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众人都听到了这位宾客的惊呼声,顺着看过去,在一滩金色的高汤中,一个粉嫩的虾仁似乎真的跳了一下。

    还以为是眼花,有几人擦拭了一下眼睛再去看。

    诶,不动了,果然是眼花。

    就在大家以为只是一场虚惊的时候,又一位宾客惊呼了起来,他佛跳墙中的虾仁直接从瓷盅中跳了出来,落在了桌上居然还蹦跶了几下,这下周围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宾客们本能的看向自己面前的佛跳墙,果然又有几人发现瓷盅内的虾仁在动,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虽然一个煮熟的虾仁在高汤里跳动并不能伤人,但也够可怕的,要不是在场的宾客大多都是朝廷官员或者家属,见过些大场面,恐怕会直接吓晕过去。

    几乎所有人都在迅速远离案桌,吵吵囔囔的讨论着掐头去尾开了背的虾仁是为何还会动的。

    只有徐灵鹿一桌依旧坐在原地。

    魏镜澄面色平静的盯着瓷盅中还在跳动的虾仁,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要说他淡定倒也好说,在大理寺待得久了,什么惊奇的案情没有见到过。

    可徐灵鹿也没有露出一丝惧色,甚至将脸凑到瓷盅跟前瞅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简直笑的徐俊华毛骨悚然,自家弟弟这是怎么了,不仅没有扑进自己怀里求安慰,怎么还笑了起来。

    其实打这玩意端进院子徐灵鹿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即使在佛跳墙其余食材香气的掩饰下依旧无比明显,所以现在的场面他一点都不惊讶,饶有兴致的看向魏镜澄,“高汤煮怨病,有点意思呀。”

    “这正愁没线索呢,就来了这么一出,真是刚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你说是不是魏大人?”

    魏镜澄趁着混乱,徐俊华出去维持秩序,终于挪到了徐灵鹿旁边,将手轻轻搭在他后腰上,“你说是就是。”

    场中一片嘈杂,即便徐府调用了全部人手也安抚不下来,这时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铃音。

    铃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吵囔的人群在铃音中神奇的安静了下来,一同向院门口望去。

    清心玲呀,徐灵鹿摸摸下巴,看来今晚还有新节目。

    院门口站着一位老道,须发皆白,穿着一身古朴的道袍,右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左手上正摇着不断发出声响的钟型铜铃,看上去道骨仙风,十分靠谱。

    要是平日里,这个这个级别的修道者想要进入徐府那是得经过一番严格盘问的,怕是连大门都进不来,但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可就非常应景且及时了。

    “诸位贵人稍安勿躁,且听老夫一言。”老道士运起内力,在院门口说了一句,声音虽不算大,但场中每个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既然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然要弄个明白,省的现在回府,晚上睡着了都会梦见餐桌上的各种菜肴一一复活,这谁受得了。

    众人真的就听从道士的话,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会场再次安静下来。

    本来想编个理由,让这件事快点揭过去的徐正清不得不开口询问,“这位道长,不知来此所谓何事?”

    “吾乃溪章山镇正观第三代传人。”老道一边走,一边报上名号,“来云京城本是为了历练,但路过飞花巷时,见此处隐隐透着一股不详之气,恐有邪祟作乱,所以特地进来除魔。”

    虽然这个什么山,什么观大家都没听过,但修道之人大多都在深山老林,他们没听过也属正常,就单说这道人此刻能出现在此,还有刚才那铃音和喊话,就应该是有些法力的正经道长,非常可信。

    在场大部分人都信了道士所言,包括徐正清,他赶忙放低态度,“道长若能帮我解决此事,徐某定有重谢。”

    老道顺了两下自己的胡须,严肃道,“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修道之人的本分,并不为这些黄白俗物,这位贵人不必言谢,今日我定将此邪祟除掉!”

    众人听了此话,皆是大赞道长正气。

    徐灵鹿讶异的瞪大眼睛,就这?连名号都不敢报,八成是个骗子,他们居然全信了。

    道士做完这一番说词,举起手中的桃木剑,嘴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脚下走起了罡步,视线也在在场的宾客之间逡巡着。

    就这么大约绕了两圈,他将视线定在了徐灵鹿身上。

    “这位小公子,是否之前不居住云京城?”

    走了两圈都一声没吭,却忽然向这位徐大人要认回的嫡次子提问,在场的个个都是官场上的人精,此时要是还不知道老道嘴里说的邪祟是谁,那就说不过去了。

    一瞬间所有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徐灵鹿身上。

    呦呵,新鲜呀,原来这道士居然是冲着他来的,徐灵鹿看着老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可还不等他答话,身边的徐俊华就直接拔出随身的佩剑,架在了道士脖子上。

    “神棍!这可是我亲弟弟,我劝你说话小心点。”

    老道被剑架在脖子上也毫无惧色,反倒是面色平静的回了一句,“难道因为是贵人的弟弟便问不得查不得吗?更何况,贵人如何就能确定,此刻坐在此处的一定是您亲弟弟呢?”

    “之前你们分离十九年,谁能得知他的样貌如何,性情于脾性又如何,单凭半块玉佩便能确认此子就是当年从你们徐府抱出去的孩子?”

    “难道诸位不曾发觉,自打他出现在云京城,这城中的怪事越来越多,如此还不算邪祟便是我老道瞎了眼!”

    这番话非常有耸动性,当日将灵鹿送出徐府,本就是件秘事,除了徐正清,徐母和徐俊华就再无人知晓,更何况这道士还说出了十九年这个准确的年数和玉佩之事。

    一时间竟然连徐俊华也愣住了。

    在场的宾客中有一些曾在魏英华府上见过徐灵鹿,还有一些曾经参与过灵雾山或者宫中的事件,此刻听了老道的话也开始嘀咕起来,确实呀,这位小天师没来云京的时候,也没见有这些事。

    徐灵鹿站起身,将自家哥哥的剑从老道士脖子上扒拉下来,这老道法术怎么样不知道,诡辩倒是挺有一套的,话语中全是逻辑盲区,要是放到现代,找个马路牙子摆摊一天估计能赚不少。

    “这位道长,当年我离开徐府确实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带着半块玉佩回到云京时,知道的人可不少……”说着徐灵鹿把目光从道士身上移开,看向上首位,“当日徐大人,陈氏和徐俊崇都在,所以您能知道这事,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若说云京城是因为我来了才怪事不断,也是无稽之谈。”

    “大理寺少卿现在就坐在此处,您向他打听打听,每年大理寺有多少无头公案,最终只能不了了之,要说还是你们这群修道之人无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都查不出来,整日就知道坑蒙拐骗。”

    “竖子!”老道士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竟敢口出狂言,我今日以溪章山镇正观三代掌门的身份要求与你斗法,生死不论,你敢不敢应?”

    斗法呀,徐灵鹿期待的搓手手,以前总听鹿师父讲起前辈们斗法的故事,什么飞砂走石遮天蔽日啦,唤出的神兽凤凰将半边天都烧了起来啦,可惜现在是末法时代,自己最多也就召几道雷吧,为了壮声势,还能搞几道闪电助助兴,也不知道这个老道能搞出些什么。

    “饮翠峰牧云观二代掌门徐灵鹿应战!”

    见他毫无惧色,甚至报出了名号,老道士心里有点嘀咕,当时收钱的时候,那贵人之说要对付一个毛头小子,且局已经布好了,自己只要及时出现,戳破那小子的邪祟身份,再略使一些小手段,让那小子吃吃苦头,栽个大跟头这事便算是成了。

    事后自己不仅能得丰富的报酬,还能在云京城的权贵圈子中打响名号,因着这一点他才应下这桩事情的,那买主可没说,他要对付的毛头小子居然会斗法!

    但转念一想,这小子这么年轻,且什么饮翠峰牧云观他听都没听说过,能有什么厉害,若是今日他斗法胜了,那日后名号不是更响,想到这里老道取出一叠符纸直直丢向徐灵鹿,“邪祟!伏法!”

    说完念起了咒文。

    他法力一般,符纸并不能像徐灵鹿那般,丢出去就宛如金属暗器一样,带着罡风直直飞抵目的地,然后牢牢钉住,而是要靠着咒文不断催发。

    符纸上下飘忽慢慢悠悠的往徐灵鹿处飞,还有几次险些掉在地上。

    徐灵鹿:我在期待什么?

    什么飞砂走石,徒手招凤凰,这老道怕是连阿润都打不过。

    而且自己是尊老爱幼的呀,既然符纸走的这么艰难,为什么不把自己叫过去,直接贴呢?

    这符的路线轨迹连魏镜澄都看愣了,原来并不是所有道士甩符纸都和自家小天师一样潇洒帅气,还有这种半死不活型的。

    道家的符咒,都是以自身功德或者修为为代价,向天地自然或者其它事物借力为法,要借东西自然要报上真名,刚才这老道隐去名讳大概是怕被人抓住把柄,可现在道号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写在符纸上,徐灵鹿眯起眼睛慢慢的读了出来,“拨清道人。”

    “拨乱世,清正道,妄你活了这么大岁数,真是辱了师门的期待。”

    第82章

    这些年拨清道人确实不再刻苦修道了,尤其是游历到了云京之后,更是被云京城的繁华光景迷了眼,若不是无路可走,谁愿意在大山之中清苦一生呢。

    当年他是师父在山中捡的孤儿,原本感激道观的养育之恩,现在却怨恨起来,怨恨师父师尊怎么不早些下山,若能早日来到云京,他镇正观说不得早已成为了祁云香火最旺的道观之一。

    抱着这样的想法,拨清道人留在云京城,使劲一些手段向着权贵圈子靠拢,却丢了道心,法力也越来越低微。

    今日本来有心隐藏法号,即便跟人斗法,也只会是对方吃亏,道士们画符各家有各家的秘法,一般相互都不认得,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竟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法号。

    心下一惊,拨清道人再控不住符纸,几张符还没挨着徐灵鹿就掉在地上。

    小天师从案桌后面绕出来,将地上的符纸捡起,“缚魂符,没想到你这老头看着慈爱,反倒如此歹毒。”

    “不过想要缚住我的神魂,异想天开!”说着徐灵鹿将着几张符纸直直甩出,“去!”

    魏镜澄熟悉的甩符画面又回来了,符纸带着罡风一瞬便飞到了老道的面门,那老道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一张贴中眉心,一张贴中肚腹,手臂和小腿也各自贴上两张。

    再等徐灵鹿起唇,“缚!”

    明明没有绳索,被贴中符纸的道人却像是全身被绳索牢牢捆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缚魂符以老道的法力,也就单纯能将人的□□绑住,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用几张符纸就能将人的□□绑住,也够震撼的,糊弄不懂道法的宾客们完全够用了。

    但在徐灵鹿手里,这符纸的威力几乎全数发挥了出来,仿佛有无数条绳索勒进老道士的魂魄里,比绑住□□要难受百倍,很快躺在院中的老道就疼出了一身冷汗。

    “拨清道人,我且问你,你今日所言是否属实?”徐灵鹿明明没有开口,只是带着一脸甜笑看向院中地上的道士,但在场所有人都直接在脑中听到了这句清冷的问话。

    言法,地上的道人闭上了眼睛,看来今日自己必是要吃些苦头了。

    顾名思义,言法就是给说出口话灌注法则,因果之力,徐灵鹿报上了道人的法号,再给问话灌注言法,那么回答者若是说谎便会收到法则的处罚。

    即便已经疼的脑门上全是冷汗,可拨清道人依旧梗着脖子说了慌,因为若是他实话实说,那么明日就会被逐出云京城,以后还有什么名号可言,他就不信这小崽子能请来多厉害的言法。

    “老夫所说句句属实!即便你请来言法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宛如刚才在高汤中跳动的虾仁般,在地上弹了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

    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地上不断翻滚惨叫,在场的宾客有些面露不忍,都看向徐灵鹿,那目光中饱含责备,似在怪他手段残忍。

    徐灵鹿面色淡漠的看着地上挣扎之人,心下没有一丝怜悯,“我请的言法不过是因果而已,今日你遇上了我,尚且还口出妄言,说我是邪祟,那之前呢,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被你说成是邪祟,妖物,不祥之人的普通人,你可知道他们都是何种下场?”

