可打过了之后都不甘心放过了柳家这门亲,还是想和两个弟弟和好,于是厚着脸皮来了梅家。他们都想着,他们可是亲大哥亲大嫂,喊弟弟回家吃饭理所当然,梅家人不敢拦着。

    两人虽然一起到了梅家,可因着陈初阳出嫁那日的事,魏大美到底是有些心虚,她害怕柳群峰还没消气还要揍她,而陈大则是被梅青山打过,他害怕梅家兄弟,有些不敢去梅家。

    于是,心底都心虚的夫妻两个相互推诿,都希望对方进去喊人,也就是他们犹豫的功夫,这院门便关上了。

    两夫妻闷头回去之后,又干了起来,这回足足一两个时辰才消停,而那边的梅家和陈初阳他们倒是呵呵乐乐过了一天。

    先前,柳群峰他们进村之后,沿路都有人看见。

    初时,大家还在羡慕陈大,觉得他运气真好,不管怎么对待弟弟,弟弟出嫁了还是念着他。

    马车直接朝着梅家去的时候,众人倒是没有羡慕梅家,毕竟人家梅家也不在乎陈初阳给的这点儿,多数人开始嘲笑陈大夫妻两个,但还是有一部分觉得,陈初阳兄弟两个还是会回家看看的,毕竟是亲大哥。

    陈家的事儿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留意着柳家马车的人,没看见陈初阳领着夫君从梅家出来,倒是见了陈大夫妻两个去了梅家,只是两人便是厚着脸皮去了也是无功而返,根本没把人喊回去,自己灰溜溜打道回府了。

    之后,时间慢慢过去,梅家那里屋顶升起了炊烟,明显开始做晚饭了,大多人家也开始做晚饭,自然没空去关心别人家的事情。

    等到晚饭过后,柳群峰他们从梅家出来了,而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饭后,便是闲时,有人看着梅家人送了柳家马车出门,有人看着柳家的马车缓缓驶向村口,也有人看见路过陈家门前的柳家马车,连停都没有停一下。

    第067章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陈继安他们刚到梅家的时候, 说到了买卖田地的事儿,当时说好了那亩地卖给梅家,陈继安觉得四两银子就好了, 他都见到顾南风准备进去拿银子了, 可顾南风刚起身又坐下了。

    原本, 陈继安以为这是顾南风怕他们拿了银子就走了,想留他们一天, 却不想顾南风是有旁的打算。

    顾南风确实是打算用银子拖着人,让人在他家里待一天,而且他要给的也不是陈继安说的四两银子, 而是五两。

    他们要走的时候, 顾南风才拿了五两整银出来, 直接塞给陈继安了。

    田地的事儿说吧,陈初阳又听柳群峰说了他二哥的事,他这才知道,他二哥要同柳群峰一起去山上。

    柳群峰知道陈继安如今连个家都没有,一直在外面做工, 就和人说了一下, 喊人帮他监督着山上的长工佃户, 按照管事的月钱, 每个月给他三两银子。

    陈继安原先还有犹豫,害怕柳群峰此举, 只是为了给他口饭吃,可他听到柳群峰说, 他山上有三四百亩地之后, 他便一点犹豫都没有了。

    那么多的土地,怕是得雇好几十个长工, 那么多的工人,没有个监督的人,但凡有几个人带头偷懒,别人便会有样学样,这样一来收成就得受影响。

    如今都快十月了,柳群峰买地的时候,正是土豆下种的时候,要是没人看着,万一有家里日子难过又没脸没皮的,都能直接把种子给偷回家去。

    陈初阳最初听到柳群峰同他说起,两地马路连通之后的好处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如今听到柳群峰和他二哥都要去上山,且往后一个月左右柳群峰就得去一次,他立马意识到了马路通了之后的好处。

    若是路通了,不说其他,便是这每个月一次的来回跋涉就能免了,若是坐马车的话,便是三四个时辰应该也没有多累吧,况且有马车的话,赶路时间应该也会缩短。

    或许,往后三个时辰也就到了。

    几人到家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可他们刚道家门口,却碰到了才刚下工的郭明华。

    郭明华在镇上干了两日之后,就到柳家来做工了,家里的水沟檐沟要怎么挖,柳群峰已经大概的同人说过了,且路面还有柳群峰和陈继安挖出来的浅浅痕迹,他只要沿着痕迹挖就行了。

    见人这么晚才下工,柳群峰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样子。“郭叔,早上巳时之前上工,晚上戌时之前收工,早饭晚饭同之前一样,可以喊你家里人送,也可以自己回家吃,往后不要这么晚下工了。”

    柳群峰再次同人说了上下工的时辰,郭明华听后赶紧应着,能早些回家谁不愿意呢?所以他也解释了一下今日晚了的原因。

    “东家,今日刚好挖到墙角那里,眼瞅着就要挖通了就巴望着把它挖通,就把时辰给忘了。”

    柳群峰听后就让人走了,也没和人说太多,他多说几句话,也不是他多菩萨心肠,纯粹是因为他不乐意欺负老实人罢了。

    欺负老实人有什么意思,老实人谁都能欺负,他最喜欢压榨的就是喜欢偷奸耍滑的人,像刘全能那种人,少一点儿时间他都得扣钱!

    几人刚到院门那里,柳母就喊着柳群峰的名字提着马灯过来了,她看见陈继安的时候,许是没想到陈继安又来了,还愣了一下,但旁边的三人都没注意到。

    柳母原本还想骂柳群峰几句,说他带着夫郎呢怎么这么晚才回家,见到陈继安也在就没有多说什么,只喊人赶紧的洗了脚休息。

    “娘,我明天要去镇上买点东西,后日我和二哥要去山上,你看看你要给外公他们带什么吗,我一起给你带去。”

    柳母没想到儿子又要去山上,但一听陈继安也要去,她已经猜到他们是去做什么了,至于给爹娘带的东西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要带些什么。

    “哎,多打一点酒,其他的你看着办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公他们,不管给他们做了多少衣服,就是舍不得穿,出门就披着个羊毛毡披风,在家就穿破衣服,也不知道是在省给谁穿。”

