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情况怎么样？”
乔九安双手捧着一杯咖啡，在季苍不赞同的眼神下视若无睹地往嘴里灌，然后转头从季苍办公桌的柜子里翻出一盒外表精神力舒缓浓缩棒叼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咬着磨牙。
这东西之前就是给乔九安做的，外表看上去像极了巧克力棒，吃起来味道并不怎么样，但对精神力受损的乔九安来说总归有那么点舒缓的作用在，聊胜于无。
“嗯？”但是这一次的浓缩棒刚叼进嘴里，乔九安就察觉出不同，“你改进配方了？”
“嗯，模仿治愈性精神力觉醒者的精神力波动数据，加了一点类似效果的药剂进去。”
季苍知道乔九安不会听，更何况在熬夜透支精神力这方面，他也不比乔九安心里有数多少，就没再说，转而回答刚才乔九安的问题：“不太好，毕竟石磊本来就是最先使用精神力催生药剂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精神海里出现了大量的未知物堵塞，这让他精神力暴动的时间比预计时间提前了不少。”
“未知物堵塞？什么玩意？”陌生的名词让乔九安啃浓缩棒的动作一顿。
季苍犹豫了好一阵，才调出十几道光屏摆手推到乔九安面前。
“目前还没有找到这种未知物的来源，它在一部分精神力觉醒者精神海都出现过，但石磊精神海中的尤其多。”
季苍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这让乔九安很意外：“按照你的说法，这种未知物其实你很早就发现了？”
“对，我研究了一阵子。”季苍点头的同时皱起眉，“起初我是以突破角度去研究的这种物质，因为精神海中少量出现这种未知物的觉醒者，因为精神力的消耗，反而呈现出更稳定的精神力数值，但我那时候始终没办法找到复刻甚至是采样的方法，就暂时保留观察，只记录数据，搁置研究了。”
“没找到来源？”乔九安还是第一次从季苍的嘴里听到这种，不确定，模糊，一问三不知的研究对象，“既然有一部分人的精神海有，另一部分没有，排查也排查不出共同性？”
“是觉醒者数量太多？”
“我让许年和灰砾都帮忙排查过。”季苍显然之前很重视这个突然出现的未知物，但研究又的的确确就是陷入了揪不到源头的死胡同，“精神海存在这种物质的觉醒者们来自不同的星球，不同的阶层，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接触的东西和经历的变化也没有共同之处。”
乔九安听着，忽然心思一动，脱口而出：“那能量石呢？”
乔九安想起蓝星能量石和其他矿脉完全不同的蕴藏模式和开采异常，正色问：“就算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接触不同，但人类生存都需要能源，能量石是目前已知的运用领域和运用范围最广的能源提供物。”
而能量石作为人类在星际生活的最基础必备物，排查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特别提到能量石。
季苍抬手一推眼镜，脸上并没有惊讶愣神，严谨冷静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想过这个方面。”
“但是这是完全没有办法溯源的东西。”
“不论是联邦境内还是帝国星域，能量石作为最基础的能源提供物，除却中高级能量石，其他数量繁杂的低阶能量石、甚至是能量石开采碎块，都是没有来源登记的，市场上不仅有正规能量石矿脉开采的能量石，还有很多更便宜的黑矿能量石。”
“在混乱星域那种地方，甚至会有人因为没有钱买能量石，而偷渡去存在能量石矿脉所在的星球进行人为偷采。”
“根本没办法溯源研究。”
乔九安抿唇。
是的，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无解的情况。
蓝星在归属帝国之前，蓝星上的能量石矿脉就已经被黑矿开采者光顾过无数次，然后无声无息流入联邦、帝国、混乱星域的市场，即使现在蓝星矿脉由帝国贵族家族进行开采售卖，也依旧有不少能量石走私行为。
星球实在是太大了，矿脉的存在也还在被不断探测中，根本不可能完全杜绝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里，乔九安压下心中总是隐隐异样的想法，发起另一个话题：“那现在石磊的情况，治愈系精神力觉醒者能缓解吗？”
“很难。”
季苍的回答依旧简洁利落，而这种简短坚定的言语后，是那些没日没夜带着研究员们在实验室不断试验不断分析的艰苦。
“他的精神力等级当初在研究中心的建档中就已经达到A级，后来进行精神体剥离再催生后，等级已经隐隐有接近S级的趋势。”
“目前已知的治愈系精神力觉醒者，精神力等级能短暂达到S级的，只有一个人。”
乔九安动了动唇。
他知道季苍说的是谁。
是他的妈妈，乔闻语。
当初他们在回到图拉，回到这座研究中心后，凭借着重置过的智脑找到了不少最初乔闻语担任负责人时的研究数据。
乔闻语本人，就是唯一一个精神力等级能在药物激发下，短暂到达S级的治愈性精神力觉醒者。
觉醒这种特殊精神力的人，身体素质都相较柔弱一些，乔闻语当初在重伤被软禁后，精神力状态也大不如前。
但即使这样，她也能在见到乔九安时，精神力一放出就迷昏了当除没受过伤、算是全盛时期的乔九安。
可是乔闻语已经不在了。
那种沉默的无力感再度蔓延开来。
乔九安不死心地追问：“苗苗和宁追月呢？有试过吗？”
“之前我问你要过她们的精神力样本。”季苍提醒乔九安，“苗苗的精神力数值差得很远，她的特殊在于可以用歌声将精神力散出，大范围暂时舒缓可以，治疗上完全不行。”
“至于宁小姐……”季苍这一次倒是没有那么的坚定，“她的精神力还处于不稳定的变化中，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身体素质变化，或许会有精神力数值上的变化。”
“但至少五年、十年内，她不可能成长到能干预A阶精神力觉醒者的程度。”
乔闻语自己就是治愈性精神力觉醒者，她在研究成果报告中不止一次提过治愈系觉醒者安抚精神海的过程。
她一直坚持，这种安抚，等级越高，越拥有阶级性，不是自下而上的依附，而是自上而下的压制。
这就需要治愈性精神力觉醒者的精神力等级，至少要和被治疗者的精神力等级相同。
但这种特殊精神力觉醒者本来就极其少见，能在觉醒过程中活下来的更是万里挑一。
即使到现在，他们知道的目前还活着的治愈系精神力觉醒者，联邦和帝国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十三个。
这十三个觉醒者里，只有宁追月一个拥有安抚精神海的经验，精神力等级也相对最高。
事到如今，怎么走都是死路。
乔九安摆手关闭面前的所有光屏，沉默了许久，然后长呼出一口气。
“启动H计划吧。”
“顺带，统计一下所有从你这里拿走过精神力催化药剂的人，给我一份名单。”
季苍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不赞同，他想说什么，但这一次，乔九安的态度非常强硬。
“我知道你有。”
***
陆九竹明天就要离开这座从小长大的别墅，去到首都星参加元帅授勋仪式了。
她抱着小小的黑豹元元，坐在屋檐下，抬头看向天空低垂的星河。
白虎静静趴在不远处，前爪压在身体下，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
金雕站在别墅房顶的边缘，身后是柔软却空荡荡的雕窝。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九竹转头看向走出来站在廊下的大家长，轻声道：“D叔会回来吗？”
周林抬眸看向星空，暗红色的瞳孔里映照出星河万里。
正当陆九竹以为这个问题不会得到答案时，周林却伸手从陆九竹怀里接过昏昏欲睡的小豹子，轻声道：“会。”
“就和从前一样。”
“他有他的计划和必须要去做的事，那些对你而言与众不同的日子，亦或者是想家的时候，他都会回来。”
陆九竹却不满足这样的回答，她咬住下唇，不甘心道：“可是，明明应淮出生后，D叔在家里也生活得很开心，不是吗？”
周林的语气平静，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场总会来临的分别。
“元元的精神力特殊，精神体的发育和身体发育速度太过不对等，会让婴儿柔弱的身体濒临崩溃。”
而乔九安的精神力却在不受控制地持续溢出，短短时间内，就让当初刚出生时粉色的小秃耗子吹气球一样长成了现在的小黑豹。
和从前的相处不一样，乔九安将要去做的事情，会让他的精神力长期处于极度活跃敏感的状态，周林如果和他在一起，属性完全相冲的精神力会不断刺激乔九安的精神海状态，非但不能让乔九安的处境更安全，反而会引发更严重的意外。
周林俯身弯腰，揉了揉陆九竹的头发，温声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转身朝着别墅里走去。
陆九竹站起身，身前的白虎也站起来，围绕在她的腿边。
当初那个扎着歪歪扭扭辫子的小姑娘踮着脚打开别墅的大门，迎来了两位风尘仆仆的老师。
而现在，她要真真正正离开这里，去奔赴生命的下一个阶段。
去真正独自去走另一条坎坷崎岖却光辉璀璨的路，去组建另一个家庭。
陆九竹转身，目送抱着小黑豹的周林缓缓走进别墅里浅金色的温暖灯光。
看着，看着。
直到身穿管家服的修长背影逐渐模糊，隐没进时光里。
第122章
乔九安错过了陆九竹的授勋礼，但是赶上了三年后陆九竹和秦昱谦的婚礼。
陆九竹的大典礼服是皇室设计制作的，但是大典、婚宴之后，还有一场家宴，在家宴上，陆九竹穿的是柔茵特意提前送到她手上的礼服。
小应淮的年龄还小，在下午那场婚宴之后就被哄睡过去了，元元被各路宾客骚扰了一整天，这会儿早就挂在元帅府里没人找得到的树枝上呼呼大睡。
风尘仆仆的乔九安拎着手提箱走进元帅府，还没来得及细看，迎面就扑过来一只完全遮挡视线的大老虎，一个重重的热情虎抱过后，沉甸甸的白老虎直接挂在乔九安身上，嗷嗷嘤嘤着不下来，完全看不出在军团内部昂首挺胸嚣张来去的样子。
乔九安放下手提箱，看上去身形修长并不魁梧的青年很是轻松宠溺地抱起撒娇的大老虎，掂了掂：“唔，重了不少啊。”
但凡是女性都不爱听这种话，哪怕是母老虎也不例外。
白老虎宽大厚实的虎掌不高兴地扒拉开乔九安，转头跳到地上，蹲坐在玄关柔软的地毯上，张嘴对着乔九安就是一连串嗷嗷呜呜长短不一但是情绪波动特别丰富且明显的抱怨声。
乔九安虽然听不懂老虎的叫声，但猜出七八分意思还是很简单的，剩下的那两三成多半不是想念就是撒娇。
熟练地顺老虎毛：“这不是在忙嘛，你也知道，大家这些年各个星系各个星球地跑，有些其实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有些当初因为没有光脑甚至都没有留下通讯号，唉，我找起来就是真的费劲……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路上……挠挠下巴，嗯？你是只结婚的大老虎了，不准翻肚皮撒娇，等会儿你周叔看见了肯定说你……”
“嗷呜嗷嗷啊！”白老虎低低叫了一声，转过脑袋往门口看，表情有些失落。
乔九安笑了，拍拍白老虎的脑袋，指了下被放在旁边的手提箱：“柔茵姨姨的话，是来了的哦。”
白老虎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很快意识到什么，呜呜着低下头，大脑袋搭在手提箱上，两只前爪捞着把手提箱抱在了怀里。
乔九安揉揉白老虎的毛耳朵：“好吧，那你在这陪陪你柔茵姨姨，我进去了？”
“嗷！”
乔九安没走几步，就在转角处看到了静静等候着的周林。
他的脚步忽然慢下来。
停在距离周林几步远的地方两秒，乔九安忽然笑开，助跑两步一个原地起跳，挂在周林的身上，低头吻了下去。
周林在乔九安起跑的瞬间就伸出手臂，稳稳接住了扑过来的乔九安，握着乔九安大腿的手指用力到凹陷进衣服布料里，揉捏出褶皱的痕迹。
一吻结束，两人前额相抵，四目相对。
乔九安又啾了周林的鼻尖一口，低声道：“想死我了。”
周林就这么端着怀里的乔九安，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悠悠挑眉：“想我？”
理亏的某人于是又啾了周林一口，然后用鼻尖轻轻蹭对方的脸，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手里怎么会有苗苗的信？”