    “你欠下了什么因,今日便还什么果吧。”

    “成燕庄有位家丁,看见家主误杀姨娘,将此事告知官府,被你说成是邪祟附体,口出妄言,这个家丁最后惨遭割舌之刑,你可知晓?”

    “不……”老道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唔’的一声,一道鲜血从他唇角流出。

    徐灵鹿看见那道血痕冷笑一声,“看来你知晓。”

    “青莲县那位少女,明明是被叔父强占欺辱,你却说她是狐媚上身,蓄意勾引,后来少女被动用私刑活活烧死在后院,化为怨鬼,你还将她的魂魄打散,让她永世无法再入轮回,你可知晓?”

    “呜呜呜呜……”老道说不出话来,但身上的皮肤,时不时泛过焦红之色,面上的表情目眦欲裂像是在承受火焚之刑。

    “十风村那户村民,被地主强占田地,一家人生活无以为继,举家抗议,全被那地主残忍的活活吊死在家中横梁上,你却说是因为他们拜黄大仙,被黄皮子换了性命,那家最小的孩童才三岁……”说到这里,徐灵鹿不忍的闭上双眼,恨不得直接要了这狗道士的命。

    见他如此难过,知道小天师最为心软的魏镜澄,几步走上去,将他拉了回来,半倚在自己怀里,手不住的顺着徐灵鹿的后背,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徐俊华一时间都不知道这两件事哪件更令自己震惊。

    是该惊讶自己弟弟手段竟然如此厉害,还是该惊讶自己兄弟居然把自己弟弟搂在怀中安慰。

    地上的老道受过火刑之后,又像是脖颈被人掐住一般,眼看舌头都要吐出来了,终于是忍耐不住的,一开口喷出满嘴血沫子,“似唔做的,都似唔做的,天丝大人饶命。”

    “饶命?呵?”徐灵鹿冷笑着看着他,“你身上背了这么多人命,且到轮回中去还吧。”

    事已至此,是非曲直都以清楚了,魏镜澄让暗卫传了大理寺的捕快来,将徐府围了个严实。

    老道士‘嗬嗬’的喘了一阵粗气,实在是怕了,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当日来找他的,是一位老者,年岁大约耳顺,但身体硬朗,中气十足,拄着一根福禄寿的红木拐杖,跟他说,后日飞花巷一号,徐正清大人府上有大宴,介时会有一段时间,府内的家丁全部被调离,让他趁着此时进入徐府之中,指认一位腰中挂着百宝囊,面容清秀,左边眼角下有颗红色泪痣的少年为邪祟,最好再施展一些法术,让这少年吃些苦头,如此便算是圆满了。

    临走时那人给了他大笔银两做定金,他都换成了银票,现下还揣在道袍里,那人还说,今日宴会上的宾客非富即贵,若是这单做的漂亮,就能入了这些贵客的眼,在云京的权贵圈子稳稳立足。

    说完,拨清道人便又瘫在地上喘气。

    至于那个拄着福禄寿红木拐杖的老者,今日倒是不在会场,不过此刻正被捕快们从后院架到了院中。

    陈老爷子确实如描述中的中气十足,大声叫嚷着,“你们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抓我!我女婿可是中书令!”

    院中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说辞,徐正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就说陈家一家子都是蠢货,简直无可救药。

    捕快将陈老爷压在院中,让拨清道人指认,那老道抬头看了两眼,“就是此人。”

    “什么就是此人!我根本不识得你!”陈老爷子根本没打算承认。

    本来他打算等这道士做完了这事,就将其灭口的,没想到这老道看着一副法力高深的样子,竟然连个毛头小子都斗不过。

    “就是,你这老道口中没有一句实话,刚才大家都见到了,现在又想血口喷人!”陈氏也跟着帮腔。

    “我现在有言法在身,只要有一句妄言就会受到刑罚,又如何再敢说假话。”老道虚弱的看了这父女两一眼,彻底瘫在地上不再动作。

    “要不,我也给二位请上一道言法?”徐灵鹿嘴角又挂着了甜笑,歪着脑袋看向陈家人。

    陈老爷刚才没看见院中的场景,自然是不怕,此刻依旧叫嚣着,“你请什么法我也不怕,祁云的律例老夫一条也不曾犯过!”

    但陈氏刚才见识到了那言法的厉害,浑身抖如筛糠,险些坐不稳当,从椅子上溜下去。

    见她这般表现,还有什么可说,背后定然动了什么手脚,还有所隐瞒。

    徐俊华也是见惯了各种诡异伎俩的人,当即开口对陈老爷子,“请您老来,也没什么事,就是请您来吃一盅佛跳墙,这玩意在云京可不多见,您老不尝一尝可惜了。”

    说完便有两名暗卫将佛跳墙端到陈老爷面前打算喂他。

    陈老爷立刻大力的挣扎起来,“我不吃,我吃了海货会发红疹,向来都吃不得的。”

    “哦?”徐俊华挑挑眉头,“我怎么记得老爷子是在水边长大的,当日抬陈氏进门的时候,满桌子都是各种海货,就属您吃的最开心。”

    “老爷子现在不方便亲自动手,你们懂事点,喂他吃。”

    暗卫们刚要动手,陈老爷子忽然用头撞向瓷盅,将暗卫手中的瓷盅撞翻在地,尔后还猛地向后挣扎两步,跌坐在地上,大声喊着,“我不吃!将那煮不死的鬼东西拿远些!”

    这盅佛跳墙里的虾仁早已跳出来,落在桌子上了,陈老爷子又没看到刚才场景,怎么会知道其中有煮不死的东西呢?显然也是个知情者。

    “带走!”魏镜澄对着捕快沉声下令。

    眼见自己要被拖走,陈老爷怎会甘心,指着还在座位上瑟瑟发抖的陈氏,“你这个不孝女,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辱你爹,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这简直宛如将证据摆在了众人面前,徐正清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徐大人,得罪了。”魏镜澄冲他一拱手,又有两名捕快架起陈氏,“带走。”

    最后,魏大人冷眼看着地上的拨清道人,“你以前所犯的罪行,关联何人,都犯下何事,到了昭狱之中,也一一都说清楚,带走!”

    严忠带着几个下属过来,嫌弃的将这老头也拖了下去,还什么道长,我呸,不过是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罢了。

    第83章

    徐府举办宴会的院子,陈氏所在的西院和大厨房都被大理寺的捕快封了起来,其余的地方虽然还可正常出入,但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徐府,包括徐正清和徐俊崇。

    徐灵鹿和徐俊华直接跟着魏镜澄去了大理寺,要连夜审问陈家父女和这个老道。

    陈氏在宴会上已经见识过了徐灵鹿的手段,一路上整个人都抖入筛糠,甚至无法自己行走,是由捕快们半拖半架弄到公堂上的。

    她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徐灵鹿之时,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摔断了腿,跪在东院墙外,疼到昏死过去。

    还有后来,西院她的卧室中经常出现一些黑色粘稠的秽物,一度有下人在徐府中风传,她是因为上次在东院撞了邪,所以控制不住自己才在床榻上便溺。*

    那段时间徐正清连路过西院的时候都要绕着走,此后对她的态度也变得非常冷淡。

    直到她不再去招惹徐灵鹿,日子才慢慢恢复正常。

    再结合徐灵鹿今日的手段,想来当初的事应该也是他搞的鬼。

    那老道在地上翻滚惨叫的样子又出现在陈氏眼前,她终是意识到,徐灵鹿根本就是懒得和她斗,不然早有一万种法子能让她死的悄无声息。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先坦白,言辞间把事情都推到陈老爷子身上,再以苦肉计卖惨,恐怕还能挣得一丝机会。

    想到这里,陈氏在堂上,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我都说,全部都说,还请大人念在我诚实的份上,从轻发落。”

    “俊华,灵鹿,我在徐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念在娘为徐家操劳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了为娘这一次,鬼迷心窍呀,都怪为娘鬼迷心窍听信了谗言呀!”

    但这番表演丝毫无人在意,只有捕快将刀柄抵上她后背上,不重不轻的砸了一下,警告道,“公堂之上禁止喧哗!你只说案情相关便是。”

    陈氏跪在堂中,小心的抬头看看,魏镜澄坐在正中,冷凝着一张脸盯着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徐俊华坐在他左手边,正拿着一柄环首刀,将刀身不断的从刀鞘中推出,再按回,‘咔哒咔哒’的,听的陈氏心惊肉跳。

    再看看右手边的徐灵鹿,端着一碗茶,笑意盈盈的喝着。

    现在陈氏看见他笑,比看见持刀的徐俊华还要害怕,她总觉得,这孩子在露出这样的笑容时,手段要更加狠辣。

    眼见着卖惨无望,陈氏干脆认真的交代起了事情经过。

    自徐正清打算认回徐灵鹿之后,她便忧心徐俊崇在徐府的地位,所以特地找了父亲陈老爷商量。

    陈老爷告诉她只要在徐正清将事情说出口之前,将会场搞乱,以徐大人爱面子的性情,若是这次没有办成,那便很难再有下次。

    恰巧陈老爷子认得一位水产商人,那人说这世上有种虾米,在烹煮过后,还能跳动,但即便是食用对人体也没有坏处,而且这种虾米在人越多的地方,跳动的就会巨剧烈。

    这么离奇的事情,一开始陈氏和陈老爷子都不相信,只见那水产商人,取来了一枚,确实已经是烹煮过后的样子,但因为现场只有他们三人,所以那东西动的并不厉害,甚至看不出是否真的动了。

    那水产商见他们不是十分相信,就带着他们端着这小瓷碗去了集市。

    集市人流如织,没过多久,那虾米果然动了起来,且越往人多的地方动的越剧烈,甚至差点从碗里跳出来,陈氏和陈老爷子又惊又喜,要搞乱宴会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东西了,当即花重金买了一批下来。

    宴会当日,陈氏将这虾米混在了大厨煮好的虾仁中,后厨的人各个忙的脚打后脑勺,加上人也不多,即便微微动个几下也无人发现,但会场的人却密集,陈氏掐好了上大菜时间,果然在徐正清开口讲话前,有宾客发现了菜品的异常,打断了宴会,可后面出现的那个道人,她是确实未曾见过的。

    陈氏这番话并未曾说谎,只是将责任推卸了大半,说完这后,又给徐家两兄弟行了一礼,“我这次确实犯下大错,就算两位不念及我对徐家的操劳,也念及我只是做人娘亲的,想为自己的孩儿挣一份前程罢了。”

    “娘亲?”徐灵鹿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案桌上,“所以,你为了自己的孩儿,便要去杀害别人的娘亲吗?”