    羊毛毡披风十分保暖,山上的寒风依旧可以抵挡,只是领口处的外领被编制的十分硬实,在家穿着不方便,若不是如此,柳母怀疑,他爹能穿一个冬季的毡毛披风。

    柳母的话柳群峰自然也知道,他只能同人说他知道了,会自己看着办的。

    灶房的锅里,柳母已经将热水烧好了,几人洗漱之后,刚躺到床上,陈初阳就赶紧的往人怀里钻。“相公。”

    “想问我二哥的事?”身边人快速靠到他身边的时候,柳群峰就忍不住的上翘的嘴角,同时还有些感慨,他夫郎是真关心他二哥啊。

    陈初阳方才一听柳群峰的话,就猜到了柳群峰对他二哥应该有什么安排,只是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所以他喊人的时候,声音里有兴奋,但更多的是询问。

    柳群峰也没和人拐弯抹角,直接和人说他的打算。

    “山上那么多的地呢,没有个管事是不行的,但我不想找上山的人。佃户长工就全是山上的人,若是管事还是那里的人,他们那里亲戚关系错综复杂,到时候麻烦得很。我原本正愁着要请谁帮我,如今二哥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柳群峰这话倒是一点不假,他原本还想厚着脸皮去找大成,因为这活儿他不想交给别人,必须要给自己人。

    “如今山上的地还没有产出,我暂时给二哥三两银子的月钱,等到地里有产出有进账了,每到年底我都会根据当年的收成给二哥红封,算是给他的奖励。”

    柳群峰这话说完就开始等着夫郎的夸奖,他觉得夫郎听了肯定会很开心,可他没想到,他没等来夸奖,陈初阳倒是有些急了!“那我二哥的亲事怎么办啊?”

    “哎!”长叹了一口气,柳群峰突然想到了自己阿娘。“我算是知道,我娘怎么老是惦记我舅舅他们了。”柳群峰和他大哥许是因为年纪差的太多的缘故,也或许是他们阿爷偏爱柳群峰的缘故,两兄弟关系一直不是很好。

    柳群峰从没有尝过兄友弟恭的滋味,自然也有些不能理解旁人家亲密的兄弟关系。在他看来,兄弟也是外人,自家人只有自己的夫郎还有爹娘子女。

    柳群峰心头想法陈初阳一点不知道,他依旧眼巴巴等着,柳群峰只能继续和人说道:“你放心吧,你以为我带黑娃是来干嘛的?自然是让他学了本事,帮我管理山上土地的。明年我就会教他记账算账,等到三年之后黑娃应该学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二哥就能回来了。”

    “三年啊。”陈初阳二哥比他大了六岁,今年年底就二十二了,比柳群峰还大了半岁呢。

    想到自己二哥的年纪,陈初阳声音都小了,若说他刚上床的时候,还精神的像清晨的花骨朵,如今就是被中午的烈日晒的焉了吧唧的花,花瓣都耷拉了。

    柳群峰不说多了解自己夫郎,但夫郎此时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

    他往人头上揉了一下,带着笑意同人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啊?去山上就不能成亲了?山下的汉子谁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家的?不也得出去做工吗?等二哥成亲了,让他一个月回来一次,一次待上十来天就是了。”

    “可以回来啊?”陈初阳又有精神了!

    “那不然呢?又不是卖去做奴隶的,怎么不能回来?”

    既然说到了往后的事,柳群峰干脆把自己打算全说了。

    “这两年暂时让二哥去山上,等过几年就让他回来帮我管镇上的铺子和土地,我借的钱总不能都赔了吧?总有些是赚的。”柳群峰得知县令决定修路割漆之后,立马就去镇上买了不少铺子,还将镇郊大片土地买了下来。

    虽然一半都是荒地,但他觉得那里早晚都会繁华。

    一旦县里开始制漆,自然要销往外府,如此镇上的码头便是最好的出货地。货运码头的兴旺,一定会给镇子带来更多外地的商人,镇上南来北往的人多了,肯定会繁华起来,如此镇上那些铺子街道肯定是不够的,一定会扩建。

    对于心头思量之事,柳群峰是有七八成把握的,但如今一切都是没影儿的事,他不能说一个字,不然别人只会说他是疯子,异想天开。

    一个镇子再繁华还能比得了县城?县城里还没有人囤铺子囤地呢!

    心头这些话柳群峰不能多说,任何人他都没打算说,但是让夫郎安心的话,他可以随便说。

    “现在镇上不是有几个铺子吗?我前几天才买的,到时候就让二哥给我打理那些铺子就好了。”

    “可是我二哥不识字。”陈初阳高兴了半天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二哥不识字,怎么帮人干活儿啊?人家镇上的管事掌柜都是识字的,而且还能打算盘。

    “放心,这个我早有考量,我已经考过二哥了,他没问题的。”柳群峰也不是用人唯亲的人,他早就试过陈继安脑子灵不灵光了。

    那日,他们一起去挖笋,他便借口家中佃租之事,考了一下陈继安算术如何。他没想到,陈继安虽是大字不识几个,脑子倒是灵光,十几户人家的租子,陈继安只一听罢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能给他算出来。

    算佃租不难,便是陈继安反应很快,柳群峰又试了试别的,同人说起去年秋收之时,二叔家里卖粮食的事。

    当时因为不管是粮食还是价钱都不是整数,不管是梁掌柜还是他二叔,给出的数字都是错的。

    梁掌柜是县里最大的粮仓的掌柜,平日里虽总是算盘不离手,但其实他心算能力了得,很多时候手里还假模假式的拨动着算盘珠子,嘴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二叔更不用多说,能挣下那么大的家业,脑子能不好吗?

    “两千七百五十六石的谷子,一石七百二十文,这得多少钱啊。”这是柳群峰说的原话,他话落就假装算了起来,但半天也没有结果。

    他身边的陈继安见状,便抿嘴不说话了,大概过了几瞬试探着同他说‘差不多两千两呢,这么多钱怎么花得完啊。’

    听见陈继安的话之后,即便只是个笼统的数字,柳群峰已经很满意了,他心里当即有了安排,他有人可用了。

    其实柳群峰说的不算是个多难的问题,他二叔和梁掌柜也能很快的算出大概得数目,且他们还精确到了几两,他们错的不过是零头罢了,且他们之所以错了,便是因为他们既想将数目精确到铜板,还一心往着自己兜里算,如此才出了错。

    虽说是出了错,但也不算是错,零头错了是无关紧要的事,只是两个算惯了账的人觉得没面子罢了。

    柳群峰是怎么考的人,自然没有和陈初阳细说,且就连陈继安都不知道,他以为两人只是闲聊的时候,柳群峰已经在试探他的本事了。

    “初阳。”柳群峰摸着自己夫郎散开来的头发,顺了一缕在手里把玩,他想着他夫郎他们兄弟两个其实都是聪明人,往后他能省心不少了。

    陈初阳最担心的事就是他二哥的亲事和生计,如今都不用担心了,他高兴得很,身边人喊他,他就应着,便是那人只是喊他名字,什么也不说,他也没有不耐烦。

    柳群峰喊了人好几声之后,突然想起了今日听到的一个称呼。

    “阿初。”

    “啊?”

