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 > 都市小说 > 萩原研二的瞬息全宇宙 > 155、Main theme
    不知道绘里香经历了什么,总而言之,她在确认了井下的是松田阵平后就火速跨上吊篮,抱着狗坐下来。其速度之快,松田阵平本人差点都没来得及上桶,险些最后两人一狗或者说一猫两狗在井下齐聚一堂共襄盛举。

    等他们一顿折腾——甚至没忘了把全程老老实实一声不吭的沙皮狗带上来。动保最爱看的一集。绘里香被成功拽上来以后,脸上还是灰扑扑的。不过身上没有血腥味,衣服是乱了点但是也没破,应该也没受伤。所以松田阵平又不客气了。其实只要没死,受了点他也不会客气。

    “你干嘛去了?刨人家家祖坟去了?”

    谁料绘里香理直气壮:“对啊。”

    她还真没说谎。就在那短暂的时间空余里,她忽然被拉到了一片夜晚的坟地之间——这个她倒是不害怕。小时候给妈妈送饭经常路过坟地,累了就坐人坟头,至今没有遭报应。只是觉得那个老登帮了她但没完全帮,估计是要付一部分定金:要她帮忙做点什么,才肯放人回去。想明白这一点,她不再担忧了,于是坐等威廉范德布姆降下神异的启示。

    但是来人似乎不是他。绘里香也不能确认这是谁。来的这个人穿着黑西装,但头部是鸟类的形状:他是一只乌鸦。身体倒还保留了人类的形态,但从画像上来看,这个人远比方脸的威廉瘦削,使得她不能轻易确认面前这个人的身份。

    乌鸦人一言不发,伸手递给她一把铲子。绘里香看了看铲子,又看了看坟头,不可置信:等一下,你还真准备让我刨坟?坏了,这是非要我遭报应不可了。

    对于她的疑惑,乌鸦并没有显现出任何不同寻常的情绪。他依然固执地保持着那个递出铲子的姿势,仿佛一尊雕像。绘里香无可奈何,接过铲子,走到这三座坟墓前。在动手之前,她萌生了一种念头:要不还是看看时间吧。死亡时间也是相当重要的情报,至少在莫名其妙丢到什么必死的空间时,对到来的不幸有个预知。

    但在此之前,她先看见了三个名字。说是三个也许不对,因为最左边的一块墓碑缺了一个角,破损严重,只能看见一部分姓名:sarvanderb

    30-12-1904

    姓氏当然是范德布姆,没什么好说的。

    最右边的墓碑看起来则与破损墓碑材质相近,不过保存完好,只是有些歪斜,像被人翻动过一样。绘里香凑近去看:

    idavanderboom

    30-12-1904

    这两个人于同一天死亡。出于一种朴素的直觉,绘里香认为他们是夫妻。

    而在这两块墓碑中间,这块碑石格格不入。它的颜色不同于其他家族成员的灰色,而是异常的明亮刺眼,仿佛把月亮的石头敲了下来。这名死者的名字是albertvanderboom,死亡时间是03-02-1926.他格格不入。然而绘里香大咧咧当了十七年的文盲,此时却有一种感觉:同样的故事,她似乎听闻过。

    “……当我走到教堂的墙脚下,我看出,只不过七个月的工夫,它就已经显得益发朽坏了。

    不止一个窗子没有玻璃,显出黑洞洞来;屋顶右边的瓦片有好几块地方凸出来,等到秋天的风雨一来,就要渐渐地掉光了。

    我在靠旷野的斜坡上找那三块墓碑,不久就发现了:中间的一个是灰色的,一半埋在草里;埃德加·林惇的墓碑脚下才被草皮青苔复盖;希斯克厉夫的却还是光秃秃的。

    我在那温和的天空下面,在这三块墓碑前留连!望着飞蛾在石南丛和兰铃花中扑飞,听着柔风在草间吹动,我纳闷有谁能想象得出在那平静的土地下面的长眠者竟会有并不平静的睡眠。”

    这是又一位希斯克利夫。她喃喃自语,知道这位阿尔伯特大约插入了他的某位亲人的恋爱关系,怨恨已久积怨深重,乃至说死后都要插入夫妻之间,不得安宁。这使得那对夫妻同天死亡的事实也变得疑点重重: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都变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

    绘里香捏着铲子,重重地戳在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泥土,沾在自己的黑色裙摆上。她把坟刨了个遍,终于从头颅中取出一块——其实是铜制的——怀表。

    顺带一提,有座坟里是空的。

    她以为乌鸦会把表拿走,本想着据理力争,说你不放我回去捞猫我就不给你怀表。但是乌鸦似乎对此并无所求,并且做手势:把它戴到你的脖子上。

    在绘里香依言照做后,乌鸦缓缓地后退,消失在夜里。依照约定,将绘里香送了回去。

    但是她没有看见松田阵平口中那个站在井口的人。她只能凭着直觉去问:“……你记得你妈是谁吗?不是你日本那个妈。”

    “我知道。”松田阵平对她的补充感到无语,“艾玛。弗兰克的母亲是艾玛。”

    “艾玛……那不对啊。”她大为疑惑,“我看到的名字是艾达啊。……不对不对,哦对的对的!对的!推你下去的——推弗兰克下去的应该就是阿尔伯特!”

