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扉间的诊所很快得到了镭钵街底层和中层人员的青睐,无他,镭钵街的医生实在太少,受伤的人又实在太多,回总部伤员又实在太多,还不如先在外面的诊所里处理一下。
人流在小小的诊所里涌动起来,给原本死寂的池塘注入了活水,让池塘拥有了变成湖泊的机会。
信息就是这样流通起来的。
结合横滨各大势力的动向和底层人员的随口抱怨,会得到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嘛,过程往往伴随着一些小小的不愉快。
就比如现在。
黑洞洞的枪口顶上了千手扉间的额头,对方拿枪的手在不断颤抖,让人怀疑他是否能控制自己不扣下扳机。
“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活!”
拿枪的男人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敲开了诊所门之后毫不犹豫的把枪顶在了千手扉间的额头。
“好的,我会尽力救治他,请您冷静。”
底层和中层的成员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对医护人员缺乏耐心。
但是他们不知道,医生是最不能惹怒的存在。
千手扉间戴上手套,看了看被男人背来的人,只有一处伤口,在左胸,看来子弹是幸运的和心脏擦肩而过但是却伤到了动脉。如果医疗设施齐全的话做台大手术应该能就回来,但是这里只是个小诊所,他也没有要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暴露晶子异能力的想法。
幸好晶子出去买东西了。
这么想着,但是千手扉间的手没有停,看起来还是在一本正经的在做急救,旁边的太宰治甚至悄悄的打了个哈欠。
跟着森医生那么久了,他要是看不出来森医生根本不想救那个人他就不用姓太宰了,直接跟森医生姓得了。
等等,好像他户口落在森医生头上叫森治来着......
太宰治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以后自我介绍要说: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森治,请多指教~
太宰治不禁打了个冷噤。
森治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还是太宰治听起来好听一些。
拿着枪的人在不停的颤抖,口中念念有词
“完蛋了,全完了。”
“山本要是死了,名单......"
听到男人的喃喃自语,千手扉间面不改色的给胸口中了一枪的人打了一管阿托品,勉强吊着他的命,估计能让他回光返照一阵子。。
他改主意了,这个人似乎还有用。
“咳咳——”
病床上躺着的人慢慢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神智应该有些不清醒。
用枪指着千手扉间的男人一把推开千手扉间,直接拉住病床上人的手
“山本,告诉我,名单到底在哪里!”
名叫山本的人还是不太清醒,但是在听到“名单”两个字之后,眼神清明了不少,吃力的开口。
“名单,根本是假的。”
“根本,没有什么名单。”
“田中,快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山本最后留下这几句话,就又闭上了眼睛,不过这一次他没能再醒过来,只留下田中一个人在病床边愣神。
千手扉间的头又再次被枪抵住,田中只用了短短的时间就从山本死亡的阴影里走出,迅速的思考起对策。
山本已经死了,他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如果带着“名单是假的”这个消息回去,他绝对会被暴躁的首领直接给沉入横滨湾。
就像山本说的,他只能走,至少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首先。
他需要把见过他的人先给干掉。
“对不起了,医生。”
他想活下去。
田中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倒地的却不是千手扉间,是田中。小山般壮实的身体轰然倒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千手扉间一脸,也惊呆了站在旁边看戏的太宰治。
开枪的是与谢野晶子。
从外面采买日常用品,看见的第一幕是自己的老师被人用枪抵着,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了,医生。”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犹豫。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对准了高大男人毫无防备的后背。
她是一名医生,但她只知道哪几个地方能让人直接进入濒死状态。她暂时还没有瞄准对方脑干的勇气和技法,退而求次,她直接瞄准了对方的心脏。
心脏,气管,大脑。
是能最快置人于死地的部位。
所以她开枪了。
她看见自己老师的白大褂溅上鲜血,但是眼睛却看着她,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开完枪,她坐在了地上。
并不是因为恐惧,反而,此刻她的内心无比的平静,就好像她曾站在甲板上看凄艳的夕阳又一次沉入无言的大海,在黄昏的余晖下,海鸥排列成“女”字从空中飞过,金属的蝴蝶从空中飞下,停在她的发间。
她想起了立原优造的一篇又一篇的长诗,诗篇不断的翻页,最后停留在第一页《破晓与黄昏的歌》。
她想起了巡洋舰身后永远追不上船舰的满天纸张。它们到哪里去了呢?
无所谓,与她无关,她已经不是与谢野晶子了。
在军部,她看到了东京空袭的报告。数以万记的炸药直接把她家点心铺所在的金谷区炸的面目全非,结合老师模糊的态度,她已经猜到了真相。
属于与[普通人]谢野晶子的联系已经断的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请君勿死]与谢野晶子,或者说......森晶子。
并不是所有生命都是值得拯救的。
‘我们只能拯救想要被拯救的人。’
老师很早以前就和她说过,但是她到现在才明白。
有些人不需要也不屑她的拯救。
那她为什么要为自己寻死的人而感到伤心与难过?
回想起曾经的自己,与谢野晶子只能感叹一句
“那时的自己,还真是弱小啊。”
因为弱小,才会有同等渺小的想法。
那首《破晓与黄昏的歌》在这一刻,被她彻底丢在了那个舰船身后飘飞着无数纸页的黄昏,留在了昨天。
回过神来,她看见自己的老师朝自己走来,甚至不在乎踩到地上逐渐扩散的血液。
她闭上眼,再度睁开,就对上千手扉间沾血的面庞,对方已经到了她面前,摘下了手套,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却没有开口。
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中争先恐后的流出,就连与谢野晶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好像要把这辈子都泪水全部流尽。
不过,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