    “往后,我唤你阿初吧。”

    他来代替他的‘南风哥哥’,做那个对他最好的人。

    第068章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柳群峰和陈继安还真是说走就走, 隔日一早就去镇上了,之后甚至没有回家,直接就往山上去了。

    陈初阳送他们出门时候, 柳群峰就提了一下, 他们今日就要走。昨晚说的还是隔两日, 睡一觉醒来就提前了一天,陈初阳不知道, 柳群峰怎么突然要提前一日,但他还是同人说了,会和阿娘解释, 喊他们放心去就好了。

    两人走的早, 他们走的时候黑娃都还未去学堂, 柳母也没有起床,陈初阳把人送出门之后,瞧着如今还辰时还早,便往菜园里去了。

    这天气越发干燥了,他去菜园里给各种菜浇浇水, 特别大白菜青笋, 这都是一点不喜欢干旱的菜。

    如今给菜地浇水方便得很, 只需要拿个水桶和水瓢就行了, 陈初阳只选了白菜地和青笋地浇了一下,忙了小半个时辰, 又摘了一大堆大青菜叶子,准备今日捞点儿酸菜。

    临近冬月, 天气越发冷了, 柳母起身的时辰也稍稍往后推了一点,她起床的时候, 陈初阳正在小侧门的小池塘那里洗青菜,她一看那堆青菜叶子就知道陈初阳要做什么了。

    “这捞酸菜还有做醪糟啊都是特别讲究手缘的事儿,我和你二婶倒是正合适了,我捞的酸菜酸,她做的醪糟甜,今日既然要捞酸菜顺便做点醪糟吧。不过啊今日就不喊你二婶了,你来吧,咱们来看看你的手缘如何。”

    柳母就站在小侧门那里,见陈初阳的青菜都快要洗好了,便没打算去帮忙,准备回去做早饭了。

    陈初阳一听婆婆要喊他做醪糟,立马来了精神,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做过醪糟呢,但他婆婆说的话他知道,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种说法。

    这捞酸菜和做醪糟真的是挺奇怪的一个活儿,明明是一样的酸母水还有酒曲子,可有的人做出来的酸菜就是不酸,有的人做的醪糟就是不甜,他也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做出好吃的醪糟来。

    早饭之后,陈初阳就忙着捞酸菜了。

    捞酸菜简单,直接烧一锅开水,将洗净的青菜放进去过一道水,之后捞起放一边晾着,等到过水的青菜冷却之后,直接将现成的酸菜铺个几片在酸菜桶底,然后往里铺青菜,再铺几片酸菜,如此重复直到过水的青菜放完,之后将木桶封好放置两三天就成了。

    酸菜做好之后,柳母才开始煮米蒸饭。

    农家人煮饭有两种法子,一种是直接在铁锅里煮,这种法子快得很,一锅饭一刻钟多一点就煮好了。这种饭被喊作闷锅饭,因为那是直接在锅里闷好的,但做醪糟的米饭不能用闷锅饭要用蒸的。

    蒸的米饭就要复杂一些,将白米在锅里煮个六七分熟之后,再捞起来放到甑子里蒸熟,这样的米饭颗粒分明,嚼起来也会香一点,做的醪糟才会更好吃。

    酸菜捞好了之时,就已经过了午时了,陈初阳和柳母开始做醪糟的时候正好是未时,家里的短工郭明华吃了午饭回来了。

    郭明华头两天都是吃了早饭才来的,早饭吃的太早,就要抗一整天才能吃晚饭,这样手上没力气,于是他从第三日开始,都是早上随意吃点儿什么,中午再回去吃个午饭,等到下工再回去吃晚饭。

    郭明华来的时候,背了一大背篓的红薯,而且全是红心甜薯,那些红薯显然是特意挑选过的,一个个的都是薄皮儿的,看样子就是很甜。

    “东家,这红薯甜得很,背几个过来你们都尝尝。”红薯在柳家村不是稀罕物,郭明华虽是送东西的,面上却有些忐忑,一看就是害怕东西被嫌弃。

    陈初阳和柳母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便是自家地里也有,可这是人家心意,而且这背篓红薯不止皮儿薄,瞧着还透着水红色,一看就甜得很,这样的红薯,不说炸了吃,便是直接煮了或者烤了吃也好吃得很。

    陈初阳赶紧的同人道了谢,郭明华却连连摆手,他大概是没想到一背篓红薯罢了,东家没嫌弃还同他道谢。

    将红薯放到一边,陈初阳这会儿还得先把醪糟给做了。

    做醪糟的米饭既不能太烫了也不能完全冷掉,需要还有一点余温的时候撒上酒曲和匀,然后放到铁盆或者木盆里封口,之后做好保暖再放个两日就能吃了。

    醪糟做好之后,柳母忙着去二婶家里,同人说陈初阳刚做了醪糟的事,陈初阳去洗了一筲箕红薯出来,准备蒸着吃。

    蒸红薯的时候,陈初阳还顺手洗了几个土豆切了半块老南瓜,直接将之一锅蒸了。

    大姑父和张东平在家里干活儿,锅里的东西熟了之后,陈初阳先给他们父子送了去,之后又拿了个大海碗出来,一种吃的捡了两三个给郭明华拿去了。

    “叔,你歇会儿吃点东西吧,这是你给家里拿的红薯,我瞧着那颜色肯定甜,煮几个来吃。”陈初阳毕竟是个小哥儿,郭明华是个壮汉,他喊人一声将东西放在干净的地面就走了,所以没看见郭明华一瞬间的慌乱和脸上不敢相信的神色。

    前些日子,柳群峰管郭明华要了六十文钱,还有他和妻子娘家闹翻的事儿,可是全村的热闹。

    对于这个热闹,有的人觉得刘全能就是个搅事精,非得折腾自己姐姐,让自己姐姐过不了安生日子,但大多人却觉得,柳群峰太不近人情了!

