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没有实验体不会对乔九安的这番话动容。
性格姑且算是最激进的灰砾差点让已经驶离联邦首都星的舰船掉头立刻回来。
许年正盘腿坐在微缩舰船的地板上，正在给伤口喷药，听到乔九安突如其来的这番话，手下力道一重，剧烈的疼痛从伤口处传来，许年却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实验体中，只有他和季苍曾经积极努力试探着想要融入崭新的环境。
季苍选择了瑞纳利斯学院，而他选择了联邦第三军团。
只是大概从隐瞒开始的相处，注定会走到分道扬镳的那一步。
许年低笑了一声，示意端着镜子的小老虎往高稍微抬一抬，对着镜子给自己贴上冷敷贴，忽然开口：“季苍。”
这些年因为同在联邦首都星，季苍和许年的联系比起旁人来说要多得多。
但许年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季苍。
他们下意识称呼对方的代号或是实验编码，只觉得姓名总带着些陌生感。
季苍眸光微动，听到通讯器里的许年对他说：【我狠狠打了一架，还挺爽的。】
【没什么可害怕的，去道个别吧。】
仓鼠D趴在季苍手腕上，粉色的仓鼠爪轻拍了拍季苍。
乔九安的声音也传来：【雕哥说之前我威胁汤老头儿有点狠，他可能会对你下手，正好舰船在首都星，我们来接你好了】
【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到，时间够吗？】
仓鼠D能在这里，乔九安他们自然也不会离得太远。
季苍用手指指腹揉仓鼠D毛茸茸的脑袋瓜，斯斯文文地笑了下：“够了。”
仓鼠D比了个ok的手势。
季苍所在的桌子本就靠窗，仓鼠D在桌沿蹬脚接力窜出去，抬爪黑了学院办公室的控制程序直接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金色的一小团看起来很是不起眼，但在原本明亮的大落地窗上留下了一道相当显眼的油痕。
——是的，某只仓鼠走之前还在匕首上叉了好几块肉块打包带走。
季苍目送举着匕首肉串扬长而去的仓鼠D，又好笑又无奈地扶额叹气。
在窗前又站了一会儿，季苍转身，走到门边第一次主动打开门，对门口神情闪烁心虚，像是被季苍吓了一跳的士兵温和开口：“我想见院长，之前导师和我说的事情，我想，我可以给出答案了。”
士兵有些犹豫，似乎季苍说的话和他接到的任务指令有所冲突。
季苍的语气温温吞吞的，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却透着十足的理性：“我人就在这里，只是希望老师能来见我一面。难道汤大总督之前说想要招揽的话是不算数的吗？”
守在门口的士兵纠结了一瞬，和同伴点头使了个颜色，转身走出信号屏蔽范围外。
他们之所以要把季苍软禁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学院专门设立的一处信号完全屏蔽的区域，不可能有任何外来的通讯信号接入，季苍的光脑终端只能进行单机操作。
季苍笑着和另一个神情紧张的士兵点头打过招呼，转身关门又回到了房间。
……
乔九安改变了微缩舰船的行驶航线，顺带把刚才偷来的瑞纳利斯学院通行序列号也输了进去。
瑞纳利斯学院能在联邦首都星屹立至今，当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至少在防护网这方面，瑞纳利斯学院不输给联邦第一军校。
别说是突然出现的微缩舰船，就是没有经过登记的小型飞行器只要闯入学院防护罩范围内，就会被瞬间集火直至逼退入侵者。
乔九安特地提前跑这一趟，除了想先和季苍搭上线，更多的也是为了提前搞定瑞纳利斯学院的防护网。
不过……
“总感觉好像有点太顺利了。”乔九安捏着耳垂小声嘟囔，“不是说瑞纳利斯学院的防护网挺厉害的么……”
周林正要开口，乔九安已经劝好自己了。
“算了，先相信。”乔九安握了握拳，眼神坚定中透着几分凶光，“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个美人儿我是抢定了！”
周林眉梢微动。
乔九安脑中的雷达立刻开始嘀嘀作响，话音特别自然地一转：“雕哥，你看花豹老大不小的一只了还单着呢，咱们抢只漂亮灰狼来给他做做伴！”
原本事不关己的许年额角青筋一凸，咬牙：“关我屁事？！”
乔九安正准备呛声，就见周林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确定没有关系？”
许年比石头还硬的嘴都张开了，结果想到通讯器还开着，迟疑了几秒，又悻悻闭上，脸转到一边不说话了。
总算是悠悠醒来的花豹原地做了个猫式伸展，疼得龇牙咧嘴，尾巴绷成了直溜溜的一条。
乔九安琢磨了一下周林的话，感觉好像有点话里有话，顿时眼神微妙地盯着许年上上下下的打量。
许年有些扛不住乔九安的眼神，张嘴要说点什么，就听乔九安意有所指地来了句：“再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能接到漂亮灰狼了哦。”
许年：“……”
特别诚实且反应直白的精神体花豹顿时站直身体，先是找了处表面光可鉴人的金属照了照自己，吧唧了一下嘴，龇牙一看，发现獠牙因为刚才的发疯还挂着隐约可见的血丝，滂臭。
花豹低着脑袋思考了一阵，默默转头，视线在周林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四仰八叉睡在舰船地板上的白老虎身上。
才和许年还有花豹打过一架的陆九竹顿时一个激灵。
干嘛？
还打？
花豹踮着脚无声无息地靠近睡得打起小呼噜的白老虎，在陆九竹紧张的眼神里伸出前爪，巴拉了一下白老虎的脑袋。
仰躺着的白老虎猛地睁开眼，表情懵逼地看着低头看它的花豹。
花豹的尾巴在舰船地板上重重一拍，朝着白老虎一个龇牙。
白老虎也不知是怎的，忽然就懂了。
自家精神体懂了，陆九竹自然也反应过来了。
她表情古怪地从空间钮里翻出牙刷牙膏，一言不发地递给努力端着脸上表情的许年，嘴唇绷成一条线，生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乔九安和陆九竹的眼神让许年有些狼狈，他本来不想接，但花豹催促的尾巴已经抽在了他的背部，豹脸上明晃晃写着“快点！”。
乔九安看向周林，举起两根大拇指，比划了一个贴在一起的手势。
周林笑笑。
乔九安会意，发出一阵抑扬顿挫的“哦~”声。
许年脸上的神情越发狼狈，花豹却不管这些，张嘴咬住许年的衣摆就把他往盥洗室里拽。
等到许年和花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陆九竹实在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
舰船开启了隐形防护罩，但一路行驶过来，汤凯的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
乔九安也任由他们跟着，到时候要是和学院打起来，就祸水东引让汤老头去解决。
这会儿正是下午休息的时间，学院里走动的师生比刚才多了不少。
舰船在进入瑞纳利斯学院的防护罩时，舰船程序不出意料弹出了警告窗口，但乔九安还没做出反应，学院内部对准他们舰船的枪口又齐刷刷收了回去。
这很明显是有人手动关闭了学院的防护罩，给了舰船临时行驶进学院的权限。
周林转头，低声对乔九安道：“季苍的导师是瑞纳利斯学院的院长，这个老人很不简单，他的家族当初在帝国也算得上上等贵族，他的父亲应该是属于旁系，虽然跟着来了联邦在这边落脚，可是两边的关系都很吃得开。”
“喔……”
乔九安看似竖着耳朵听，实际左耳进右耳出，对这种贵族关系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
远远的，舰船检索到目标人物的位置，弹出光屏展示在乔九安和周林面前。
见季苍几乎就是站在落地窗前没怎么挪动过，原本留出时间给季苍道别的乔九安诧异出声：“嗯？他怎么站在这一动不动？”
舰船这样的存在，即使开启了隐形防护罩，那种巨大的存在感还是会让比较敏感的人发现痕迹。
学院有不少人都齐刷刷抬头看，季苍当然也发现了异样。
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进来的是才从这里离开不久的院长，但在他的身后，原本负责护卫季苍的士兵却眼神一厉，抬枪对准站在窗边的季苍。
“你们做什么？！把枪放下！”院长脸色大变，疾言厉色地呵斥士兵。
但士兵之所以会这样做，当然是得到了上级的任务指示。
不能直接击杀，但也不能让这位季副教授安然无恙地离开瑞纳利斯学院。
简单来说，就是要给乔九安他们一个教训。
“砰——！”
枪声划破学院的宁静，一时间，诸多视线全部投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出乎众人意料的，这位斯文到看着有些瘦弱的季副教授并没有大惊失色，他甚至都没有躲。
就像是看穿了这一枪瞄准的并不是他的要害，十分淡定地侧身，躲开了这一枪。
子弹打在特殊材料制作的窗户上，激荡出一圈圈涟漪，却只留下一道泛白的划痕。
季苍微微笑着，抬手摘下金属边眼镜，温声道：“准头一般，还需要再练一练。”
“你……”士兵显然因为这句话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用这样的反应。”季苍擦眼镜的动作慢吞吞的，“我用枪的时候，你还没从军校毕业呢。”
用手帕包着眼镜握在手中，季苍抬眸看向已经意识到什么，打开了学院所有监控摄像对准这边方向的导师。
当初季苍在被软禁在这里之前，身上携带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其中空间钮更是一个都没留给他。
只剩下这副眼镜，和白大褂上别着的身份铭牌。
擦干净的金属边眼镜被握在季苍手中，他露出一个已经十年没有对外展现过的，可以用锋芒毕露来形容的笑，咔嚓一声，折断了这个伴随他求学、研究生涯的眼镜。
断裂开来的眼镜镜片竟然像是有夹层，隐隐流转着紫红色的光。
季苍抬手将边缘锐利的镜片抵在颈动脉边，用力划了下去。
这一刻，不论是从舰船上急匆匆下来的乔九安和许年，还是房间里注视着季苍的院长，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情。
药剂起效的速度出奇地快，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季苍身周陡然掀起无形的风暴，力量震颤间，原本抵挡住士兵子弹的玻璃窗寸寸碎裂，炸成漫天星星点点的光。
“嗷——”
一只四肢粗壮，尾巴蓬松的灰色巨狼一点点显露在风暴中，扬天长嚎。
第92章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汤凯立刻下令。
【放他走！】
不是汤凯害怕这些实验体，而是一旦在瑞纳利斯学院打起来，动静一定小不了。
季苍在学院闹出什么事纯属这些本就不安分的实验体自己找事，一旦有了联邦军团参与的影子，到时候他的政敌们只会像闻到味儿的秃鹫一般蜂拥而至。
原本奉命监视季苍的联邦士兵们本来就直觉不太对，听到上面的命令，齐刷刷收起枪，但目光却忍不住看向季苍。
明明看上去那么斯文瘦弱的一个人……
斯文单薄的季教授抬手抹掉颈部溢出的血珠，原本总是疲惫苍白的脸，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在被软禁反倒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半人高的灰狼在踩着无形的精神力，像是下台阶一样一步步走到季苍身边，毛茸茸的身躯虚拢在季苍身侧，琥珀色的眼珠瞳孔缓缓收缩着，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一点点扫过面前的人。
瑞纳利斯学院里永远不缺少不畏惧危险，只追求真相与成果的师生。
短短几分钟，原本空旷的走廊就挤挤挨挨进了不少面孔，挤不进来的就围在楼下，开着光脑摄像头，恨不得去开了飞行器过来近距离拍摄这种几乎不可能有机会看到的精神体觉醒瞬间。
“实体化的精神体啊……我和导师研究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轻易就凝聚成功的例子……”
其中一个看起来蓬头垢面的男人目光灼热地盯着季苍，指挥着自己的光脑摄像头尽可能靠近，眼睛一眨不眨。
“季老师的镜片里是做了药剂夹层？可就算是有夹层，药剂的量肯定很有限，再加上这么粗暴的注射方式，为什么还能觉醒成功？！”