    他这话出口,不仅跪在堂中的陈氏吓得一颤,就连魏镜澄和徐俊华都惊讶的看向他。

    不!不可能!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陈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着哭腔回道,“我知你怨我搅黄了你的认亲宴,为娘在这里诚心给你认错,也愿意弥补,但灵鹿你就是心里再气,也不能在公堂之上妄言呀。”

    “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无势力,也无依靠的商贾之女,又如何有手段去杀害别人。”

    “灵鹿,你这话的意思是?”徐俊华听徐灵鹿这么说忍不住询问。

    徐灵鹿拿起案桌的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拱门的形状,虽然惨不忍睹,但徐俊华还是认出了,那便是他们徐府东院的大门。

    画好之后,薄软的纸张,飘飘忽忽的飞走,居然直直的立在堂中,立在陈氏面前。

    陈氏吓得惊叫一声,拼命想向后退,却被捕快押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回到徐府东院之时,便收拢了整个院子的记忆,你不是问是何种手段吗?那便给你看看。”徐灵鹿虚空画出一道符咒。

    那纸上扭曲的大门,化为了极度真实的幻境,才看了一眼,徐俊华的眼圈便红了。

    那时徐母还在孕中,从肚腹隆起的情况来看,似乎很快就要生产了,正撑着后腰,在东院摆弄些花草,晒晒太阳。

    她面上满是即将为人母的慈爱,笑意盈盈的,整个人温和的透着一股暖意。

    小丫鬟跑来说有她的书信,徐母还以为是家书,便让丫鬟读给她听,结果丫鬟将信展开,没看几行就变了脸色,支支吾吾的一个字都念不出来。

    徐母见她面色不对,想将信纸拿过来自己看,那丫鬟不愿给她,躲闪了几下还是拗不过,才将信纸给了她,薄薄的两页纸,徐母气得手都在抖。

    这信是一位陈小姐寄的,整篇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她与徐郎如何相爱,如何日日缠绵,被翻红浪,现下她已有了身孕,希望姐姐能大人有大量,劝说徐郎迎她进徐府,她不求与姐姐平妻,做个侧室便好,毕竟她与徐郎是两情相悦,并不为别的。

    徐母看完之后,虽然当下稳住的心绪,但这根刺还是深深扎进了心里。

    丫鬟试探着问,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大公子,却被徐母勒令不能透露半字。

    徐俊华从小就和他爹不对付,她怕自己儿子知道此事后,会彻底和徐正清决裂。

    后面一段时间,书信不断出现,隔几日便有一封,徐母见每一封字迹都不相同,便知这人心思歹毒,怕没有一封是自己亲笔写的,即便留下书信也不能当做证据,为了怕被徐俊华无意中发现,干脆全部一把火烧了。

    她每日面上如常,但夜夜不能安寝,一闭眼就是那信上的淫/词/浪/语,大概因为如此,徐灵鹿早产了,且一生下身体便极度虚弱,险些就救不活了。

    小灵鹿的病情,焦急和内疚的情绪,还有那不断出现的书信都折磨着徐母,她的身体很快就衰败了下来。

    但徐母告诉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要依靠她,现在不能倒,于是她强撑着身体和精神,为徐灵鹿寻到一丝生机,坚持让徐俊华学武,并告诉他如果有天在徐府待不下去了,就去北疆。

    在送走徐灵鹿之后,那如附骨之疽般的书信又来了,写信的人撕下了之前伏低做小的虚伪假面,这封信恶毒至极。

    ‘听闻姐姐生的那个病秧子快死了,徐郎说不知道给送到哪里去了,反正死也不能死在徐府,不吉利,恐怕姐姐还不知道吧,我也生下一个男孩,身体健康得很,现下已有十余斤重了,这徐府的嫡次子看来只能是我儿子了。’

    徐母烧了信之后,捂着嘴巴一阵剧烈的咳嗦,指缝之中竟然渗出了血水,她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

    剩下的信件,徐母一封也没看,全部直接烧毁了,她将身边几个忠心的下人都安置妥善,然后专心的联系北疆的旧识,为徐俊华的未来铺路,在人间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想亲手给徐灵鹿绣一只荷包。

    等幻境结束,徐俊华早已满脸是泪,他眼珠通红的瞪着陈氏,手中的环首刀彻底拔出了刀鞘,下一刻便要冲下去砍向陈氏的脖颈。

    魏镜澄急忙拦住他,那陈氏见事情已经暴露,反倒不再害怕了,她看着持刀的徐俊华挑衅,“你想杀我?来杀呀!你在这公堂上杀了我,便是犯了律法,等你进了昭狱,那整个徐家就是我儿子的了!”

    又看向徐灵鹿,“就算你有这神鬼莫测的手段又如何?我是粗鄙的商贾之女,根本就不识几个大字的,怎么写的出那么多书信,书信上根本就不是我的字迹,谁能证明那些书信是我写的,你娘吗?呵,她早就化成一架白骨,朽在土里了。”

    “就算今日的罪名坐实,我也不过是搅乱了自家宴会,又没犯祁云的例律,等事情查清照样要放我出去,你们能奈我何?”说完竟是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徐俊华已经气红了眼,拼命想挣开魏镜澄的控制,他现在就要手刃这个女人,给自己娘亲报仇,管它什么律法,什么前程。

    “灵鹿,过来抱住你哥。”魏镜澄眼看就要拦不住了,“俊华,你信我,别做傻事。”

    徐灵鹿也几步过来,从后面抱住徐俊华,“哥,你不是说之后还要保护我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来护着我?”

    第84章

    徐灵鹿的话终于让徐俊华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下死死盯着堂中的陈氏,喘着粗气,恨不得用眼神剐她的肉。

    魏镜澄坐回主位,看着堂下的人,“陈氏,我只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今晚宴会上佛跳墙中所用之物是不是你亲自采买的?”

    “是我,怎样?”

    “让她签字,画押。”魏镜澄示意两边的捕快。

    陈氏很爽快的便签了。

    “第二,今晚宴会上佛跳墙中所用之物是不是你亲手所放?”

    “是。”

    见她将两张讼状签好,魏镜澄站起身,“案犯徐陈氏在徐府宴会中所用之物,同卜忠尧案并宫中谋逆案为同一物品,食用此物会致人丧失神志,进而死亡。”

    “今日会场中几乎全是我祁云的栋梁,徐陈氏如此作为其心可诛。”

    “现判其企图谋害朝廷命官,以及谋逆,其已认罪,押入昭狱,择日再审。”

    谋害朝廷命官和谋逆!

    陈氏瞳孔猛然缩紧,这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冤枉呀!你们官官相互!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谋害朝廷命官,也没有谋逆!”

    捕快要将她的嘴堵住,强行押回昭狱,却被魏镜澄制止了。

    “这两张讼状是不是你亲手所签?”魏镜澄拿着手中的讼状问她。

    “是……”陈氏瘫在地上,“可我不知情呀!我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哦?”魏镜澄轻轻挑了挑眉,“谁能证明?”

    “我爹!”

    “你爹?”魏镜澄示意捕快,“将陈老爷带上来!”

    陈老爷子在徐府内还硬气的不行,觉得自己是中书令的岳父,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可刚才他似乎隐约听到了,陈氏被判了谋逆。

    谋逆?!那可是要死人的!一时间陈老爷子整个人瘫在地上像一摊烂肉般,跪都跪不住。

    他必须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不得不说陈家父女果然是一家人,都没给对方留分毫的余地。

    陈老爷说水产商是他找的,老道也是他找的,但全都是她女儿吩咐的。

    他女儿是中书令夫人,而他只是个商人,自然不敢不从,虽然觉得如此做实在不好,但只能照办。

    并且除了找人之外,其余事情他一概不知,全是他女儿亲自去做的。

    陈氏听了之后几欲疯癫,再不顾亲情,血缘,指着陈老爷子大喊,“你胡说!老道之事我根本就不知情,那水产商明明是你我二人一起去的!”

    但陈老爷子并不接她的话,只是朝着魏镜澄磕头,“都怪老夫,都怪老夫呀!是老夫没有教好女儿,将她惯坏了,才让她犯下这弥天大错。”

    说着看向陈氏,语重心长,“女儿,为父便是再想护着你,也不能徇私枉法,你就老实交代了吧,争取从轻发落。”

    “陈正德我再问你一次,你所说是否句句属实?”魏镜澄让捕快将讼状递到他面前。

    “属实!属实!”陈老爷子接过讼状,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按下了手印。

    陈氏心如死灰的看着他爹在讼状上签字画押,颤着嘴唇竟然连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老爷子被带下公堂,魏镜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陈氏,“如今你父亲也已作供,他亲口说出,那日只有你和水产商人,而你却说当日他也在场,还可为你作证。”

    “陈正德是你亲父,总不可能跟我们官官相互,既然只是为了搅乱家宴,你为何连你父亲都要避开?严忠,给她上枷锁,押下去。”

    “不对!大人!还有水产商!那水产商也可作证,我是真的不知情!”昭狱是什么地方,素来是有进无出,陈氏撕心裂肺的叫喊着,“你们不能把我关进昭狱,那水产商还没到案,你们凭什么让我进昭狱?!”

    “根据祁云律法,凡有谋逆嫌疑的,一律在昭狱暂压。”魏镜澄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说完又对着两边捕快说,“让陈正德描述那水产商的长相,各城门口张贴告示,尽快将其抓拿归案。”

    手指紧紧抠入地上青石板的缝隙里,陈氏却丝毫也未感觉到痛楚,事到如今,只能指望着徐正清能尽快疏通关系,早日接她出去了。

    已经冷静下来的徐俊华,刚才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戏,走到陈氏面前蹲下沉声说,“希望你能撑得久些,别等那水产商归案之时,你已化作一架白骨朽在土里了。”

    “威胁!你们都听见了,此人威胁我!”陈氏的发髻在刚才挣扎时已经散乱,今日是大宴她还特地装扮了一番,此时面上的铅粉,胭脂,描眉眼的碳粉全部由眼泪糊在一起,一张脸花的十分精彩,看上去已经是疯了,“你们不能关我进昭狱,他要杀我,他会杀了我的。”

    徐俊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角的灰尘,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你休要血口喷人,昭狱那晦气地方,我才不愿意去呢,更何况我何时威胁你了,刚才那句不过是看在你我二人一同在徐府住了那么久的情面上,给你一句小小的祝福罢了。”

    两个捕快分别从左右将陈氏架起,地面上留下几条细细的血痕,严忠上前给她套上枷锁,“徐陈氏,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呀!”

    “报应……哈哈哈哈哈……”陈氏凄厉的惨笑起来,被捕快们丢进了昭狱。

    她也不再挣扎,缩在稻草堆里,看着墙角,不断小声的喃喃自语着,“报应……真有报应……”

    陈家两父女的事情,暂时算是审完了。

    魏镜澄揉揉发疼的额角,又让人将那老道带了上来。

    拨清道人在徐府,先后受了割舌,焚烧,扼颈之刑,心知自己无论如何的逃不了了,索性全部交代,争取换个痛快的死法。

    他之前的恶行实在太多,徐灵鹿请言法的时候,已经差不多都看见了,现在干脆摸鱼,拿出几张纸来画小人。

    本以为将所有事情都推到陈氏身上就能逃过一劫的陈老爷子,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了这老道身上。

    他能知晓这道人是因为一位旧友介绍,陈老爷找着老道做的不是什么好事,那他朋友当初识得这道人做的事自然也见不得光。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来二去竟把陈老爷又牵连进了其它案件里。

    本以为等这老道的审讯结束后,官府就会放自己回去的陈老爷在后堂晕晕欲睡,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一把枷锁。

    在昭狱中和老道做了邻居之后,陈老爷子还是懵的,他怎么被抓了呢。

    但此刻任他再高声呼喊,骂人也无人理会了,只有对面传来一句凶历的,“喊什么喊!再吵着老子睡觉,当心老子剁了你!”

    从那说话之人的身形也能看出,此人凶恶无比,虽然大家都是关在单独的隔间中,但陈老爷子依旧被吓住了,只能乖乖闭嘴,尽量远离对面思索对策。

    将这几人审完天已经大亮了,徐灵鹿三人眼下都是乌青,趁着徐俊华去和大理寺其余官员招呼,小天师看着魏大人,调笑道,“魏大人不是素来清正廉明吗,如此处置陈氏可算是徇私枉法?”

    他二人都知道,陈氏根本不可能知晓佛跳墙中那个煮不死的虾米就是怨病,此人虽然恶毒又阴损,但很惧怕鬼神,若是真的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敢去碰,但魏镜澄毫不犹豫的以她知情论处,无非是为了帮徐母报了当年的仇。

    “徐天师此话差矣。”难得见面,魏镜澄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他努力听了听,确认四下无人,猛地将徐灵鹿拽进怀里揽住,才沉声在他耳边说,“我一未严刑逼供,二未引导诱诈,即便她要她亲爹给她作证,我也允了,这普天之下怕是无人敢说我徇私枉法。”

    说着轻轻咬了一下徐灵鹿的耳垂,像是惩罚,“除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天师。”

    徐灵鹿被他咬了也不恼,反而笑咪咪的看着他,此刻才算是真的笑到了眼底,“我可是这天底下顶有良心之人,既然魏大人如此说了,给你个奖励如何?”