    柳家肥得流油,那六十文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可对郭家来过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辛苦钱,甚至可以说是救命钱!入冬之后,有个发热咳嗽的就要命了,手里没钱连村医家里都请不了,更何况是去看镇上的大夫。

    村里人说柳家的闲话的同时,也没少到郭明华跟前道柳家长短,郭明华妻子虽说答应了他不再同娘家来往,可心里到底是不愿意的,也一直在他耳边骂人,但郭明华一个字没听。

    因为在对妻子发了脾气之后,郭明华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若是没有这六十文钱的事儿,他郭明华可能这辈子都要被那坨狗屎黏着了,如此算来,柳群峰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刮掉跗骨之蛆的机会,也算是喜事一桩。

    郭明华脑子一通,恰好碰上柳群峰喊他去镇上做工,虽说是顶工,他还是感激不已。

    冬日事少,在家闲着的汉子多得很,人家能想到他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哪还能要求别的?他原本就心头感激,可他万万没想到,柳群峰给他安排的活儿,还不只是顶那两天工,还有柳家的活。

    从第一天到了柳家,郭明华就大概的算过了,这活儿只有他一个人做,便是他一点不偷懒也得十来日,而他一天的工钱是二十文,如此,他一下就能赚到二百多个铜板了,这可不是那六十文能比的!

    能赚更多的钱郭明华自然高兴,可他更高兴的是,到手的钱不用再被那个癞皮狗要去了,他终于也有钱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买两块糖吃了。

    想着心事的郭明华,再看着碗里的东西,一个几十岁的汉子忍不住的酸了鼻子红了眼眶。

    他丢了手里的锄头,直接蹲到那个海碗旁边,拿了里面东西直接啃了一口,接着便露出了一脸的憨笑。

    碗里的东西,虽说都是农家人最不稀罕的粗粮,可他是拿钱干活儿的,并不是来帮忙的,按照规矩,主家便是一口水不给喝,他也不能说什么。

    人家能想到在干活儿的他,不说粗粮了,便是一口清水郭明华都是高兴的。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能被人尊重些,谁能不欢喜啊。

    柳母在二叔家里大概待了半个时辰,她回来之后见陈初阳在煮红薯吃,便把背篓里的红薯都倒了出来,将背篓放到了院子里好让人方便背回去,还从地上捡了一撮箕红薯到了院子里晾着。

    “你们阿奶喜欢吃霜冻过的红薯,先扔那里放个两日吧,等醪糟好了看看甜不甜,若是醪糟也甜的话,你给阿奶送点过去。”柳母话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脸上还有些释然,接着才说道:“便是县里什么都买得到,可这是你这个新夫郎到了家里第一次做醪糟,给阿奶尝尝味儿,让她高兴一下。”

    柳母原本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如今她日子过的好了,心里对婆婆的怨恨也渐渐小了,且她这些日子,仔仔细细想了想和阿奶相处的那些日子,又对比了一些村子里的婆婆,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她婆婆确实是从不给她面子,但吃的穿的没有短过她,且她被村子里笑话,也基本都是因为李氏。大家都笑话她没有享福的命,做媳妇儿要伺候婆婆,做婆婆了还得伺候媳妇儿,但却没几个人说她被婆婆磋磨,毕竟伺候长辈是应该的。

    柳母提到阿奶,脸上又有了心事,陈初阳也没多问,只是赶紧的点头应了,因为他也想去县里一趟。

    陈初阳之前,托人将绣活儿卖去了县里的锦绣坊,可到手的银钱却和他所想差了不少。

    他去梅家村的时候,张小满提了一下他绣工,还夸了他好几句,哥儿绣活儿好,可是一个大优点。他知道张小满是想让他在相公面前长脸,可他不好意思受那夸赞,这才同人提了绣活儿卖了低价的事儿。

    顾南风和张小满得知他的绣帕只卖了三文钱一张,都觉得挺惊讶,觉得以他的本事,不可能就卖那么点儿银钱。

    两人毕竟年长些,顿时都想到会不会是他年轻被人压价了,陈初阳才说了他是托人卖的,两人一下子又想到了一处,但他们还没开口,陈初阳又摇头了,表示人家苟嫂子也夸了他的绣工,说是绣帕卖五文,香囊卖八文没问题的。

    若是她想偷偷昧下银钱,一开始就不可能同他说能卖个好价钱,只会找各种借口,说他的东西卖不了价。

    陈初阳的话,说服了别人也说服了自己,但他这话一说,张小满又想到了别的。他觉得是绣庄欺负人,背后有个黑心老板,所以喊陈初阳换一家。

    县里有家绣庄叫千丝阁,在附近好几个县镇都有分店,梅家村的人惯常去的白云镇就一家,而柳家村人常去的杨树县也有,张小满小的时候,他阿娘的绣活儿都是卖去千丝阁的。

    张小满给陈初阳指了门路,陈初阳又有了劲头,准备再去千丝阁试试。

    得知两日后要去县里,陈初阳连练字的功夫都没了,连着两日都喊了林哥儿一起做绣活儿,两人两日功夫赶了五六张绣帕出来,等到确定了醪糟是甜的,就要去县里了。

    开醪糟封口的时候,陈初阳紧张得很,但柳母却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带着一脸的笑,她好像对陈初阳很有信心。

    柳母做醪糟的时候,虽然老是失手,但她知道做醪糟的时候都要注意什么。

    这两日她都有留意,那醪糟一直都是温温的,这就是一个好现象啊,温的代表里面东西在发酵,虽说甜不甜还不能保证,但至少东西是做成了不会浪费了。

    陈初阳伸着脖子,满脸期待和忐忑,一边的柳母将夹了一小块醪糟的筷子放进嘴里,只看她嘴巴一抿,嘴里的东西就吞下去了。

    “甜的。”

    “真的吗?”陈初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嘴里还是忍不住的再次确认。

    柳母这回也终于是放心了,她脸上带着笑,一脸满意道:“又甜又香,味道真好,生吃也好吃,你快去拿个碗来,我给你盛一点。”