乔九安之前离开时，周林曾经塞给过乔九安一样东西，当时乔九安没有细看，后来翻出来才发现是苗苗亲笔写给石磊的信。
后来乔九安特意将那封信和石磊放在了一起。
周林道：“之前我给她留了联系方式，可能是父女间还是有些感应，之前她突然找到我，想让我帮她转交那封信。”
但周林还没来得及处理，乔九安放在大家身上的感应报警程序就被石磊激活了。
乔九安叼着周林脖颈间的皮肉轻轻磨着，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故作轻松道：“对了！你是不知道，阿姐打我打得一点都没留手，可疼了！”
“我就知道当初阿姐在研究中心的时候根本没用全力和我们打过，就是一直故意把自己稳稳控分在004。”
“你看这！这这这！还有这！哇——阿姐的银环蛇咬了我好几口！好、几、口！”
“幸好阿姐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理智，猜到我会去找她，把所有的毒都收起来了，不然我的精神体真的要被阿姐的银环蛇给吞了呜呜呜。”
“不对……”乔九安忽然想到之前的几次，突兀一顿。
他是没被阿姐的银环蛇吞过，但是吧……在银环蛇之前，仓鼠D真的是各种猛兽的嘴里都过了一遍，挣脱出来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仓鼠拳重击口腔上颚，仓鼠脚猛蹬牙齿……等等等等。
但无一例外，卷毛仓鼠出来的时候都沾了一身滂臭的口水。
乔九安抱住周林的肩膀，脸颊用力往周林的脖颈间乱拱：“不敢细想！我的仓鼠毛不干净了啊啊啊！不行，你晚上得给我好好洗洗！”
“好，一起洗。”周林笑出声来，拍拍乔九安的后腰，“马上就到餐厅了，里面还有个茶包，真不打算下来？”
乔九安闻言，立刻从周林身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牵着周林的手，挺胸跨步走进灯光明亮的餐厅。
暖色灯光下，乔九安和秦昱谦握了握手，然后笑着对陆九竹道：“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小竹子。
新婚快乐，小老虎。
……
手提箱虽然是单独的可以暂时存储活体的空间，但舒适性多少不会太好，所以乔九安只会在帝都星停留两天。
为了不让自己越发外溢的精神力影响到小应淮的发育，乔九安基本都一直待在周林的房间里。
或者说，根本就没下过床。
而仓鼠D则是被金雕叼进了同样筑巢在屋顶的柔软雕窝里，直到临走前才被金雕克制着情绪还给乔九安。
床边放着周林准备好的衣服，但乔九安觉得身体懒懒的不想动，挂在床边，视线倒着看向正在给仓鼠D梳毛涂精油按摩擦干换衣服一条龙服务的周林。
周林收回手端详换好作战服的仓鼠D，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仓鼠D也十分配合地伸开两只仓鼠爪爪，在桌子上转了一圈。
金雕从旁边的柜子里熟门熟路地叼出一个藤编框，坚硬的鸟喙在框里扒拉挑选了好一阵，叼出来一朵红色郁金香样式的小胸针。
周林将小胸针端端正正别在仓鼠D胸前的武装带上，轻笑着用指腹摸了摸。
仓鼠D心满意足地转过去，抬爪扒拉着桌面放着的镜子臭美至极地照了又照。
金雕用翅膀尖碰了碰仓鼠D。
仓鼠D默契会意，跳上沙发靠背，姿态自信地对着悬浮过来的镜头走起了模特步。
看着看着，乔九安忽然开玩笑似地道：“哎呀，这么看的话，我像不像是背着小辈来找貌美长辈偷情的小白脸登徒子？”
“嗯……还是连吃带拿的那种。”
质疑小白脸，抵制小白脸，成为小白脸。
周林有些好笑地看着乔九安：“那你下次回来，是想翻墙敲窗？”
“怎么？不可以吗？”乔九安自信扬唇，“不管你在哪，周围防守多严密，只要是我想翻墙爬上去的窗户，就没有敲不到的可能。”
周林眸光微动，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好啊，我等你下次来敲我的窗户。”
……
夜幕完全降临之后，乔九安亲吻了来送他的周林。
然后拎着手提箱，再度走进飞艇中。
消失在星河里。
***
一年后，帝国对外公布精神力与人类天赋挂钩，精神力数值越高能力越强，但也会伴随头痛恍惚，最终精神失常。
而有一类治愈系精神力拥有者，可以有效舒缓这种痛苦，一定程度上延长高阶精神力者的短寿。
一时间，军团贵族对治愈系精神力拥有者趋之若鹜。
在贵族垄断圈养治愈师手段越发过分时，陆九竹插手，接纳一部分不愿意被贵族圈养的治愈系精神力觉醒者进入军团。
其中宁追月是唯一一个适应第一军团高难高伤任务的治愈师。
两年后，帝国驻蓝星基地修建完毕。
在秦昱谦和陆九竹的全力支持下，开始以对军团及贵族内部半公开，对外保密的形式，正式开始人类精神力与精神体研究项目。
帝国的精神体觉醒者越来越多，出现的问题也越发多样化。
甚至比起当初研究中心的实验体们，帝国的精神体觉醒者步入精神力混乱状态的速度要更快，更措手不及。
这样的症状被命名为精神力紊乱症，所有人都在试图找出原因。
周林也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小应淮的成长和蓝星研究项目上。
乔九安总会和他打通讯，偶尔是视频，偶尔是语音，要是距离更远信号更不稳定的时候，周林接到信息的时间都会和乔九安发出时有细微的时间差。
但每一天晚上闭眼后，耳边捕捉到的永远是或急促或平稳的心跳声；每一天早晨睁眼前，耳边也同样是向他问好的生机勃勃。
三年后，灰砾断联。
四年后，许年断联。
七年后，季苍断联。
十年后，除却在外的乔九安，图拉星球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系。同年，在战场上精神力耗损过多的宁追月选择离开第一军团，与夏公爵成婚。
十一年后，宁追月怀孕。
十二年后，宁追月分娩，取名夏柚，对这个孩子倾注了所有的爱意与期盼。同年，十六岁的陆应淮进入军校，身边跟着黑豹精神体，少年天才，一战成名。
十四年后，陆九竹确诊精神力紊乱症。
十五年后，陆九竹怀孕，原本确诊就距离临界值的精神力瞬间飙升至危险数值。同年，宁追月去世。
十六年后，陆九竹分娩时精神力暴乱，彻底失去理智，皇太子秦安鸿出生，出生就伴有实体化精神体，但很快查出患有基因缺失病，身体难以承担过盛精神力带来的负担，被帝国医疗师诊断注定早夭。
十七年后，虫族再度来袭，在帝国边境蠢蠢欲动，身为帝国少将，精神力等级S级的的陆应淮临危受命，签下军令状，暂代帝国元帅之职，在帝国皇帝秦昱谦的全力支持下率领军队赶赴边境。
二十年后，陆应淮击退虫族大军，击杀虫族女王。
二十一年后，陆应淮于帝都星正式授勋帝国元帅，成为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帝国元帅。同年，成立帝都星治愈中心，庇护供养所有拥有治愈系精神力的觉醒者，但需要治愈系觉醒者无偿为帝国公民提供精神力安抚。
二十五年后，帝国元帅陆应淮被秘密确诊精神力紊乱症，精神力等级跃升至SS。
二十八年后，因为精神力紊乱症，已经双腿无法行走的陆应淮对外第一次公开进行精神力匹配宴，帝国历史时隔多年，再一次出现精神力匹配度100%的匹配者，自动登记结婚。
***
“什么玩意儿？就这么结婚了？不是，应淮应该还在休眠仓吧？这样也能登记结婚？”
驾驶着飞艇的乔九安因为周林的话重重一愣神，仓鼠D甚至差点一个操作失误让飞艇撞进陨石带里。
“就元元那闷骚别扭的性格，能同意？”
周林轻笑着的声音从通讯器那边传来：“他同不同意不重要，反正帝国主脑是同意了，帝国皇帝也同意了。”
“那个孩子和宁追月长得很像，也是治愈系精神力觉醒者，看上去又怂又胆大的，挺有意思。”
宁追月结婚的时候陆家还送去过贺礼，但之后帝国接连大事发生，陆九竹又确诊精神力紊乱，他们也没有精力腾出手注意宁追月的情况。
可以说，宁追月的死讯传来得非常突然。
只是陆家再怎么权势正盛也毕竟是外人，没有一个正式的理由，很难去介入夏家的家事，在知道宁追月的孩子被好好养大后，也就没有再过多关注。
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和应淮有这样的缘分。
乔九安想到某个被周林一手带大的傲娇闷骚一定会出现的表情凝固，顿时大笑出声。
“你这样说，那我必须要回去看看了！我这边马上登陆图拉，办完事儿就过去你们那。”
“你们现在还是在蓝星基地对面？”
“嗯，应淮的精神力不稳定，一直在蓝星修养。”周林语气淡淡，“帝国估计不少贵族怕他哪天把帝都星炸飞了。”
“啧！”乔九安轻飘飘道，“哪天真走到最后的那一步，我说不定真考虑给全炸了算了。”
“不过，在蓝星也好，我也……”乔九安沉默了一下，努力扬起唇角，“去看看小竹子。”
“有点想她了。”
过了好一会儿，乔九安转头看向飞艇外掠过的星河万里，抬手摸了摸一直戴在胸前的刻着金雕的金属吊牌，低低开口：
“更想你。”
第123章
这些年，图拉星球一直在能量供给下不断迁徙，有时候坐标就连乔九安都很难精准获得。
但是由于能量耗费巨大，图拉星球被设定每隔一个短周期，都会接入白沙星所在的轨道进行能源补给。
所以想要登上图拉星球，最精准也是最方便找到的方法，是卡准时机从白沙星登陆。
白沙星上的原住民原本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周林和乔九安当初和他们做了交易后，他们全部迁徙到了图拉，现在的白沙星上只剩下乔九安留下的用来驻扎留守能源的机器人。
白沙星有核能存储的事情，只有原住民知道，而唯一会制作白沙纸的原住民们离开后，就连偶尔会来打劫的星匪也渐渐不再过来这个被成为偏远垃圾星的星球。
久而久之，白沙星就像是被人彻底遗忘，静谧而安详地旋转在星河旋臂的前端。
这也最大限度地隐藏了图拉星球的行踪。
“乔！这！”
伯尼看到熟悉的飞艇降落，站在飞船港口大力挥舞胳膊。
乔九安悬停飞艇，拎着手提箱跳下来，和伯尼交换了一个拥抱：“一切还好吗？”
一如既往的第一句问候。
“一切正常。”伯尼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就是……嘿嘿，阿桑怀孕了。”
阿桑是当初迁徙来图拉的雇佣兵的女儿，后来和同样带领族人迁徙过来的伯尼相识，几年前结了婚。
“你小子，憋这么久现在才告诉我？”乔九安拍了一把伯尼的后背，拍得这么多年身板也没结实多少的伯尼往前一个趔趄，又被他伸手拽住了。
伯尼嘿嘿直笑：“这不是通讯信号不安全嘛！而且你这次走得真的好远啊。”
好几次，图拉这边都完全定位不到乔九安的坐标信号。
“这次倒不是距离的问题。”乔九安想到经历的情况，“其实只是距离不算特别离谱的星球，只是在过去和回来的路上，都恰好遇到了突然出现的未知虫洞，花了不少时间。”
没有经过探测定位的虫洞在星际航行中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在进去之前，根本无法确定虫洞内的时间流速和空间移动。
从前就有虫洞进去后时隔二三十年，或者出来后位置偏移得分不清方向的例子，更甚至有可能直接迷失在虫洞里，再也无法出来。
“未知虫洞？”伯尼惊讶，“在已经探测规划好的航线上吗？这可真的很少见。”
“的确，我还尾随那个虫洞的移动观测了一段时间。”乔九安说，“它原本是朝着帝国边境方向前进的，但是在路过蓝星之后突然拐了个弯，直直冲着联邦这边来了。”
“原本我是想着打个标记，结果跟着跟着，那个虫洞居然自我消散了。”
这种突然出现又自我消散的虫洞，多半是内部扭曲时间的类型，也就是乔九安当时没有靠近，不然被卷进去，出来的时候还不一定是什么时间。
“星河宇宙间总是这样了，所以才有那么多学者研究这么多年也还是痴迷虫洞了。”伯尼耸肩，视线落在乔九安手上的手提箱上，“这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了吧？”
这个手提箱原本是研究中心基于对乔九安的假死天赋，研究出的衍生成果，因为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而一直被放置在一边，直到乔九安第二次轰炸研究中心想要抢夺实验体研究数据时，才偶然发现了这一研究成果。
当初在研究中心无人问津的研究成果，曾经一度成了拥有实体化精神体的实验体们往来各个星球最好的伪装，而最后，也成了最后一批实验体们回到图拉星球的载体。
而原本知晓H计划的季苍精神力暴动后，接替他的就变成了知情但精神力等级并不算危险的伯尼。
“嗯。”乔九安点头，长出一口气，轻声道，“除却一些还有牵挂，精神力状态还算稳定的年轻觉醒者，其他的都已经转移到图拉了。”