    “什么奖励?我……呜”魏镜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灵鹿环住后颈,拉下来吻住了。

    刚才想说的话统统抛诸脑后,魏大人只觉得天下间怕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可惜耳聪目明的魏镜澄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股内劲,一听就是长期习武之人。

    恋恋不舍的把舌尖从小天师嘴里撤出来,顺便勾走红润唇瓣上最后一丝湿亮的水汽,魏镜澄心有不甘的帮徐灵鹿整了整被他揉皱的衣服,向后退了一步。

    好烦,他大舅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虽然一开始是自己主动,但等唇和唇贴上的那一瞬,情势就变了,魏镜澄压了这么多日的想念,尽数释放,徐灵鹿被亲的到此刻还有些懵。

    他缓了一会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哥哥要回来了,从百宝囊中取出先前在堂上画的纸人,冲魏镜澄说,“左手无名指给我,来滴血。”

    魏镜澄想也不想就将手递了出去,那纸人没有画脸,但头上戴着乌纱帽,身上穿着圆领朝服,腰间还挂着一把短刀,就是魏镜澄平日会做的装扮。

    被放到魏大人掌心中之后,小人拔出腰间的短刀,轻轻在无名指尖上点了一下,一滴圆润的血珠子冒了出来,然后伤口立即便愈合了。

    得了血珠,这小纸人居然长出了五官,立眉竖眼的,严肃中又带着一丝滑稽,魏大人看的哭笑不得,“这是我?”

    “就是你呀!”徐灵鹿拿起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然后小心的收进自己的旧荷包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沉着个脸,简直一模一样。”

    接着小天师又把另一个纸人给了魏大人。

    相比刚才那个,这个可就讨喜多了,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怀中抱着一个十分潦草的圆圈,头上还顶了一朵左右摇摆的小花,气质上确实和徐灵鹿很接近了。

    可那个圆圈?

    魏镜澄端详了半晌,狐疑的问道,“这不会是阿润吧?”

    小天师笑着凑过来,和纸人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画的很像吧。”说完还期待的看向自己男朋友。

    从不说违心之言的魏大人,在心中默默向阿润道了个歉,然后拿着纸人再看一眼,诚恳说道,“嗯,真像!”

    第85章

    魏镜澄虽然对圆圈就是猫咪这种鬼斧神工般的画技感到不解,但该夸还是夸了,

    “此物有何用途?”魏大人继续盯着那个圆圈,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徐灵鹿踮踮脚尖,凑过去轻声说道,“想我的时候,用它便可以看见我。”

    “如何用?”听见是这个作用魏镜澄立刻来了兴致,连语气都急切了几份。

    “你独自一人时想一想便知道了。” 徐灵鹿冲他眨眨眼睛。

    “想什么东西?”徐俊华过来时,恰巧听见点尾巴,看着两人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离得并不算近,也没有什么亲密的肢体动作,但魏镜澄的站姿总让他觉得充满了保护欲和占有欲,似乎是想将徐灵鹿整个都包裹在自己的气场里面。

    而且这两人,一个神清气爽,一个柔润的像一湾春水,丝毫没有操劳过度的感觉,甚至让徐俊华有种,是不是昨晚只有自己熬了整夜的错觉。

    “哦,我想给魏大人一个纸人。”徐灵鹿赶紧将手中最后一个纸人,交到魏镜澄手里,顺便堵住他哥的嘴。

    “为什么给他?我怎么没有?”徐俊华多少有点醋。

    “请魏大人找个捕快,帮我悄悄放在陈氏的监房里。”小天师无语的看向自家哥哥,“兄长要是想要的话,我给你也弄一个,但若是晚上做噩梦了,可别来找我。”

    想起之前他那个纸门化成幻境的手段,徐俊华大概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自己弟弟呀,蔫坏。

    这纸人放到昭狱里,那陈氏还能好?又想起陈氏之前给自己母亲寄送的那些信件,徐俊华咬牙切齿的说,“给她多弄几个,争取每晚不重样。”

    话题成功被转移,徐家兄弟和魏大人告别之后就回府了。

    在大门口刚下马车,便看见一个人影从大门旁边的阴影中窜了出来,“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我娘呢?”

    是徐俊崇,昨晚陈氏被带走之后,他也一整夜没有安眠。

    虽说平日里他总是嫌弃陈氏是粗鄙的商贾之女,出身低,名声也不算好与他的仕途没有助力,但通过昨晚宴会上的种种,他却能感觉到陈氏确实是一心为他。

    不论徐灵鹿做不做这个徐府的嫡次子,对于陈氏来说,她都是徐正清的正房夫人,但对于徐俊崇来说却不一样,若徐灵鹿真的被认回徐府,他的处境会因此变得非常不利。

    所以陈氏大费周章的扰乱宴会,多半是为了保住他的地位。

    宾客散去后,徐俊崇便去求徐正清,想请他出面将陈氏接回来,但徐正清避而不见,一直没有现身。

    徐俊崇在他爹门外站了大半个晚上,最终失望,就又跑到大门口去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眼看着大理寺的马车,将徐俊华和徐灵鹿送了回来,便调头走了,徐俊崇就是再不想开口,也不得不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你娘?”徐俊华想起陈氏在信中写的那些恶毒内容,再看见徐俊崇的脸,哪里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想找你娘呀,去昭狱里找吧。”

    说完便带着徐灵鹿回了东院。

    “昭狱。”徐俊崇被着两个字吓得连连后退,没留意脚下的石阶,绊到之后,一屁股坐在了石台阶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也没觉出疼,依旧不断自言自语,“昭狱,不可能,我娘不可能进昭狱,不会的,一定是他们骗我……”

    陈家父女归案之后,捕快们在徐灵鹿的安排下,将院中的怨病用素银器物挑进桃木箱中封装好,打算带回大理寺做物证后,就有序的撤离了徐府。

    等最后一个捕快离开,陈氏还是没有出现,这时候徐俊崇才意识到,也许徐俊华说的是真话。

    他跑回徐府直接跪在了徐正清的院门口,扬言若是徐正清不肯去救陈氏,他便跪死在这里。

    徐正清无法,只能出门安抚,让徐俊崇先回去,明日就是十日一次的早朝,他会奏请圣上,对陈氏从轻发落。

    其实此刻徐正清也不知陈氏为何还没回府,按道理说不过是搞乱了一场家宴罢了,就是实在惹恼了徐俊华和徐灵鹿,拉去大理寺打一顿板子,此刻怎么说也该让他们派人去接回来了。

    但徐大人并不想出面去管这事,他的家丑现在扬的整个云京城都知晓了,倒是恨不得陈氏真的被下了大狱,永远别再回来。

    第二日早朝时,徐正清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东西就是之前造成卜忠尧死亡,宫中封闭数日的东西,陈氏居然给他们下在了汤里,她怎么敢的呀?!

    而且还弄了满满一箱子,皇帝看见那桃木箱子时,脸都青了,来回打量了好几次徐正清。

    徐正清长跪在大殿中间,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反复哭诉自己真的不知情。

    那日参加过宴会的官员们都十分后怕,脸色黑的黑,白的白,看向徐正清的眼神充满煞气和怨气,居然弄这玩意给他们吃,若是那日不是碰巧有人发现,真的将此物吃进腹中,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皇帝虽然暂时没有怪罪,但徐正清知道,在帝王心中定然是对自己有了非常大的怀疑,还有那些参与宴会的官员们,要如何想他,以后应当都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交际了。

    就因为那个蠢妇,自己的仕途之路怕是要断了。

    沮丧的下了朝,回到徐府又被徐俊崇找上门来,看着小儿子与陈氏有几分相似的脸,徐正清心里实在厌恶,但他虚伪惯了,即便此刻依旧没有摘掉面具,唉声叹气的敷衍着,“不是为父不帮你娘,实在是为父帮不了……”

    “罢了,爹明日入宫一趟,尽最大努力吧。”

    他这欲言又止的一句,让徐俊崇想了又想,最终觉得,大约是因为自己和娘亲得罪了徐灵鹿,而徐灵鹿又与大理寺少卿魏镜澄交好,所以魏大人偏私才将他娘关进了昭狱。

    挣扎了整整一个晚上,徐俊崇觉得相比于他的脸面还是陈氏的命更重要些,天还没亮便去了东院守着。

    徐俊华听说他杵在东院门口嫌晦气,早上出府去办公的时候,甚至是翻墙走的。

    眼见到了中午他还没走,徐灵鹿也很心烦,干脆让下人把徐俊崇喊进了堂屋。

    没料到的是,进了堂屋之后,徐俊崇居然咬着牙一撩衣摆,在徐灵鹿面前跪了下来,“我心知自己之前将你得罪恨了,若是你想出气,遣我离开徐府也好,要我库中的东西也罢,我都答应。”

    “便是让我亲自昭告天下,你才是徐府的嫡次子,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说着弯下腰,俯在徐灵鹿脚前,“徐灵鹿我求你,饶过我娘这一次,让爹将她救出昭狱吧,别再阻拦了。”

    他演这么一出,直接给徐灵鹿整懵了,陈氏确实进了昭狱,但没听说有人要救她呀,甚至昨晚徐俊华还说,他们那个渣爹,在朝堂上哭的稀里哗啦,句句都是自己不知情,根本一个字都没提陈氏,“我阻拦谁了?”

    “爹说昨日早朝上,他已竭尽全力,要不是你在背后阻拦,早就将我娘接出昭狱了。”徐俊崇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如今爹又进宫去为娘请命,你就高抬贵手放我娘一马吧。”

    “你是说,徐正清今日进宫是去为陈氏请命?”这话差点把徐灵鹿整笑了。

    好家伙,这渣爹实在是太会演了。

    他也懒得再和徐俊崇费口舌,一指旁边的圈椅,开口道,“去坐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看看你爹是怎么给你娘请命的。”

    徐灵鹿在心中默默想了一下自己男朋友,视角立刻就切到了小纸人身上。

    这纸人被魏镜澄装入了一个很小巧的鎏金香囊中,当做项链坠子,贴在心口上。

    男朋友真会,徐灵鹿的脸红了一瞬。

    魏镜澄恰巧在和他哥汇报情况,徐正清过来求见,他便没有出去,而是留在殿中继续工作,所以从纸人的眼睛里,殿中的情况能看的一清二楚。

    徐灵鹿就将徐俊崇也拉入了幻境。

    此刻徐正清跪在皇帝脚边,声泪俱下,徐俊崇面露欣喜,果然,爹是去给娘请命了!

    但徐正清一开口,却如三九天中将一盆冰水当头浇在了他身上。

    “陛下,昨日听闻内子做下如此恶事之后,臣寝食难安,但微臣确实不知那恶妇会如此狠毒,臣请陛下将那恶妇从重发落,我徐府上下绝无一丝怨言……”

    这便是父亲所说的会竭尽全力帮母亲求情吗?

    “够了……求你……”徐俊崇看向徐灵鹿,“我不想再看了……”

    他也想骗自己,这是徐灵鹿给他设下的幻境,是为了挑拨他与徐正清之间的关系,可清晨他来东院之时,与正要入宫的徐正清碰在了一起。

    为了显得憔悴,平时都将自己打理的非常有气度的徐正清,挑了最旧的一身官服。

    他虽蓄须,但平日出门必要修面,这样才能保证胡须不会乱长失了形状,可他今日也未修面,下巴和脸侧因为胡茬的关系,看上去脏兮兮的,跟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徐大人相去甚远。

    就连徐俊崇第一眼看过去都没有立刻认出,刚才徐正清的装扮和他清晨看到的没有一丝差异,而从未踏出过东院的徐灵鹿又怎会知道徐正清今日是这副模样呢?