    “嗯嗯!”陈初阳飞快点头,一边去拿碗一边想着,今日醪糟做成功了,明日可以去县里,他运气真好去啊,马上就能知道他的绣活儿有没有白学了。

    第069章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柳家村离着镇上不远, 但去县城还是有些距离的,因着柳群峰不在家,柳母原本想借了二叔家里的马车, 喊家里长工送他去, 可事情倒是巧了, 二叔也要给阿奶送东西去,陈初阳还有林哥儿便直接搭了二叔的马车。

    二婶和阿奶不对付, 平日里连面子活儿都不做的,阿奶还在村里的时候,她都不去多看一眼, 如今阿奶去了县里, 她更加不会去看。二叔家里就他和春风去了, 马车上统共也就四个人,二叔还得驾车,车厢里就他们三哥小哥儿,倒是宽敞得很。

    林哥儿靠着车窗,撩起车帘之后又快速将之放了下来, 平日坐的牛车马车都是板车, 他还没有坐过套了车厢的马车呢, 原想嘚瑟一下的, 可外面的风太大了冷得很,只能赶紧将车帘放了下来, 还对着另外两个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陈初阳在梅家村的时候,倒是坐过几次梅家的马车, 到了柳家之后, 柳家也有,他并没有觉得多稀罕, 甚至还想自己学一下怎么赶马车,如此柳群峰不在家的日子,他就能自己赶马车去县里了。

    几人年纪相差不多,又都是小哥儿,坐在一起有的是话说,陈初阳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他出嫁之后,第一次去绣纺就碰了壁,虽说千丝阁是张小满给他指的门路,可到底是第一次去,还从未卖过给人家,他怕又和第一次一样,人家还没有见到他的东西就将他拒之门外。

    “欢欢,一会儿你先和我先去找我阿奶吧,我把东西给了阿奶就走,然后我们去绣纺,等东西卖了再去找二叔他们。”陈初阳知道,他二叔和公爹不对付,二叔给阿奶拿了东西顶多陪着人待会儿,应该是不会留下吃晚饭的,如此他们的时间应该刚刚好。

    陈初阳倒是料的不错,他话落柳春风便跟着点头,但他点头之后却又道:“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我不想在大伯家里待着。”

    柳春风整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显然是真的不想去他大伯家里,陈初阳只好安慰人,喊他到了地方同他爹说说,他爹同意了,他们就一起去绣纺。

    陈初阳怕二叔不答应柳春风同他们一起去,因此只说去绣纺,还没说去了绣纺再到处看看。

    柳春风原本就不想出门的,是他阿爹要求,他才不得不来,听到陈初阳的话,他没有一点高兴样子,只是耷拉着脑袋摇了摇手,表示没可能啊,他爹肯定不会同意。

    都到了县里,自然是得陪着阿奶的。

    几人到了柳家大门处,林哥儿便不肯进去了,坚持要在外面等人。陈初阳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勉强,只喊人不要到处走,就在门口等他,他一会儿就出来。

    陈初阳给阿奶带的都是些家里的小吃食,放下东西也就要走了,原本阿奶还不肯,知道他还会回来才点头让人走了。

    陈初阳果然说话算话,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只是他出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个小丫头。阿奶怕陈初阳找不到地方,喊了家里头一个丫头给他们领路。

    陈初阳和林哥儿对于县城的街道都是陌生的,有人领着便不用到处打听,只是有利就有弊,陈初阳想着有人跟着的话,他们倒是没法儿到处乱逛了,怕耽误人家时间。

    陈初阳心头犯难,倒是林哥儿脑子更灵活,喊人带他们找到了千丝阁就先回柳家去,如此便行了。

    “你先回去吧,来的时候记了路,我找得到回去。”有人领路速度果然快,很快到了地方之后,陈初阳便让柳家的丫头先回去。

    给陈初阳他们领路的丫头叫小红,是家里的洒扫丫头,家里什么杂活儿都要干,她不想那么早回去,便上前拉了拉陈初阳衣袖,讨好的说道:“二少奶奶,您就让我跟着吧,我还得把您领回去,不然老夫人要骂的。”

    陈初阳在村里的时候被好些村人喊东家,喊他‘少奶奶’的,这小丫头还是第一个,他被喊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不知道让人喊他什么。

    他是柳群峰的夫郎,大伯家里的丫头喊他名字的话,不说别人了,便是小丫头自己应该也不敢的,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说什么,默认了小丫头对他的称呼。

    小姑娘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她长了一张可爱的小圆脸,脸庞又还稚嫩,言语行为便更为讨喜些,陈初阳不懂她的小心思,但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小丫头,便答应让人跟着了。

    千丝阁相比陈初阳之前去过的所有绣纺都要更气派,绣阁外面不止有着高高的门头,上面还有气派的匾额提了漂亮的字,就连内里也更加宽敞漂亮,大堂的展柜全是琉璃展柜,远远就能看见里面漂亮的绣品。

    三人一到门口,就有人招呼了,陈初阳看着眼前绣娘装扮的人热情异常,知道她是将他们当成客人招呼,赶紧的拿出了自己的绣帕,说了来意。

    “张娘子,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想看看贵店收不收绣帕之类的小东西。”绣纺的绣娘不管有没有成婚,都被称作娘子,有名气的会加上她的名或者姓喊,未成婚的喊姓,成婚的喊名,而她们的衣饰上面一般都会有她的称呼,旁人见了就知道如何喊她。

    陈初阳如今已经识得好些字了,他已经能背下整本三字经,如今正在背百家姓,这个张字他刚好认识。张定然是姓了,但这姓张的绣娘看着有三十几岁了,应该不是未嫁女而是个自梳女,是不嫁人的。

    陈初阳一喊人,那姓张的绣娘虽然没了方才的热情样子,但嘴角依然含笑,还是十分客气,陈初阳一见,赶紧给了林哥儿一个眼色,两人都将自己的绣帕递了过去。

    张娘子一边接过他们的东西,一边示意两人跟着她,她将人领到一个角落的展柜,才仔细看了两人的东西。

    她先是看了林哥儿的绣帕,只看了一眼便有了答案。“针脚只能算是及格,花样简单普通,好在整体能看,只能算作店里最末的绣帕,能卖五文一张,收的话只能给两到三文,数量多的话可以给你三文一张。”

    “能卖三文啊?”

    一边的陈初阳和林哥儿几乎是一起开口,特别林哥儿他甚至都来不及高兴,只有满脸的惊讶,赶紧的再问了问人:“这能卖三文马?”