那条曾经在乔九安记忆里留下过一些痕迹的白化森蚺和他并没有觉醒精神体的妻子留在了混乱星域，乔九安曾经去找过他们，这才得知，当初森丘居然从研究中心顺出来了一颗携带他基因的蛇卵，用能量石试图孵化这么多年都没放弃。
而如果真的孵化成功，森丘和音位也不愿意这个孩子在与世隔绝的图拉长大。
他们希望这个孩子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上学，享受他们所没能享受过的人生。
会有实验体想要让孩子不被当做异类一样排挤长大，而选择迁徙到图拉，自然也有森丘音位这样希望孩子能有更广阔未来选择留在外界，乔九安都尊重大家的选择。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位于这颗人造星球中央区域的城市。
奔跑嬉闹的小孩子撞在乔九安的腿上，下意识抱住，扬起脑袋好奇看他。
小孩子的身后跟着一只长毛被恶作剧扎了满身小辫子的布偶猫，龇牙的表情故作愤怒，眼睛里却满是慈爱。
乔九安揉揉小孩子的脑袋，冲着孩子家长的精神体点点头，目光短暂在小辫子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笑着移开视线。
目之所及，是在曾经荒芜的废土之上重新建立的城市。
天际线以下，成片的绿意代替了曾经冰冷的金属，清澈的河流环绕着街道建筑井然有序的城市，在阳光下闪动着粼粼的波光。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或许并不是最开始建造这些的人，但他们的灵魂中却传承着相同的坚韧。
这不是最完美的城市，却是人类最不屈不挠的灵魂。
乔九安驻足在街道许久许久，轻声对身边的伯尼开口：“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回来啦。”
伯尼并不意外乔九安的决定，身侧的手却缓缓收紧。
乔九安偷偷摸了一把停在路边椅子上的小鸟后背，结果下一秒四目相对，尴尬地发现这是人家的精神体。
他眨眨眼，收回手揣进口袋装作无事发生：“我的精神海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最近这几年，汤凯发现了我们和帝国的交易合作，寻找图拉的手段越发不计后果，我不能留在图拉，不然他迟早会找上白沙星。”
图拉虽说和外界断联，但即使可以种植生产，人造星球还是需要一些外部补给物资，早些年一直是况知舟在负责，后来况知舟精神力暴动，默默接手他工作的变成了已经白发苍苍的况老爷子。
但乔九安必须要截断汤凯的念想，给图拉足够的时间，就像是当初乔闻语为了争取时间让乔九安变得更强，能够摆脱研究中心的桎梏所做的那样。
“你要去见他吗？”
伯尼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颤抖。
“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吧。”
乔九安歪头想了很久，突然扬起唇角，小虎牙若隐若现：“当然。”
“说好的翻墙敲窗户睡美人，我还没实现过呢。”
第124章
蓝星现在是帝国境内除了首都星之外，防守最严密的星球。
但乔九安是谁？
当初联邦还没在周林的“危言耸听”下放弃蓝星，帝国还在探测蓝星矿藏情况时，乔九安就已经开着飞艇几进几出没人发觉了。
他登陆蓝星跟和回自己的图拉老家真的差不了多少。
无非就是麻烦点而已。
不过现在蓝星毕竟是帝国名正言顺的所属星球，又是军事封锁星球，乔九安想了想，象征性找了个山洞把飞艇往里面藏了藏，以示尊重。
主要是他实在是不想见秦昱谦那张脸。
一路躲过帝国守卫，乔九安的动作敏捷如雀鸟，仓鼠D却是大摇大摆着偷摸了不少精神体，搞得站岗的毛茸茸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扭头用爪子挠自己，但猫瞳狗眼的扫视周围一圈都没发现有别的动静。
乔九安来的时候正好是深夜，路过元帅府邸前面花园的大喷泉时，还顺带捞水洗了洗手。
洗着洗着，感觉不太对，乔九安低头，和喷泉池子里呆呆傻傻的大胖鲤鱼对上了视线。
乔九安：“……？”
他迅疾出手，手指戳进大胖鲤鱼的鱼鳃，把这被养的呆肥一身肉的鲤鱼拎起来，神色古怪。
不应该啊。
雕哥对建筑园林的审美，不至于干出在喷泉池子里面养食用鱼这种事吧？
还是这种没有美感全是口感的胖鲤鱼。
乔九安在记忆里搜罗了一下，确定至少元元小时候，对这种鲤鱼也没什么太大兴趣。
那会儿还没白老虎一条腿高的小黑豹子最感兴趣，最喜欢嚯嚯的，其实是周林替乔九安当初养在大池子里的鳄鱼，但是因为豹小鳄鱼老，打不过又咬不动，圆滚滚的黑团子好几次气得嗷嗷叫着炸毛。
但抓都抓了，眼看着放回去鱼也肯定是翻肚皮，乔九安就想着不如拎去丢厨房让雕哥晚上给他加餐。
结果腿刚迈出几步，就被灌木丛里一双幽幽的绿眼睛锁定了。
乔九安挑眉，人没动，仓鼠D却是立刻弹射，精准击中了灌木丛里的小东西。
“嗷啊！”
奶声奶气的猫叫声让乔九安一愣，总觉得有些耳熟，走过去扒拉开灌木丛一看，竟然是只毛色橘黑相间的小老虎崽。
这是只很瘦小的老虎崽，瞳孔是灰色的，隐隐能看出一点蓝，只是不但没有幼崽应该有的鼓鼓肚皮，反而瘦的几乎能看到凸起的骨头。
或许全天下的老虎都长得差不多，但……这里是元帅府，这只是住在元帅府里的小老虎。
乔九安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这只老虎崽崽是谁。
仓鼠D站在小老虎崽的身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啊啊！嘤嗷！”
被抢了口粮还被打了脑壳的小老虎崽抱着自己的脑袋，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盛满了委屈，前腿扒拉着想要往草丛里钻，却被仓鼠D下意识拽住了后腿，好半天都在原地扑腾。
乔九安想伸出手抱抱老虎崽，却发现他的靠近让老虎崽脸上隐隐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退后了一步。
想了下，又把手里拎着的大胖鲤鱼放回到了小老虎的面前。
仓鼠D也默默放开按着小老虎后腿的爪。
社恐怕人的小老虎原本想溜，但又看上去实在是舍不得那条大胖鲤鱼，胡须抖动着在鲤鱼身上嗅来嗅去，眼睛紧盯着乔九安，然后猛地张嘴咬住了鲤鱼。
乔九安没动。
小老虎的胆子大了一点，甩着脑袋咬住鲤鱼往草丛里面拖。
乔九安还是没动。
小老虎用尽全力叼起大胖鲤鱼，因为虎小鱼大，鱼尾巴甚至还拖在地上，但失而复得的口粮显然让小老虎的心情好极了，身后垂着的尾巴尖尖都翘了起来。
乔九安站在原地目送小老虎消失在花园的灌木丛里，转头看了眼喷泉池，心里对池子里大胖鲤鱼的来历有了猜测。
能在元帅府的喷泉池子里养大胖鲤鱼的，除了元元，也就只剩下同样是这里小主人的老虎崽了。
乔九安只是在当时混乱的情况下匆匆抱过那个小婴儿，当时那孩子还没有展现出精神体，但精神力显然不太稳定，所以乔九安也没有过多接触。
但是……
乔九安缓缓皱起眉。
按照雕哥那种养什么都能养得膘肥体壮的天赋，这小老虎崽怎么会这么瘦弱？
把疑惑暂时压在心底，乔九安捞了仓鼠D放在肩膀上，身形再度隐没在树荫墙影里，悄无声息地靠近这座即使在夜晚也亮着暖色夜灯的大别墅。
然后没走两步，差点迎面和大黑豹子撞上。
乔九安：“。”
他险而又险地躲开，嘴角微微抽搐。
小时候就黑，怎么长大了越发黑？
明明这么大一坨，存在感却不高，属于是那种趴在门口半夜要是有人出门喝水都会直接踩上去的黑。
成年的黑豹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豹毛顺滑，以前只能在生胖气时啪啪啪打地板的小黑尾巴，现在看上去一尾巴能抽十几只仓鼠。
长大了啊。
乔九安的视线在元元的身上缓缓划过，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好像是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视线，元元的豹耳朵一抖，眼神警觉地环视四周，甚至连头顶都没放过。
正当乔九安松了口气时，就察觉到一股极细微的精神力丝线正在一点点扫荡周围。
乔九安心中轻啧了一声，暗道豹子还是小时候好欺负，长大以后变精明了就不好玩了。
但腹诽归腹诽，乔九安本来就是偷渡，也不想和记忆里大概并不太记得他的元元过多解释，索性抬手打开了精神力屏蔽仪。
这玩意是伯尼研究的，比起医疗类，他对这种小玩意儿更感兴趣，当初基于季苍对精神力的深入研究，也做出了不少衍生成果。
在精神力运用更加普遍的现在，这些恰好用来对付精神力的小东西就显得格外好用。
元元没发现不对，豹疑惑了一会儿，不死心地在附近嗅闻了好几圈，这才尾巴勾起，转身离开了。
乔九安一直耐心等到元元抬脚推开一扇门走进去，好一阵都没有出来，这才解除精神力屏蔽，攥着窗台的手指一用力，攀着外墙往上爬了一层。
正当他打开光脑终端查看周林的坐标点试图定位雕哥房间时，仓鼠D忽然踢了一脚乔九安。
乔九安反应迅速，立刻关闭光屏。
黑暗里幽幽冒出一双金色的竖瞳，黑黢黢的豹子贴着墙根从阴影里一点点走出来，豹脸严肃认真地扫视周围。
乔九安的身体紧贴在墙壁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仓鼠D也是同样的动作，一大一小挂在二楼的外墙上，惊魂未定地看着下面半夜出来走猫步的大黑豹子。
不仅去而复返，还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的元元又探查了一圈，这才像是终于放心了，勾起的尾巴尖放下，轻盈无声地回去夏柚的房间上床趴下，闭上了眼睛。
挂在外墙上的乔九安却是好一会儿没敢动，生怕某只黑黢黢再杀一个回马枪。
不过这一次，豹好像是真睡了。
仓鼠D捏着拳头给元元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仗着自己体型小重量轻，气势汹汹地开始在别墅外立面跑酷，顺带观察金发大美人管家住在哪一间。
但是，元元的确是回房间睡了，书房里的陆应淮却醒着。
精神体传来的疑惑让心思缜密的帝国元帅第一时间打开别墅的所有监控监测，还真的让陆应淮在喷泉那边发现了不对劲。
男人皱眉放大监控影像，没看清潜入者的五官，半边被阴影笼罩的身形修长精瘦，肩膀上似乎蹲着什么毛乎乎的东西。
陆应淮立刻想到精神体，看着那一小团毛乎乎的阴影，总觉得有种呼之欲出但又在记忆里找不出存在的熟悉感。
正当他准备顺着潜入者的行动轨迹试图捕捉五官信息或是精神体物种信息时，陆应淮面前的光屏忽然一黑。
陆应淮：“……？”
讲个笑话，帝国元帅在自己的元帅府里，被人为取消了家里监控录像的调取权限。
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
陆应淮点开通讯框正准备发消息，对面的消息却先一步弹出来：【先生，与其追究老管家的私事，不如想一想明天要怎么给夏小先生上课】
周叔的，私事……？
坐在轮椅上的陆应淮往后靠了靠，微眯起眼眸。
虽然知道周叔的身份来历不简单，但陆应淮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周叔的故交来找他。
还是这种能悄无声息登陆蓝星，甚至潜入元帅府到这种程度都没有惊动任何守卫和防护预警设施的故交。
沉稳内敛的陆元帅关闭光屏。
随心行动的元元却睁开眼睛，特别熟练地塞了一个枕头进金发少年的怀里，然后整只豹像是没骨头一样从睡着夏柚的床上滑下来，想要再次巡视领地。
——顺便瞅瞅长辈的八卦。
结果在路过窗户的时候，因为忽然笼罩下来的阴影豹身一僵，一点一点转过豹脑袋，对上暗红色的雕眼。
元元耷拉下豹耳朵和豹尾巴，灰溜溜地爬回床上，把夏柚怀里刚塞进去的枕头挤到床下，委委屈屈地把自己挤了进去。
书房里，冷静睿智从不八卦的陆元帅轻轻叹了口气，只能对窗外飞快掠过的小小黑影熟视无睹，再度打开光屏，又把明天要讲的课程大纲看了一遍。
没办法，厨房的生杀大权握在周叔手里，他实在是不想看到明天桌子上出现一些难以消化的黑暗料理。
……
乔九安终于定位到雕哥的房间，结果发现雕哥的房间是别墅里唯一一间没有窗台、完全没地落脚的大平窗户。
他蹲在正上方的露台栏杆上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在精神力空间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鱼竿。