    徐俊崇自嘲的笑笑,没有再开口说关于陈氏的事情,就这么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东院。

    第86章

    虽然主犯三人都到案了,但后续的事情依旧繁杂。

    那老道交代了很多案件,桩桩触目惊心,等全部整理好后,呈在魏帝案前,魏帝震怒。

    怨病的事情是很重要,但这些案子也是人命,同样重要。

    魏帝责令全部发还重审,大理寺监办,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一个都不能放过。

    至于那拨清道人,终是没有等到一个痛快的死法,他虽没有动手杀一人,却有无数人因他的谣言屈死。

    其被魏帝判了凌迟,三百六十刀,等全部案情明了,就立刻执行。

    根据陈父描述画出的水产商人画像,被张贴在了云京城大门内的告示牌上,还真的有人认出了他。

    认出他的人正是之前在灵雾山案件中被涉及的富商李赋。

    见了告示,他便立刻去了大理寺汇报,近些日子他变得黑廋了些,不再是之前白白胖胖的富态样子,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反而好了。

    严忠看的稀奇问了几句才知道,自从上次的事发生之后,李赋几乎没事就亲自带人去灵雾山种树,现在不仅树种起来了,他整日往山中跑,干了好些之前没干过的体力活,身体反而强健了很多。

    那告示上所画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给李赋介绍仙人请财神的那个旧友王兄。

    虽然一时半会人还抓不回来,但起码有一点已经可以确认,灵雾山案,卜忠尧案,宫中之前的骚乱和徐府此次的乌龙事件,都是同一批人在搞鬼。

    这个‘王兄’应该就是这个组织负责对外联络和贸易的一个重要人物。

    另外李赋还说,之前他一直忽略了一个小细节,在看见告示上的画像时,才恍然想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仔细想想,王兄出了云京很多年才回来,他都已经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变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可王兄的容貌却似乎一点也没变,不但如此,大约是因为生活好了,相比于离开云京时的憔悴落魄反而显得更加年轻了。

    严忠都一一记录下来,呈报上去。

    认亲宴虽然最终是没办成,但徐灵鹿觉得不亏,在这么忙的情况下,起码和男朋友约会了一个晚上,虽然是查案。

    他最近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照顾梨白了。

    前几天,小白猫忽然哼哼唧唧的跑着来找他,猫脸上明显震惊又讶异,把小天师吓了一跳,赶紧给抱起来,放在大腿上。

    梨白重了好几斤,再不像之前那样轻盈,身体中段圆鼓鼓的像一个煤气罐罐,手感好极了,徐灵鹿刚打算安抚的摸摸背毛,梨白忽然翻过身来,将肚皮露出来给他,然后小天师就看见,那个饱满的肚皮忽然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救命,猫崽崽会动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掌盖在梨白肚皮上,等了一小会,忽然有个东西撞了一下他的掌心,嚯!力道还不小,看来小崽子们发育的非常好呀。

    徐灵鹿的心被这一下撞的软乎乎,赶忙开了水镜去给竹太妃报喜。

    竹太妃那边忙的热火朝天,好好的宫殿满地都是碎布头子,时不时还要飘过一些棉絮,她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激动,看来进度要加快了,小宝宝们可是马上就要出生了呀。

    收到竹太妃给梨白做的三个猫窝后,徐灵鹿啧啧称奇,这竹太妃简直是个人才呀,很难相信一个古代人的居然能做出这样的设计。

    她给梨白做的产房很像后世的全封闭式猫厕所,后面是一个封闭的半圆形空间,应该是在木板上垫了厚厚的棉花,又裹上了一层棉布,底部有个单独的垫子可以取出,摸上去柔软又厚实,前面则是用竹条和纱质布料一起做成了一个翻板小门。

    从外面看,能看到小猫咪的身影,但又看不清楚具体细节,还照顾到了猫咪隐私,可以说是非常的细心了。

    另外两个喂小猫崽子时用的窝,也是这个形式,只不过将上方的完全遮挡光线的木板变成了竹条加纱帐。

    这个产房梨白也很喜欢,封闭又柔软可以给生产的猫咪很大的安全感,它立刻就钻进去试了试,在里面留下自己的味道,阿润也想进去一起挤挤,大脑袋刚伸进去,就被梨白一爪子推了出来,简直用完就扔,堪称猫界最惨爸爸。

    眼看着这几日梨白越来越焦躁,经常毫无缘故的发出黏腻腻的叫声,而且非常的粘着徐灵鹿,几乎到了随时随地都要跟着他的程度,小天师觉得猫崽子可能要出来了。

    他也开始焦虑和慌张,渡鬼捉妖他可以,可是给猫妖接生,他也是头一回呀。

    除了知道给梨白补充营养,准备热水和喊加油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于是小天师决定还是把曦梧和锋九请来,在徐府住上几日。

    到梨白要生的时候,曦梧在旁边,也比较方便。

    两个山神都很爽快,带着特产就来了。

    曦梧带了最近新得的猴儿酒,还有春日才有的一些花蜜,野菜,锋九则带了野味过来。

    徐俊华一回东院直接被震住了。

    院子里烧起一个石盆篝火,三角型的木架上烤着一只已经料理好的动物,体型上看像是小羊。

    这场景让他恍然回到了北疆,每年水草最丰茂的时节,牧民们就会燃起篝火杀牛宰羊,请一直守卫他们安全的戍边战士们一起狂欢。

    若是再有上几坛好酒,那便爽快极了。

    “哥,你回来了!”徐灵鹿刚从里面出来,就看见他哥站在院门口发呆,“今日我请了两个朋友过来,快来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把手中的猫咪食盆放在地上,两小只虽然是妖怪,但也尽量不要吃调料,一会肉烤好了,自然是猫咪先吃。

    徐俊华恍惚的看着院中显出两个身影,一个肌肉虬髯,满头红发,长着一双兽瞳,宛如罗刹般凶恶又危险,在他旁边却坐着一位让人看上一眼就无比宁静的清丽少女。

    由于李赋的努力,近日灵雾山恢复的很好,曦梧变得更加好看了。

    她穿着一身渐变色的衣裙,裙摆上坠着各种花朵,明明种类繁多颜色也杂,却一点都不显得乱,反倒有种生机勃勃的美感。

    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流泻下来,头上什么都没带,只簪着一朵花,她冲着徐俊华微微一笑,抬手打了个招呼。

    院门口的徐俊华都看呆了,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旁边那位红发的大汉,也冲着他微微一笑,嘴角咧到耳边,露出一口尖锐的兽齿,还伴着一声兽鸣,徐将军瞬间清醒,甚至还想摸刀。

    徐灵鹿也注意到了他哥刚才那副傻样,曦梧的神格越来越稳固了,现在不仅自带灵气,还有种非常吸引人的仙气,凡人见了她的真身的确是会招架不住,“哥,这位是曦梧,京郊灵雾山的山神。”

    “这位是锋九,是灵雾山旁那座九锋山的山神。”

    说完他凑在徐俊华耳边直接敲碎梦想,“嗯,这两位山神,现在应该是一对。”

    从见到了山神的惊奇中缓过神来,徐俊华立刻就大方了起来,坐到篝火旁,转着火上的烤物,让火舌舔的更均匀些,这事他最爱干了。

    “今日这些东西都是锋九带来的。”徐灵鹿笑着用匕首削了一些薄薄的肉片下来,放到猫咪的小碗里。

    “嚯,看着就香,谢谢锋九兄弟!”徐俊华拍了拍锋九的肩膀,然后起身,“我去买些好酒回来,有这么好的烤肉怎么能没有好酒。”

    “不用。”曦梧笑着推了锋九一下,红发猛男从背后,拎出两坛酒,“这是我灵雾山特产的猴儿酒,今日也带来了,你且尝尝。”

    猴儿酒这东西徐俊华只在话本中见过,没想到世间真有这稀奇玩意,当即抱过来开了泥封。

    泥封一砸开,满院子都是香气。

    果香,花香混合着酒香妙不可言,即便还没入口,人已经醉了三份,徐将军深深吸了一口,“好酒!好酒呀!”

    徐灵鹿看着他哥哥发亮的眼睛,理直气壮的找到了自己是小酒鬼的原因,估计是遗传!

    眼见他哥和锋九,曦梧一边吃肉一边喝酒,聊得极为愉快。

    徐将军和锋九似乎特别投缘,还聊起了狩猎的经验和各处动物习性的区别。

    徐俊华之前根本不信这些,但因为自家弟弟是个天师,现在接受良好,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世界是存在神鬼精怪的,甚至对此相当好奇,看得出是很想融入弟弟的世界了。

    徐灵鹿忽然想到了邢长安,也不知道要是哥哥见了小书生会是怎么的反应,等梨白的小崽子出月,就赶紧送小书生回家吧。

    正想到此处,阿润一路嚎叫着从卧房奔了出来。

    它速度极快,跑的毛发都全部抛向了后面,像一颗炮弹般直直撞进徐灵鹿怀里,差点给老父亲撞出内伤。

    没等徐灵鹿稳住身形,阿润前脚踩在徐灵鹿胸口上,一双蓝色的猫眼中写满的焦急,看着主人就是‘嗷!’的一声。

    救命!我媳妇的肚子动的好厉害!

    徐灵鹿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慌乱的站起身,跟着阿润一起奔向卧室。

    啊啊啊啊,怎么办?好慌,梨白她要生了呀!

    第87章

    这一下酒也喝不成了,肉也吃不了了。

    猛男山神最恨浪费食物,特地施法将烤架维持在原状,然后手刀追上前面几个已经跑向卧房的。

    此时梨白还并未真的到生产阶段,但显然已经出现了腹痛的症状。

    它缩在产房里,舌头伸在外面,不断的哈着气,时不时还会叫一两声,不再是之前那种黏黏腻腻的夹子音,听上去有些凄厉,惨兮兮的。

    徐灵鹿摸摸它的头顶,明显能感觉到体温比之前要高上些许。

    “怎么办?怎么办?”此时的小天师已经彻底慌乱了,明明前些天学习很多关于猫咪生产的知识,但现在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没事的,交给我。”曦梧在旁边柔声安慰,“之前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屏风,先去架起来,吩咐厨房烧点温水,方便擦洗崽子,再给梨白备些吃的,要软烂好消化的。”

    “锋九给崽子们带了上好的乳汤,还给梨白带了些东西,你让他去备好,等崽子们生下来,就能喝了。”

    她这种不慌不忙的态度,让徐灵鹿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动物生产本来就比人类要容易一些,还有锋九和曦梧在不会出事的。

    “哦,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梨白还有个主人,要不要告知她?”曦梧抚了抚梨白的额头,她的灵力中含有治愈的力量,刚才还难受哼唧的白猫立刻就好了一些,舌头收了回去,气也喘的不再那么急了,还有余裕用脑袋蹭一蹭曦梧手。

    就说有点什么没想起来,原来是把竹太妃给忘了,其实冷静下来,再细细想一下也没有多少事。

    徐灵鹿先把水镜打开,那边的竹太妃已经入睡了,听闻梨白要生产,披了一件外裳直接从榻上爬了起来,不断的在水镜那边跟梨白说着话,有了她声音的安抚,梨白的情绪更加放松了一些,侧躺在窝中静了下来,开始保存体力。

    屏风被徐灵鹿拉了起来,等到生产时,他和阿润待在屏风外面,曦梧则在里面陪着梨白。

    去安排好了厨房的温水不能断,他又将锋九带来的乳汤也交给厨房。

    锋九带来的都是初乳,非常营养,最适合幼崽去喝,徐灵鹿让下人隔水一直温着,等幼崽们出来,直接可以喝。

    至于梨白的食物也准备好了,还是多种肉混合制成的肉泥,非常适合舔食,但这次的材料除了之前的普通肉类了,里面还混了一种锋九特地给的小肉块,蒸的时候差点给徐灵鹿香个跟头,可这玩意难得,他怎么也不可能跟怀孕的小猫咪抢食物。

    全都安排妥当之后,回到卧房门口,锋九又塞给徐灵鹿两片像鹿茸一样的东西,说是给梨白保命用的,那便不可能是普通的鹿茸了,徐灵鹿摸摸手中的薄片,灵气充沛确实是非常好的东西,心就更安了一些。

    他回到卧房没多长时间,梨白那边就发动了,凄厉的叫声再次传出来,徐灵鹿听的心惊胆颤,在屏风外面走来走去,怎么也静不下来。

    阿润本来待在屏风里,被曦梧的藤蔓卷住丢了出来,嫌弃它碍事,于是在屏风外面焦虑的来回踱步的变成了一人一猫。

    梨白的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惨,徐灵鹿听的手都在抖,虽然梨白不是他从小养大的,之前还有那么点不对付,但到底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小猫咪难过他也不舒服,想到梨白有难产的可能性,即便很微弱,可还是忍不住掉了好些眼泪。

    忽然一声拔高的惨叫,让来回踱步的徐灵鹿一时不备,原地刹车,还直接踩到了同样原地刹车的阿润的尾巴,但阿润此刻尾巴已经和身体分离了,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呆滞的站在原地,猫脸上写满了焦急。

    要是阿润能化形,一定非常像电视剧里徘徊在产房外的蠢爸爸。

    徐灵鹿干脆把傻儿子抱起来,同步焦虑,还没焦虑几步,里面的曦梧长舒了一口气说,“第一个崽子出来了,后面的应该快了。”

    出……出来了!