    林哥儿从十二岁开始卖自己绣的小东西,从没有卖过三文钱一张的绣帕,之前他给了苟家嫂子二十三张绣帕,到手只有四十五文钱,算下来还差一文钱才两文一张。

    张娘子大概是见多了这样的小哥儿,倒是没有一点看不起人的意思,见他们惊讶还拿了林哥儿的绣帕,指着绣帕同人说道:“你看这针脚有些太急了,所以有些细致的地方显得有些杂乱,若是能再细心一点看着就会好很多。还有这花色也是一样的毛病,这花叶有好几处都没有分明,乍一看没什么,仔细一看就能看得出来粗糙之处,你若是能静下心费点功夫,这帕子能卖六七文一张,我们收货也能给到四文一张”

    “四文啊!”林哥儿赶紧拿出了自己剩下的帕子,开始仔细观察,顿觉张娘子说的一点没错。

    张娘子见人嘴里念叨银钱,可第一时间却是去看绣帕,证明这哥儿不是个短视的人,不由对人点了点头,之后才去看陈初阳的绣帕。

    “这位夫郎,你这绣活儿是在哪里习得?是家中长辈所授吗?”张娘子没有多看陈初阳的绣帕,只看了两眼便开始问人。

    陈初阳他们之所以会来千丝阁,便是有着张小满的指引,而张小满阿娘的绣帕,一直都是卖给千丝阁的。他想着,一定是张娘子觉得这绣工似曾相识,所以这娘子才会有此一问。

    “我娘家在梅家村,我的绣工是村里一个婶子教的,婶子夫家姓张,我们喊她张婶子,她有个叫做张小满的哥儿。”

    “果然如此。”张娘子话落又将陈初阳的绣帕展开,这回她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

    再次合上手上绣帕的时候,张娘子脸上有些怀念神色,但她面上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之后神色如常说起了正事。

    “小夫郎,你的绣工我没什么可指点的,这手艺同阁子里一等绣娘相比也是不差的,你的帕子我收你六文一张,你手里有多少啊,我都要了。”

    “六文?”之前的绣帕只卖了三文一张,这足足差了一倍啊!

    陈初阳听见‘六文’两字,人都呆住了,他是因为惊讶,不想却被张娘子误会,皱眉同他解释道:“这帕子自然可以卖到九文十文一张,可是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自然也是要赚钱的,你”

    “不是不是!”赶紧的冲人摆手,陈初阳已经知道张娘子想说什么,然后将身上所有的绣帕拿了出来。“只有这么多了,再有只得下次,我还会绣香囊荷包之类的小东西,你们也收吗?”

    “收啊,怎么不收?”张娘子一听陈初阳还会做别的,脸上笑容都大了。

    他们店里的绣娘绣工自然不差,可她们绣出来的东西都是照着绣样绣的,同外面的绣娘相比,这样式就没有那么多,外面的绣娘若是绣工好,她们的东西其实更受欢迎。

    两人同绣纺娘子将价钱说好,就连往后的生意也谈好,林哥儿高高兴兴将自己所有的绣帕都卖了,陈初阳却是留了一张。

    林哥儿的七张帕子卖了二十一文,陈初阳的五张卖了三十文,三人从千丝阁出来之后,林哥儿便想去下馆子,他想吃酥油饼子还想喝一碗羊肉汤。

    “欢欢,我们等下再去吧,先去锦绣坊。”今日的绣帕卖了好价钱,但陈初阳却不是纯粹的高兴,他心里压了事儿。

    之前的绣帕一直让他介怀,既然都来了县里,他一定要去锦绣坊看看。他想要知道,到底是锦绣坊欺负人给了低价,还是有人既要面子又要银子,明明赚了别人的辛苦钱,却还要别人欠她人情。

    林哥儿原本正高兴,陈初阳提到锦绣坊他也来了精神,自然赶紧点头。两人此时都有一样的心事,而一边的小红则是只有满心的惊讶,或者说从她看见陈初阳拿了绣帕出来要卖就开始惊讶了。

    她没想到,柳家的少奶奶竟然还要做绣活儿贴补家用,真是可怜啊。

    锦绣坊自然也是小红领着他们去的,他们到了门口,陈初阳还好生打量了一番,只从外表来看的话,两个绣纺分不出伯仲来,都挺气派的。

    这一回,两人运气没有先前好,没有碰上绣纺的绣娘,是一个小丫头招呼的他们,两人表示是来卖东西不是买东西之后,小丫头脸上的热情便没了。

    “不是要卖东西吗?拿出来看看吧。”小丫头一边注意着门口一边冲着几人说话,陈初阳知道她是惦记着招呼客人,动作便加快了,赶紧的拿出了剩下的最后一张绣帕。“姑娘,请看。”

    小丫头将陈初阳的绣帕接了过去,看了两眼之后,将之拿到了一个柜台,又从柜台里取了一张帕子出来,对比了好一会儿之后,冲人说道:“这帕子应该能卖个四五文吧,具体多少,一张看不出来,你要每张帕子都和这张一样的话,应该能卖五文一张。”

    小丫头的话让陈初阳的心沉了沉,就连一边的林哥儿面色都不好了,赶紧的看向了陈初阳,陈初阳冲人摇了摇头便拉着人走了。

    “哎!你们不是要卖帕子吗?有多少啊?我们要的啊!”小丫头原先一直一脸淡定,甚至隐隐还有些高傲的样子,可两人这么一走她倒是急了,跟在后面喊了起来。

    陈初阳实在没心情同人说下去,勉强冲人一笑,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表示自己货不多先不卖了,快速的走了,直到走出去了老远,林哥儿的骂声响起,他才回神。

    “怎么这样啊。”知道自己被骗了,陈初阳实在是难受,他不是不能接受苟家嫂子从中抽成拿点好处,毕竟门路是她给的,东西是她帮着卖的,可是拿了整整一半的好处却不肯承认,这谁能接受啊。

    陈初阳只让苟家嫂子卖了一次东西都如此的难受,更别说不知道让苟家嫂子卖了多少绣帕的林哥儿!