又想了想，拿出一朵红色的郁金香。
仓鼠D将鱼钩固定在自己作战服结实的腰带上，嘴巴里叼着郁金香，缓缓顺着放下去的鱼线出现在美人管家的窗户前。
它先是拽了两下自己的衣服，抬爪对着窗户的倒影用力捋了两把自己的聪明毛，将脸上耳朵上的毛毛都扒拉着梳整齐，然后手指握拳，轻轻叩响了窗户。
“笃笃笃。”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也逐渐映在窗帘后，仓鼠D的小黑豆眼里写满了期待。
唰得一声，内侧的窗帘被拉开，露出站在窗帘后的人。
记忆里的金发大美人摇身一变，成了白发儒雅老管家，只有暗红色的眼睛和相似的管家服一如从前。
周林笑吟吟地隔着窗户看向爬墙敲窗的仓鼠D。
仓鼠D瞳孔地震，浑身上下，从脑袋前的聪明毛到尾椎骨蜷着的卷毛一股脑全部炸了个蓬松。
勾着仓鼠D腰带的鱼线猛地一松，整只鼠垂直往下坠去，嘴巴里叼着的郁金香也飘荡着落下。
同样下坠的还有从露台脚滑翻下来的乔九安。
周林表情一变，用最快速度打开窗户探出身体抓住了乔九安的手。
仓鼠D也被俯冲而下的金雕稳稳接住，叼在嘴里飞回了雕窝。
电光火石间，乔九安硬生生在空中一个翻身，另一只手伸出去勾住周林胸前口袋里露出的怀表金链，往外一抽。
没了特殊作用的伪装怀表，周林顿时从白发苍苍慈祥老管家的模样变回和从前别无二致的美人模样。
“……好家伙。”
乔九安喃喃出声，垂下来的手里攥着金色的怀表链，怀表荡来荡去地轻碰腿面，另一只胳膊被周林用力握在手指间，整个人吊在窗户外面。
他抬眸看向头顶垂下金色发丝的大美人，松了口气，表情惊魂未定地开口：“你这是整的哪一出？”
“怪吓人的。”
“都说了会等你下次来敲我窗户的。”周林浅笑着将乔九安拉上来，手却始终没有放开乔九安。
乔九安坐在窗户间，无语又好笑地瞅向周林：“所以你憋了这么久，就为了吓我一个大的？”
周林挑眉：“倒也不是，只是伪装过的外表更好做事而已。”
乔九安用力摇了摇头，将刚才的白发苍苍老管家形象从脑袋里甩得干干净净，然后轻咳两声，从背后拿出那朵刚才及时捞回来的红色郁金香，眨眨眼，伸出手，将摇曳着花瓣的郁金香递给周林。
银发青年的眼睛弯成月牙，翡翠绿的眸子如同璀璨的星辰在夜空中闪耀，即使是身后皎洁明亮的月光，也只是为他织就披风的陪衬。
“喏，图拉的郁金香。”
“这是专属于你的那一朵。”
第125章
送花又送人，一语双关。
于是当天晚上，乔九安就被按进了带着阳光味道的松软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陆应淮看着只有料理机器人在的厨房，表情颇为复杂。
二十多年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没见过周叔会把厨房让出给料理机器人，周叔虽然明着说是认为料理机器人浪费食材，实际上陆应淮看得出来，周叔完全是不信任机器人手下做出东西的安全度。
但今天，现在，厨房做早餐的是料理机器人。
陆应淮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昨天消失在元帅府某个房间里的潜入者，以及那一小团物种不明的精神体。
说不出为什么，但他下意识很在意好奇那个人。
陆应淮原本想等晚些时候问问周叔，结果没想到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下午。
是的，中午饭也是料理机器人做的。
因为精神力发育，夏柚才刚刚退烧，还在楼上卧室沉沉睡着，元元粘着夏柚没下来，周叔和那个潜入者也在房间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所以，偌大的元帅府，只有陆元帅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餐桌边，吃着料理机器人做出的，无功无过但绝对称不上好吃的午餐。
……
乔九安直到下午才醒过来，没急着睁眼，而是趴在周林身上特别用力地做了一个四肢伸展，然后又像是没骨头一样趴回去，脸颊贴着美人细腻结实的胸肌，懒懒开口：“打开窗帘。”
房间的智能系统接受指令，一点点滑开遮挡阳光的窗帘，让无遮挡的暖阳慢慢拢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体。
乔九安从不怀疑，只要是雕哥在的地方，一定被提前录入过他的声线瞳孔权限。
“饿了。”
刚醒来的乔九安却打了个哈欠，肚子特别不害臊地咕噜噜叫了一声。
周林刚一动，又被乔九安按回去了，亲眼看着乔九安当着他的面摸出一管营养液叼在嘴里，一仰头，咣咣咣喝了个干净。
周林：“……”
这真的是对仓鼠饲养员非常大的攻击。
乔九安捏捏周林精悍有力的腰肌：“别在意这些小细节，再让我趴一会儿呗。”
“嗯。”
周林抬手摸着乔九安的发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其实来的时候我拎了一条大胖鲤鱼来着，看着口感应该挺不错的。”乔九安话音一转，“说说？那小老虎崽什么情况？”
猫科动物大多都是肉食动物，更别提体型巨大的老虎，尤其是在发育期的小老虎崽，那吃起东西来真的是无底洞。
按理来说，精神体的确不需要像动物一样进食，但偶尔也会狩猎吃一些东西维系本能——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老虎都不该沦落到喷泉池子里养鱼吃。
周林叹气：“他叫秦安鸿，当时你离开后不久，不满周岁的小婴儿就凝聚了实体化的精神体，但我们都没能看清楚长什么样子，那孩子的精神体就藏起来了。”
提到这件事，真正头疼的不是周林，而是帝国皇帝秦昱谦。
他没有精神体，在精神力上并不太敏感，翻着皇宫小半年愣是没找到儿子不知道藏去哪里的精神体，可要是让其他人来找，只要陌生的气息一靠近，还在摇篮里的小婴儿就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哭，根本就是拿他没有办法。
——哪怕是周林这样完全不外泄精神力的人也不例外。
“他不是害怕精神力，而是怕人。”
周林说话的表情很是无奈：“不过好在这些年磕磕绊绊着，这孩子也还是长大了，就是身体素质差了些。”
身体素质这个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这是精神力过于强悍但基因病营养下身体发育却跟不上造成的，要么解决基因病的问题，要么解决精神力不受控的问题，没有第三个选择。
乔九安听明白了：“你们不敢给小老虎喂能量石，害怕它精神力更加失控，只能尽可能给安鸿补身体？”
“嗯，但研究院那边成效不大。”周林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捏着乔九安的后颈，“前段时间安鸿来蓝星看阿竹，可能是受了刺激，精神力第一次全面失控，好在发现得及时，第一时间把他转移到了休眠仓里。”
“只是身体在休眠仓？那也就是说，现在小老虎体内的意识，是安鸿？”乔九安立刻反应过来。
他一直没和周林断联，蓝星这边对精神力失控的治疗方法他也是知道的。
简单来说和当初研究中心时的第一阶段类似，就是让人类身体进入休眠仓，引导人类意识附在实体化的精神体上，放去蓝星上能让精神力波动相对平和的符合精神体物种本能的生活环境，以此来尽可能延长寿命，给研究争取更多的时间。
“是。”周林点头，“这段时间我和应淮试着接近过，但他应该暂时封闭了作为人类的记忆，只有精神体的本能。”
总结就是，依旧怕人。
乔九安沉默了好半天。
陆九竹的老虎崽子，怕人，乔九安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两个要素连接起来。
但想到当初陆九竹分娩时惨烈的情景，乔九安重重闭了闭眼睛。
即使是他，这么多年过去也无法释怀，见都没有再见秦昱谦，更别提同样面对过那种精神力混乱暴动场面的小婴儿。
下午的时候，周林和陆应淮在书房交谈了几句，乔九安则趴在窗户上，通过摄像头拉近观察徘徊在灌木丛周围的小老虎崽。
结果看着看着，一个陌生的金发少年和大黑豹子元元就闯入了视野，在花园里开始撒丫子疯玩。
灌木丛里的小老虎崽被吓得抱紧树干，身体僵硬，虎脸惊恐。
乔九安：“……”
但乔九安看出小老虎崽对一人一豹的好奇和暗中观察，也饶有兴致地趴在高处的窗户上看着这一幕。
结果……
金发少年和黑豹元元狼狈为奸，配合默契地将喷泉池子里的大胖鲤鱼扫荡一空，然后在蔫坏陆元帅的撑腰下，带着一大盆口感绝佳的大胖鲤鱼去到后花园山坡上美美开启了烧烤下午茶。
前一天晚上就被抢了鱼的小老虎愣是在灌木丛里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行土匪扬长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地从灌木丛里滚出来，趴在池子边缘不敢置信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喷泉池。
然后一屁股坐在喷泉旁边，嗷啊啊啊着哭得悲痛欲绝。
乔九安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小可怜老虎崽，叹息着摇了摇头。
金色的卷毛仓鼠乘坐金雕坐骑从天而降，落在哭得抽抽噎噎的小老虎身边，伸出爪子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
哭得完全没力气的小老虎没反应过来躲，就这么被摸了个正着，呆呆看向面前小小的一团。
仓鼠D指了指喷泉，又指了指偷鱼土匪们离开的方向，捋着胳膊毛，做了个龇牙超凶的表情。
——哭有什么用！抢回来啊！
小老虎吸溜了一下鼻涕，缩着脖子不肯动。
仓鼠D恨铁不成钢地绕着小老虎走了一圈，然后一脚踢在了小老虎的屁股上。
“嗷啊！”
小怂虎抱着屁股瞬间跳起来，转头就要往灌木丛里躲，结果被仓鼠D跳起来揪住了老虎耳朵。
仓鼠D挥挥拳头，威胁怂巴巴的小老虎崽不过去的话，就继续揍虎了。
前有土匪，后有凶兽，瘦巴巴的小老虎崽无助地啊啊叫了一阵，然后在仓鼠D的淫威下，咽了咽口水，终于大着胆子，循着那一股又一股浓烈的烤鱼香味儿找了过去。
呜——烤鱼好香！
抢、抢了！
第126章
乔九安原本是想怂恿小老虎去咬元元后腿，结果没想到小老虎还没来得及抬爪子就被元元咬住后脖颈叼了个正着。
远远的，乔九安看着小老虎那可怜巴巴不敢反抗的样子，忽然就幻视了很多很多年前，被白老虎欺负得打不过又跑不掉的小黑豹崽。
果然，母星古话说的还是很正确的。
风水轮流转，出来混的猫，占的便宜迟早是要还的。
母不还，子也是要还的。
见小老虎被金发少年抱在怀里又亲又捏，不一会儿就软成了一滩老虎汁，乔九安又是重重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
他就没见过这么怂的老虎崽！
不过嘛……
“那就是你说的夏柚？”乔九安问周林。
周林在乔九安面前时会取消外表的伪装，轻笑道：“嗯，你怎么看？”
“治愈系精神力觉醒者，我这些年到处跑也接触了不少，他给我的感觉有点怪。”乔九安刚才刻意靠近花房站了一会儿，不仅是试探感受了一下夏柚拥有特殊安抚性的精神力，还顺带打了某个大豹子支棱过来的精神力一巴掌。
“是，他的精神力，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周林也点点头，说出他刚见到夏柚时就发现的特异之处，“来蓝星后不久，他高烧过一次，那几天精神力发散在周围，那种感觉真的很熟悉。”
乔九安摸摸下巴：“你给我说得都好奇起来了。”
但人家小孩儿现在精神力平稳得好好的，他总不能过去冷不丁刺激一下。
“算了，这件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元元操心就行了。”虽然因为宁追月和陆应淮的关系，乔九安对夏柚会关注那么几分，但也仅此而已了，“我这几天想去看看小竹子，要一起去吗？”
“嗯，我先去休眠中心调取她精神体的坐标。”
“好勒！”
……
几天后，周林找到陆应淮，和他简单说了要外出的事。
陆应淮当然是管不到真正食物链顶端的大家长的，但是他瞅着面前慈爱和蔼的老管家，忍了又忍，没忍住，还是开口：“周叔，如果您实在喜欢的话，可以帮忙办个正常的身份的……”
周林挑眉，用含笑的眼神示意陆应淮往下说。
陆应淮虽然感觉有点不太妙，但秉持着一些礼貌的坚持，还是决定劝一劝长辈：“总这样在房间里……偷着，在一起，不太好。”
措辞很委婉，语意很明确。