有的学生一脸不相信地攥着自己的头发，颇有种实验室里的菌一死死一片，在外面路边看到的菌却雪白蓬松生机盎然的崩溃。
“这不对啊！！！这不对——！！！”
有坐在地上就开始记录推演的，但也有刚入学院还没有疯得那么彻底，仰着脑袋对着那只尾巴蓬松的巨狼露出羡慕的表情。
“说真的，这么一只精神体，是我我也想要……”
“这可是狼啊！标致地就像是从教科书视频里蹦出来的一样！现在哪怕是自然星球也很难见到曾经只存在在蓝星上的，没有经过任何基因污染的动物了吧？”
“季老师那么斯文儒雅的一个人，精神体居然是狼唉！我突然特别好奇我的精神体会是什么了……”
“你们说，如果我以后去投奔季老师，能不能捞一管精神体催化药剂给自己试试？”
“咳……”
“哇，你怎么眼神飘忽了！你心动了！完了——你心动了！！！”
……
在众多喧闹的声音里，蹲在树干上隐蔽身形的乔九安注意到季苍看似站的笔直，其实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正要上前接应季苍，却被许年按住了。
许年抬手按着乔九安的胳膊，远远注视着季苍，轻声道：“让他自己来吧。”
他说着，转头面向乔九安，笑笑：“他那个人，看着好像老好人一样没什么脾气，其实内里最是好面子。”
“如果只是悄无声息灰溜溜的离开，依他的性格，又不知道会多少次半夜惊醒，回想起今天自己的表现，反复懊恼觉得没有做到最好，然后越想越气，第二天索性钻进实验室里一整天都不吃饭了。”
乔九安：“……你还挺了解他。”
许年露出一个心有戚戚的表情：“别问，问就是被骂过。”
下一秒，许年身边就凑过来乔九安挂着八卦表情的脸：“我还没听季苍骂过人呢！怎么骂的？骂什么了？说说说说说说？”
许年闭着嘴，面无表情地继续看向季苍的方向。
仓鼠D不死心地从乔九安的衣领里钻出脑袋，跳上许年的肩膀，踮脚伸爪够到许年的耳朵，大声吱吱吱吱吱。
许年：“……”
好吵啊！
……
精神体强制性觉醒的痛苦当然不会有什么个例，甚至因为季苍对自己做的一些实验，导致他的痛苦比起其他人要更甚，但他只是抚摸着身边巨狼的脊背，唇边挂着怀念而喜悦的笑。
“好久不见。”季苍轻声说着，手指揉捏灰狼依恋凑过来的毛耳朵，“让你久等了。”
“嗷呜。”灰狼低低叫了一声，抬着脑袋用脸颊温柔地蹭季苍。
季苍笑着，站直身体，腰背挺得笔直，身边蹲坐着温驯却极具压迫感的精神体灰狼。
“我是季苍。”他的声音很稳很慢，和从前无数次上课、演讲一样，“这是我的精神体，物种灰狼，精神力等级为A。”
“正如大家看到的，我是出自原联邦第三研究中心，现莱恩研究中心的实验体。”
风中所有的嘈杂声都安静下来。
“我的前半生都在自我认知的矛盾中度过，而在来到学院后，我开始正视自己，研究自己，正如我们每一个刚进入瑞纳利斯学院的人看到的那句院训说的——我们不畏惧未知，不恐惧迷茫，只追寻未来。”
“人类总是走在前进的路途里，环境的选择，基因的选择，以及物种进化的必然。”
“精神力的概念在人体基因研究领域中存在已久，只是太多人没能找到最后开启大门的钥匙，而现在，我认为，与我们五感相连，情绪共同的精神体，就是人类灵魂最后缺失的那一片拼图，是进入未知、未来领域的钥匙。”
季苍看向曾经为他打开研究之门的恩师，一起潜心研究只为了一个可能性的同事，耐心教导希望他们成为更好未来的学生。
在光屏前密切注视这一幕的汤凯最早意识到季苍想要做什么，厉声呵斥：“别让他说下去！”
季苍却像是早就料到会被阻止，身侧的灰狼再度扬天长啸，在无数枪炮所指的威胁下，稳稳驮着季苍自破开的窗户飞跃而下。
风声呼啸，季苍侧坐在巨狼的脊背之上，纯色的白大褂在风中被抻开，飒然作响。
他取下胸前在阳光下闪动着流光的胸牌，抬手一甩，接着精神力的锐利，将那枚看似脆弱的胸牌深深插入瑞纳利斯学院的墙体之上。
碎裂的窗户，深红色的墙面，流转着金属光芒的胸牌。
“我将前半生所学所想的一切成果都写入了这枚芯片里，没有密码，没有门槛，只要是在这条路上想要揭开未知未来面纱的研究者，都可以顺着我的道路继续前行。”
“我的导师曾经教导我，即使领土有界限，身份有差别，立场有隔阂，但科学永远公正，永远公开。”
“我做到了。”
这一幕被无数光脑定格，也被深深印刻在学院众人的眼中。
他将属于瑞纳利斯学院的季苍留在了这里。
宛如狰狞巨物的舰船关闭拟态隐匿模式，一点一点显露在世人面前。
巨狼带着季苍轻巧无声地落在舰船开放的甲板上。
花豹与灰狼轻碰对方湿润的鼻头，然后贴了贴脸颊。
乔九安和许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回了舰船，周林也走了出来，一起站在季苍的身后。
仓鼠D仗着自己个头小，藏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标标准准做了个演员谢幕的姿势，然后冲着季苍季苍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季苍轻歪了下脑袋，居然真的照着仓鼠D的动作，朝着瑞纳利斯学院师生们所在的方向，单脚后退半步，抬手抵在身前，做了一个谢幕告别的姿势。
舰船发出低沉的轰鸣声，金属罩一点点将舰船甲板笼罩在内，直至再度消失在世人眼中。
……
“帅死了！！！！我就问，还有谁！！还有谁！！！”
乔九安用力抱了一下季苍，用力拍着季苍的脊背，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季苍被乔九安拍了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舰船地板上，还是许年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才将人扶住。
乔九安表情一变：“对了，我还没问，你的精神体再度催生是什么回事？”
季苍被许年捞着放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没什么，只是最后用药剂刺激了一下而已。”
“谢谢，说点通俗易懂的。”
乔九安毫不掩饰自己在这方面的一窍不通。
“我怎么可能给你们用没有经过任何临床试验的药剂？”季苍缓声说道，“精神力催化药剂最开始的临床是在我身上做的，你们都离得太远了，只有我才最能感知到临床上的每一点变化，并且及时做出调整。”
“但是我当时所处的环境不能让精神体完全成形，只能一点点调整药剂用量，让自己的精神力处在濒临觉醒但总是差一点，并且维持一直大量消耗精神力的状态。”
“这样的话，如果需要真正再度觉醒精神体，只需要用一点点的药剂进行刺激就可以。”
季苍习惯性地想要抬手推眼镜，却推了个空，愣了一下，缓缓放下手，微微一笑。
“很方便。”
乔九安没被季苍这种轻飘飘的说法糊弄住，眯起眼睛，直白发问：“那副作用呢？”
“会有一点痛，”季苍的唇色已经从刚才的苍白变成了现在的毫无血色，“但还好，可以忍受。”
乔九安：“……”
得了，什么都别说了，先找个地方把人放下先。
之前的医疗舱忘在帝国没有带来……可恶！
季苍像是猜到了乔九安在想什么，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向乔九安，搭在膝上的手指交错在一起，眼睛里竟然溢满了忐忑和期待。
“我们什么时候去图拉星球？”
原本在被花豹舔毛的灰狼也吧嗒吧嗒着走过来，蹲坐在季苍腿边，眼巴巴地看着乔九安。
乔九安：“……”
有那么一瞬间，一直都是去可爱别人的乔九安被可爱到了。
他抬手掩唇，清清嗓子：“要不然……现在？”
季苍的眼睛瞬间亮了：“嗯！”
第93章
许年的身体素质放在那，伤势也大部分是外伤，好转得很快。
反观季苍，看起来没有许年那样鼻青脸肿的残样，但一直都是面无血色，神情倦怠的恹恹模样，就好像是那种只剩下一层血皮吊着，死不了也活不好的游戏角色。
看的舰船里所有遇到他的人都下意识想伸手扶一把。
然后就会被自尊心特别强的灰狼特别坚定地抬爪推到一边。
花豹天天绕着灰狼转，许年跟在季苍屁股后面嘘寒问暖，乔九安看着这俩人，八卦是有，但更多的也是一种不可思议。
这俩人，一个015，一个016，这么靠近的排序代表了什么？
代表他们就跟乔九安和周林一样，他们和对方打的架要远比其他实验体都要多。
当初在研究中心，排序越是靠近，就越是看不顺眼对方，毕竟研究中心里的打架都是往死里打，断个肋骨戳个两刀都是小事情。
不管是仓鼠D还是乔九安，当初在研究中心的时候就是热衷串门的性子，那会儿他是真的半点没发现季苍和许年的猫腻，所以……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在联邦首都星的这十年了。
仓鼠D搓搓前爪，正想着窜去好脾气的灰狼身上八卦一下，就被转过来脑袋的花豹瞪了一眼。
乔九安切了一声。
跟在仓鼠D身边保驾护航的白老虎凑过来大脑袋，灰蓝色的眼睛里荡漾着坏水。
小黑豆眼和圆溜溜的老虎眼睛对视几秒，同时发出“吱吱吱吱”和“嗷嗷哼哼”的怪叫，下一秒，白老虎带着坐在它脑袋上指着前方发起冲锋号令的仓鼠D，像是一道黑白色的飞艇直直撞向黏糊在一起的灰狼和花豹。
花豹被体型大了一圈的白老虎重重压在身下，瞪圆了眼睛，嘴巴里呜呜渣渣地骂骂咧咧，一边伸出豹爪朝着灰狼嘤呜卖惨。
灰狼朝着花豹的方向小小迈了一步，然后前爪一痒，低头看到努力伸着仓鼠爪抱住它右前爪的仓鼠D。
仓鼠D眨眨眼，哼哼唧唧地用胖嘟嘟的脸颊蹭灰狼。
灰狼迈出的前爪果断收回，带着挂在自己前爪上的仓鼠D，垂着蓬松的毛尾巴走了。
走了？！
花豹不敢置信地看着头也没回的灰狼，愣了十几秒，怒向胆边生，一个翻身挣脱白老虎的泰山压顶，反爪就是一个回首掏，两只大猫顿时打得猫毛满天飞。
“哎呀，左勾拳！对，打他左腮帮！张嘴咬！特别棒！宝宝你是特别厉害的小老虎！”
“哎呦，豹子你行不行？我家小老虎才十五岁，还是个宝宝，这你都打不过？爪子钝了啊！”
乔九安揣着手蹲在旁边，一边观战一边拱火，绿眼睛里满是笑意。
从联邦首都星到图拉星球，哪怕是舰船全速航行，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当初乔昭野和乔闻语应该也是考虑到研究不被打扰，将图拉星球建立在偏远的旋臂前端，并且没有固定的线路往来各大星球，后来联邦掌控了这颗星球后，出于隐瞒人体实验的考虑，也将星球几乎是隔离了起来。
而人造星球相对于自然星球，体积和资源要小非常多，可是却有一个自然星球所不具备的特性。
——只要找到人造星球的机械核心，那么在能源充足的条件下，是可以实现星球不断迁徙，坐标实时变动的。
这样的特性，也能让实验体们将来生活的图拉星球安全性更佳。
找到图拉星球的机械核心并不难，不论是乔九安的郁金香胸针，还是这艘曾经属于乔昭野的微缩舰船，都有图拉星球机械核心的坐标点标注。
最大的难点在能源上。
人造星球是不可能拥有能源矿的。
而即使乔九安和周林能稍微运作买下位于蓝星的那两条能量石矿脉，也很难供给图拉星球进行不断迁徙。
更何况，蓝星的能量石，在研究方面的价值要远高于能量供给。
乔九安盘腿坐在舰船地板上，想着想着，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乔九安认出是周林，没动，果不其然，十几秒后，温热的手指覆上乔九安的后颈，轻捏了捏。
乔九安往后一靠，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枕在周林颈窝处，懒懒打哈欠：“和小竹子谈完了？”
刚才乔九安特意牵着两个别别扭扭的人坐下来好好谈谈，这才有空闲一个人出来看老虎和豹子打架。
“嗯。”周林应了一声，“但没什么结果。”
“没关系，本来她也不用一定走贵族这条路，平民元帅虽然难了一些，也不是没办法。”
或者说，陆九竹现在这样像极了乔九安一样的野路子，才更符合她平民天才的身份。
乔九安想了想，虽然还是觉得小姑娘的心思多少有点没沟通清晰，但周林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接了一句：“机甲能量匣的技术，再过个十几年，等到小竹子进了军部，就可以放给帝国了。”
他是把能量匣技术给了汤凯，并且承诺目前只会选择和他交易，但可没说从今往后也只给他一个人。
“对了，能源的事儿能有解决方法么？”
“目前很难。”周林的回答很客观，“汤凯不是傻子，在给出图拉星球之后，一定会更加严苛地控制能源方面的出入。”
能把图拉星球按在眼皮底下监视，实验体们也全都聚拢在一起——对汤凯来说，反而比现在这样实验体们像是冷不丁引爆的炸弹一样四散星河各处要好。
这也是为什么汤凯那么容易就松口的原因之一。
周林坐在乔九安的身后，手掌从乔九安后颈一路向下，贴拢在乔九安的腰际。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乔九安低声说，“消息已经都放出去了，灰砾那边的人会过来一同参与重建，我的意思是他弄出来的那些人造星球先藏在三角星域不要动，也算是一个退路。”