    “臭婆娘!拿了好处还不承认,我还傻傻的感激她呢!家里有个稀罕东西都要给她送去,没想到这婆娘是个黑心肝的!”林哥儿气得连酥油饼子都不想吃了,还一直在跺脚,好像地上躺着苟家嫂子,他正一脚脚往人脸上踩。

    第070章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林哥儿气得对苟家嫂子骂个不停, 陈初阳则是沉默不语,好半天之后林哥儿冷静了下来,陈初阳他们才朝着柳家去了, 但几人走了一段儿之后, 陈初阳却被林哥儿拉住了。

    “还是吃吧, 我还是想吃。”林哥儿嘟了下嘴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陈初阳被他样子逗笑,冲人点了下头。“行,咱们去吃饼子。”

    两人要去吃饼子, 将小红也带上了, 到了小摊小店比较多的菜市场, 小红还领着他们找了个她经常光顾的摊子。

    “这里好吃。”小红熟门熟路的同老板打了招呼,就赶紧找了位置坐下,老板见另外两人眼生,赶紧同人介绍了一下店里招牌的吃食。

    “两位小哥,咱们店里除了有酥油饼子, 还有羊肉汤排骨汤, 你们要哪种汤啊?”这老板倒是会做生意, 直接问人要哪种汤, 林哥儿下意识就回道:“我要羊肉汤。”

    冬日里吃羊肉暖和,陈初阳也想要羊肉汤, 但他要之前问了问老板多少钱一碗,得知饼子三文羊肉汤五文之后, 也要了一碗羊肉汤。

    小红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冲着老板摇头,表示她不要汤, 但陈初阳给她要了一碗。

    陈初阳今日赚了三十文,小姑娘跟着他们这么半天,给人喊一碗也没什么,总不能让人家看着他们吃吧?再说了,往后的绣活儿都能卖出之前两倍的价钱,这点银钱无所谓的。

    对苟家嫂子的愤怒劲儿过去之后,陈初阳心情慢慢好了起来,且越来越高兴了。

    酥油饼和羊肉汤都是现成的,很快的就上桌了,三人都默契的先喝了一口汤,才开始吃饼子。

    陈初阳咬了一口饼子之后,才知道这饼子为啥叫酥油饼不叫烧饼,因为这饼子真的很酥,而且面香里还夹杂着油香,咬下一口满嘴酥脆咸香别提多满足了。

    香脆的饼子配着暖和的羊肉汤,三人吃完之后感觉浑身都暖和,陈初阳将最后一口汤喝掉,放下碗之后干脆的掏了钱,而且还把另外两人的都给了。

    陈初阳帮两人给了钱倒不是他多豪气,纯粹是想要感谢人罢了。他胆子其实有些小,特别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更是有些胆怯,他之前喊了林哥儿就是想要给他壮胆,加之林哥儿之前还帮了他好些事,他一直想要感谢人。

    小红的钱他都掏了,没道理林哥儿的不给,如此便一起给了。

    林哥儿省了钱心情顿时好了,小红同陈初阳道了谢,还偷偷打量了陈初阳一下。她没想到,家里这个还得做绣活儿贴补家用的少奶奶人这么好,竟然还能照顾她这个小丫头,他比家里的大少奶奶好多了。

    几人吃了饭,还在市场里逛了一下,陈初阳又买了一瓶梅子酒还有一包糖糕,林哥儿则是买了一包糖,还立马拆开分了陈初阳和小红吃。

    陈初阳的糖糕是给黑娃买回去的,便没有分给他们吃,但他之前请了两人吃喝,他们自然不会再惦记他的糖糕。

    几人买了东西,就要回去柳家了,到了柳家大门处,林哥儿便停下了脚步,他还是不想进去。

    “行吧,那你在这里等我,若是我耽搁的久了,你就让人带你进来。”柳家大门不是随时开着,旁边有个门房,陈初阳同门房打了招呼,让人一会儿领人进去。他毕竟是家里的少奶奶,他吩咐了门房自然赶紧应了,他才放心进去了。

    陈初阳想的倒是周到,可他不知道就他们离开这一会儿,家里就一直没有消停,阿奶和二叔吵得很厉害,直到他们到了阿奶屋里,两人还在吵架。

    两人刚到柳家正院,李氏见人了就开始同陈初阳抱怨。

    “哎呀,你可终于来了,赶紧的去劝劝二叔,喊人别和阿奶做对了,为人子女的怎么能和亲娘作对啊。”李氏满脸抱怨,言语里还在责怪二叔不孝。

    陈初阳是知道两家矛盾的,没有去接李氏的话,只赶紧往阿奶屋里去了。

    李氏落在人身后,朝着陈初阳的背影撇了撇嘴,想想陈初阳和他相公一样都是傻的,都不知道顺着长辈,要知道顺着阿奶便能得了二叔手里的东西,顺着阿爹才能继承酒楼啊。

    陈初阳一到阿奶屋外,就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他赶紧进去,刚踏进屋子,一个杯子便摔在了眼前!

    “阿奶!”都没顾得上被吓得七上八下的心,陈初阳赶紧朝着人跑过去。

    到了阿奶身边,陈初阳一边安抚着阿奶,一边询问默默哭泣的柳春风到底怎么回事,可不待柳春风回答,他就看见了一份婚书,看着上面的名字,他这才知道阿奶给春风定了一门亲事。

    这下不用多说,陈初阳已经知道母子两个是为了什么吵架了。

    “阿奶,您先坐着喝点水,消消气。”陈初阳赶紧扶着阿奶坐下,可如今桌上却什么都没有,眼尖的小红立马跑了,应该是去重新准备茶水了。

    小红走了,阿奶屋子里只剩下自家人了,阿奶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指着二叔骂道:“你要气死我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给他定下这门亲事吗?你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梁家钻吗?他能嫁去梁家,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哪里委屈他了?”

    阿奶说的愤怒,连口水都一个劲儿往外喷,向来好脾气的二叔,眼下也是一副红眉毛绿眼睛的样子。

    他直视着阿奶,字字清晰同人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春风阿爹,我和他娘还没死,他的亲事轮不到别人来做主!这门亲事我不同意,这亲谁要结谁结!”

    “你!你这个不孝子啊不孝子!”阿奶被气得直接哭了起来,可喊了半天也不见流眼泪。二叔许是见惯了阿奶这个样子,甚至直接去到桌边,抢了那婚书就给撕了个稀巴烂,直接洒了满地。“娘,我再同你说最后一次,春风是我要留在屋里的孩子,他的亲事你不要插手,你再插手也没用!”