周林笑了下，语气仍旧是陆应淮熟悉的平静淡定，礼节上做足了元帅管家的身份：“先生可以把那天的监控截图发给皇帝陛下，问问他，如果你想要让这个人名正言顺拥有帝国的身份，他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觉。”
乔九安是图拉的首领，二十多年过去，随着越来越多的高精神力公民选择迁徙，联邦对图拉越发忌惮，要是身为图拉首领的乔九安在帝国被赋予帝国公民的身份，帝国和联邦真说不准还能不能继续这种面和心不和的表面和平。
陆应淮一愣：“……？”
他是阿姐和周叔一手教导出的帝国元帅，在政治这方面的弯弯绕绕上，他甚至比阿姐还要更敏感一些，当然不难理解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显然，最近那个潜入元帅府，吃饱喝好晚上有时候还在花园或者厨房里溜达的外来者，不仅和周叔是故交，甚至和皇帝陛下也有交情，身份还相当敏感。
陆应淮于是很默契地掠过这个话题，他想了想，先是道：“我打算和小柚一起送安鸿去见见阿姐。”
周林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您和蓝星基地的精神力项目有很多联系，但您不想说，这些年我也没有多问。”陆应淮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眼神陈恳，“但是，周叔，在这方面，我和您的目标是一样的。”
“我想活，也想让更多人，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千千万万个患上精神力紊乱症的帝国公民活。”
“我想重启【蓝星精神体复苏试验】计划，但这涉及到的东西太多，并且也会影响到阿姐，所以……您是否可以帮我劝一劝陛下？”
这项计划当初是周林提出来的，但是在失败过几次之后，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执行人，所以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被放逐到蓝星的精神体们虽然因此获得了相对平稳的精神力波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身为人类的意识会越发模糊，行动更趋近野兽，直到再也无法拖延时间，精神力彻底暴动而自爆死亡。
蓝星精神体复苏试验，说通俗一些，就是由治愈师进入蓝星野外接触这些已经被投放去野外领地生存的精神体，试着用治愈师温和无害的安抚性精神力，去唤醒精神体们混沌的人类意识。
当初在精神力暴动前夕散去大多数精神力，身体休眠，意识沉睡在精神体内，如果现在能被再度唤醒，并且精神力状态良好，那就证明这样的方法，可以用来极大程度缓解精神力紊乱症。
根据数据评估，能达到这种安抚效果的，最少也得是A+级别的治愈师。
二十多年来，不是没有精神力A+级的治愈师，但是野外接触精神体需要的不仅仅是安抚性的精神力，还有极强的动物亲和力，否则这些曾经是军团顶尖战力的精神体们一旦发动攻击，很有可能会让柔弱的治愈师命丧当场。
进入蓝星野外的治愈师们也或多或少会因此产生恐惧心理，而恐惧的味道向来是最吸引猛兽袭击的东西。
陆应淮是周林一手带大的，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周林再清楚不过，敏锐发问：“夏小先生的精神力很特殊？”
“……是。”陆应淮迟疑了一下，“小柚可以吸收能量石，并且会和我们一样产生饱腹感。”
“换个角度来说，他可以通过吸收高等级能量石提高精神力等级，而根据他前几次提升飞快的精神力共鸣来看，上限未知。”
周林的思考只是短暂的几秒，然后答应了陆应淮的请求：“可以，我会和秦昱谦说这件事，你明天再找他。”
这一句话，显然就不那么老管家了。
但陆应淮却半点没有觉得意外。
陆家的人物关系图在外人看来就是姐姐陆九竹，弟弟陆应淮，再加上一个在陆家很多年的忠诚老管家。
帝国基本上没人在意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注意力圈在陆家姐弟身上。
但实际上这三个人的关系……和外人以为的截然不同。
看似不起眼的老管家，在当初很长一段时间里，才是陆家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那时候还小的陆应淮，亲眼看见过无数次身为帝国皇后和帝国元帅的陆九竹回家被周叔训得抬不起头，白老虎只能缩着脖子在角落面壁思过，尾巴尖都不敢晃一下。
而除了格斗课机甲课这种实操的东西，陆应淮从文字启蒙到政治学研究，老师一直都只有周林一个。
——陆应淮就没有过年少轻狂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时候，因为在家里，他不仅打不过老虎姐姐，也打不过管家叔叔。
就算陆应淮在战场上吞噬了虫族女王，精神力眼看着就要逼近SSS，但他之后好几次精神力失控，都是被周叔的精神力给强行按下来的。
见周林特别标准地弯腰行管家礼，陆应淮只觉得有些无奈：“周叔……这没别人。”
周林用眼神示意陆应淮往窗户的方向看。
陆应淮转头，视线转了好几圈，才从窗户角落看到了特别特别小的一截圆耳朵。
看上去有点像鼠类，金色的。
因为在偷听，鼠耳朵还一抖一抖的。
陆应淮盯着那一小截耳朵看了好半天，某种冲动驱使他脱口而出：“周叔，我能见见这位先生吗？”
周林倒也没拒绝，但也没介绍的意思，而是轻笑一声：“他的精神体是一只仓鼠，你让元元去抓好了，反正豹子也是猫。”
陆应淮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林，颇有种想要反问大家长“要不要听听看您在说什么”的无语，但闷骚内敛到了极致的性格又让他硬生生忍住了到嘴边的吐槽。
另一边，正在被夏柚捏豹耳朵的元元却动了动前爪，整只豹有点蠢蠢欲动。
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听到抓仓鼠，元元就像是觉醒沉睡本能似的，感觉整只豹子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斗志。
夏柚见元元莫名开始兴奋，担忧地捧着元元的大脸盘子看了又看：“怎么了吗？好像也没什么事啊……”
元元甩着尾巴，用豹脑袋蹭夏柚，不动声色地哄着还有点低烧的夏柚上楼睡觉，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抓仓鼠。
……
乔九安忽然就感觉别墅里有那么一双眼睛盯上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盯上了四处溜达的仓鼠D。
毕竟乔九安自己真的是懒到压根没出周林的房间门一步，恨不得长在床上地毯上沙发上，把雕哥珍藏在柜子里的白老虎和黑豹子毛毡玩了个遍，顺带还顺了几个塞进了精神力空间。
仓鼠D是身经百战的鼠，演技和反侦察也是一流。
这天晚上，仓鼠D大摇大摆地从厨房扛着吃了大半的鸡腿出来，鸡腿骨头的地方甚至还特别贴心地被包上了手帕，以免弄脏这些日子被精心打理过的卷毛。
走着走着，仓鼠D身后的阴影里无声无息跟出一只走路半点没声的黑豹，金色的竖瞳倒映出小小的两只卷毛仓鼠。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元元的胡须一抖，尾巴绷直，迅猛出爪！
“咚！”
早有准备的仓鼠D回身起跳，一鸡腿精准砸在了元元的豹脑袋上。
声音还挺清脆，听着就是聪明结实的好脑瓜。
被打了脑壳的元元丝毫不放弃，眼晕了一秒后立刻反攻，张嘴就朝着仓鼠D咬过去。
仓鼠D摇着脑袋吱了一声，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色的大豹子没刹住车，居然真的将小小一只的卷毛仓鼠吞进了嘴里，然后豹脸惊恐的用前爪捂住嘴。
——周叔真的会揍豹的！！！
还没等元元张嘴把仓鼠吐出来，上颚就是一疼，像是被试探了一下。
元元豹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紧接着，就被鼠在嘴里用力打了上颚一拳。
“嗷！”
仓鼠D用鸡腿撑起豹嘴，从大张的豹嘴里动作十分大佬地走出来。
然后转头就看见豹一脸委屈的样子。
到底是小时候抱着长成小豹子的崽，仓鼠D心软了软，走过去抬爪轻轻摸了摸元元毛茸茸的豹脸，轻捏了一下豹腮帮。
元元忽然愣住。
鸡腿咔嚓一声被豹咬断嚼碎，元元盯着小小的仓鼠D很久很久，然后整只豹忽然趴下来，轻轻用大脑袋蹭向仓鼠D小小的粉色仓鼠爪。
“嗷。”
元元低低叫了一声。
仓鼠D听不懂，但它却下意识习惯性地揉了揉元元的豹腮帮。
——就像小时候小黑豹崽啃沙发磨牙到腮帮疼，追着仓鼠D撒娇让揉揉时一样。
第127章
陆应淮是不是真的对那么小时候的事情有印象，又是不是真的想起了什么，除了他没人知道。
乔九安也并没有问。
只是自那天之后，元元每天早上都会去找着仓鼠D蹭一下，为此甚至惹恼了抱着仓鼠D睡觉的金雕，被狠狠啄了好几下豹脑袋。
又过了小半个月，陆应淮和夏柚带着元元和小老虎一起进了森林，说是送小老虎去找妈妈，但实际上陆应淮不会直接带着夏柚去接触最棘手的陆九竹，中间肯定要在森林里绕个弯子，从易到难接触精神体。
而乔九安和周林则趁着这个时间差，抄了效率最高的直线距离直达白老虎的洞穴。
“嚯，打扫得还挺干净。”乔九安大大咧咧地走进白老虎甚至拥有一个面积不小温泉的巢穴，环视一周，很是满意地点头，“不错。”
周林的视线则是一寸寸扫过洞穴内部，直到确定没有发现白老虎掉的毛，微蹙的眉心这才松开。
没有掉毛就证明白老虎至少在这里生活地还算自在舒适，没有焦虑或者感觉受到威胁的紧张，这是很好的状态。
乔九安和仓鼠D蹲在温泉旁边，伸出手去扒拉温度并不算太高，只是微微有点温热的潭水。
其实老虎并不喜欢炎热的温度，比起温泉，老虎最喜欢泡着的应该是能降温的凉水，但可能是以前洗热水澡洗多了，白老虎在圈地盘的时候估计看到温泉就走不动道了。
“等会儿和阿竹商量一下，我也在里面泡——”
乔九安转头看周林，话还没说完，洞口处就是一黑，紧接着整个人被大力直接创进了温泉里。
它甚至连仓鼠D都没放过，一老虎尾巴卷着仓鼠D也咕嘟咕嘟沉进了泉水里。
站在潭边低头看温泉水的周林沉吟：“嗯……”
平常护仓鼠护成眼珠子的金雕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地，走到一边闭目养神。
过了十几秒，乔九安率先从温泉水里冒出脑袋，漂亮的银色卷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被他抬手捋到了脑后。
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仓鼠D扒拉着乔九安的衣领也从水里幽幽浮上来，金色的卷毛在微微泛着乳白色的温泉水里上下飘荡，看上去活像是一只漂在水面上的金色水母。
一颗硕大的老虎头无声无息地浮上水面，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不远不近地盯着乔九安，不靠近，但目光却半点都不挪开。
乔九安单手在水潭边一撑，整个人往岸边一坐，顺手捞过湿衣服用力拧了拧。
仓鼠D翻了个身，索性就这么漂在水面上，漂啊漂的，就漂到了白老虎面前，抬爪揪住了白老虎颈部的毛毛。
黑白色大猫的瞳孔一缩，嘴都张开了一小截儿，然后硬生生又闭上了。
乔九安噗嗤笑出声来。
看来真的是从小到大被揍太多了，哪怕没有意识记忆，但遇到仓鼠之后不招惹的本能居然还在。
身上的衣服被拧了个半干，乔九安也没换衣服的意思，而是朝着白老虎张开双臂，眉眼弯弯：“来抱抱。”
白老虎没动，眼睛里满是迟疑，虎爪在水里扒拉来扒拉去的。
仓鼠D于是揪着白老虎脖颈上的毛毛往前游。
仓鼠D的力气虽然大，但如果白老虎挣扎的话，那几根毛其实很轻易就会断开。
可是白老虎就这么被牵着游到乔九安身前，定定注视了他好一阵，然后，将沉甸甸暖乎乎的老虎脑袋重重怼进了乔九安怀里。
虽然刚才在温泉水里游了两圈，但老虎的皮毛非常厚实，乔九安摸了一把，发现怀里的老虎脑袋就湿了一个表面，里面的绒毛是半点水珠都没进去。
感情湿透了的只有他一个。
***
乔九安和周林正式入驻了白老虎的洞穴。
白老虎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或者说它龇牙过，但被仓鼠D手动合上了龇开的牙。