“石磊那边说他会尽可能去说服干雇佣兵的那部分实验体们，毕竟精神体重新被催生之后，精神海的问题也会随之而来，也不是所有的实验体都会做这样的选择。”
“阿姐那边目前过不来，但是她有提到一种情况，那就是一些原本忘记实验体身份生活的人，他们的孩子却有可能继承他们的精神力天赋，这点的确要注意一下……回头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有筛选的放出去一些消息……”
乔九安絮絮叨叨地说着，逐渐也不在意周林是不是有回应，而是一点一点地捋清晰自己的思路，去安排下一步干什么，要考虑的事情是什么，还有没有更加妥当的安排方式。
过了好一阵，乔九安这才意识到身后的人一直在沉默，坐直身子转头看周林。
周林在看他。
眼神专注而认真，暗红色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乔九安。
也只有乔九安。
“怎么……”乔九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这么看着我？”
“我只是在想，”周林抬手覆上乔九安的侧脸，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乔九安的脸颊，“当初那个不想要枷锁，害怕背负重量的漂亮仓鼠，是什么时候成长成现在这样的领袖仓鼠的呢？”
“什么领袖……”乔九安被说的有些窘迫，下意识反驳，“只是有些事的确需要我来做，既然是我能做到的事，去做一做也没什么……”
说着，乔九安停顿了一会儿，用脸颊回蹭周林的手指，压低声音，小小声道：“而且，明明……图拉星球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妈妈和祖父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阴差阳错是最无力的悲哀。
“但我成不了妈妈和祖父那样的人。”乔九安的额头抵在周林锁骨处，顿了几秒，慢慢吞吞把整张脸都埋进周林胸膛，闷闷道，“祖父虽然没有真正觉醒精神体，但是我看到了他的精神力图谱，和你们的很像，应该也是猛兽类。”
“妈妈是治愈型的精神力觉醒者，虽然没有精神体，但是当初只是一个照面，我就被她的精神力催眠晕过去了。”
“我就……”乔九安的手指轻抠周林的手心，没有旖旎的暗示，而是带着些迷茫的依赖，“只是一只小仓鼠。”
他的手指微微拢起，在周林摊开的手心比划了一下。
“才，这么一点大。”
乔九安的笑容第一次有些勉强。
他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的精神体，即使刚开始被塞进兽笼里的时候那么狼狈，乔九安也总是那么积极活泼，就好像别人都在从太阳中获取能量，而他本身就是一颗太阳。
金色的，毛茸茸的小太阳。
可是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每一次跟着祖父和妈妈的脚步窥探到长辈曾经的璀璨，乔九安心里就会不受控制地生出懊恼和惶恐。
懊恼自己不够强，不够厉害，惶恐自己的血脉和名字带来的注视、期盼和压力。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当领袖的料。”乔九安低声轻喃，“我没有季苍那样崇高的理想，没有许年那样想要改变的欲望，没有灰砾那样想要拯救的决心，没有阿姐那样长袖善舞的机敏，也没有石磊那样混入圈子里毫无违和别扭的亲和力……我更不像你，什么都能做到完美，什么都能在掌控之中。”
可是所有人的期盼，所有人的信任，全都沉甸甸地压在乔九安的肩膀上。
无形间，乔九安成了走在大家最前的那个人，也是承担最多，束缚最多的那个人。
乔九安知道的，这些事情对周林来说，做起来一定更加擅长，甚至是游刃有余，可是他开不了那个口。
拥有这样身世的是他，被同伴们信任、依赖、期盼的是他。
周林在人际关系上有多淡漠排斥，乔九安再清楚不过，所以……
他怎么可以，将这样的重量任性转移在周林的身上？
“我……”
乔九安闭上眼睛，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发自内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好累啊。”
周林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他本以为这些日子以来，乔九安的四处奔走，扛起责任是乔九安的长大与成熟。
却没想到，乔九安的敏感和骄傲让他将这些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全都深深藏起，就连面对周林的时候，都半点没有展露。
周围没有其他人，乔九安就这样将自己的重量全部压给周林，大脑放空着，什么都没有想，什么也不想做。
忽然，周林调整动作屈膝半跪，胳膊一用力，将乔九安整个人捞起来，用像是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抱在怀里。
乔九安被这种分外羞耻的姿势震惊到，下意识就要从周林身上跳下来。
可下一瞬，他听到周林开口，轻声道：“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第94章
乔九安当然想！
和周林相识相处相恋到现在，乔九安根本没有从周林的口中听到过，哪怕一星半点关于过去的字眼。
其他人不清楚，但乔九安是知道的。
在其他实验体们都因为研究中心的催眠彻底遗忘了过去时，只有雕哥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忆过。
哪怕是意识被困在精神体的身体里，被关在兽笼里时，雕哥也拥有自己过去的记忆，无比清晰地知晓自己是人类。
没听到乔九安的回答，周林的手臂托着乔九安，抬眼看他，目光深沉却温柔：“那颗星球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坐标不远，如果我们速度快一点，说不定能在舰船登陆图拉星球前赶回来。”
“想不想去？”
之前周林和乔九安说过，如果乔九安准备好了想要知道周林的过去，周林对他也会毫无保留。
那个时候乔九安犹豫迟疑，现在的乔九安却张开双臂抱住周林的脑袋，刚才的疲惫瞬间被弥漫开来的好奇激动所冲散，大声：
“想！”
……
在舰船实时监控屏幕上看到有飞艇驶出的季苍：“嗯？”
微缩舰船上只有他们几个人。
刚才和花豹打过一架的白老虎垂着尾巴趴在地毯上睡着了，花豹凑到灰狼的身边，用前爪扒拉灰狼的尾巴，灰狼是真的好脾气，任由花豹骚扰也不张嘴龇牙。
就是仓鼠D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陆九竹正在吧台那边按照季苍说的比例调营养液玩，许年看了一阵，曾经在军团待过，拥有丰富的营养液DIY水平的前联邦少校亲自出马，教陆九竹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营养液最难喝的口感中和成其他味道。
舰船实时监控屏幕就在吧台不远处，季苍看到了，他们自然也看到了。
“不是……啊？”不用猜都知道是周林和乔九安单独离开了，许年愣了愣，“还能这样？”
对啊，单独驾驶飞艇过去，可不就是纯纯的二人世界了？
要是早反应过来，他至于被乔九安还有陆九竹这两个小混蛋骚扰吗！
陆九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怪不怪地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嗐，我都习惯了，和周叔抢D叔我就没赢过，唔……有时候仓鼠都抢不到。”
白老虎更是似睡非醒地用开花的白山竹虎爪按在地毯上来回踩了几下，又睡过去了。
许年正想安慰一下这个虽然打架下手又黑又狠，但实际上年龄不大还是个小姑娘的小辈，就听陆九竹来了句：“你和季苍叔叔也要去谈恋爱吗？”
季苍因为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连声呛咳，原本苍白的脸颊浮现出红晕，但还是端着长辈老师的面子开口：“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好了，小竹，过来这边，我看看你的文化课。”
“好唉！”陆九竹欢呼一声，嗖地窜到季苍身边老老实实坐下，一副好学生勤奋学习的样子，“季苍叔叔最好了！”
许年：“……”
惨遭被剩下的许年孤零零站在吧台后面，玻璃杯捏得咯吱作响。
虽然不是D生的，但是这小崽子还真是和D像了个八成！
尤其是这种欠揍的感觉！
***
另一边的飞艇里，这一次，很难得的，驾驶飞艇的是周林。
乔九安驾驶飞艇或是机甲的技术要远超周林，一般而言，两人的分工多半是周林计划，乔九安执行，方便乔九安看到热闹就直接掏枪出去凑一下。
乔九安正对着周林的行驶轨迹和前进方向，在星图上试图找出目的地。
说实话，但凡是认识雕哥的人，就没有不好奇雕哥过去的。
毕竟研究中心那样的地方，真的很难出一个雕哥这样冷静克制，言语动作都带着一种贵族绅士风范的存在——雕哥也的确是独一份。
乔九安觉得，比起自己，雕哥才更像是那种贵族出身的小少爷。
说不定是什么家族纷争？
各种财产权力争夺的狗血剧情一股脑涌上乔九安的脑袋，甚至都已经设想到雕哥曾经在离开实验星球之后，可能还荣耀归来，让曾经看轻他欺辱他年少的人恐惧后悔……
乔九安的脑袋里上演爽文八点档剧情，表情自然也跟着剧情的设想快速变化。
被金雕拢在柔软雕绒里，原本呼呼大睡的仓鼠D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开始在金雕怀里扑腾，粉色的仓鼠脚冷不丁就踹出来，支棱在金色的雕绒外面，被金雕无奈地用翅膀尖尖按回去。
周林侧头看了一眼乔九安，眼睫微垂，眸光闪烁片刻，再度将注意力放在驾驶飞艇上。
虽然他之前在面对灰砾的时候，完全是一副极其有底气的自信，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时……
周林握在方向杆上的手收紧一瞬，又很快松开。
……
飞艇最终登陆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
乔九安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星球的名字。
他低头看了看这颗星球在星图上的坐标。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星球，不是类似图拉星球或是白沙星那样边缘化的星球，但坐标位置也算不上好，寒冷的冬天会占据大部分时间。
距离星舰运输线路很远，交通上的不便利使得这个星球的商业也有些落后，常驻人口自然也不多，但联邦的法律能够笼罩这里，自上而下的统治与管理也落在这个星球的公民身上。
一个普通到甚至不会进入雇佣兵亦或是其他特殊人群眼里的星球。
周林在城市里找了个地方将飞艇停下。
城市虽然比不上首都星的喧嚣热闹，但街道上人来人往，有衣着干净整洁的老人，也有蹦蹦跳跳被家人牵着的孩童，出售各种物品的店铺大开着门，窗户明亮，店铺播放的音乐交织在一起，映衬着闪烁的灯光。
也能称得上繁华。
周林握着乔九安的手，牵着他走过干净宽敞的街道，走过商品琳琅满目的商店，甚至还路过了一处门口停着豪华飞艇的酒店会所，站在门口等候客人的门童穿着讲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
可是周林的脚步一直都没有停。
乔九安隐隐意识到什么，他不再好奇探究地打量四周，而是将视线放在周林的身上。
他们一直走到城市的边缘。
走进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错综复杂的狭窄小巷隐没在暗色的阴影里，连接着拥挤在一起的破旧房屋，摇摇欲坠的墙壁斑驳褪色，上面似乎还零星刻写着什么，不同的字迹，不同的颜色，彼此覆盖叠加着。
这里是贫民窟，与繁华明亮的城市只有一墙之隔，却好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大人们为了养活家人奔波劳碌，浑身疲惫，偶尔能看到脏兮兮的孩童从垃圾堆里捡来有用的“宝贝”，却不敢发出声音，而是小心翼翼地藏进勉强能够遮蔽身体的衣服里，眼睛里满是小兽一样的警惕。
皮质的作战靴踩在污水横流的巷道里，发出噼啪的轻响声。
