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臣已经很久没有在半夜三点出现在twilight了。
twilight还是那个纸醉金迷的twilight。
但谭臣坐在沙发上,除了意兴阑珊,就是觉得烦躁。
“臣哥,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我自罚三杯赔个礼道个歉。”
沈确举起酒杯,谭臣无动于衷,他就笑着主动碰上去。
自从上次生日之后,谭臣就和他断了来往,顺便断了和沈确在生意的来往。
对于谭臣,没了沈确,还有数不清的合作伙伴能顶上来。
但对于沈确而言,他虽也有别的生意产业,但和那些生意和谭臣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些天,他不至于落魄,但绝称不上舒服。
同时被谭臣冷处理的还有顾舟同。
被晾着的大半个月里,沈确各种献殷勤,终于用绝招换来了见谭臣一面的机会。
他知道谭臣并非心软之人,仰头喝了三杯之后又喝了三杯,以此表现自己的诚心。
不过这只是他“诚心”中的一小部分。
“你要是叫我来看你喝酒的,那就早点滚。”
谭臣毫不留情。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家里,而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怎么能滚呢?重要的事我还没和你说呢。”
沈确给谭臣的杯中倒满酒,嘴角的笑意一直没停过。
“林听最近很看重一个比赛,投资方和我挺熟,我就提前打了招呼,让他们特别关照一下林听……”
谭臣面无表情叼上烟,手指靠近鼻前时,淡淡的玫瑰香气笼罩上来。
每次他回得晚,沈迭心就会去陪南南睡。
今晚回家,又是一张冷床。
五百四十万包的暖床宝又跑了。
想想就不爽。谭臣烦躁地咬住烟头。
“臣哥,怎样?”
沈确所言,谭臣只依稀听见几个字。
“再说一遍。”谭臣皱眉,“太吵了。”
沈确似乎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再说一次也眉飞色舞。
“我是说虽然咱们在背后推了一把林听,但是他不是还和你闹情绪吗?干脆就在中途给个波折,这个时候你再去雪中送炭,林听就算再有原则,对你的态度也会有所缓和。
这段时间你就按照你的计划走,你家里的烂摊子就别让林听去解决了,那个陪床的就够用了,这样一举两得,林听不用吃苦,你也省心了。”
打蛇打七寸。
谭臣的七寸就是林听。
只要把好处都给林听,谭臣就会消气。
对这一点,沈确深信不疑。
至于口中像抹布一样用来用去的“那个陪床的”……
也许谭臣有些在意,但重量决然比不上林听的一根手指。
幽暗灯光之下,谭臣的眼梢微红,指尖升腾的烟雾隐匿了他的情绪。
这态度不是认同,但也绝不是回绝。
沈确说:“我知道你担心林听知道了生气,你放心,这些事我都做得保密,林听和你分手之后也从来没和我们开口,他不会知道的。他也真是……咱们都知道他是你心尖上的人,遇到事找我们开口,我们肯定都会帮,但他之前生病做手术,硬是自己扛过去的……”
一直漠然的谭臣终于动了动。
他皱眉看向沈确,“林听自己去做手术?”
“是啊,要不是上次在医院见到他,我也不知道他做手术都是自己去。”沈确懊悔地说:“这事也是我的错,他不让我告诉你,我怎么能真等到现在才和你说呢?”
谭臣早就知道林听是个倔骨头,但没想到林听和他分手之后,居然真得一声不吭。
过去林家也是s市里排得上号的大家族。
但一朝破产,林听也从云端跌落。
他也是自己挨过那段黑暗时光。
谭臣就是在那段时间被他吸引。
但无论是金钱还是资源,林听很少接受他的帮助。
现在的林家稍有起色,林听也不像过去那般窘迫,才愿意和谭臣确定关系。
在这期间,林听一直不想家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圈子里不忌男女的多,但没人会把这难堪事拿到明面上来。
谭臣不在意,但林听在意。
偏偏他们恋情不知从何传入谭家人的耳中,轮番找到林听说教。
然后林听就果决地和谭臣断了来往,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缓和。
具体发生了什么,谭臣不得而知。
但林听明明可以不在意谭家人,继续留在他身边,但林听的自尊和骨气让他无法容忍。
这是谭臣最欣赏他的特质,也因这个特质让他们分开。
如果这些事让沈迭心来经历……
沈迭心会是什么感受?