原本冷冰冰空荡荡的粗糙洞穴里一点一点被周林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家具装饰，甚至还有门帘地毯双人床，以及床帐床幔床上四件套。
白老虎很喜欢地毯的脚感，经常把两人的拖鞋挤进床底下，硕大的一只老虎独占地毯，对乔九安的抗议吐槽大张着嘴巴打哈欠装听不懂。
乔九安将周林光脑终端上的直播光屏放大，看着陆应淮和夏柚进入森林后的直播画面，眼神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若有所思。
这个夏柚……好像是真的有点意思。
乔九安注视着直播光屏里的那只猞猁，看着它的眼神从野性难驯到清明聪睿，知道这只猞猁应该马上会被休眠中心带回配合各方面检查。
这也是夏柚精神力是否真的具有特殊培养性的第一个精神体实例。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去抓只猫玩玩。”
周林正按着白老虎检查，闻言手下用力将挣扎着要往乔九安那边去的白老虎脑袋掰过来：“去看猞猁？”
白老虎嘴里呜呜渣渣的，四只厚实的老虎爪子在山洞地面上划拉出几道痕迹。
“嗯嗯。”乔九安摸摸下巴，“赶在休眠中心的飞艇过来之前截胡了研究研究。”
终于注意到白老虎殷切的目光，乔九安翻身下床，走到白老虎面前蹲下，抬手扒拉开老虎嘴巴，咧嘴嫌弃：“噫！嘴巴滂臭！”
“淑女的嘴巴怎么能有味道呢！听话，好好刷牙。”
白老虎嗷呜嗷呜着反驳。
虎听不懂什么是淑女什么是刷牙，但是不想被带刷子的棍子戳嘴巴，还辣辣的！
对老虎口腔卫生非常重视的周林甚至没有选择和乔九安一起出去，而是继续按着白老虎仔仔细细地刷，在白老虎不肯配合的时候，用温柔的眼神定定看过去。
白老虎：“……呜。”
黑白色的大猫缩缩脖子，咧嘴露出假笑，仰着脑袋特别识时务地将牙齿伸了过去。
乔九安幸灾乐祸的笑了好一会儿，凑过去亲了口周林。
“我走啦，晚上回来吃饭～”
“好。”
“吼！”
……
恢复了人类意识的猞猁蹲坐在草甸上很久，脑海中纷然掠过的记忆繁多而琐碎。
樊与新出身帝国名门贵族，是帝国第一军团的上校，在精神力紊乱症后期进入休眠仓，意识附在精神体猞猁的身上度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凭借着出身军团的单兵作战能力，他基本没吃过亏，只有前不久一群混账狼趁着他精神力不稳袭击他，抢了他的猎物不说还咬伤了他的后腿，害得他第一次见那位治愈师就是瘸着腿的狼狈样子。
实在是太不贵族，太不优雅了。
拥有灰棕色厚实皮毛的大猫磨了磨爪子，左想右想都咽不下之前还在当猞猁时候受的气，长着长长聪明毛的耳朵一抖，肚子里的坏水开始晃荡。
本身就是猛兽的精神体们攻击力不必多说，而人类意识清醒后，精神力的运用更加如虎添翼，猞猁大猫千里奔袭靠近狼群，不管是不是当初袭击他的那一群，反正就是追着长相差不多的狼群挨个后腿上咬了一口。
他咬的不重，依照动物的恢复能力，过上个三五天也就好了。
毕竟它们是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要是咬太狠丧失了战斗力，回头天敌发现了真就成了狼肉自助餐。
优雅的猞猁大猫舔舔爪子，眼珠转动着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休眠中心的飞艇不能靠近保护区，所以需要意识清醒的精神体自己跑去保护区边缘，所以只要他不出去，休眠中心也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所以，在可操作性上，他是可以趁着精神力还算稳定的这段时间，把大猫搭档也送去治愈师那，插个队抢先被安抚的。
猞猁大猫露出一抹猫式微笑，唇线弯弯。
当初他可不是失去理智才进入休眠仓的，而是特意查过了搭档程知年精神体投放的坐标，记下之后主动申请休眠的。
那会儿原本是想着要是能离得近一点，趁着没有失去理智去看一眼也挺好，但现在这个未雨绸缪的坐标有了更大的用处。
想了一圈计划之后，猞猁大猫转身朝着雪山的方向行动。
全力奔跑时的猞猁浑身的毛毛都在迎风飘荡，耳朵贴在脑后，两撮黑色的聪明毛凌乱抖动，跑着跑着，四爪忽然一轻，整只大猫被一股力道拦腰捞起，陡然悬空。
猞猁毛乎乎的四条大长腿茫然地在半空扒拉，原本一脸精明相的猫脸上满是茫然。
带着张扬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不许动，打劫！”
猞猁：“？”
大猫的嘴巴微微张开，猫瞳里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和难以形容的无语。
不是？
啊？
为什么！会有人！在蓝星保护区！打劫一只！无辜弱小又不起眼的猞猁啊？！
第128章
猞猁的脑子里一时间各种阴谋论轮番齐上，从帝国精神力极端反对者想到联邦间谍再想到星际匪盗，猫猫肌肉完全紧绷，只要能找到机会，下一秒就能一爪子过去挠这个潜入者一个皮肉开花。
现在先迷惑一下这个潜入者。
想到这里，猞猁大猫特别婉转温顺地“喵嗷”了一声，甚至连尾巴都垂下来了，半点没有挣扎的意思。
然而猞猁大猫脑袋里计划得非常周全，现实却完全没有按照他设想的剧本来。
大猫脑袋被罩上了什么东西，眼前陡然一黑，还没等他准备抬爪子愤然扒拉掉，四肢也被用什么柔软但完全挣脱不开的东西捆了个结结实实，浑身上下只有那条算不上长的尾巴能动。
但是尾巴下面是要害，绝对不可能动的，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在敌人面前动尾巴的。
乔九安用胳膊夹着猞猁，给猞猁脑袋上套了个透气麻袋，然后随便拿了件之前报废了但没扔的背心扭着捆了猞猁的四肢，以一种经验十足的抓猫手法挟持了这只大猫，动作帅气地从大石头上跳下来。
手里被绑成一长条在地上拼命蠕动的猞猁大猫嗷呜喵啊的叫个不停，听上去还抑扬顿挫的，乔九安虽然听不懂，但他以仓鼠D的聪明毛发誓，这只气急败坏的猞猁估计骂得挺脏。
“哎呀，行了，叫什么？”乔九安拍拍猞猁的脊背，悠悠开口，“虽然我的确是那种法外狂徒，但我绝对不是那种对猫见色起意的变态。”
猞猁骂骂咧咧的声音一顿，虽然脑袋被罩着，四肢被捆着，但身体仍旧极力表现出一种携带控诉的迟疑。
仓鼠D的脑袋顶开乔九安胸前的口袋，张嘴打了个哈欠，慢慢吞吞地翻出来，顺着乔九安的肩膀手臂溜落在地面上，溜溜达达着靠近任鼠宰割的猞猁大猫。
乔九安笑眯眯道：“对，就是这样，安静点，让我摸两下。”
猞猁的身体陡然僵硬，拼命蠕动着想要往远离变态的方向挣扎。
有变态——啊啊啊啊！！！！！
休眠中心那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怎么就不知道按个什么监控摄像头之类的！！！
猞猁在心里破口大骂，完全想不起来一点曾经被他的爪子拍下来、被他的嘴巴咬烂的若干摄像头。
乔九安又不是对精神体全无了解的夏柚，当然不会真的伸手去轻薄陌生人的精神体。
他一边在嘴上刺激猞猁大猫让对方保持情绪激动的状态，一边让仓鼠D顺着脊背一路蹿上去，最后跳上猞猁被麻袋罩着的猫脑袋，在靠近精神海的地方试探着放出精神力。
猞猁被乔九安嘴里的“污言秽语”气得浑身发抖，出身优越的贵公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喉咙呼噜呼噜着，麻袋下面的獠牙龇起，但凡给他个机会，他能把这个变态的侵入者撕碎了烘干成肉松！！
这人还放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精神力？
猞猁麻袋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人也是拥有精神体的人？
精神体好像隐约能感觉得到，是……那种很小型的，鼠类？
不是，离谱，离了个大谱。
谁的老鼠精神体胆子这么大？！
“唔……你的精神海状态的确稳定了不少。”乔九安终于停嘴停手，盘腿坐在一长条的猞猁大猫旁边，摸索着下巴，“看来夏柚的精神力的确和一般的治愈师很不一样。”
猞猁大猫忽然不动了，整只猫都变得极度冷静，唯一灵活的尾巴尖顿了一会儿，在地上有节奏地轻轻拍动。
乔九安认出那是帝国军团内部通用的密码，猞猁在询问他到底是谁。
仓鼠D伸出娇嫩的仓鼠爪爪，啪得一下弹得猞猁大猫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左右晃荡。
乔九安懂了装不懂：“别晃了，看不懂。”
“现在咱们来商量一下你的赎身问题。”乔九安的语气很是为难，“我要是在这里放开你的话，照你追着狼群报复性咬后腿的行为来看，你一定会转头狠狠咬我一口。”
猞猁心想：何止是咬一口，如果只能咬一口，他一定选择咬脖子上的一大口。
“但我要是放你在这不管的话——哎呀，想想看，你可是刚得罪了狼群，这还没出狼群领地呢。”
“啧啧啧……”乔九安用寻求答案的疑问语气道，“你说，这几群记仇的狼，啃掉一只猞猁需要多久啊？”
即使被绑着，猞猁的四个爪爪都因为惊恐而瞬间弹出尖锐的指甲，过了几秒，麻袋里传来猞猁弱弱的，类似投降的一声：“喵嗷～”
那声音极尽谄媚，被捆成一长条的毛乎乎的大猫身体甚至扭了个S形。
乔九安险些没忍住喉咙里憋着的笑，真的很想录下来，在猞猁的上司，某黑豹元帅的面前循环播放。
“咳！”乔九安清清嗓子，一边揉自己无声笑僵硬了的腮帮，一边道，“要不然这样，我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让你信任的同伴给你松绑，怎么样？”
“至于赎金么，你已经毛偿了，我就大方一点，不多贪心了！”
听到这句话，面前躺在地上的一长条猞猁比刚才被摸毛表现得更僵硬。
乔九安反应了一下，琢磨出味儿来了：“哦吼？你这着急忙慌要去找的，还是只心上兽？”
哪怕套着麻袋，乔九安也能看得出来猞猁把脑袋转到了另一边，一副不想理他的自闭样子。
乔九安用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道：“这追爱情啊，别总想着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端着久了，偶尔来一次那种示弱又落难的姿态，再加上你现在又是大猫的样子，对方一心软，不就事半功倍了嘛！”
猞猁微微抬起脑袋，往乔九安的方向凑了凑。
乔九安本来想拍猞猁的脑袋，但伸出去的手顿了下，转而拍了拍大猫的毛茸茸的爪背：“信我！我当初用这招把对象拿捏得不要不要的，爱得不行！”
虽然实际上乔九安才是那个被用这招硬生生钓成翘嘴鼠，爱得不行的那一个。
猞猁肉眼可见地开始犹豫，尾巴在地面扫来扫去。
乔九安一锤定音：“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爽快！你那心上人但凡是军人，肯定看不上你这瞻前顾后的劲儿！”
猞猁像是被刺激到了，直接一声“嗷！”叫出了口。
乔九安单方面就当猞猁答应了，伸手捞了猞猁抗在肩膀上，大跨步往前走：“来个坐标！”
猞猁用刚才乔九安说看不懂的军部密码敲出了坐标。
乔九安查了一下坐标：“雪山啊，倒也不远。”
猞猁的尾巴瞬间甩得飞起，指控他怎么现在看懂密码了。
乔九安又开始选择性看不懂军部密码，调侃大猫：“哟，该说不说，这么给你捋直了看，你这双猫后腿是真的长。”
猞猁大猫忽然想起这人是个骚扰猫的变态，顿时用后腿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挂在乔九安肩膀上，就当自己是条没有感情的猞猁毛围巾。
仓鼠D睡饱了，没有跳上乔九安的肩膀，而是选择走在前面，上蹿下跳的跑酷样子真有赛博仓鼠那味儿了。
保护区里的确有规定不能行驶飞艇飞行器等磁场强烈的交通工具，但乔九安快跑的速度比起猞猁大猫全力奔跑慢不了多少，即使扛着一条猞猁围巾也是一样。
他甚至有空腾出手给雕哥发了一条晚上可能回不去吃饭的消息。
当然，这条消息发出去的结果，就是乔九安跑到半路，肩膀上沉甸甸的那条猫就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雕爪牢牢抓住，腾空而起。
乔九安肩膀一轻，见怪不怪地抬头，一边跑一边笑着冲熟悉的大金雕吹了个调戏意味十足的口哨。
猞猁的四只爪子已经不能说是僵硬了，而是僵死了。
身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浑身腾空只有脊柱皮毛处的强悍抓力，让猞猁完全不想知道自己究竟□□到什么地方了。
灰棕色皮毛的大猫安详地闭上眼睛。