    小天师掐住阿润的胳肢窝直接举了起来,“出来了呀!阿润,阿润你要当爸爸了!”

    “喵!嗷~”

    徐灵鹿举着阿润在屏风外一边转圈一边欢呼,里面的曦梧忍无可忍,“安静!”

    这两个傻子才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默默闭嘴继续等。

    还在帮梨白揉肚子的曦梧难得翻了个白眼,看来任何雄性动物在这种事上都是如此不靠谱。

    第一个崽子出来之后,后面的果然就很快了,过了不多时曦梧就端着一个布窝出来,“一共生了三只小崽子,都很壮实,你们快看看。”

    徐灵鹿满肚子夸赞奶猫可爱的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现在显示他的文学实力,结果一低头,布窝里躺着三只没睁眼的粉色肉团,像没长毛的大耗子似的。

    啊这……完全夸奖不出来呀。

    他和阿润见面的时候,小阿润就已经是个毛发齐全的小布偶了,虽然毛没有成年布偶多,体型也较小,但显得格外软萌,徐灵鹿从来不知道原来刚出生小猫居然是这种模样,就有点报看。

    阿润也看着布窝里的肉团子小猫咪皱眉,像是实在难以相信,以它和梨白的颜值,竟然生出了三个长成这样的小东西,但是通过气味,又确实是自己的崽,最终还是老父亲的慈爱之心占了上风,阿润凑近过去嗅闻了一圈,嗯,臭乎乎,接着便伸出一截小粉舌头,帮小崽子洗起澡来。

    曦梧身上也是一股血腥气,但她毫不在意,喜气洋洋的跟徐灵鹿说,“快去把准备好的温水和食物拿过来,我帮梨白擦洗一下。”

    徐灵鹿立即收到,从卧房奔出去,门口另外两个焦躁的雄性看见他出来异口同声,“怎么样?”

    “三只!”徐灵鹿骄傲挺胸汇报,仿佛那三只崽子是他亲自生出来的,“可以进去看看。”

    徐俊华和锋九也兴致勃勃的挤进卧房,接着就被阿润正在舔的那三个肉团子丑的倒吸一口冷气。

    曦梧终于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呵,雄性。

    小天师一路兴高采烈的往小厨房走,没想到居然在路上碰见了魏镜澄。

    “你怎么来了?”他语气里充满惊喜。

    魏镜澄显然是忙碌了一整天,身上还穿着大理寺的制式常服,头上的发髻一根黑带子绑住,一看就是刚下班的社畜。

    “有点想你……”他声音沙沙的,“看了一眼纸人,发现梨白要生了,怎么都要来看一眼。”

    为了加快案件的进度,最近大理寺真是忙的起飞,魏镜澄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徐灵鹿一下就心疼了,转头看看自家哥哥没有出来,先是上去抱抱安慰了一下,又牵起魏大人的手,“走先去小厨房拿点东西,等安置好了梨白,一起吃点好的补补。”

    然后徐俊华就看见自己弟弟端着一盆水进来,后面还跟着左手端着猫饭,右手端着乳汤的魏镜澄。

    认亲宴那晚在大理寺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出现了,徐俊华摸摸下巴,看着魏镜澄,“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全是狐疑,没有一丝惊喜。

    “竹太妃托我来看看梨白。”魏大人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然后熟练的和正在逗猫崽子的曦梧打了个招呼。

    “魏大人,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锋九。”曦梧热情回应。

    徐俊华就又觉得有点酸,也不知徐灵鹿从回到云京到现在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何这些神神鬼鬼都和魏镜澄如此熟,这人不是之前最烦神鬼之说吗,徐将军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徐灵鹿常说的一个亿。

    曦梧给梨白擦完毛发,换了新的窝,就把屏风撤掉了,三个小猫崽子被徐灵鹿捏在手里用小皮嘴喂了些乳汤,一下子就吃饱了,圆滚滚的被放回了窝里,拱着妈妈的肚皮哼哼唧唧的睡着了。

    梨白吃了一些猫饭补充了□□力,就跟着小崽子们一起睡了,它本来因为怀孕非常圆润的身体在生产后迅速廋了下来,感觉就连脸颊都凹陷了进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补一补。

    阿润在猫窝门口守着,时不时舔舔大的,又闻闻小的,有时会被梨白不耐烦的用爪子驱赶,但现在的阿润已经修炼出了厚脸皮,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守在旁边。

    忙活了一晚上,终于有个好结果,看着猫咪一家温馨的团在一起,大家心里都暖烘烘的,也总算放松了下来。

    院中的篝火还未熄,有酒又有肉,刚好可以来一顿宵夜,庆祝家里添丁。

    一行人又到了前院,肉继续烤起来,酒继续喝起来。

    魏镜澄很自然的就坐在了徐灵鹿旁边,接过他手中的匕首,帮他片肉吃。

    之前那坛猴儿酒魏大人没喝明白,小天师就再不肯给他喝了,今日这坛魏镜澄倒是喝出些滋味,若是他现在醉倒在此地,是不是今晚就能留宿在徐府。

    据他所知,东院能住人的房子就两间,怎么说也有一半机会,想到这里魏大人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豪放的动作给徐俊华都看愣了,他怎么记得魏镜澄不爱饮酒呢。

    少年人对酒都有种天然的好奇心,记得那时一起学武,他们几个混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总是偷偷藏酒喝,仿佛喝了酒就能一夕之间长大成人,但魏镜澄却从不参与,怎么劝都没用,今日没人劝他反倒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了。

    徐俊华一个激灵,该不会朝中出了什么大事,想借酒浇愁吧,刚打算开口询问,就见魏镜澄,揉了揉额角,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然后又缓慢的晃了晃脑袋,冲着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接着缓缓的把自己整个人都倒进了他弟弟怀里!

    第88章

    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徐灵鹿还时不时的给魏镜澄嘴里塞上一口吃的,徐俊华一直眯着眼睛隔着篝火堆看着他俩,感觉自己心里的火烧的比眼前的篝火还要旺盛。

    徐将军虽然是个粗枝大叶的硬汉,但架不住魏镜澄实在表现的过于明显。

    在军中时,也常有两个男子在一起之事,徐俊华多有听闻倒是不在意,但要是对象换成自己的宝贝弟弟,那可就忍不了了。

    他又默默的观察了一会,发现徐灵鹿并不排斥魏镜澄的亲近,反而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徐俊华不知道自己弟弟到底陷的有多深,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苗头掐死。

    “今日也吃的差不多了,魏大人明日应该还有公事,不如就此散了。”徐俊华打了个哈欠,准备把魏镜澄支回去,以后他要调几个亲兵过来守着东院,别想轻易进门。

    魏镜澄仿佛真的醉死了,根本没听见他递的话,还是半靠在徐灵鹿身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小天师也想和男朋友睡呀,只能摸摸鼻子主动开口,“哥,魏大人好像醉了,要不就留他在这住一晚。”

    “住一晚……也不是不行……”徐俊华盯着假装醉酒的魏镜澄,“咱们东院就两间房,一间你住,一间我住,与我们同住只怕委屈了魏大人。”

    “无……无事,不劳烦你们,等我酒劲下去,便自己骑马回去。”魏镜澄晃悠的坐直身体,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又一个踉跄摔了回去,要不是徐灵鹿也及时起身扶住他,恐怕会直接摔在地上。

    装!徐俊华已经完全确认了魏镜澄的心思,这家伙打小学武,别说是醉酒,就是腿上中了刀伤只要没断就不会踉跄。

    “那怎么行?”徐俊华抢先反驳,然后就看见了自己弟弟呆滞的脸。

    哼,知道什么是血脉压制吗?就是走你要走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你此刻再骑马回去太危险了,若是坠马受伤那可是大事,今夜就在东院住下。”徐俊华豪爽起身,向贴在一起的两人走过来。

    魏镜澄垂着头,眉头拧在一起,徐俊华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徐俊华。

    虽然徐将军长年都在边关打仗,在众人心中是个鲁莽的武夫形象,可魏镜澄却知道他胆大心细,是真正的有勇有谋,现在他这种表现明显是已经察觉了什么,今晚怕是要不好过了。

    “我想了想,虽然东院只有二间房,但魏大人自幼与我一起长大,今晚同我一起将就一下应该不会嫌弃。”说着话,徐俊华就已经走到了魏镜澄身边,冷笑一下,看着一起长大的兄弟,“喝多了?走不稳路了,是吗?”

    话音一落,就跟在草原上抗牛羊一般,直接将魏大人扛了起来,“没事,兄弟扛你回去。”

    等走出一小段路程之后,他又咬牙切齿的小声补了一句,“省得你祸害老子弟弟。”

    徐灵鹿目瞪狗呆的看着他哥像扛死猪一样把他男朋友扛走了,明明在魏大人装醉之后,应该是由他扶着男朋友回到房间,然后亲亲贴贴一晚上的。

    事情怎么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曦梧和锋九也一脸迷茫。

    曦梧,“人类可真奇怪,我跟灵鹿相处了这么久,还是摸不准其他人。”

    锋九咧出一口尖牙,猛男憨笑,两位山神收拾收拾东西,跟徐灵鹿告了别,也回山里去了。

    徐俊华的房间和徐灵鹿的房间离得很远,中间还隔着一条连廊,小天师有心去找魏大人,但又不知道真的找了该怎么开口。

    好烦,要不直接出柜吧!

    可是会不会被哥哥打断腿?

    丧气的坐回篝火前,他到是真的不怕徐俊华打断他的腿,但他怕徐俊华伤心。

    哥哥和魏大人对于他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他怕自己必须要从两人中间做出一个选择,可他哪个也舍不得。

    熄了篝火,徐灵鹿决定能逃避一晚上就逃避一晚上,说不定他哥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真的想念魏大人才一起睡得。

    虽然这话他自己也有点不信,但咸鱼懒得翻身了,也许明天就会发现一切如常什么事都没有。

    但事实是,其实事情有点严重。

    徐俊华将魏镜澄抗回房间之后,关上门就直接给扔在了地上。

    魏镜澄早有心理准备,被他这一扔自己缓冲了一下,倒是没受多大伤,就是肩膀头子磕到了桌子角,估计是青了。

    “你跟灵鹿是怎么回事?”徐俊华一脸愠怒的瞪着魏镜澄。

    他觉得刚才吃饭时魏镜澄做的那些事,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好试探他的态度。

    魏大人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揉着发疼的肩膀,抬起头直直回视,“你猜到了,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他理直气壮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徐俊华,徐将军两步过去拽住魏大人的衣领,话语像是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你真以为我不会揍你!”

    “你什么身份?又把我弟弟当做什么?等你有天封了王,他要如何自处,在你的后院和其他嫔妃争宠吗?”