    二叔言罢拉着春风就要走,陈初阳是同人一起来的,自然想和人一起走,可如今阿奶哭的伤心,他不能一走了之,只能留下哄阿奶。

    阿奶哭了半天,发现二叔是真的走了,也不哭了,开始骂人了。

    “不孝子啊!初阳啊,你不知道啊,你二叔就是个不孝子啊!他小时候明明就听话得很,可成亲之后却处处都要忤逆我同我作对!你那二婶就是个祸害,若不是有她的撺掇,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就不听话了?我真是后悔啊,后悔娶了个丧门星回家,儿子生不出一个不说,还要撺掇着丈夫将家产拱手送给旁人!”

    阿奶一边哭一边说,这会儿李氏和小红一起进来了,小红确实是有眼力见儿,见房中情形,赶紧的放下了沏好的茶水就退出去了。

    屋里多了李氏,便是多了一个声讨二叔的人,两人骂二叔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陈初阳听着却一句话没说。他不敢反驳长辈,却也不觉得二叔有错,只能不发一言,仍凭阿奶发泄心头不满,想着阿奶骂了人也就好了。

    “你看头几个丫头不就是例子?她们出嫁的时候,每一个二叔都给了起码上千两的嫁妆,可婚后她们一年能回家几次?甚至几年才回来一次,今年老二成亲她们还没回来呢,这和外人有什么区别啊,二叔当初给出去的银子可不就是给了外人一样。”李氏说的愤愤不平,连二叔先头嫁女给的嫁妆都拿出来说。

    二叔女儿出嫁的时候,每一个都给了丰厚的陪嫁,李氏对于那些陪嫁的东西始终耿耿于怀,因为她觉得那些东西本该是林子的!

    李氏这么一说,阿奶反而没继续骂人了,长叹一口气之后,妥协一般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阿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她身边的李氏还有陈初阳都摸不着头脑,但阿奶没同他们多说,开始打发李氏出去,应该是有话要单独同陈初阳说。

    李氏在阿奶旁边煽风点火半天,没得到阿奶半句话就被赶走,她面色不愉的应了阿奶的话之后,临走还偷摸瞪了陈初阳两眼,心里将柳群峰也给骂上了。

    她知道,若不是因为老二,阿奶哪里会待见一个娘家有和没有都一样的穷哥儿。

    屋子里只剩下陈初阳了,阿奶才拉着人坐到她身边,还一直盯着

    陈初阳肚子看,她甚至上手摸了一下,才很是小心又小声同人交代,“好孩子,我走的时候给你的钥匙,你要好好收着知道吗。你啊,赶紧的给我生个重孙子,等你生了儿子我就把我的东西全给你。群峰是我最喜欢的孙子,你们的孩子才该继承柳家,往后啊你二叔手里的东西都是群峰的。”

    阿奶说的认真又小心,那双浑浊的双眼还一直戒备的瞅着门外,一看就是真心在防备人,生怕她的话被人听了去。

    陈初阳被阿奶拉着,阿奶嘴巴直接对着他耳朵在说,即便声音很小,他倒是全都听了个清楚,但门外支着耳朵听了半天的李氏,却是一个字没听到,只能小声骂了一句‘老不死的’悻悻走了。

    陈初阳挨着阿奶坐了半天,阿奶对他说的话没有留意,阿奶身上的味道她倒是留意到了。

    他觉得阿奶身上有点味道,他赶紧看了阿奶全身,可阿奶身上又穿的干干净净,他便想着阿奶怕是许久没有洗澡了,一会儿,他得喊小红给阿奶洗澡洗的勤快一点。

    陈初阳在二叔他们走后,又耽搁了小半个时辰才出去,临走他拉了小红同人交代要勤快点给阿奶洗澡的事,小红却说贴身伺候的事儿轮不到她,给阿奶洗澡的是家里的小夫人。

    林柔是柳父的妾室,按说该喊她姨娘,但柳父不乐意听这个称呼,喊家里的下人称呼林柔小夫人。

    陈初阳一听阿奶是林柔在贴身照顾,心里更加的担心了,他不信林柔会真心的对阿奶好,怪不得阿奶身上有味道,一定是那个女人糊弄阿奶,随便给人洗洗就算了。

    带着对阿奶的担心走了,陈初阳多耽搁了一会儿,原本以为林哥儿应该同二叔他们一起走了,没想到他出了柳家大门,林哥儿竟然还在等他。

    “初阳,你总算出来啦!”

    “你没走啊!”陈初阳十分惊喜,兴奋的拉着林哥儿半天,林哥儿见人高兴心里也高兴,理所当然说道:“我哪能留下你一个人,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陈初阳一直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如今有了林哥儿,干啥都有了伴,他心里是真的开心。眼下,便是只能和人走路回家也一点没有影响心情,但两人都没想到,二叔他们没有走,他们父子两个在城门口等着他们,他们一起来的,也同样的一起回去了。

    坐上马车的两人,脸上的笑就没停过,陈初阳回家之后,将阿奶同他说的话告诉了柳母,柳母想了想立马往二叔家里去了。

    柳母想着,阿奶这些话不能瞒着,得要和二婶说说,两家不能因为钱财坏了关系。

    村子里的两家人和和乐乐,但县城里的柳家就没有这么和气了。陈初阳走后,阿奶去了林子那里,原来林子今日并没有去书院,他被关在了家里。

    因为林子的亲事,家里原本就闹了一场,林子回家之后又用课业做威胁,想让家里妥协,可他没想到,他的威胁家里不止没听,他还被狠狠打了一顿,如今便是想去书院都去不了了。

    林子趴在床上呻吟,阿奶站在屋外心痛的摇头。

    她原本是对林子寄予厚望的,觉得只有林子能光耀柳家门楣,可前阵子她又给林子算了一命,大师说了林子没有富贵命,他们柳家的福星还没有出生呢。

    想到林子这些年的表现,阿奶越发的信了!林子虽说已经考上了童生,可童生说白了只是有资格去考秀才罢了,除却这个,同一般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要给朝廷上税,见了县老爷也得下跪。

    林子一天天大了,不止没有专心课业,还只知儿女情长,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和全家人作对!

    阿奶对他完全失望,便把希望寄托在了柳群峰身上,她想着他的乖孙那么聪明,生的孩子定然也是聪明的,大师嘴里那个还没出生的福气孩子,定然就是她家群峰以后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