有时候，不管做人还是做猫，糊涂点挺好。
难得糊涂啊！
在一人一鼠一雕的全速赶路下，终于在太阳下山前，他们到达了雪山保护区的交界处。
乔九安抬头看了眼一直匀速飞行，完全没有吃力的大金雕。
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金雕的耐力真的是个迷一样的数值，就像雕哥的耐力一样。
仓鼠D不是很喜欢雪地上跑酷的脚感，粉色的脚从冰凉的雪里抽出来，用力甩了好几下。
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忍一下就行。
飞在高处的金雕却注意到了仓鼠D的小动作，合拢翅膀俯冲而下，叼着仓鼠D又垂直拔高飞上来，然后轻轻一甩，让仓鼠D舒舒服服坐在了雕脑袋上。
——是完全没管爪子上那一长条猫的死活。
猞猁已经没声了。
整只猫散发出一种浓浓的摆烂气息。
到达坐标点时，乔九安的光脑弹出提示音，他驻足抬手，示意金雕把猞猁放下来。
挨过漫长的、从陆运到空运的快递过程，猞猁只觉得在自己的身体在重新接触到蓝星土地的那一刻，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动心酸涌上心头。
乔九安：“？”
他刚是不是听到猞猁吸溜了一下鼻子？
错觉吧？
好歹是军部上校，不至于……吧？
乔九安挠挠脸颊。
哎呀，这搞得他好像，特别欺负猫一样，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乔九安正想着，金雕用鸟喙轻碰了一下乔九安的肩膀。
乔九安会意，立刻找了个最近的掩体躲避到后面。
不一会儿，一只灰白色皮毛，身上同样带着斑点，但尾巴又蓬又长的漂亮大猫从一片雪白里走过来，动着鼻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靠近被绑成一条地猞猁后，雪豹大猫慢慢悠悠绕着猞猁转了一圈，蹲坐在旁边看了好久，就是没有张嘴伸爪提猞猁解绑的意思。
乔九安用精神力一点点靠近雪豹，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探查得到雪豹身体周围那种不断向外扩散的不受控精神力。
也就是说，蓝星这些精神体，在进入时的确是到了最危急的情况。
但夏柚却做到了短短几天就让猞猁恢复了人类的意识。
而现在的夏柚甚至精神力等级还不到A。
乔九安试探的精神力有点过于近了，雪豹敏锐转头，瞳孔紧缩着摆出进攻的姿态。
被绑在雪地里眼看着被遗忘的猞猁无奈开口，嗷喵的声音听上去蔫巴巴的。
雪豹的长尾巴在雪地表面轻盈地掠过，用野兽的大脑处理了一下目前面对的情况。
熟悉的猫味儿+就算被解绑也打不过它的弱猫味儿=先救了看看。
雪豹抬爪，弹出锐利的利甲割开绑着猞猁前爪的衣服。
重获自由的猞猁瞬间挣脱，第一时间转过去背对着雪豹，一爪子拍开罩在脑袋上的麻袋，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直到感觉毛都捋顺了，这才优雅转身，蹲坐在雪豹面前。
“喵～喵。”
那百转千回的声音，听得石头掩体后的乔九安一阵牙疼。
有种看《动物世界（大猫相亲篇）》的尴尬既视感。
两只大猫互相碰了碰鼻子，嗷嗷喵喵叫了一阵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本该只有野兽本能的雪豹居然真的跟着猞猁离开了雪山。
从自己更舒适的生存捕猎区，一步步朝着夏柚所在的方向跑去。
等两只大猫离开后，乔九安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
不怪雕哥这么重视夏柚。
夏柚也的确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所见过的，唯一一个真的能够得到希望门槛的存在。
之前他偷听到陆应淮说，夏柚能够和他们一样吸收高阶能量石的能量升阶，那么……如果夏柚真的有A级，甚至更高的S级、SS级的精神力潜力的话，用不了多久，夏柚就需要吸收大量高阶能量石来为自己升级了。
但高阶能量石这种东西，即使在过去二十多年的现在，也依旧是难得的稀罕东西。
乔九安虽然用中阶能量石就能满足他偶尔压制或者补充精神力的需求，并不追求高阶能量石，但高阶能量石这玩意儿着实值钱，他不经意间总会留意一些消息。
并且巧合的是，图拉新基地里，也有那么几颗。
乔九安整个人往金雕身上一趴，两只手揣进金雕的翅膀底下取暖，唇瓣靠近金雕敏感的耳廓，恶趣味地吹了口气。
金雕小山一样的身体微微僵硬，身体本能想要躲，理智却舍不得躲，迟疑了几秒，脑袋微微前伸，用鸟喙回贴了贴乔九安的脸颊，然后惩戒般的，轻啄了下乔九安的耳垂。
乔九安故意：“好痛！”
金雕无奈，又用鸟喙缓缓摩挲乔九安的耳垂。
像是抚摸，又像是轻吻。
闹了一阵，乔九安笑着侧头问金雕：“我准备去找点高阶能量石来，你呢？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看看情况？”
金雕静静思考了一阵，然后用爪子在雪地轻点密码。
【我留下，这两个孩子的情况都不稳定】
乔九安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万一他们两个都走了，回来夏柚和陆应淮两个人双双躺进医疗舱，那还怎么玩儿？
“给我一只小金雕呗？”乔九安亲亲大金雕的鸟喙，笑吟吟道，“路上还能亲几口。”
金雕非常纵容地给了乔九安一只完全是他精神力凝聚的小金雕。
两人维持着自重逢以来贯彻始终的默契，不提及任何关于自己或对方精神海状况的话语。
不过好在，比起从前，现在好歹有一个念想了。
仓鼠D和小金雕贴贴着钻进乔九安的衣兜。
乔九安抱着大金雕，侧脸颊蹭蹭金雕柔软的羽毛，眼神复杂。
只希望这个念想，不要过早过快地熄灭陨落，是真的闪烁着的总有一天能照下来的希望。
因为他们，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129章
嘴上说是为了找高阶能量石暂时离开蓝星，实际上是这段时间待在周林的身边，乔九安的精神海隐隐有些不受控。
就是，痛痛的。
但是乔九安回去老虎洞里看着周林时，又蹲在洞口露出了笑容。
身后把傻兮兮凑过来阻挡视线的白老虎推到了一边。
白老虎委委屈屈地嗷了一声。
乔九安揉着它的耳朵：“行啦，你也别天天的在洞里吃吃睡睡的，出去跑两圈，嗯？”
周林并没有将老虎洞里的东西收起来，毕竟白老虎已经被教得差不多了，即使他们离开，熟悉这种环境的白老虎也能多少住的舒服一些。
但好不容易得来的黏黏糊糊二人世界，多一只白老虎算怎么回事？
乔九安眼珠一转，揪着白老虎的大脸盘子让它正视自己：“你知道你地盘旁边有只棕熊不？”
“吼……？”白老虎咂咂嘴，用粗糙的舌头卷咬了乔九安的手指一口。
“哎呀，你的崽马上就要来了！但是你领地旁边居然还有只杂食的棕熊！”
白老虎不听，见乔九安不和它玩，转头用屁股对着乔九安，就想去找周林撒娇。
乔九安抬手用胳膊夹住白老虎的脑袋，然后双手拢住白老虎的脑袋，手动替露出一个凶恶老虎的表情。
“棕熊是杂食动物，它会吃老虎崽的你知道不？吃你的老虎崽！”
白老虎任由乔九安揉搓，就像是听不懂人话似地，完全不为所动。
乔九安用言语激发白老虎母性失败，表情惆怅地看着开始玩特大号藤球的黑白条纹大猫。
崽啊，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去找你自己的崽，而不是赖在家里和老父亲们玩藤球啊。
周林在旁边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走过来将坐在地上无奈又好笑的乔九安整个人端起来。
乔九安非常自然地变化姿势，挂在周林身上，盯着不远处因为藤球骨碌碌滚进温泉里而毫不犹豫跳进水里发出噼啪水声的白老虎，长吁短叹。
“不用担心。”周林道，“给它做玩具的布料藤条都是小老虎平常在家里玩过睡过的。”
周林夏柚出门后，将沾染了所有小老虎气味的东西全部打包，并且细心做成了白老虎从小就喜欢的玩具类型。
到底不是一起长大，白老虎对小老虎的气味不算太敏感。
虽说是用了那么一点点的手段，但只要引着白老虎靠近小老虎，当它看到小老虎崽的那一刻，不论是熟悉的精神力还是血脉流淌的吸引力，都会让它一眼认出这是它的老虎崽。
乔九安眼睛一亮。
这种弯弯绕的事儿，还得是雕哥啊！
又过了几天，两人趁着白老虎外出打猎悄悄离开，一路走一路丢玩具，还顺带去了一趟隔壁棕熊的地盘，找了好一会儿才从山洞里扒拉出正在睡觉的硕大棕熊。
乔九安之前路过的时候就看了也是精神体的棕熊，查了一下才发现是一向跟在陆九竹身边的副官。
这种能恢复意识的好事儿，肯定是要给自家人先插个队了！
乔九安精挑细选了白老虎最最喜欢的藤球，让仓鼠D悄无声息地潜入棕熊睡觉的洞穴，拎起厚重的熊掌，将藤球塞进了棕熊怀里。
小小一只的仓鼠D站在熊身上端详思考了十几秒。
担心藤球滚出来，又往熊肚皮下面用力塞了塞。
至于后面白老虎是怎么一路追踪找到熊洞，发现藤球之后怒吼出声开始撵着熊揍这种事……
仓鼠D咧咧嘴，捂住自己的眼睛，整只毛团子扭啊扭地滑进乔九安的衣兜里，抱着暖口袋的小金雕美滋滋睡觉了。
蓝星保护区很大，反正来都来了，乔九安也不急着走，而是和周林牵着手，一边听周林说每个区域投放的精神体，一边溜溜达达着在各个保护区里晃悠。
这些年来，并不是所有精神力紊乱症后期的人，都能靠这种方法活下来。
也有不少人在精神体进入保护区后坚持一阵子，之后意识溃散，休眠仓代表生命体征的灯光瞬间熄灭。
休眠中心的悲欢离合，甚至比医疗中心更加惨烈而决绝。
这天，乔九安找了个树荫，拉着周林坐下正准备靠着睡一会儿，金雕在两人不远处的树枝上静立放哨。
眼睛还没闭上，乔九安的精神力就是一动。
嗯？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外表憨态可掬，尾巴又蓬松又长的红褐色毛团子，陷入沉思。
原本在这棵树上休息的毛团子站在乔九安身边，毛乎乎的蓬松尾巴垂在地面上，一双又大又圆的黑眼睛定定看着乔九安，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见乔九安只是看着它，像是没认出来似地，毛团子急了，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前爪小心翼翼地搭在乔九安的胳膊上，胖嘟嘟圆乎乎的脑袋努力靠近乔九安，试图让乔九安看看清楚。
周林挑眉：“小熊猫？”
虽然的确是小熊猫，但面前的这只远比一般的小熊猫要大上一圈，浑身还发散着陌生的精神力波动。
顿了顿，他叫出小熊猫的真实身份：“卓熙。”
乔九安伸出手将这只小熊猫抱起来怼到面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脑中回忆一闪，恍然：“是你啊。”
“小可怜。”乔九安揉揉小熊猫的脑袋，然后在小熊猫伸脑袋蹭手心的主动下，又捏捏小熊猫的毛耳朵，“你怎么这么快就进入保护区了？”
卓熙的任务记录是绝密，而且周林也并不关心帝国军部的一些档案，所以并没有过多了解。
他会知道卓熙，纯粹是因为他记得蓝星休眠中心的所有休眠仓使用者名单。
周林见乔九安对小熊猫的态度很是熟稔，问他：“你见过卓熙？”
“是啊。”
“当初在混乱星域那边遇到的他，还是个下雨天，费了我不少功夫。”
乔九安又捏捏小熊猫的熊爪，任由小熊猫在他的怀里转了一圈之后舒舒服服地四脚朝天躺下来，胖乎乎的长尾巴耷拉下去。
“这小东西还欠我两百万联邦币呢。”
小熊猫竟然像是听懂了似地，脑袋往乔九安胳膊下面钻了钻，抬爪按住了自己的熊耳朵。
什么两百万？
什么联邦币？
小熊猫听不得这个。
乔九安挑眉，笑吟吟地揪着小熊猫的白耳朵，声音缓缓靠近这只赖账毛茸茸：“还装？还钱！”
小熊猫顿时一个激灵，然后冲着乔九安咧嘴露出一个萌哒哒的熊笑，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兽类的天真懵懂。
还什么？
小熊猫没有钱。
小熊猫听不懂。
第130章
虫族再度卷土重来的那一年，帝国元帅陆九竹已经进入蓝星保护区。
也是在这一年，陆应淮签下军令状率领大军赶赴边境。
但也恰好是那一年，一直以来稳如铁桶根本没办法安插进卧底的黑市，因为特供他们的机甲大师年老死亡，所以突然对外宣称重金聘请有天赋又能力的机甲师加入黑市。
秦昱谦和陆九竹年轻的时候接触过黑市，混乱星域本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而黑市更是在各色势力的暗中支持下逐年壮大。