    “不会有其他人!”魏镜澄把他的手从领子上掰开,坚定的回答。

    “哼。”徐俊华冷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这事你自己真能做主吧?”

    就算魏镜澄和灵鹿两情相悦,可他上头还有个皇帝哥哥呢,魏帝怎么可能允许他不要后代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此事我已经奏请陛下了,若是没有这份决心,我也不会去招惹灵鹿。”魏镜澄整了整被徐俊华揉成一团的衣领,“虽然兄长那边尚未完全应允,但现在态度已经十分松动,就算最终他还是不答应,大不了不做这个王爷便是。”

    虽然魏镜澄已经将此事告知了魏帝的做法平息了一些徐俊华心中的怒气,但他还是不爽,一定要抬杠到底。

    “不做王爷,那你拿什么养我弟?你是会种田还是能绣花?什么都不会让我弟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我是不可能同意的,反正你们还没成婚,明日我便跟灵鹿说,让他趁早跟你断了,否则就别认我这个哥哥。”

    徐俊华这话本意只是不爽魏镜澄,想要气气他,其实若是徐灵鹿真的喜欢,他又哪里舍得狠心让弟弟伤心呢,毕竟是那么多年未见失而复得的宝贝。

    别说徐灵鹿和魏镜澄是两情相悦了,要是徐灵鹿单相思魏镜澄,徐俊华能亲自把魏镜澄给自家弟弟绑来。

    可‘选哥哥还是选我’这个问题,实实在在的戳到了魏大人最疼的那个点上。

    自从徐俊华回京,为了不让哥哥发现徐灵鹿就一直没怎么跟魏镜澄见面,即便是遇上了也只能偷偷摸摸温存一下,这让魏镜澄非常的没有安全感,他怕若是徐俊华坚决反对,徐灵鹿真的会因此放弃他,毕竟在小天师心里徐俊华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平日里都敛着锋芒的魏大人,因为这个可怕的猜测也敛不住了,所有的攻击性都释放了出来,他居然对着徐俊华露出了一个十分挑衅的笑容,然后开口,“兄长大人如今同不同意已然不重要了,毕竟生米已成熟饭,灵鹿他睡着之后,总是手足冰凉,都是我帮他暖……”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俊华一拳狠狠的掼在肚子上。

    这一拳用足了力道,还好魏镜澄也是习武之人,知道闪避之法,否则说不定会被打的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一拳接着一拳,徐俊华是真的气红了眼,丝毫不顾和魏镜澄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只想狠狠揍一顿眼前这个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魏镜澄一开始还只是躲闪和防守,毕竟他有点心虚,可打着打着火气也上来了,干脆放开了拳脚跟徐俊华在卧房里打了起来。

    两人也是多年没有切磋了,打的逐渐忘我,卧房里的家具全部遭殃,‘呯呯砰砰’的,徐灵鹿就算睡死了都能被活活吵醒,更何况此刻他还没睡,正蹲在猫窝前面骚扰一心陪老婆睡觉的阿润。

    这下衣服都不用换,小天师直接跑出卧房,准备去哥哥那边看看。

    还没跑过连廊,就看见徐俊华和魏镜澄两个人,你掐着我的脖子,我掰着你的下巴,滚作一团从徐俊华的卧房中撞了出来。

    小天师再次惊呆,本能的喊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还在互殴中的两人因为他的声音停下了动作,可还是相互钳制着。

    “你先松手!”魏大人冷静开口。

    “凭什么我先?”徐将军傲娇反问。

    徐灵鹿头疼,他之前的担心终于是应验了。

    最终还是魏镜澄先松了手,徐俊华还想再嘲讽他一下,有本事硬气到底,就看见魏大人做了一番令他难以置信的操作。

    魏镜澄先是轻轻擦拭了一下下巴上的血迹,尔后‘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扭曲的表情,那紧皱的眉头,让人还以为他的下颌骨被人打断了呢。

    果然徐灵鹿立刻上当,紧张的跑过去问,“怎么回事呀,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快让我看看,严重吗?”

    “好疼,难受。”魏镜澄干脆把头埋在了徐灵鹿肩膀上。

    小天师此时也顾不得隐藏了,非常白眼狼的以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哥,眼神里写满了谴责。

    你看,你都把他打疼了!

    疼???

    他他娘的小时候从梅花桩上掉下来,把胳膊摔折了都没喊过疼,徐俊华在心里疯狂咆哮。

    他那被揍得有些发肿的眼睛瞪得比正常时还大,这背信弃义的狗兄弟和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弟弟是一个也不能要了。

    第89章

    徐俊华的卧房被两个人毁的差不多了,小桌子和两把圈椅砸的稀烂,结实的红木榻也被撞断了一根支撑的杆子,睡是睡不成了。

    徐灵鹿只好一手领一个,都带到了他的卧房,帮两人看伤。

    虽说这俩后面确实是打上头了,但好在实力差不多,身上青青紫紫的皮外伤不少,但真正严重的却没有。

    徐俊华失了先机,现在只能冷眼看着魏镜澄在徐灵鹿面前哼哼唧唧喊着疼,然后自己弟弟一脸心疼的给他涂药。

    “嗤,装模作样。”徐将军不齿。

    但魏大人显然非常拎得清重点,根本不理他,就专注让小天师帮他看伤。

    魏镜澄这波操作确实非常心机屌了,在和徐俊华打架时,他闪躲的路线是计划过的,故意让伤都落在了明面上,刚打完的时候还显不出来,现在青青紫紫的全出现了,脸,脖颈以及小臂和手上有很多伤痕,看上去竟然像是他单方面被殴打了一样。

    额头擦伤了一大块,下巴上也肿了起来,脖子上有个掐痕,应该是最后两人一起撞出门那时被掐的,手指面上因为揍人家哥哥也很用力现在有些红肿,小臂因为格挡也青了一大片。

    徐灵鹿上药上的触目惊心,越发觉得自己哥哥怎么下手没个轻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质问一下徐俊华,忽然又清醒过来了,似乎是因为他到了云京之后第一个接触的人是魏镜澄,跟魏大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又比较长,所以心有偏私呀,居然就这么主观的觉得两人发生了争执,一定是自己哥哥的错,这话要是真的问出口了,徐俊华该有多伤心呀。

    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徐灵鹿沉着脸色迅速给魏镜澄上完药,拿着小药罐走到徐俊华面前,准备各打五十大板。

    徐将军就没有那么多心机,伤都实实在在的挨在了躯干上,除了颧骨被拳头挂了一下,导致眼睛有些肿以外,其余就是头发乱了点,衣服脏了点,看上去一副打赢了的样子,大刀金马的坐在凳子上,瞪着魏镜澄。

    看他这样徐灵鹿差点给气笑了,这俩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要是自己不制止,他们是不是还会互丢泥巴。

    见弟弟手指挖出很大一坨药膏要往自己的颧骨上涂,徐俊华连忙制止,“这点小伤,你用它做什么?”

    这个药他可是见识过的,起效极快,之前下巴上摔出的伤痕,涂上还没有一天便几乎看不见了。

    弟弟整天在那个药房里忙活,连续弄上好几天也不过只得一小罐,用在这样的小伤上实在是过于浪费了,他可不像对面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娇贵皇子,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劳动成果,那么大张脸也不知道用下去多少药,到底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呀?

    徐灵鹿没理他哥,沾着药膏一指头就戳了上去,“要是不想浪费药膏的话,就别把自己弄伤。”

    给他哥把药涂匀,小天师冷着脸退后一步,看着两个还相互不服气的大老爷们,“说吧,为什么打架?”

    魏镜澄和徐俊华对视一眼,又撇开眼神,谁也没开口。

    徐俊华倒是有心告状,但他总不能当着徐灵鹿的面说,‘魏镜澄说他把我弟弟睡了,我实在气不过,所以揍了他一顿。’

    至于魏大人,他不敢开口,怕露馅。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在房里,眼看着徐灵鹿不断在打哈欠,魏大人还是有些心疼了,忍不住先开口,“我与俊华幼时相识有些不对付,刚才聊了几句说到那时之事,没忍住便动手了。”

    小天师凉凉的看着他,眼中写满了‘这破理由,你以为我会信?’

    魏镜澄好歹给出了答案,徐灵鹿又看向自己哥哥。

    徐俊华被他盯着,干脆心一横,“那人说你与他是那种关系,可是真的?”

    徐将军气的连魏大人的名字都不愿意喊,直接用那人代替。

    徐灵鹿心跳猛然开始加速,他就说两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动手,但若是因为他哥看出了他和魏镜澄的关系,那动手倒也实属正常。

    “哥哥,我和魏大人确实两情相悦。”徐灵鹿走到徐俊华面前坐下,仰头看着他哥,“在这世上你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愿骗你,当然也希望你能接受,但若是哥哥不愿接受,我也不会放弃魏大人,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如同性命一般重要的人,丢了哪个我都不舍得。”

    他说的情真意切,显然是真的喜欢魏镜澄,徐俊华暴躁的情绪被安抚了一些,可有口气他还是咽不下去,“即便你们两情相悦,现在礼未成,没名没分的,他怎么能……怎么能……”

    睡你,这两个字徐将军还是说不出口。

    但他态度如此激动,再配合前面的话,徐灵鹿还是解码了他没说出口的内容,看来魏大人为了让他哥松口同意,是下了一剂猛药呀。

    说倒是挺敢说的,也不见你真的拿出实际行动来,生气。

    再想到自己刚才跟徐俊华那一番告白,还说魏大人是如同性命般重要之人,更生气。

    魏镜澄听了徐灵鹿的话,多日里一直跳的不太踏实的心终于又安稳了下来,一腔血全都热了,恨不得现在就能抱着小天师说上一夜的话,可听到了徐俊华的话后,刚热起来的血又凉了。

    以徐灵鹿的聪慧一定能听出徐俊华的言外之意,会不会怪自己在他哥哥面前坏了他的名声。

    果然,小天师摸摸下巴,起身转头看向魏镜澄,“如今我看魏大人酒也醒了,这东院就两间房子,一间被你们毁的七七八八不能住人了,就不委屈魏大人留宿了,你要是自己不能骑马就让镜一来接你吧。”

    “灵鹿我……”魏镜澄试图解释,“不是故意要如此,是……”

    徐灵鹿瞪他,还说?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

    此刻已是深夜,魏大人之前的焦虑也全都被徐灵鹿刚才的话安抚了,理智重新回炉,也知道今夜纠缠不出一个结果,倒不如从长计议。

    “如此,那我便告辞了。”魏镜澄起身理了理衣服,不动声色的在原地站了一会,想看看徐灵鹿会不会送他。

    结果小天师抱着手臂,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去送人的意思,看上去是生气了。

    唉,魏大人走出东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哄呀!

    魏镜澄走后,得意洋洋的徐俊华被徐灵鹿安排睡在床上,小天师自己则去打地铺。

    徐俊华当然不肯,最后地铺还是由他去睡了。

    吹了灯之后,徐灵鹿的声音从床上幽幽的飘下来,“哥,你睡了吗?”