那张冷清又安静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好像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心碎。
但也像是早就麻木到不会再有感觉。
谭臣手中刚点的烟不知不觉就抽完了。
沈确递上新的,低声说:“我是真挺佩服林听的,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从你身上得好处,人品也好。但你看那个谁……顾舟同和我说,他还和你吹枕边风,说他在ev做得不高兴。可他之前在twilight放得那么开,怎么到了ev反而矫情起来。”
“咔哒——”
打火机的红色火焰在谭臣眼前跳跃,晕开一片猩红。
“没人能比得上林听。”谭臣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他认识林听那么多年,又亲眼见证了林听从低谷爬上来。
他见过的那么多人里,没人能比得上林听……
没人。
“我认识的谭臣终于回来了。”
沈确开怀地和谭臣碰杯。
“其实有些话我一直都憋着没和你说,就怕你以为我故意骗你,但今天已经是这个情况了,我是赌上我们之间多年情意和你说的。
这个沈迭心你可得小心点,过去和他一起在twilight共事的人都说沈迭心最擅长的就是卖惨。他从你这里拿了一个五百万,就会想要五千万,但比起一次性拿完,把你拴住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的算盘打得可精明呢,更何况他还着一个和别人生得小拖油瓶呢……”
“什么叫拖油瓶?”谭臣森森的语气中透露着危险。
沈确脸色变了变,抬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说错话了,该打。”沈确又自罚三杯。
见过谭臣和谭玉谨兄弟两个人都能瞧出来,明明是兄弟两个,长得却一点也不像。
这是谭家在s市一直避讳不提的事情。
也藏着沸沸扬扬的传闻。
谭臣并非亲生,而是谭父在外露水情缘搞出来的孩子。
所以无论是品性还是天资,谭臣都不如亲生的谭玉谨。
但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是因为没有证据。
沈确心知肚明此事敏感,不是今晚喝得太多,又因为把谭臣拉回正道,才一时嘴快有了纰漏。
但他的底牌得到了意向中的效果。
谭臣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婊子和兄弟反目呢。
沈确勾住谭臣的脖子,“今天晚上我准备了好戏,先把心里的事放一放,比比看是今晚这个好看,还是你床上那个好看。”
他对着手机发号施令。
但谭臣黑着脸把他推开,一副厌恶的表情。
沈确的脸色有些挂不住,还是笑着说:“还有别的事要忙?”
谭臣抿唇。
忙着回家睡觉。
在这听沈确瞎几把说,真他妈烦。
“诶,这个别忘了。”
沈确送谭臣离开前也没忘记帮顾舟同刷个脸。
谭臣手中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纸袋。
沈确笑了笑,“都不错。”
谭臣瞥了一眼,都是顾舟同准备的各种新款玩具。
沈确伸手扒开上面一层,露出铺在袋子底部成沓的红色钞票。
“他不是喜欢钱?双管齐下,你和他都快活。”
谭臣没说话,带着东西走了。
-
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事情做了。
沈确才是最快活的那个。
但这份开心不比起他心中的幽暗,不过是扬汤止沸。
他把玩着一条破碎的蝴蝶项链,表情阴沉。
门轻轻从外推开。
纤细的脚踝系着脚链,红底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确抬眼,冷声说:“不是让你穿白色。”
金艾穿着暗紫色的旗袍,眼皮上的亮片也闪着波光粼粼的蓝紫偏光,垂眸时,像只成年的狐狸。
他交叠双腿坐在沈确身边,手指夹着细长的薄荷烟,指尖也从红色换成了紫色。
“我穿白色不好看。”
他这个俗人,就适合穿大红大紫,越俗越适合他。
但俗得漂亮,俗得带劲。
沈确一把把他拉到腿上坐着。
开叉的裙摆顺着白腻的大腿滑下,手一搂就摸到那圈蕾丝腿环。
缀着的银色蝴蝶贴着皮肉,在沈确眼中闪闪发光。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沈确的手掌贴着那劲瘦的腰身,语气是矛盾的不屑和痴迷,“与其这样不男不女,不如做个女人。”
金艾瞥他,“我做女人,你怎么爽?”
“浪货。”
沈确喑声骂。
金艾今天没化上挑的眼线,黑色长发披在肩上,仰头看去,比以往要柔和许多。
沈确眯着眼,用意识捏造着腿上人的面容……
眼睛再圆一些。
睫毛长一些、垂一些。
皮肤白一些。
头发的颜色再浅一些……
这样就像了吗?
就算有点像,但还是差得远了……
除了都是不男不女之外,他们根本不像!
金艾倒吸一口凉气,被沈确扯着头发低下头。
沈确抚.摸着他的脸,“你真够贱。”
金艾吃痛,“你也一样。”
他狠狠给了沈确一个耳光。
沈确的手从后扼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桌上。
猩红的血顺着金艾的额头蜿蜒滴落。
沈确按住他的嘴,滑润的唇膏在掌心留下黏湿的触感。
“拿了钱就好好做你的事,不要出声。”
还是没办法忍受不男不女的东西。
下贱淫.荡,嗜财拜强。
金艾是,沈迭心也是。
都是一样。
沈确怎么能让沈迭心攀上谭臣?