慢慢从一开始的隐秘滋生，发展到现在的极度猖狂，甚至隐隐有走上台面朝着帝国和联邦叫嚣的趋势。
所以两人在位时，一直试图重重打击黑市——至少要让黑市里这些没有姓名的法外狂徒，在向着帝国公民伸手时有所顾忌。
而这是一个绝好的错过就再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可是当时的帝国中，并没有既符合黑市暗网条件、又拥有自保能力且可以完成卧底任务的机甲师。
但却有一个主动提出要参与任务的机甲天才。
这个人就是卓熙。
卓熙才刚刚从军校毕业，天赋甚至能让他的名字早就写在了第一军团候选生的名单里。
有相对自保能力，对帝国忠诚，在假期接受过第一军团军团的生存训练，却还没有被军团内部的制式化战斗方式同化，带着一种少年天才特有的倨傲和青涩。
在当时看来，他几乎是最完美的卧底任务执行者。
当时决策层同意的人不少，不同意的更多，归根结底也和卓熙是个孤儿，在帝国并没什么牵挂有关。
这样一个机甲天才，如果被黑市同化吸收，对帝国而言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但少年天才总是骄傲自信的，卓熙直接拜访了元帅府，找上了当时暂任元帅的陆应淮。
两人不知道谈论了些什么，陆应淮在出征前夕，以帝国元帅的名义担保了卓熙作为卧底前往混乱星域。
有人愿意担这份责任，一个没有家族没有后台的年轻军校生愿意牺牲自己的前程去赌一场功勋，在上位者看来是再值得不过的事。
于是本该进入第一军团，前程一片光明的卓熙，就这样隐姓埋名改换身份，在军队启程去边境的同一天，开着飞艇偷偷行驶进了混乱星域。
***
乔九安不太喜欢下雨天。
潮湿的天气会让他平常发尾能微微带点卷的漂亮短发变得直溜溜的，一点都不帅气。
但混乱星域里各个交易场所在的星球，大部分都是阴雨连绵的气候。
大概是这种阴沉沉的天气搭配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交易，显得更应景点？
乔九安轻哼着曲调，手里拎着一个外表磕磕碰碰痕迹明显的手提箱。
整个人都笼罩在黑色的兜帽斗篷里，只有一双包裹着裤腿的短靴露在外面，脚步稳健有力，踩到水洼时溅起四散的水珠。
“吱！吱——！！”
一连串尖细的 “吱吱”叫声引起乔九安的注意，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街边巷道黑洞洞的入口。
这里正好是一个大势力交易场的正后方，平常各种各样的动静都有，濒死的，求助的，歇斯底里的，绝望的……混乱星域从来都是利益吞噬生命，人类张开嘴啃噬同类的地方。
实话实说，比起其他人，乔九安的好奇心其实挺大的，仓鼠D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从乔九安的衣兜探出脑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种高频的吱吱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鼠类受到惊吓时发出的声音有些相似。
乔九安想了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抬手拍拍仓鼠D，脚下一转，朝着巷道口走过去。
巷子里有两个人，背对着乔九安的方向，还有一只……额。
乔九安蹲下来，视线越过那两个手上持枪对着目标无声压迫威胁的男人，直直和一个毛团子对上了视线。
用后脚站立，毛茸茸的身躯直挺挺站着，两只前爪像是投降似地举起来，大张着嘴发出哈吱哈吱声音的红褐色团子肉眼可见地一呆。
这只毛团子不论表情和声音都很恐惧，耳朵直愣愣竖起，身后颜色一圈深一圈浅的毛尾巴不安地快速摆动，尖利的叫声如同一根根尖刺划破周围浓郁的黑暗，像是在呼唤救援的希望，又像是在用最后的努力警告面前的敌人远离自己。
这是个精神体。
物种有点奇怪。
至少不属于当初乔九安为了查小秃耗子是什么猛兽时，所看过的那部分蓝星动物物种。
仓鼠D贴着墙，顺着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乔九安则微皱着眉，从刚才看热闹的心情转变为对同类的担忧，放出精神力有意接触面前这只看上去状态非常不稳定，很像是刚刚才凝聚了实体的精神体。
透过仓鼠D的眼睛，乔九安看到了倒在那个精神体身后，浑身是血，早已经昏迷过去的青年。
不，说是青年都有些早，仔细看看，这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少年，和当初离开家去到帝都星上军校的陆九竹年纪差不多，但更瘦弱单薄些。
血水在雨水的浇灌下不断被稀释着蔓延去巷道的阴影后，那只看上去还没有持枪威胁者膝盖高的毛团子虽然害怕地瑟瑟发抖，但仍旧挡在身后人和威胁者的中间，不断地龇牙哈气，试图喝退面前的敌人。
仓鼠D重拳出击，仓鼠爪托着威胁者手里的激光枪重重抡向威胁者的脑袋，干脆利落地砸晕放倒一个。
它转头看向第一时间将枪口对准它的另一个威胁者，毛茸茸胖嘟嘟的仓鼠脸上露出一个仓鼠微笑。
小巧敏捷的身体一闪，下一秒就已经稳稳站在了威胁者的枪口边缘上方。
“你确定要动手？”
穿着兜帽斗篷的乔九安从阴影里走出。
银色的发丝有几缕被风撩起吹露在外面，翡翠绿色眼睛里被战斗和绝境洗练出的压迫感径直侵入威胁者的大脑，尖锐的精神力环绕在威胁者的身侧。
“唔，让我看看，这种型号的激光枪，混乱星域里倒是不常见。”
即使乔九安戴着兜帽穿着斗篷，但他显然没有在混乱星域隐藏身份的打算，而这个威胁者也正正好认出了面前的这位煞神，端着抢的手隐隐颤抖：“D、D先生……我、我只是接到了命令……”
“我知道。”乔九安扫了对方一眼，知道这人只是个小喽啰，不过这也侧面印证出这个被追杀的精神力觉醒者在某些人眼里，并不是那么重要，“说说看，你在替谁办事？”
虽然猜测是这样，但现在知道精神体的人越来越多，不排除混乱星域也会有人因为利益而追捕精神力觉醒者进行人体实验。
就算是以防万一，乔九安也要问清楚背后的势力。
但为交易场的这些黑老板做事，第一要义就是保密老板的身份，面前的这人当然也不愿意开口。
“不说？”
仓鼠D从精神力空间里抽出一把匕首，并不是袖珍的大小，而是真正一刀下去一个血窟窿的嗜血冷兵器。
“虽然刑讯逼供我并不算很擅长，但也可以试试看，争取做到……”
乔九安轻笑了一声。
“捅你一百刀，刀刀不致命。”
毛团子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黑色的眼睛本来就大，努力瞪圆之后更显得圆溜溜的，惊讶意外地盯着仓鼠D熟练且压迫感十足的动作，在看到威胁者真的退后露怯时，毛茸茸的脸上流露出向往羡慕的神色。
乔九安盘问了一会儿，并没有伤害这种拿钱办事套口饭吃的小喽啰，而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带着同伴立刻离开。
男人攥着同伴的裤腿，拖着人用最快速度滚出了小巷。
这人背后的指使者算不上什么大势力。
只是因为上面势力说要试探一下这个少年，办事的人没当回事，动手的时候重了点，就想着干脆杀了也好交差。
不然在风云迅速变幻的地方，万一以后这个少年得了大势力掌权者的青睐，恐怕会回头找他的麻烦。
乔九安想了一圈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总觉得有点怪，但他并不在意少年的身份，而是少年刚觉醒的精神体。
他蹲下来正准备检查一下这个毛团子的状态，就真正对上一脸崇拜向往的毛团子，以及……它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一双眼睛。
“哟，醒了？”乔九安歪头，冲着睁开眼睛的少年打了个招呼。
少年的眼神混沌，并没有真正从失血过多和重伤的剧痛中真正清醒过来，但脑海一阵又一阵陌生又奇怪的力量却支撑着他睁开眼睛，看向背对着巷口灯光的那道身影。
乔九安认出少年本能的姿势是帝国军校特有的，会教导学生在重伤时最大限度自我保护的姿势动作，种种猜测在乔九安脑海一闪而逝，但他并没有过追究，而是开口问——
“想活吗？”
十几秒后，少年艰难嘶哑的声音响起：“……想。”
“说实话，哪怕伤成这样，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的制式军校出来的好学生味儿。”
“不过好在我这人向来不怕麻烦，就喜欢刺激的。一百万联邦币，买一条命。”乔九安没有摘兜帽，笑吟吟地开口，“老板，要下单吗？”
“包活的。”
少年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远处明明灭灭的光，和近在咫尺的地方闪动着柔和光芒的银绿色。
他努力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这一刻的绝境，才让这个在帝都星长大的天才少年真正明白，那位同样年轻的陆元帅口中说的，没有药物，没有武器，没有支援的卧底任务，艰难痛苦在什么地方。
他不该仗着自己的天赋和曾经在军校被重视的瞩目，就在混乱星域自傲自负地到处招摇，简直是蠢到把自己的目标写在脑门上让人怀疑。
他必须咬着牙，哪怕被打碎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得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活下来，一步步在沼泽黑暗里往上爬，才能真正碰触到他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
红褐色的毛团子放下一直高高举起的前爪，拖着身后因为沾染了血水而狼狈不堪的毛尾巴，仰起头，定定看向乔九安。
有一瞬间，少年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好像换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五感都变得异常敏锐，头脑也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冷静。
想要融进黑暗，就要先染黑自己，成为黑暗。
少年的呼吸微弱，声音很低很轻，却像是怎么都不会熄灭的蜡烛，顽强维持着最后一点火星。
“两百万，我想你……教我在这里活下去。”
乔九安挑眉，站起身走到少年身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少年身上的伤势。
这么重的伤，塞进手提箱里恐怕得颠没了最后一口气。
这两百万有点麻烦啊……
乔九安在精神力空间里掏了掏，先翻出两管针剂替少年注射，暂时吊着命和激发一下身体潜能。
乔九安戳戳少年的额头：“老板，撑一撑，昏过去可就醒不来了。”
“这两管药剂的价格咱得另算，你要是撑不过去，我这波血亏。”
失血外加重伤，早已经感染高烧的少年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阵才低低嗯了一声。
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吗……
这种濒临生死绝境下的潜力爆发催化出的实体化精神体觉醒最是凶险，当初在研究中心有不少实验体就是死在这一关，之后乔九安所接触的不少年幼的精神力觉醒者，也很多都夭折在这里。
乔九安表情凝重了几分。
确定少年的呼吸虽然仍旧微弱但已经平稳下来后，乔九安脱下身上的兜帽斗篷用力一抖。
宽大的斗篷将浑身是血的少年整个裹在里面，乔九安弯腰将轻飘飘的少年捞起来抱在手臂间，侧头对旁边静静看着的红褐色的毛团子道：“上来。”
毛团子咽了咽口水，用平生最大的胆子拽着乔九安的裤腿爬了上去，乖巧听话地趴在乔九安的脖颈间充当毛皮围脖。
本来想让毛团子坐少年身上的乔九安：“……”
算了，这样也行。
迎着细细密密的雨幕，仓鼠D蹿在最前面扫清不长眼的挡路者，乔九安抱着少年从绝望等死的小巷角落出来，再度踏入鱼龙混杂的混乱星域。
血色混着雨水，从黑色斗篷的角落一路滴落下来，蜿蜒出一条艰难却传奇的英雄路。
***
“之后我带着这小子在我安全屋养了大半个月的伤，又是陪练又是包改造，结果呢？这小子趁着我出远门，欠账跑路了！”
乔九安一边用手指戳着小熊猫皮毛厚实的脑袋，一边愤愤数落一脸无辜的小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