周林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往前走。
破败却可以遮风挡雨，积蓄温暖的房屋逐渐变得稀稀拉拉，更多映入眼帘的，是用废弃的塑料布，亦或者是分辨不清出处的金属残骸搭建支撑起来的“房屋”。
这样的房屋或许不能抵御大风暴雨，但却也是一个家，一个能够在夜晚蜷缩在其中，不用担心第二天冻死或是被偷抢走身上唯一有用东西的地方。
只是在这里的人，即使面前有人经过，表情也只剩下一片麻木。
他们的脚步最终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小角落前停下。
没有房屋，没有篷布，也没有废弃的木板。
甚至没有其他占据这里的流浪者。
更没有光。
第95章
周林松开乔九安的手，想要转过身面对他说什么。
下一秒，乔九安反手攥紧周林脱离的手指，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周林愣了下，然后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眼睛里却并没有意外。
他轻声道：“我出生在这里。”
乔九安从来没有这样用力握过周林的手，也从来没有像是这一刻一样，觉得无限贴近这个总是和世界带着一层隔阂的男人。
周林就这样保持着被乔九安牵着手的姿势，不顾身上干净整洁的衣裳，坦然坐在这个阴暗潮湿的贫民窟角落，仰起头。
他的身高比起幼时高了不少。
从前蜷缩在这里的他只能看到破旧不堪的残缺墙壁，现在的他，视线却能越过墙壁看到一街之隔的开阔与繁华。
而此时站在面前的乔九安，就像是站在阴暗与明亮交界处，背着光，发丝的边缘被勾勒出莹莹的轮廓，看不清神情。
然后，周林在乔九安翡翠绿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时光就好像瞬间倒回许多许多年前。
乔九安眼中映出的身形，仿佛在一瞬间模糊成被尘封在记忆里，只有他还记得的，过去的那个男孩。
“没有什么身世的波折，也没有什么迫于无奈的落魄。”周林竟然勾唇笑了下，低声开口，“在这条巷子里，流浪着太多这样的孤儿。”
男人的身体往后抵靠着潮湿的墙壁，原本耀眼的金色发丝被暗影所吞噬，蒙上一层灰蒙蒙。
“最好的结果，是学到赚钱的本事，在贫民窟外围抢到属于自己的房子，至少过得像是一个人。”
周林的眼睫在脸庞笼下淡淡的阴影。
“但即使是那种最好的结果，也只有最少数足够幸运的人才有机会，更多的，是出生在污水里，死在角落里，尸体或许会被老鼠啃噬，也或许会腐烂进污水里。”
乔九安抿唇，想要走过去坐在周林身边，却被周林手上微微用力阻止了动作。
“别，这里脏。”
周林的唇角勾着，眼睛里却没有笑，他看向乔九安的时候，第一次有这种明确且坚定地拒绝。
他不想，不能，也不可以看到乔九安在这里弯下腰。
乔九安的喉结微动，重新站直身体，就这样静静听周林往下说。
“但我和其他的孤儿不一样。”
乔九安看着周林，脑海中勾勒出孩童模样的他。
金色的头发——应该会被剪得很短，这样更好打理——像是浓郁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小的时候，眼型或许会更圆一点，没有现在这样隐隐的锋锐感……
只是越想，乔九安的心就越沉。
在和平温暖的家庭里，好看的小孩子很容易受到友善的优待，可是在贫民窟的混乱里，这样原本应该是资本的筹码，就会反变成催命的利刃。
“我长得太好了。”
周林的语气一如平常的平静淡淡。
“想死的人想拖着我一起死，临死前还能疯狂一把；不想死的人想抓了我，不管卖去哪里，总能换点有用的东西。”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五岁。”
周林想了想，对这方面的记忆实在是有些模糊：“也或许是四岁？”
实验体们大多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但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从前的记忆。
周林从来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却也依旧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日期。
因为生日的记录，是生命被期待诞生的证明。
“要么成为不见阳光的老鼠，要么成为食腐的秃鹫，只要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法，再摈弃掉一点软弱良心，再怎样，也能挣扎着活下去。”
“这张脸，在那个时候，还是有很多用处的。”
“我养了几只半夜爬上我身体的老鼠，用省下的食物做交换，训练它们听我的指挥。”
“它们会在我揭开玻璃罩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吓得店里的客人惊声尖叫，路过的我就会被歇斯底里的老板叫进去，让我这个和老鼠为伍的脏东西将那些该死的老鼠驱赶离开。”
“它们会在路上刻意惊吓妇人小孩，叼走她们身上的小东西，而我则会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将‘好不容易’追回来的东西还给他们，得到一笔不菲的小费和感谢……”
“渐渐的，我不再像从前那样，藏着一包最劣质的营养液试图活一个月，而是大着胆子买好的，更好的，多的，更多的。”
“我沾沾自喜，只觉得自己聪明过人，而那些有钱人全是头脑空空的蠢货。”
“直到有一天，我故技重施，却被看破了手段，因为讹诈而被丢进看守所。”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饿上一段时间，再被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出来。”
“但是，我遇上了当时来这座城市寻找实验体备选的人。”
“他把从各个地方用各种手段搜罗来的孩子关在一个房间里，站在房门外告诉我们，只有当活下来的孩子只剩下一个的时候，他才会打开房门，带那个孩子离开这颗星球，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再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苦恼。”
周林说到这，停顿了很久很久。
久到乔九安甚至觉得，他不会继续再往下说时，他的唇角下压着，用很轻很慢的声音继续说——
“我活下来了。”
“三天两夜，我从来不觉得，时间会那么漫长。”
乔九安深深闭上眼，握着周林手指的手在微微颤抖。
和最开始时的自卫反击不同，那一次之后，周林手上沾染的，是为了他想要活下去的私心欲望而死亡的无辜者鲜血。
“安安，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即使伪装得再好，我也不是什么真正情操高尚的上等人。”
周林将自己置身在这条印刻着痕迹的巷道角落里，一点点剖开来，把最阴暗潮湿的不堪捧到乔九安的面前。
他没有看乔九安，也不再和那双明亮的绿眼睛对视。
“骨子里，我依旧是那个出身肮脏小巷，满口谎言，满手鲜血，与老鼠为伍的自私者，欺骗者。”
“他们是对的。”
在实验体们以乔九安为中心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周林总是有意无意地边缘化自己，克制住自己逐渐疯涨蔓延的独占欲。
“安安，我没有所谓正义，没有同理心，更没有良心。”
“只有私心。”
……
那天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这颗星球，而是去到明亮繁华的城市里，找了一处酒店住了下来。
乔九安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周林也并没有打扰乔九安，就和他们从前相处的一样，周林会打点好一切，然后将乔九安圈在怀里。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乔九安忽然起了兴致，想要在这座城市里逛一逛，拉着周林要他当导游。
周林对上乔九安，总是不会说不的。
从接头到巷尾，从摆摊人卖的小玩意儿，到最豪华酒店会所里的自然食物大餐，乔九安拽着周林连玩带尝通通体验了一遍。
最后，临近傍晚，乔九安忽然说想吃面包。
周林定定看了他许久，笑着点头，带着乔九安走到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面包店。
里面围着围裙的老板已经从矮胖男人换成了精瘦干练的妇人。
他们用联邦币买了两个奶油面包。
奶油面包据说是这家店的特色，老板的手艺一代传一代，从许多年前开始就在售卖了。
乔九安咬了一口烤得松软的奶油面包，盯着橱窗里的玻璃罩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转头问周林：“你在兽笼里会救我，不会是因为我是一只仓鼠吧？”
仓鼠和老鼠，有时候外表看起来除了尾巴，好像是差不多。
果然，周林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乔九安于是愤愤咬了一大口面包，然后舌头在唇边扫了一圈舔掉沾染的奶油，含含糊糊地控诉：“你这是什么另类的审美？再说了……我比老鼠什么的可爱好多好不好？”
“没有觉得你像老鼠。”周林将自己手里没吃的那份奶油面包也递给乔九安，抬手抹掉乔九安沾在脸颊边的奶油，低声说，“而是意外又好奇，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好看又有趣的毛团子。”
乔九安很容易就被雕哥夸夸哄好了，抬头朝着周林灿烂一笑，然后继续埋头啃面包。
周林就这样看着他，然后引着乔九安继续往前走。
沿着街道，他们从面包店再度走回入住的酒店，站在酒店顶楼，俯瞰整个城市。
当人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时，不论是表面的闪耀繁华，还是角落的阴暗潮湿，都能被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乔九安一连吃了两个面包，打了个小饱嗝。
周林突兀开口：“之前所有的研究都说，精神体的物种是人的本性决定的，但我从不这样认为。”
周林的话让乔九安停下动作。
“精神体的性格的确是由人的本性所决定的，但影响精神体物种的，不是性格，而是发自内心的最强烈的欲望。”
“我不愿意再被掌控，被逼迫，而是想要去掌控他人，所以凝聚出飞在高空，将一切都看在眼睛里的金雕。”
周林的手习惯性地覆上乔九安的后颈，说出剖析这一切的背后，想要真正让乔九安明白的东西。
“而对外从来没有侵略掌控的心思，在最绝望的时候也只想要不影响其他生命勇敢活下去的人，才会凝聚出一只柔软可爱的金色小仓鼠。”
“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些你不擅长的东西，我们都可以慢慢学，没关系，时间还很长。”
“而且，图拉星球之后会走向怎样的发展，我们谁都不能确定，做不做领袖也好，能不能承担得起那份期待也好，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乔元帅和乔院长的确是非常优秀的存在，但我们因为你聚拢在这里，就像是围绕着恒星的行星，所以，安安也是星河璀璨里耀眼的星星。”
察觉到乔九安的心不在焉，周林语调微扬：“……宝贝？”
“嗯？嗯……嗯嗯。”
面对周林劝慰的话，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什么的乔九安又陷入那种思考的模式，只是自顾自地点头，甚至带了点敷衍。
周林微微蹙眉。
在知道乔九安也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后，周林也生出些拿不定乔九安心思的迟疑。
迟疑有没有真的解开乔九安的心结。
“我想好了！”
乔九安将吃剩下的面包包装袋揉成一团塞进周林的手心，仰着下巴自信满满地看着周林，理所当然地向周林发出要求，一字一顿：“我要你帮我。”
“什么……？”
周林结结实实地愣住了，第一次，有些没跟上乔九安的思维。
“我要你帮我。”
乔九安字正腔圆的重复，绿眼睛里不再有迷茫，而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他伸出手，一条又一条地列举周林的能力和优点：“雕哥你头脑清明睿智，可以很容易做到洞察变化，掌控局面；做决定的时候冷静沉着，会追求最大化利益的选择，不会被其他的因素影响……这些我没有的优点，雕哥你都有。”