快了。
只要林听回来,沈迭心就会回到这里,继续和金艾为伍。
很快了。
-
谭臣赤脚在地板上走动,却踩到了不知何时被丢在这里的蕾丝腿环。
他的大脑还没转换过来。
记不清这腿环是顺着沈迭心的腿滑下来的,还是被他扯下来的。
总之……
顾舟同准备的东西很有诚意。
谭臣涉足了一些……过去从来没尝试过的东西。
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接触,也爽得头皮发麻。
“去洗澡。”谭臣伸手,把趴在床上的沈迭心捞了起来。
融化又凝固的红色蜡烛融在床单上,整张床都不能睡了。
谭臣打开热水,把沈迭心放进浴缸里。
看得出来,今天沈迭心是真得累了。
以往沈迭心是最爱干净,身上稍微出了点汗就要去洗澡。
今天却要谭臣带着他去浴室。
谭臣皱眉,“你白天不是还有课,快点洗了再睡。”
沈迭心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你能不能出去。”
两个刚才接触过的人,谭臣甚至只穿了裤子,沈迭心却在赶他出浴室。
谭臣皱眉,“那就一起洗。”
他索性直接坐进浴缸里,把沈迭心挤得无处可去。
但沈迭心的反抗只出现了一次。
无论是谭臣坐进来,还是谭臣握住他的胳膊,用泡沫把两人一起打湿。
沈迭心都没有再挣扎,而是柔顺地被谭臣像玩娃娃一样揉来揉去。
他微微底下的后脖颈上还留着新鲜的吻痕。
一小片一小片的红色,最后隐入黑色蝴蝶纹身之中。
谭臣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沉声问:“之前那个人,有我技术好吗?”
水面倒映出沈迭心的脸。
方才还淡漠的表情,在听见谭臣的问句之后,居然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像是犹豫,也像缅怀。
谭臣真想掐死刚才的自己。
有什么可比的。
答案都写在床上。
“但你是我见过技术最差的,没把你饿死真是奇迹。”谭臣说。
没见过这种呆板的人。
像个死鱼。
沈迭心还是不说话。
黑色蝴蝶在雪白单薄的背上舒展着,想到下面盖着某个人的名字,谭臣就觉得它漂亮地有些恶心。
他怎么比得过林听。
一个不知道被用过多少次的抹布。
怎么比得过干干净净的林听。
谭臣咬紧牙关,直接起身离开。
但等到沈迭心洗完出来,又变了个态度。
谭臣把脏了的床单被子全部扔了,靠在床边看沈确发来的比赛资料。
沈迭心轻轻上了床,声音比他的动作还轻。
“我后天晚上要出去。”沈迭心在有求于人的时候,眼神会像小鹿,他嗫嚅着嘴唇,问谭臣:“可以吗?”
谭臣头也不抬,“去干嘛?”
“我想去比赛。”
“比赛?这就是最近到处乱跑的原因?”
沈迭心解释:“我没有乱跑,一直在准备。”
他从一万人的海选中顺利通过区域复赛。
又在五千进两千的区域复赛脱颖而出。
进区域复赛已经是沈迭心的目标。
但接下来面临两千进两百的大范围淘汰,沈迭心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之前还是小打小闹,剩下就是优中选优。
如果能进前两百,那么沈迭心将得到通往两百进五十的希望。
再往后,就是决赛了……
沈迭心知道希望渺茫,但在这渺茫之中,他也想主动把握住一点机会。
“宋老师说我能好好准备是能进前三百的,但是……”
“宋老师?”谭臣终于放下手里的事,目光审视着沈迭心,“上次那个和你一起出校门的老男人?”
谭臣初见宋慈就充满敌意,沈迭心想了想,抿唇给出了否认的答案。
谭臣对沈迭心总是不在家的行为表示不满,拧着眉头问:“这比赛要比多久,为什么这么麻烦。”
沈迭心抿唇,“我之前也和你说过,你同意让我去的。”
但他猜,谭臣可能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我会退赛。”
谭臣眉心的川字加深,“我说不让你去了吗?”
他深呼吸,忍着性子问:“要比多久,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
“大概要三个月。”
“三个月?”谭臣冷笑,“你算得挺好。还剩四个多月,比赛占去三个月。”
沈迭心默默攥紧拳头,“那我……算我请假,我会补回来的。”
“请假?”
谭臣反问。
“有我这样请假就给批还是带薪的好老板吗?又有哪家公司的老板和下属滚在床上之前还要帮着涂护手霜的?”
谭臣自己说得都气。
沈迭心要钱,他就给你沈迭心钱。
沈迭心想要工作,他就给沈迭心工作。
沈迭心的女儿要上学要手术,他就给你安排。
现在沈迭心要去参加什么破比赛,他还要把用五百四十万买来的时间分出去。
就算是为了林听,这些事情也超出了谭臣的耐心。
而沈迭心却在他怀里想前任。
谭臣说:“你愿意去就去,别来我这摆个小媳妇脸。”
“真的吗?”
沈迭心欣喜地瞪大眼,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话里的不耐烦。
“我可以去吗?”
谭臣还从没见过沈迭心这样开心的样子,有些不适应地“嗯”了一声。
“谢谢。”沈迭心这次的感谢都比之前激动些。
谭臣捏着他的脸,问:“我对你好吗?”
沈迭心怔了怔,“……好。”
有些迟疑,但不碍事。
谭臣:“知道就好。”
他当然要对沈迭心好了。
不然怎么才能骗得沈迭心和他一起对付谭家。
林听的路,他要亲自去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