    “……啊?”

    “而且阿尔伯特绝对喜欢艾达。”

    松田阵平:?

    他试图理清思路:“等一下,艾达是……”

    “……呃这个……”绘里香盘着手指算了一下,“应该不是弗兰克的大舅妈就是你小舅妈。顺便一提,阿尔伯特应该是你二舅。你二舅喜欢你大舅妈。”

    “不要说我,能不能说弗兰克啊!”松田阵平先是抗议绘里香胡乱造谣他家亲缘关系,才回到正题,“呃所以说,阿尔伯特和艾达的丈夫是艾玛的兄弟?”

    “对啊。”

    “然后阿尔伯特喜欢上了哥哥的妻子?”

    “应该是。”

    “那他推我——不是,推弗兰克干嘛?”松田阵平再次愤愤不平,“就算是艾玛和他有过节,关弗兰克什么事?他怎么没搞艾达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他没搞?”绘里香先嘴贱一句,才继续,“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个人倾向于他真没搞。”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真的!他肯定是因为喜欢艾达才没有搞她的孩子……不然哈利波特第一部就完结了。一年级的哈利,虽然邓布利多看得紧,但是只要一个恶咒,哪怕神锋无影都够了。如果真的要动手的话,斯内普有过很多机会。那毕竟是爱的人的孩子,当然会格外宽容一些。”

    可惜的是,这点柔情并不能让他成为一个好人。绘里香并不为之多么同情,只是唏嘘。哦对了,说起来……

    “你非要下去捞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玩偶熊吗?”

    “应该不是。”

    松田阵平招来剪刀顺着缝纫线尽可能工整地剖开玩具熊的肚子,在几乎失去了保暖能力和弹性的棉花里找到了一块……

    与绘里香持有的十分相似的怀表。不过是银色的。上面的梵文也有所出入,但是谁也不认识这上面的字。

    “……所以一共四块,还应该有两块?银的和铜的都有了,还差金的和铁的?然后呢?”

    “没有铁的。”

    绘里香斩钉截铁地否决:“只有三块。就像这棵树只有三条根系一样。”

    “你怎么这么肯定——但是我们明明有四个人……什么意思?是只有拿到怀表的人才能离开?那……”

    “我们一直在扮演这个家族中的人,不能确定有没有固定角色。”绘里香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万一……我说万一。如果有人扮演的就是阿尔伯特呢?毁灭整个家族的,带着月亮面具的恶魔……而且,如果拿到怀表了也不够呢?比方说,要凑齐三块才能离开,或者拿到正确的那块才能存活?”

    和自己人掐架。这主意听起来既糟糕又恐怖。绘里香想了想,忽然紧张地抓住松田阵平:“等等,你还记得我们在哪一年吗?”

    “1930年啊?”

    “——可是阿尔伯特的墓碑上写着他死于1926年!”绘里香几乎是在叫,“我依旧认为你看到的那个人是阿尔伯特,或者扮演阿尔伯特的人。anyway,我为我没能看到阿尔伯特的正脸找到理由。”

    “我以为你要为自己没有找到他而道歉呢。”松田阵平见缝插针地吐槽一句,被狠狠白了一眼。

    “不许打岔。我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了——因为我是至少在1926年,甚至可能是1930年后来的,而那个阿尔伯特出现的年代要早的多得多!我和他的时间错开了!——你记得弗兰克是什么时候被推下井的吗?”

    “我记得我和你联络时,你在1919年。以你的时间为准,真正的弗兰克应该在1920年被捞上来。那封信存放了25年,那么艾玛写信时是1896年,那个时候她已经失去儿子五年……弗兰克是1891年坠井的。”松田阵平大概算出了时间:“……我大概懂了。你是不是想说,只要我再下一次井,就可能去往1920——甚至1891年?”

    “但是那太危险了!”

    “——我只看到了井上的人的黑色衣摆。甚至于,也完全可能是你身上这件的裙摆。如果是罗丝的裙摆的话,那无非就是前往1920年。如果是别人……他们两个又不会伤害我。”

    “那如果是真正的阿尔伯特呢?”

    “你连他的坟都敢掘,没道理我会害怕一个幻影。再说了,是你掘的坟,他要寻仇也是找你。”松田阵平很无所谓的样子,“去帮我拉着绳。我要再下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