“我之前想的没有错，很多事情果然就是更适合雕哥你来做。”
“我们可还没拆伙呢。”乔九安语气轻松地说，“就和以前那种最舒服的模式一样，我来冲在最前面，你坐镇后面指挥全局。”
“我们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大家的互相不信任远超过现在，不也配合的很好吗？”
“但我会失控。”周林冷静而克制地警告乔九安，“安安，最能抑制我欲望和私心的，就是不要让我拥有真正威胁你的东西。”
“现在的情形和之前不一样。”
“况且，一个没有良心的掌权者，不可能让其他人感觉到信服或是安稳，他们不会信任我，而我也不信任我自己。”
乔九安早就想明白了：“没关系，他们信任我，而我信任你。”
“如果有雕哥你永远站在我身后，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再沉重的期待，我们都能扛得住。”
“我需要你的能力，也渴望你给予我的底气。”
“我会告诉大家我对你的信任，并且对这份信任负责。”
“我会一直看着你，掌控你，驾驭你。”
“并且我保证，绝对、一定不会死在你之前。”
“我们之间，即使是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有分道扬镳的失控，只会是同归于尽的圆满。”
周林霎时间安静下来，有种不敢相信乔九安说了什么的茫然感。
“既然你说我是你的私心——”
乔九安露出一个就知道你拿我没办法的小表情，伸出手捧住周林的脸颊，用力揉了揉。
“那就尽你所能爱我吧。”
他拿出两人都分外眼熟的红绳，一端打了个死结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剩下的一圈又一圈缠绕在周林的脖颈间，最后打了个完美的死结。
乔九安反手收紧红绳，而后侧头吻上周林的唇。
他不再恐惧迟疑建立一段无法割舍的联系，而是学会从这样的链接中汲取能量，汲取勇气，化作底气。
绳结收紧的瞬间，脖颈间传来的窒息感没有让周林生出反抗的本能，反而打从灵魂深处蔓延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像是刻写了命中注定的战栗。
周林抬手用力按在乔九安的脑后，有些粗暴而疯狂地回吻乔九安，反客为主。
血腥的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周林扣在乔九安脑后吻他的力道越重，乔九安手中的绳结就收得越紧。
彼此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欲望却像是遇到野草的火焰，越是濒临窒息，越是燃烧得激烈而疯狂
“看，就像这样，”乔九安喘息着松开手，湿润的绿眼睛对上隐隐疯狂的暗红色眼眸，示威似地亮出带着血的小虎牙，“你不听话的话，我们就只能一起死了。”
说完，乔九安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想了一下，掏出衣兜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仓鼠D，翻开周林的手指，将自己珍重而郑重地放在他的手心。
“你用私心来爱我。”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良心。”
第96章
两人回去舰船的时候，许年盯着乔九安被咬破的嘴唇和周林脖颈间一看就知道怎么来的痕迹，表情高深莫测，花豹更是绕着两人嗅了一圈，打了个喷嚏，转头走了。
“啧！啧啧啧啧！”许年阴阳怪气地连声啧啧。
“你们做家长的就是这么言传身教的？舰船上可还有孩子呢！”
许年可算是揪到了两人的小尾巴，当着两人的面大声蛐蛐，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坐在精神体旁边的陆九竹伸手捂住白老虎滴溜溜乱转的眼珠，白老虎也抬着尾巴横过来挡在陆九竹的眼睛上，动作简直熟练得不得了。
季苍不像许年那样在兵痞子扎堆的军团里混迹过，刚开始还疑惑了一下周林脖子上像是被绳索收紧勒过的痕迹，听到许年的阴阳怪气这才反应过来。
但斯文好脾气的季教授只是和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了看乔九安的脸色，笑了下：“看来，问题是解决了？”
乔九安愣了下。
许年哼道：“你那脸上的表情根本就藏不住事儿，谁都能看出来你这几天的不对劲。”
但是乔九安身边最亲密的周林没动静，他们也不好凑过去问——主要也是，他们问了，乔九安也不一定会说。
所以前几天许年和季苍的目光偶尔也会在周林身上打转，精神体也在努力逗仓鼠D开心。
现在看来，果然这种事，还得是那只雕来干。
“嗯，解决了！”乔九安笑得眉眼弯弯，“以后不惯着雕哥的自闭小毛病了，都给我过来干活！我都累死了！”
许年和季苍齐齐一愣。
乔九安也在观察他们的表情。
然后就看季苍抬手好像是要推眼镜，没推到，顿了顿然后放下手，脸上带着真正松了口气的表情：“总算……那就好。”
许年依靠在旁边的舰船壁上，打了个呵欠：“我就说了不用担心，这两个在以前就能搞在一起，现在也分不开，迟早的事。”
一直没说话的周林脸上也浮现出意外。
乔九安在感情之外的事情上从来不拧巴，有问题就问：“所以，你们早就看出来了？”
“最先说起这件事的是寸白，她的心思敏感些，在之后也和你们相处得久一些。”
季苍温声道。
“或许这样说比较直白，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
“有些事情，的确是金雕做会更适宜，并且我们也舍不得你去学那些会让你不开心的东西，亲人朋友之间尚且有亲疏远近，我们总是最信任你也最偏爱你的。”
“所以，我们并不排斥让更合适的人来做这些，或许是金雕，也或许是其他人，就像将来可能会加入我们的况家……D，我们并不是想要让你全部经手去安排一切，而是在等你真的准备好了。”
周林的目光掠过许年和季苍，了然。
季苍最后说：“我们不想只是成为你的负担和责任，而是成为你所向披靡的铠甲。”
许年也走过来，站在季苍身边，冷不丁伸手过去弹了乔九安一个脑瓜崩：“所以说你轴呢？想那么多干什么，你信任谁，就让谁去做，我们之间彼此是不是互相信任没那么重要——军团那么大，难道所有的将领都和乐融融吗？”
“你早该改改你的想法了，不然真的是累死了。”
乔九安差点被许年和季苍的话感动到泪眼汪汪，然后一转眼，就看到一只竖着耳朵偷听，岔开手指偷看的白老虎。
乔九安：“……”
哦，对，还有这个没解决的家庭问题。
陆九竹冷不丁后背一凉，感觉像是被盯上了，反应机警地左右看。
乔九安还是觉得，孩子上学在即，有些事不能放着，还得要彻底解决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准备另辟蹊径，转头小声问周林：“你那有我的其他衣服没？”
周林挑眉，试图分辨乔九安嘴里的衣服是正经的那种，还是不正经的那种。
毕竟如果是正经衣服，乔九安根本不用问，他翻周林的空间钮向来都是直接伸进去仓鼠爪子的。
“就是正经衣服，但又没那么正经——”乔九安大声咳嗽，抬手压下周林的脑袋，凑到他耳边叽叽咕咕了一句话。
周林就这么看着乔九安笑，也不说话。
乔九安瞪了他一眼：“别和我说没有。”
“当然有。”周林眉眼舒展，承认得相当坦然，“你要什么款式什么颜色的？”
乔九安大为震撼：“不是，你到底做了多少？”
周林这次想了好一阵，然后慢悠悠道：“也就几个空间钮吧。”
每天都和雕哥待在一起，却半点都没发现的乔九安心服口服，比了个大拇指：“在闷骚变态这方面，还得是你。”
……
两位家长回来后，陆九竹就放心了许多，不用等两位家长回来的她，也终于回到自己的舰船房间，开始专心研究帝国军校招生要注意的一些东西。
“叩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背校史背得一脸无语的陆九竹茫然抬头。
白老虎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下去，拉长身体站直身子，抬爪打开门。
陆九竹和白老虎动作十分同步地抬头看向倚在门口的来人，几秒后，眼神表情双双呆滞。
穿着一件银红相织鱼尾礼服长裙的乔九安动作优雅地轻靠在门边，原本微卷的短发被人细心周到地打理过，在鬓角别了一朵反射出璀璨星光的郁金香发卡。
平日里显得自由潇洒，帅气十足的青年在被精心装扮过后，长睫红唇，就像是绽放开的郁金香，展现出一种惊人又诱惑的美艳感。
明明应该是别扭的装扮，可陆九竹不但在乔九安的身上看不出半点被束缚的不自在，反而觉得面前的大美人不应该走在这里，而是应该身处最隆重的宴会——没有半点违和感。
乔九安微微一笑，耳边垂下的水滴宝石坠轻晃了晃，语气温雅，不急不慢：“学习呢？先不急，要不要来打一架？”
陆九竹瞳孔地震了好一会儿，没忍住想要吐槽的嘴，脱口而出：“D叔，您是不是敲错门了？”
妖精打架应该敲周叔的门啊！！
乔九安眼皮一跳，忽然就觉得小姑娘的某些教育可能真的有些过于超前了。
虽说不用担心以后被臭小子拐，但又好像应该担心一下陆九竹会不会拐别人家水灵灵的小白菜了。
算了……
拐别人家的，总比自己家的被拐走强。
乔九安想通之后，心安理得地掠过这个话题。
穿了一身蓬蓬短裙的仓鼠D从门边走出来，抬着仓鼠爪握成拳头，眯起小黑豆眼。
而乔九安的脸上挂着一种和周林极度相似的微笑，用温柔又矜雅的语气，说着强势且不容拒绝的命令。
“磨磨蹭蹭跟谁学的？”
“出来，别逼我把你从房间一路打到格斗训练室。”
第97章
陆九竹看得出来乔九安是动了真格不是在开玩笑，麻溜用最快速度带着自己的白老虎蹿出了房间。
一路上，陆九竹都在看似偷偷摸摸实则破绽百出的动作全方位偷看乔九安。
乔九安就当没看见小姑娘欲言又止，满脸写着“我有问题我可以问吗要不然D叔你问问我”的表情。
陆九竹更是觉得憋得慌，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身边的白老虎走路都有些顺拐。
她从来没见过乔九安这样的穿着——当然了，正常情况下，也的确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但重点不是D叔穿女装，而是D叔穿女装穿得毫无违和感，甚至还……
陆九竹又偷瞄了左前方走着的家长一眼，和似笑非笑转头正正好抓住她偷看的乔九安视线相对。
白老虎终于还是一个顺拐，砰得一声平地栽了半个跟头。
……还怪好看的。
在两人去到格斗训练室的路上，他们先后遇到了灰狼和花豹，陆九竹本来还有些着急，想要帮乔九安挡一挡，结果发现不仅好脾气的灰狼没什么反应，就连平日里最会起哄的花豹，也只稍微一愣，然后对女装的乔九安张大嘴打哈欠。
乔九安踩着高跟鞋裙摆摇曳着走过，顺手把花豹长得老大的嘴巴合上，侧头挑眉：“你当我们能活到现在，只是靠打架功夫厉害？”
“实验体里面，除了你周叔没被人见过穿女装，其他人多少都接过类似的任务，只不过可能并不是每一个人、亦或者每一次都是这么光鲜亮丽的模样。”
“要知道，美人计虽然老套，但实在是好用。”乔九安轻轻哼笑，明明只是换了一身装扮，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好像变了，挑眉轻笑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十次能有九次成功，剩下的那一次，目标对象也会因为靠近者或柔弱或妩媚的外表放松警惕，即使不成功也能全身而退。”
花豹伸爪子扒拉了一下乔九安的裙摆，勾着不让走，一副死皮赖脸打劫的流氓姿态。
乔九安翻了个白眼，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红宝石的手镯套在花豹的耳朵上。
打劫成功的花豹满意松爪，戴着战利品，昂首挺胸朝着灰狼走过去献宝。
陆九竹很聪明，反应也很快，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乔九安想要干什么，脚步一点点慢下来：“D叔，我、我不是……”
“跟上。”
乔九安不咸不淡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陆九竹是真的被这样的乔九安吓到了。
要知道，在家里，即使教她武器格斗、打她最多也最狠的是乔九安，温和微笑从来没生过气的是周林，但在她心里，最好说话最好相处的一直是乔九安。
可是刚才乔九安回头那一眼的表情和语气，带着一种陆九竹从来都没感受过的压迫感。
——她相信，如果她真的再磨磨唧唧，乔九安是真的能用非常规手段，把她从这一路踹到格斗训练室。