    徐俊华翻了个身一不小心撞到伤处‘嘶’了一声。

    徐灵鹿立刻从榻上翻下来,又燃上了烛火,“怎么还有伤,刚才怎么不说。”

    见徐俊华还意图遮遮掩掩,徐灵鹿直接上手扯开了他的中衣,肩膀,大臂和小臂上都是一片青青紫紫的。

    “太过分了!”这次徐灵鹿是真的生气了,这两人为了他的事将彼此伤成这样,是觉得他不会心疼吗。

    他气的眼眶都红了,泪珠子在眼圈里面打着转,垂着头也不肯再和徐俊华说话,兀自去拿药膏。

    “其实也不疼,那小子不也被我揍了吗?”见弟弟生气,徐俊华毫无重点的进行直男安慰,“而且习武之人嘛,如此切磋都是常有之事,不必……”

    他话没说完就被徐灵鹿瞪了,“哥哥,我现在非常生气,你不要说话,就算你不愿我与魏大人在一起,也不必将自己搞成这样。”

    徐俊华摸摸鼻子,安静又心疼的看着自己弟弟把那个珍贵的药膏大坨大坨的往没什么事的淤青上抹。

    上身的伤口全部涂完,徐灵鹿让他把裤腿也弄上去,小腿上也有被踢到的痕迹。

    等药膏全部上好,徐灵鹿也平静了下来,他认真的看着徐俊华问,“哥,你是真的厌恶我与魏镜澄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到让徐俊华愣住了,魏镜澄的为人他是很清楚的,善良,清正,而且非常专一。

    少时王孙公子们在一起上学除了学问讨论最多的自然就是这云京城中的贵女,或者说些荤话,讲一讲市面上的艳/情话本,更有甚者家中已经给备下了通房的丫鬟,还要大肆交流经验。

    徐俊华看不惯,魏镜澄也从不参与,所以他们才能成为至交。

    平心而论若是魏镜澄和徐灵鹿在他眼皮子底下相知相爱,他真的会反对吗?也许不仅不会,反而还会觉得既然弟弟喜欢男子,那跟魏镜澄在一起,也算是遇上了良人。

    今晚自己之所以如此生气,一是气这二人瞒着他,不肯坦白,二是气,不行这事他得问清楚,要是真的发生了,那就算他之前眼瞎,看错了魏镜澄这个人。

    “灵鹿你与他,真的……咳……了吗?”

    徐灵鹿的脸颊飞速变红。

    他现在也很想揍魏镜澄一顿了,瞎说什么呀!为什么他要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

    要不还是让他哥把魏大人打死算了。

    真的好尴尬!

    “没有!没有!没有!”小天师抓狂。

    “真的没有?”徐俊华狐疑。

    徐灵鹿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他。

    嗯,看样子是真没有,徐俊华堵在心头那口气终于散了,但随即一想,不对,魏镜澄这小子居然敢骗他。

    “哥哥还是觉得,魏镜澄此人不够诚实,还有点坏,灵鹿你要多考虑一下,哥哥也帮你把把关。”徐俊华正色道。

    小样,骗了他还想好?

    想到刚才的尴尬局面,徐灵鹿郑重点头,“我也觉得是!”

    魏大人刚回到大理寺爬上他那硬邦邦的床榻,就直接打了一个喷嚏,这一牵扯腹部挨得那一拳疼的他直皱眉,只能自己爬起来找金疮药。

    因为某些人说大话骗人,现在人家兄弟齐心。

    所以只有魏大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90章

    第二日在朝堂上遇见,魏镜澄本以为徐俊华会无视他,或者干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阴阳怪气他。

    没料到徐俊华塞给他一个小瓷罐,一看就是小天师的药罐子,“喏,肚子上还有其它地方的伤,拿回去自己涂涂。”

    昨晚疼痛加焦虑整晚没睡的魏镜澄顶着两个憔悴的黑眼圈,深深看向徐俊华,“你同意了?”

    徐将军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你恶不恶心?”

    说完就想走,但魏镜澄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不要骨气的换了一种说法,“兄长大人,是否同意了?”

    徐俊华想驳斥他,谁是你兄长大人,但又实在是想占这个便宜。

    魏镜澄确实小他一岁,可少年老成,之前都是直呼他的名字或者敬称,这声兄长大人可太好听了。

    努力压下要扬起的嘴角,徐俊华端着一张严肃的脸,“看你日后的表现,若是你敢让他难过,可就没有昨晚那么简单了!”

    成功的搞定了哥哥,徐灵鹿心头的大事终于放下。

    这几日锋九每天早晨都会送新鲜的乳汤和各种稀奇肉类在院中石桌上,小猫崽子喝了他给的乳汤之后长得飞快,各个膘肥体壮,并且很快就长出了毛发。

    梨白也因为营养补充的好,恢复了生产前的体型,甚至还更圆润了一些。

    曦梧在给小猫崽接生时,在三只小猫的右前爪上都留下了记号。

    老大是一朵小红花,老二是黄色小花,老小则是一朵白色小花。

    现在三只小猫都长出了毛,就更好辨认了。

    梨白这三只崽子充分的演绎了什么叫生着生着没墨了。

    老大是只小公猫,和阿润长得一模一样,身体奶白,耳朵开脸和尾巴则是巧克力色的。

    老二也是只小公猫,但它没有开脸,只有耳朵尖尖,额头上一个点和尾巴的下半部分是巧克力色的,其余部位全是奶白色的。

    至于老小,是唯一一个小姑娘,而且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和梨白一模一样。

    这三只小猫都没有开灵智,全是普通的小猫咪,妖从来都是很难得的,即便是猫妖与猫妖结合也不一定能生下妖二代来。

    对于这一结果梨白倒是挺满意的,当妖也没什么好处,即便能活很久,但看着周围的人事物不断离开,最终只剩下自己也没什么意思。

    此时小猫崽们才是真正的奶猫,又奶又软乎,叫起来声音细细的甜甜的能把人心都叫化了。

    徐灵鹿整日沉迷吸猫崽,很快就发觉梨白对这三只崽子态度似乎有所不同,它应该更偏爱纯白色那只一些。

    那只崽子明明是最小的,现在却比另外两只大了一圈,小肚子也随时处于圆鼓鼓的状态。

    小天师每次给猫崽们喂乳汤都是等分的,可梨白却不同,另外两只猫崽叫唤时,梨白若是心情好了就会躺下喂一喂,若是心情不好,就只有傻爸爸阿润躺下被崽子们拱肚皮。

    但要是小小白一叫,多数时候梨白都会躺下喂奶,而且小小白仗着自己体型大,力气足,总是会把两个哥哥挤走,喝完这个喝那个,十分霸道,可梨白也从来都不制止,而是默认了它这种行为。

    一来二去,小小白的发育要比两个哥哥好上许多。

    正常的小猫咪要一个月才能长出绒毛,可它还不足月就已经是个毛发相当茂盛的小绒蛋子了。

    一开始徐灵鹿还以为是梨白偏爱跟自己长得更为相像的小猫咪,可等小小白快要离乳的时候,梨白居然把它叼到了徐灵鹿面前,然后用前爪踢了踢水镜离开了,根本没有再让小小白回窝的意思。

    徐灵鹿小心的抱着小白绒蛋,追在梨白屁股后面问,“这是让我把小小白送给竹太妃去养吗?”

    前面的梨白顿住脚步,回头傲娇看他,那眼神中写满了‘怎么?不行?’

    大概是因为体内激素影响,生完孩子后的梨白又变回了那个霸道傲娇的女王,多少让徐灵鹿有点怀念它之前那娇滴滴粘人的模样。

    等到梨白的确认后,徐灵鹿把手中的小小白举起来问它,“怎么样,想去皇宫里当公主吗?”

    小小白是普通猫咪,根本听不懂人类说话,只是徐灵鹿每次捧着它喂乳汤的时候,都会习惯的性的絮叨几句,以至于在幼猫的心中觉得回应了这个声音就有奶喝,所以本能的‘咪~’了一声。

    徐灵鹿笑眯眯的盯着手心里的白团子,“那就走吧,有你陪她也算是圆满了。”

    说完一支纸鹤放出去,让魏大人帮他搞个入宫的令牌。

    动物们基本都是离乳就离家,即便是妖怪也不例外,所以把崽子们送出去养也属正常。

    梨白把崽子叼过来后,就狠下心不再来看小小白,倒是阿润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是第一窝崽子,小小白还是唯一一个小姑娘,它三番五次的过来舔舔蹭蹭,还开始为小小白准备行礼。

    徐灵鹿的脚边很快就堆起一小堆,什么买猫粮送的小皮老鼠啦,买罐头送得含有猫薄荷但猫薄荷早就散光了的小玩具啦,还有上面全是划痕内芯有个铃铛的橡胶小球啦。

    傻儿子这是把自己家底都要掏空了呀,场面看上去十分心酸。

    “阿润别叼了。”小天师发愁的看向自己儿子,“竹太妃随手给梨白玩的小玩具都是水貂毛的,猫抓板是紫檀木的,吃饭的碟子是秘色瓷的,就连舀猫饭的勺子都是金镶玉的。”

    ‘啪’阿润叼着的只剩一个脑袋的兔子玩偶掉在地上,妖界的贫富差距也如此大吗?!

    最终傻儿子还是保住了自己这堆破烂,徐灵鹿只带了给小小白喂乳汤的水袋和小皮嘴,以及沾有梨白和阿润气味的一个小窝。

    去宫里是魏镜澄亲自来接的,这段时间他被徐俊华制裁的死死的。

    徐灵鹿这个没良心的小天师也不主动找他,魏大人天天在徐俊华面前做小伏低,兄长大人都不知道喊了多少声,时不时还得陪着徐俊华去校场挨挨揍,就这还是没换得上门的机会,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按捺不住,哪天一冲动会直接冲到徐府去,将小天师掳了就跑。

    看到窗外有纸鹤飞进来的时候,魏大人差点激动的原地跳起来,甚至还打翻了案桌上的茶盏。

    虽然说是找他办事,但魏镜澄却知道这是徐灵鹿给他的信号,‘你可以来找我了’。

    不然一块进宫的令牌随口和徐俊华说一声就行了,何须专门用纸鹤传信,难道堂堂忠武将军还要不来一块令牌。

    徐灵鹿抱着小小白出来的时候,魏镜澄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他牵着马,英俊的脸上还有些校场上得来的擦伤,神色中满含期待。

    “呦,魏大人怎么亲自来了?”小天师故意调侃,“这个时辰,还没放衙呢,到时点卯若大人不在,可是要挨板子的。”

    “挨板子就挨板子。”时隔好久魏镜澄终于抱住了心心念的人。

    徐灵鹿本以为他要抱自己上马,结果魏大人抱住就不动了,还越抱越紧,吓得小天师赶紧说,“小心小小白!”

    小猫崽还在他怀里呢,别给挤坏了。

    魏镜澄不舍的把脸埋在他肩窝里蹭蹭,将徐灵鹿托到马上坐好,自己也翻身上去,贴住。

    小天师继续使坏,“骑马好累!小小白太小了,我想坐马车。”

    “靠稳了。”魏大人抖起缰绳,紧紧揽住前面的人。

    其实城里又不能跑太快,完全没必要抱这么紧,徐灵鹿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还是将后背靠在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魏镜澄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容,“不气了吧,原谅我了吗?”

    “什么气不气,原谅什么?我怎么敢生魏大人的气?”徐灵鹿故意装糊涂。

    “是我错了,不该口出妄言,最近俊华日日拉我去校场,我不曾还手,要不你也揍我一顿出出气。”魏大人自打出生以后,怕就没说过如此卑微的话。

    徐灵鹿低头偷笑,不过还是问出了他很不解的那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哥说,咱俩已经……咳……”

    身后的魏镜澄沉默了挺久,马匹都快走到宫门口了,才低沉的开口,“我怕了。”

    “灵鹿,我怕你放弃,也怕你再不见我。”

    这话听的徐灵鹿心里一酸,气彻底消了。

    宫门口人挺多,若是有什么亲昵的举动怕是第二日就能传遍整个云京城。

    等下马站稳,徐灵鹿歪着脑袋看向魏镜澄,“你抱我一下,不许挤到小小白。”

    魏大人没有丝毫迟疑,上前轻轻环住了他,即便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不长,两人中间还夹着一只刚断奶的小猫崽子,但徐灵鹿明显能看到守卫的士兵们还有几个来往的官员都默默的瞪大了眼睛。

    “走了,等放衙了,若是无事,记得过来接我。”徐灵鹿冲男朋友扬扬手,转身打算进宫送猫。

    “有事也接。”魏镜澄回了他一句,就这么牵着马,看着他的背影,打算等小天师彻底进去了再走。

    负责检查徐灵鹿的守卫,慌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这可是魏大人的那个呀,要是摸了他不会被杀头吧。

    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