陆九竹是非常识时务的小老虎，立刻闭上嘴巴跟紧乔九安。
微缩舰船里的格斗训练室不仅是陆九竹没进来过，就连走在前面看似在带路的乔九安，其实也是第一次进来。
只能说，这里不愧是一军元帅乔昭野的私人舰船，格斗训练室里陈列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冷兵器和热武器，格斗训练所需的各种装备十分齐全——就是有一部分的确因为没跟上外界装备更新换代的进程，显得有些老旧了。
乔九安的手指在武器上一一掠过，然后丢给陆九竹一个便携人体屏蔽场：“戴好，然后过来选要用的武器。”
这种人体屏蔽场和之前联邦飞船用的屏蔽场是一个原理，速度越是快捷迅猛、威力巨大的武器，越容易遭受屏蔽场的震动排斥，因此用来作为冷兵器格斗防护也非常合适。
陆九竹咽了下口水，只觉得如果现在面前的人换成笑里藏刀的周叔，她也是挺愿意的……
面对周叔的时候说不定还有D叔来救场，但如果在生气或是特别认真起来的是D叔，那可真就是狂风暴雨小老虎独自承担了。
但心里怂归怂，陆九竹在转身挑选武器的瞬间深深呼吸，杂乱烦躁的心陡然沉静下来，认真思考对敌思路。
D叔今天穿的是裙子，动作肯定不方便，所以如果选用长鞭再搭配近身柔术，绞住裙摆，说不定能短时间快速制住D叔……
对了，还有D叔身上的项链配饰，这些都是累赘……
唔，D叔从来喜欢打扮臭美，今天好不容易给自己编了那么精致好看的头发，一定不会想要弄乱，所以攻击他的头发也是不错的手段……
陆九竹和乔九安对练过无数次，自认非常了解乔九安的攻击路数，平常不好说，但是在乔九安今天这样累赘又麻烦的打扮下，说不定能有赢的机会！
想到这，陆九竹灰蓝色的眼睛里染上跃跃欲试的光。
但紧接着，她看到乔九安正用手指逗弄仓鼠D，大着猫胆提出要求：“D叔，我的老虎打不过你的仓鼠。”
乔九安：“……”
陆九竹对上乔九安写满了无语的眼睛，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怎么了！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啊，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除非D叔给仓鼠也穿上超大蓬蓬裙外加十六层蕾丝拖地裙撑。
仓鼠D看看已经在地板上趴好，对着它露出毛茸茸肚皮，虎脸满是讨好的白老虎，特别无语地跳下乔九安的肩膀，然后被瞬间伸爪的白老虎拢到了怀里。
白老虎一脸沉迷撸鼠的幸福，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仓鼠D趴在白山竹一样的虎爪上，面无表情地抬抓撑着自己的脑袋，任由白老虎跟吸猫薄荷似得在它身上蹭来蹭去。
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的乔九安向前走了两步，裙摆在身后卷出优雅的浪花，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响声，就像是走在灯光璀璨的宴会厅里。
然后就这样并拢修长的双腿，任由长裙的布料顺滑而下，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朝着陆九竹看去。
——这样的乔九安，看在蓄势待发的陆九竹眼里，几乎浑身上下满是破绽。
陆九竹握紧手里的长鞭，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的头脑完全冷静，然后找准时机，长鞭一甩朝着乔九安打去！
然而下一瞬，明明是穿着累赘长裙的乔九安却动作轻盈地闪开长鞭的攻击，并且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从十几步远的地方瞬间近身到陆九竹的身后。
“长鞭啊……是想绞住我的裙摆？”
乔九安的轻笑声从陆九竹耳侧传来。
“速度差了些，力道差了些，角度更是差得远。”
陆九竹瞳孔骤然一缩。
还没等陆九竹反应，身上的屏蔽场发出剧烈的嗡鸣震颤声。
她愣愣看向对面镜子中的自己，看到了乔九安手指间不曾收回的，从她要害喉间用力划过的发卡。
——好快！
怎么会比从前还要快？！
……
被掀翻，挣脱，再被掀翻，再挣脱……
陆九竹每一次不信邪地反击，更换进攻方式，甚至是更换武器，都没能在乔九安手底下占到便宜。
但她性格向来轴，在用尽全身力气前就是不肯放弃，直到最后一次被乔九安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再也没有重新爬起来的力气。
陆九竹呆呆看着居高临下的乔九安，因为刚才的对打，乔九安身上的长裙有了褶皱，领口裙摆被陆九竹撕开了不少口子，原本编得精致的头发也散落下来几绺碎发。
看着看着，陆九竹冷不丁脸红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一瞬间涌出的力气，挣脱乔九安按着的力道，蹿到一个角落里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平常多少次见D叔也没这样，怎么一看到女装就……
说起来，之前面对柔茵姨姨的时候，好像也……
该不会……该不会她喜欢的是……是女性吧？！
陆九竹对着墙角缩成一坨蘑菇，三观崩塌地捂住脑袋。
乔九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忽然不对劲的陆九竹，但想着陆九竹可能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碾压式的结果，放缓声音：“小竹？”
陆九竹还沉浸在自己的性取向里，下意识转头看向乔九安。
乔九安站在她身后，穿着华丽的长裙，项链在灯光下闪烁出星芒，没有半点锐利的锋芒，而是陆九竹从没见过的高傲矜持。
陆九竹忽然就冷静下来，她坐在地上，仰头看向乔九安，语气有些委屈挫败：“我和许年叔叔打架，都没有这么狼狈呢……”
明明那个时候她和许年叔叔都能打得有来有回，怎么到了D叔这，就是被按着打啊？
“你许年叔叔那会儿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伤，脑子还不清楚，你和那个时候的他比？”
乔九安哼笑，眼角眉梢满是倨傲。
“更何况，当初全盛时期下，我打你许年叔叔，也就是二十个来回的事。”
陆九竹脸上被打击的神色更重了：“那您平常和我对打……岂不是就热了个身？”
“倒也不至于。”乔九安努力委婉了一下，“比起热身还是多出了些汗的。”
陆九竹：“……”
白老虎呲着牙，看上去很想就这么张嘴把爪子里包着的卷毛仓鼠咬一口。
仓鼠D头也不回地一拳头，正中白老虎的下巴，疼得白老虎嗷嗷乱叫。
陆九竹表情自闭地闭上眼睛。
乔九安走近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陆九竹湿润的发丝。
“小竹，我和你周叔都是第一次带学生，所以有时候或许做得并没有那么面面俱到，甚至忽略了早就应该注意的东西。”
“但我们一定是重视你，在意你的，这一点，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不论我们是否分离，都绝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陆九竹的双臂圈着膝盖，愣愣抬头。
她曾经有过母亲，可即使是双亲都活着的时候，亲人回家陪伴她的时间也少之又少。
之后家里少了一对父母，多出两位老师后，她的生命中更是长久缺失扮演女性长辈的角色。
“男生也好，女生也罢，这些都不重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而人类本身更是复杂多面的存在。”
“我当然也有过弱小无力的时候，就比如最明显的一点——”
乔九安摊手，神情带了些苦恼。
“大家的精神体都是很厉害很凶悍的猛兽，而我的精神体，就只是一只拳头大的小仓鼠。”
“而这只小仓鼠，也是从以前的只能狼狈逃窜，一路走来才变成现在这样连白老虎见了都觉得打不过的金刚仓鼠的。”
“那时候，你石磊叔叔的臭狮子还对着我滴口水，打湿了我大半个身子，滂臭！”
乔九安提起这桩往事，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
看到陆九竹笑出声，乔九安也眼角也扬起笑意。
“但小竹，过去的柔弱并不是什么黑历史。”
“我坦然面对所有的自己。”
“我希望你也可以。”
才只有十五岁，远远没有成年的陆九竹无措地抱紧自己的双腿，眼神懵懂。
就和当初乔九安周林刚去到陆家时，半夜睡不着的小姑娘跑去楼梯间抱着自己的双腿缩成一团，被乔九安找到的情景如出一辙。
“D叔是希望我……变得更强吗？”她轻声问。
“我希望你可以变得更好。”
乔九安从精神力空间里拿出烘得软绵绵的毛巾罩在陆九竹的头上，力气轻柔地帮小姑娘擦干头发。
他一直都记得，最开始见到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穿着漂亮的裙子，梳着有点歪的长辫子，即使有些狼狈，也像是一个精致的小公主。
而现在，当时落难的小公主长大了。
“小竹，你不是没有家的孩子。”
“我们的确不是你的父母，但我们是你选择的家人。”
“我们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培养你，保护你，帮助你，直到你走入另一个家庭，再一次拥有自己选择的家人。”
“虽然到时候，我和你周叔可能会对你选择的那个人做出一些有那么一点点偏激的考验行为。”
乔九安抬手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表示真的就只是出格那么一点点。
陆九竹原本已经被说红了眼眶，结果又被乔九安逗笑，刚才那种酸涩的感动被瞬间打散开来，化作暖流渗透到四肢百骸。
乔九安说着，又取出一把小梳子，一点一点梳好陆九竹在剪短之后又稍稍长长些的头发。
“小竹，漂亮的裙子，好看的发卡，长长的头发……这些都不是女孩子的软弱。”
“长长的头发能化作长鞭，好看的发卡可以割断敌人的喉咙，漂亮的裙子当然也能成为武力的威慑。”
“作为想要你开心快乐长大的家人，小竹，我希望你的每一个选择都只是因为你喜欢，而不是取舍之后的放弃。”
“我们培养你教导你长大，一步步变强，去看更开阔的宇宙星河，不是为了让你委屈自己配合他人眼光的。”
“小竹，这些话我只会说一遍，你要牢牢记住。”
“我们站在你身后时，没人有资格让你委屈自己，所以，等到将来你变得足够强大时，就更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委屈自己。”
“委屈求全不是公主的作风，而我们的存在更给了你武器和资本，所以——”
最后，乔九安抬手取下自己发间的发卡，一点点插入陆九竹褐色的发丝里。
让宝石雕刻出的郁金香绽放在少女的发间，熠熠生辉。
“你生来就是女王。”
第98章
把眼看着就要抱着他大哭的小姑娘外加白老虎送回房间，乔九安在陆九竹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松了口气，三两下踢掉闪耀着宝石光芒的高跟鞋拎在手上，大跨步往房间的方向走。
刚才风情万种大美人形象龟裂崩塌的分毫不剩。
推门进去的时候，周林正靠坐在沙发里看书。
乔九安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戳穿某人的闷骚：“得了，刚才让金雕扒在训练室外面偷看的是谁？”
周林轻咳一声，还没开口，大腿上就被搭上一双肌肉匀称修长白皙的大长腿。
乔九安完全没有自己穿着裙子的自觉，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窝，用脚轻踩了踩周林的腿面，亲昵道：“快帮我看看。”
“刚才好像把脚腕给扭了，疼死了。”
拿在手里没有翻一页的书被周林丢到一边，然后伸手握住乔九安的脚腕皱眉查看：“是刚才落地的时候？”
问完，没听到乔九安的回答，周林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窝在沙发里的乔九安。
乔九安垂在沙发边的手指还挂着某人精挑细选的高跟鞋，微勾起弧度的发尾垂在脸颊边，贴卷起盈盈晃动的耳坠，让灯光流连到长裙领口上方露出的锁骨间。
“好看吧？”
绿眼睛明亮清澈，眼尾上挑着笑意。
“下次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偷看哪有抱在怀里看有意思。”
乔九安伸出手指，动作缓慢地从周林凸起的喉结，一点一点轻轻慢慢地勾到下颌，然后在唇角打了个圈。
“对不对？”
周林回看乔九安，非但没有窘迫，反而极其坦然自若地侧头轻吻了下乔九安的手指，悠悠开口：“不对。”
“宝贝，你不懂我们这样的变态。”
“偷看的时候才最兴奋。”
乔九安总是会被某人闷骚下的变态程度刷新认知度。
感觉到脚背贴着的东西，乔九安眼皮一跳：“好了好了，我脚腕没事，打只小老虎而已，还不至于受伤。”
就算乔九安这么说了，周林的手也仍旧贴在乔九安的脚腕处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只不过揉着揉着，就从脚腕滑了下去：“被鞋子磨到了？”
“嗯。”被周林说中，乔九安承认地也很坦率，皱了下鼻尖，嘟囔道，“你选的什么破鞋子。”
“……中看不中用。”
乔九安手指一动，勾在手指间的高跟鞋散落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发出闷响声。
周林的视线从高跟鞋上一掠而过，轻笑：“我当时选的时候，也没想到你会穿着它去打老虎。”
“唔？”
乔九安坐起身体，猛地凑近周林，鼻尖几乎都蹭到了周林的脸颊，脸上又露出那种风情绕在眉梢的惊人诱惑，身上的礼服长裙也不复之前从房间离开时的漂亮整齐，只是服帖的绸缎依旧勾勒在肌肤表面。
“那……你当时在想什么？”
……
一连好几天，舰船大厅里都没出现乔九安和周林的身影。
就连仓鼠D都不知道被金雕裹着藏到了哪里，灰狼和花豹到处翻也没找到一根仓鼠毛。
或许、大概、可能猜到了那么一点点内情的陆九竹嘴巴紧闭，抱住了自己庞大壮硕能吃但无助的白老虎。
直到舰船已经行驶到远远能看到图拉星球时，乔九安和周林终于出来了。
许年瞅着乔九安身上红色长裙，嘴角一抽：“穿上瘾了？”
乔九安撇嘴，小声哼唧：“打赌输了。”
许年看了眼笑得如沐春风的周林，转头压低声音对季苍吐槽：“你看吧，我就说他那个人问题大得很。”
季苍叹气：“没办法，谁让D的下限也低得让我震惊。”
看似压低声音的小声蛐蛐，实际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九竹在旁边努力掐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憋住，千万别笑出声。
乔九安皮笑肉不笑地抬脚，高跟鞋踩在周林的鞋尖，用力碾了一圈。
周林的表情变都没变一下，伸手在乔九安的后腰轻捏了捏：“鬣狗那边的人到了吗？”
“他出发比我们早，虽然三角星域那边要绕一下，但还是在我们之前到了。”乔九安点开光脑终端，放大光屏上的火力分布图，“汤凯是怎么说的？联邦那边还有这么多火力守在图拉星球外围？”
“这题我会！”许年举手作答，“这几年，联邦只要找不到出兵理由，对外就说是追捕在逃通缉犯金雕。”
周林：“。”
乔九安忍笑：“……行，那就让他们来打雕。”
“我也正好去活动活动，好久没畅快打一场了。”乔九安拍拍身上裁剪合身的红裙子，在舰船内部的金属墙壁上照了照镜子，满意点头，“唔，不愧是我，穿裙子也这么好看。”
“走了啊。”
眼睁睁看着乔九安就穿成这样和周林一起出去，陆九竹瞪大眼睛：“不是，他们就这么……去打架？”
“既然做了交易，联邦那边也就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阻止我们占领图拉星球。”季苍走到旁边，点开舰船的控制面板，给灰砾那边的战列舰发了坐标讯号。
花豹来回走了两圈，也有点闲不住，张嘴嗷了一声。
许年不忍了，大跨步往船舱停放战斗机的方向走去：“我也去玩玩。”
季苍看了眼蠢蠢欲动的陆九竹，温声道：“你不可以去。”
陆九竹马上要参加帝国军校的考试，万一被联邦的人拍到上了通缉令就不好办了。
陆九竹：“哦……”
原本还拉长身体做准备工作的白老虎顿时蔫巴下来。
舰船外面枪炮声隆隆作响，陆九竹看着驾驶机甲穿梭在飞艇战舰间的乔九安，眼睛里满是比宇宙星河还要璀璨的光。
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很快的，联邦军团不愿意再损耗军备，开始撤退。
褪去精神力机甲的乔九安稳稳落在飞艇上方，身边萦绕的风来自图拉星球，红色的裙摆和银色的短发迎风飘扬，笑容灿烂而肆意。
陆九竹看着这样的乔九安，不由咧嘴笑开。
果然，比起那天的风情万种大美人，这种自信到极致的灿烂嚣张才是真正的D叔。
***
半个月后
慢了一步赶到图拉星球的石磊表情古怪地扬了扬手里的光屏，上面是联邦新鲜出炉的通缉令。
对他们来说债多了不愁，名声本来也就那样的雇佣兵而言，通缉令当然不是重点。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
“现在不只是鬣狗带来的那些人，就连雇佣兵里都在打听这位代号‘D’的辣美人。”石磊大着嗓门挤眉弄眼地调侃，“辣~美~人~儿~”
陆九竹伸手戳戳通缉令上裙摆发丝迎风飞扬的女装乔九安，抬起脑袋，眨眨眼，语气乖巧的发问：“D叔，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
乔九安僵着脸，转头，皮笑肉不笑地发问周林：“亲爱的，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
周林沉默了一会儿，关闭光屏，在乔九安的眼神威胁下泰然自若地转移话题：“至少这样，倒也方便我们改换身份送小竹去军校。”
陆九竹一下子支棱起来：“送我去军校？真的？！”
第99章
陆九竹本来没指望着乔九安和周林会去送她上学。
毕竟她不是不知道两位家长这边事情也不少，而且她自认是个大姑娘了，没有家长送上学也没什么的。
但……
陆九竹看向乔九安和周林的眼神亮晶晶的。
……但有家长送的话，她会更高兴！
乔九安揉乱了陆九竹的头毛，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哎呀！我的头发！”陆九竹大叫着抬手护住自己今天早上生疏但认真扎好的头发，躲开乔九安的手，白老虎像是一辆大卡车一样撞过来扑进乔九安怀里，“你们在就已经最好了！”
之前就说过，联邦会愿意放弃图拉星球这个曾经研究走在最前沿的人造星球，实在是因为经过实验体们的两次轰炸和联邦研究员的断层缺少，花人力物力财力去重新修建图拉星球，对联邦来说根本就是一件回报率很低的投资。
联邦尚且这样，要靠实验体们一点点修建也是个极其费劲的大工程。
季苍的主要精力当然是放在当初研究中心上，一点点挑选着梳理，在这个过程中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其他有趣的东西。
许年熟练联邦军制几乎所有的武器军备，原本图拉星球上遗留下来的武器残骸当然就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灰砾不用多说，他带来的人数远超乔九安的预料，光是安排安抚这些人都要忙上好一阵子。
至于石磊……说实话，乔九安还挺好奇他都是怎么和那些雇佣兵们说的。
雇佣兵排行榜上有名的，除却一些做事风格太过激进容易惹祸的，其他的几乎都来图拉星球转了一圈，虽说大部分都是看过就离开了，但也有不少人都找上况知舟，让况知舟收了钱就办好事儿，给他们到时候在地段好的地方留套房产。
连房子的影子都没看见的况知舟就这么收了几千万的联邦币，小狗尾巴在身后摇成了螺旋桨，转头就去开始对着自家老爷子和商会的其他经商家族开始大肆忽悠。
人造星球想要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很多物资都依赖进口，商人在这里面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况知舟在这里面看到了商机，开始联合石磊对外宣传“给你最亲密的伙伴一个温暖自由的家”，转眼就又开空头支票卖出去不少房产，等到商人入驻后完全顾不上别的，每天都是一副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架势。
看得乔九安一愣一愣的。
柔茵因为人在帝国，并且手上有事不方便过来，但她手下当初在联邦的那部分势力已经开始逐步往图拉星球迁移，还不忘嘱咐下属给陆九竹带了入学礼物。
周林虽然没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每天对外放出消息又收拢信息，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顺带还要时刻关注联邦那边的动向，有时候乔九安半夜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都能听到周林光脑的震动声。
这么一圈下来，一开始处在最中心的乔九安反倒闲了下来。
主要是图拉星球的能源问题实在不能算是好解决的事情。
而且……还有一件事。
乔九安和周林对视了一眼。
在占领图拉星球后，乔九安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原本被放在莱恩研究中心主控制室的中央智脑。
按照郁金香胸针里的资料来看，研究中心的中央智脑应该算是图拉星球的核心AI，但那个时候它先是因为乔九安写入的病毒程序混乱，后来又因为击杀莱恩博士而被联邦关停，之后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反正没有再被启动过。
如果能够重启中央智脑，并且成为智脑的第一权限设定者，他们一定能更轻松容易掌控图拉星球的一切。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前还废话哔哔哔的中央智脑就像是程序错乱直接挂掉了一样，不论乔九安怎么重新启动都一声不吭。
乔九安排查了很久，才发现中央智脑的服务器上被人撬走了一块缺口。
当时的乔九安蹲在那个缺口面前沉默了好半天，无语极了。
这实在是有点像是……不知道怎么在程序上让中央智脑彻底闭嘴，所以直接在物理层面上撬走一部分中央智脑运行所需的部分。
不过当时在莱恩研究中心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有权限进入主控室，还熟悉中央智脑到这种程度的，只剩下那个被人才引渡到帝国保护起来的副院长。
之前他们想逮那个副院长，更多是想要弄清楚在联邦知情人眼里已经死亡的乔九安，到底是怎么会出现在莱恩研究中心的。
但现在，那个人在乔九安逃出研究中心之后，不顾联邦高层想要提拔他当院长的邀请，第一时间前往帝国，走之前还带走了研究中心中央智脑的一部分硬件。
这其中明显有猫腻在。
所以这次借着送陆九竹去军校的机会，两人也是想找找看，有没有能提前拿到前往帝国驻蓝星空间站的机会。
不过对陆九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两位大家长会送她去上学了。
这让陆九竹在入学测试上暴打同学的动作都更凶残了几分。
她，要当——
第、一、名！！！
***
四个月后·帝都星·第一军校入学测试
帝国军校的门槛是能打，先要能打，才能有进入文化课考核的机会。
而测试方法就是极其简单粗暴直白的——擂台混战。
不能动用空间钮，不能动用热武器，除此之外，考生可以利用所有自己能够拿到的武器，只要能成为最后站着的五十个人之一，就相当于已经能被帝国军校录取。
之后的文化课考试，以及各项身体素质的测试指标只是作为分班依据而已。
就算是在联邦通缉令并没有多少含金量的帝国，乔九安和周林也还是象征性地做了些伪装的。
两人作为考生家长并肩坐在看台上，乔九安趴着栏杆看擂台，忽然，膝盖碰碰周林：“你看下面九点钟方向那个考生。”
周林看都没看就猜到乔九安指的是什么：“嗯，是他。”
那个之前在三不管星域，和陆九竹相识过一阵子的帝国六皇子秦昱谦，也在这一届的军校考生里。
只不过比起在三不管星域时的时候，发色和五官都稍有不同，显然当时也做过伪装。
就是……这会穿着整齐体面的少年，看上去越发像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打的小白脸。
“不是，就他这种体质？帝国军校？”乔九安的手指摩挲着下巴，“认真的？”
“每一个帝国皇子都会进入帝国第一军校，这是铁律，况且，就算他身体素质再差，他也是地位比起贵族来说高了不少的皇子。”
周林抬手，虚点了几个自从擂台开打就围在秦昱谦不远不近地方守着的考生，只要有考生接近秦昱谦，就会被先下手为强。
“皇子能否入学帝国第一军校，事关皇室的颜面，这些年龄相仿的考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啧！”
乔九安也没说什么，毕竟和联邦特产分地自治一样，帝国也特产贵族特权主义。
“呃……”乔九安的神情忽然有些古怪，“你刚是不是指了那几个？”
周林从刚才开始就在看自己的光脑，其实没怎么看擂台：“怎么了？”
“也没怎么。”乔九安突然闷笑出声，“就是小竹子大概是看到你的动作了，有点吃醋。”
周林挑眉，关闭光屏，目光再度落在擂台上，看了十几秒，看出陆九竹的攻击顺序后，嘴角一抽。
“咱家的小老虎，把这位身娇体弱小皇子的护卫都给踹到擂台下面去了，哈哈哈哈哈——”
乔九安看着下面雄纠纠气昂昂手撕小皇子护卫的陆九竹，笑得腹肌都在一抽一抽地疼。
“唉，你说，要是这小皇子不能入学，帝国军校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周林还真的思考了好一阵，轻啧一声：“难说。那位帝国皇帝是个小心眼的。”
乔九安是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乐子看，目光跟着擂台里开始巡视领地的陆九竹，抬手揉了揉笑酸的腮帮：“不过倒也还好，光明正大赢来的入学名额，怎么都丢不了。”
“我还以为你会想，小竹有没有认出那位六皇子。”周林握住乔九安的手腕，手指顺着乔九安的手心一路揉到手指尖。
“认出来了也没什么。”乔九安耸肩，“我算是发现了，小竹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喜欢美人，尤其是那种气质特别的美人，看阿姐或者看我女装的时候，脸颊耳朵根都是红的。”
“就小皇子那种俊秀是有点，但远远达不到美人的长相，恐怕是差了点。”
“那可未必。”周林摇摇头，“有时候，往往是那种一点点被诱惑着靠近的情谊，才更容易让人陷进去。”
你以为你当人家是兄弟是朋友，天天护着人家，和人家同出同进的相处，结果到头来护着护着，就护到了心坎里。
“不……”
乔九安正要反驳，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擂台里的陆九竹一把抓过秦昱谦护在身后，对着攻击过来的男考生就是一个凶残的过肩摔。
摔完人，还转身冲着身后的身娇体弱的小少年笑了笑。
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英雄救美。
乔九安无语了十几秒，愤愤开口：“你们这些心眼横着长的人怎么这么讨厌！”
周林看了眼跟在陆九竹身后，抬手轻轻拉着陆九竹衣角的秦昱谦，嗤笑：“他的手段还弱了点，也就哄哄耳根子软的小竹。”
乔九安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真相了：“你当初是不是也在温水煮仓鼠来着？我明明记得一开始对你也没这方面的感情，就当你是搭档……怎么后面就滚到床上去了？”
“哦……是那次他们对你用了复合药剂，你疼到发颤，我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受一点——你对我用美人计加苦肉计？！”
乔九安冷不丁提高声调。
最近翻车次数有点高的周林：“过去的事就……”
乔九安翻出自己还满联邦挂着的女装通缉令。
“……今晚主动权给你。”周林叹气。
乔九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表示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略过。
周林深呼吸做好心理建设：“联邦军校生制服。”
“我要裙子的那种。”乔九安图穷匕见，“别想糊弄我，我之前可是见过的，联邦军校女学生的制服和作战服不一样，是深蓝色的百褶裙，还挺好看呢。”
在这方面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包袱的周林：“……我空间钮里没有……”
“我有。”乔九安从精神力空间里迅速翻出一套叠得整齐的制服，塞进周林怀里，“加大过，是你的尺码，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林的手指搭在面料触感细腻的军校制服上，幽幽道：“真要看？说不定并不是你期待的……”
“饭吃到嘴里才知道好不好吃，美人要玩到手里才知道带不带劲。”
乔九安抬手一挥，掷地有声道：
“看了再说！”
两人就饭后晚间活动达成了初步一致，过了一阵，远远就看着陆九竹拽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秦昱谦，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飞快靠近。
“D叔周叔！看我遇到了谁！！”
陆九竹特别兴奋地跑到两位家长面前，很是热情地替两位家长做介绍：“这是之前我认识的朋友，他居然是帝国的六皇子，真没想到哈！”
乔九安和周林看向秦昱谦。
心里扒拉着小算盘的秦昱谦身体一僵，从这两位的气场眼神里看出了明晃晃的不好惹。
尤其是金色长发的那一位，总让秦昱谦有种被看透的狼狈感。
简单打过招呼，陆九竹用力拍着秦昱谦的肩膀，单刀直入：“刚才小哭包都答应我啦！他有办法带我们去蓝星空间站参观参观！”
“什么？我没——”秦昱谦先是被陆九竹拍得往前一个趔趄，然后满脸愕然地转头。
“嗯？刚才你不是说，只要我能帮你通过擂台比试，你什么事情都愿意为我做的嘛？”陆九竹表情危险地眯起眼睛，“难道……你只是说着玩玩的？”
“要毁约？”
秦昱谦咽了咽口水，快速摇头。
虽然陆九竹的直爽耀眼深深吸引他，但有时候他也是真有点害怕陆九竹。
他总觉得，这个举手投足隐隐带着标准贵族礼仪却身份平平的少女身上，有种旁人所没有的凶悍气。
但又挺可爱的，特别像他曾经偷偷喂过却被挠了一爪子的狸花猫。
“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就知道欺负平民考生的坏胚。”陆九竹又大力拍了秦昱谦几下，笑容灿烂中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天然黑，“放心！这件事你要是能办好，以后在学院里，我罩着你！”
因为自幼体质不好，入学之后的确地位会有些尴尬的秦昱谦忍不住笑了下。
乔九安看着，忍不住用胳膊肘偷偷戳周林，手指在周林手背上轻点了几下——
【小竹子这是，表面白老虎，内里切开黑？】
第100章
周林给了乔九安一个肯定的眼神。
陆九竹从小的文化课政治课不是白上的。
虽然性格的确受乔九安影响更多些，但是在周林那么多的课程熏陶下，原本就不那么温顺乖巧的小姑娘，早就变成了和白老虎皮毛一样的白加黑配色。
秦昱谦会主动接触陆九竹，这其中也多少有认出乔九安和周林身份的影响。
他看向这两位在联邦搅动了不少风云，却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帝国的名人，斟酌着语气客气开口：“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知道两位先生去到蓝星空间站，是……”
“当然方便。”乔九安笑眯眯道，“我们也可以不去蓝星空间站，毕竟那个地方也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对不对？”
秦昱谦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提起警惕。
“我们只需要单独见一个人。”周林淡淡开口。
秦昱谦不笨，正相反，虽然在外界看来他就是个哭包皇子，但实际上，他掌握的消息并不算少。
他几乎是立刻就在蓝星空间站里会有的特殊角色里，锁定了几年前从联邦人才引渡来的那位学者。
方立京。
这个人在帝国交好的贵族关系，刚好和秦昱谦母亲那边的家族有点瓜葛，而且方家在当初的第六军团反叛出帝国前，本来也是帝国贵族联系圈里的一环。
方立京在帝国其实也不算什么重点关照的学者，因为他来帝国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做出什么研究成果，只是好像和皇子间的哪位做了交易，才一直被保护在蓝星空间站。
如果只是单纯见一面的话……
秦昱谦正想着要怎么说，就听面前人开口：“见过面之后，人会还给你，不会让你难做。”
又来了，这种每一步都被看穿的感觉。
秦昱谦勉强笑了下：“好的，那还请两位先生在帝都星停留一段时间，我这边准备好了的话，会请阿竹联系两位先生。”
乔九安轻啧了一声。
阿竹？
叫得倒是亲近。
但看了一眼陆九竹没心没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乔九安到底没多说什么。
……
通过了擂台比试的考生会被临时安排宿舍，开始准备第二天的文化课考试，这期间为防止作弊，是不允许考生家长陪同探视的——当然了，有时候这种过于严苛的要求，一般都是对贵族以外的考生设立的。
虽说秦昱谦那个小子看上去心眼实在是多了些，但他对帝国贵族圈的熟悉和皇子的身份，加上陆九竹打遍军校生没问题的身手，这两个人加起来，该担心的应该是学院里的其他学生才对。
乔九安没事的时候是不会和柔茵联系见面的，毕竟现在柔茵身在帝国贵族圈，最好还是不要和实验体扯上太过明显的关系。
他转头看了眼身边飞掠而过的飞行器，突然开口：“其实我在想……”
周林接上乔九安的下半句话：“想去看看小竹的那个血亲胚胎？”
乔九安笑吟吟地点头。
和陆家有关系到现在这么几年过去，他们一直都没有提出要来看看这个胚胎，主要也是的确不怎么关心。
但现在随着对陆九竹的感情加深，相对的，总有些爱屋及乌的感情在。
如果稍稍帮一把能让小姑娘多一个亲人，那也不错。
总归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招停了一辆计费飞行器，上去之后设定了目的地，周林道：“前段时间倒是的确有人在频繁联系小竹的监护人。”
陆九竹的监护人，当然同样也是培育中心这枚胚胎的法定监护人。
“嗯？是休眠情况有异样？”
那枚胚胎的精神力数据高得异常，所以一直在催眠雾气的作用下处于休眠状态。
“也不算是异样。”周林将那几封邮件转发给乔九安，示意他看看，“这个人应该是培育中心新来不久的实习生，刚好被分配来记录休眠胚胎的各项数据指标。”
“唔……嚯。”
“建议中止胚胎休眠干预，让胚胎继续发育，正常出生？”
乔九安快速扫过邮件内容，脸上浮现出诧异。
“胆子倒是挺大的。”
如果不是因为有致命的基因缺陷，怎么可能会被亲人送进休眠中心每天花钱如流水养着？
中止休眠干预让胚胎自由发育出生，再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是放手让可能出生的孩子去死。
这也就是他们，如果是孩子的父母看到，不得和这个愣头青实习生拼命？
但是当乔九安看到最后一封邮件的时候，眼神缓缓沉静下来。
“……蓝星能量石？”
这个人在信件中提到，高阶能量石有很大可能可以改善因为精神力数值过高而极其脆弱的胚胎，帝国方面已经在走蓝星的归属协议，希望家长可以考虑拼一把，虽然冒险，但很有可能会是孩子出生的唯一机会。
信件内容没有提到蓝星能量石的特殊之处，但说到高阶能量石时，却又引导似得提起蓝星。
乔九安看向周林。
周林将这个实习生的资料发给乔九安：“很巧合的是，这个人也姓方，如果再往前算算看，和方在京也算是贵族亲戚的关系。”
“方家有不少人在蓝星矿脉研究项目里，他们在能量这方面有许多和外界不一样的看法。”
周林在能量这个词上加重语气。
乔九安关闭光屏，垂眸沉吟。
其实在能量研究这方面，他们都不算专长，之所以想要在这个节骨眼想起之前一直都放任不管的方在京，其实也有想要试探对方，有没有办法解决图拉星球实现不断迁徙的能量问题。
计程飞行器停在帝国胚胎保育中心门口，乔九安走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外表恢弘的建筑。
“走吧，去会会这位有想法的保育师。”
结果两人才刚走进保育中心的大厅，就看到了一只脚步无声无息的眼熟暹罗猫，而暹罗猫高高翘起的黑色尾巴被握在一个眼神迷离的年轻女人手里，像是指路似地引导穿着保育员特有制服的女人往前走。
乔九安伸手将从周林口袋里探出脑袋的仓鼠D按下去，三两步走上前，蹲下来和这只暹罗猫对视。
坦白说，暹罗猫之间的长相实在是过于相似，最多就是黑的程度各不相同。
不过显然，这只暹罗猫的确是乔九安认识的这一只。
它也同样认出了乔九安，礼貌蹲坐下来，夹着烟嗓哑哑地叫了一声。
“喵嗷~”
这一声像是把身后正在梦游的女人惊醒，她慢了半拍地抬头，过了好一阵才朝着乔九安的方向伸出手：“抱歉……我太久没休息了，眼前有点看不太清。”
“你好，我叫方桃，是这里的保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