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两个小时的钢琴教学,除了有些疲倦之外,沈迭心的心情却好了许多。
如果不是辅导员给他推荐了这家实力雄厚的主顾,他可能一辈子摸不到八位数的钢琴。
更何况这个学生的性格教养天分都极好,每次上课都用期待的大眼睛看着沈迭心,那是单纯对学习的渴望,还有对沈迭心这个老师的信任。
在沈迭心泥潭中的生活里,每周两节的钢琴课是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
这份工作的竞争者也如过江之卿,沈迭心更是不敢懈怠,每一分钟都尽心竭力。
“沈老师。”张一鸣迈着小碎步追上沈迭心。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我下个月的月底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哦!”
看着小男孩害羞又激动的表情,沈迭心笑了笑。
“我一直记得的。”
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并非想从他这个穷老师这得到什么礼物。
他只是真心希望沈老师能参与到他每年一度的重要时刻,再在沈老师的注视下,完美完成钢琴演奏。
看着张一鸣,沈迭心总会想到沈图南,他们都是一样的可爱和天真,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正因为知道沈老师有个和张一鸣年纪相仿的孩子,张夫人对沈迭心也非常放心。
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把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兼职老师当空气。
但每次沈迭心来上课下课,她都会笑着出现,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尊重。
只是这一次的送别,张夫人的表情有些异样……
“沈老师,能否留步一会?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沈迭心随她来到客厅。
在这里说话,在偏厅练琴的张一鸣听不见丁点他们对话的内容。
张夫人表情有些凝重。
“有人告诉我,你晚上还有一份别的工作……是吗?”
张夫人是个极有修养的人,有些事情,她还是给沈迭心留了些脸面,只点到为止,剩下地交予沈迭心自己去思考。
“你教鸣鸣也有大半年了,你的教学内容和方式我都很认可,鸣鸣也很喜欢你……要不然这样吧,平时的课时费我再给你加五百,我这里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需要钢琴老师,我把你推荐给他们,这样你一个月大概还能多赚两万。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晚上不要去那种地方了,可以吗?”
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放在沈迭心面前。
张夫人:“这是最近几节课的课时费。”
以往他们都是一月一结,而上个月的课时费前不久才结过。
她给沈迭心保留了最后的体面,不仅提供了最大限度的谅解和帮助,还将决定权交给了他自己。
二选一。
是加薪加课,专心做个钢琴老师。
还是现在拿了钱,再也别来……
现在明明是下午,阳光正灿烂的时候,沈迭心却从头到尾都凉透了。
每月的收入增加两万,对大部分普通人都相当可观。
可把两万扔进沈迭心面前的深渊,连回响都不会有。
“对不起……”沈迭心说。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就不要后悔。”张夫人起身,“沈老师,请走吧。”
沈迭心听见她的叹息。
像是在为自己的信任错付而感慨,也像是在为沈迭心的拒绝而惋惜。
“鸣鸣那边……”沈迭心是想做个告别的。
但张夫人重申一次:“沈老师,请走吧。”
沈迭心低头看着脚前地砖的花纹。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这样干净。
可惜他不配站在这里。
出门的那一刻,沈迭心知道,他永远失去了踏入这里的机会。
是他的错。
是他想要的太多。
也是他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怪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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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习惯一无所有。
所以沈迭心只是麻木地接受了失去家教工作的结果。
即便不接受又能怎样呢。
他没有不接受的权利。
南南还在家里等他。
早点回家,别的……无所谓了。
回家之前,沈迭心先去了家附近的手机维修店。
那晚逃出来时,本就苟延残喘的手机屏幕彻底摔坏了。
按约定,今天可以去拿了。
店里的烟味熏得沈迭心从进门就开始咳嗽。
店员很不爽地把沈迭心那台早就落时的手机扔到桌上。
“屏幕是修好了,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这手机早就够呛了,过几天要是哪里坏了,绝对不是我给你修坏的。”
店员上下打量着沈迭心。
这人看着长得人模人样,却连台像样的手机都买不起,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迭心开机试了试,除了卡顿地厉害,屏幕的颜色有些失真,别的功能都还正常。
“多少钱?”沈迭心问。
“两百。”对方不耐烦地回答。
沈迭心抿唇,攥紧了手里那几张钞票。
“不是一百五吗?”
“那是上次,这次给你换的好屏幕。”店员叼着烟,“不想给?那把手机拿回来,屏幕砸了,你再拿走。”
除了他早就拿出来的一百五,剩下的钱他翻遍了双肩包,也只拼凑出四十几块。
店员嫌弃地数着桌面上的散钞。
“四十二、四十五、四十八……”店员猛吸一口手中的烟,破口大骂说:“什么年代了,连两块钱都凑不出来?”
“有、有的……”沈迭心被他故意喷出来的浓烟熏得猛咳。
书包里那个信封,他没打算要用。
那些钱得留着还债,包里这些才是他的生活费。
两百块,他本来要用一个月……
可今早用了两元坐公交,就差那一些。
沈迭心深呼吸,“能不能便宜点?”
店员骂骂咧咧把钱都抓走,不耐烦地挥手赶他,“走吧走吧,真是他妈的烦死了,下次别来我这烦我,穷逼!”
沈迭心拿着手机,默默走了出去。
他听见一阵奚落的笑声。
“哥们今天遇到乞丐了,真服了。”
底层的悲哀就是明明大家都过得艰难,却还要互相伤害。
在这里,拥有道德的人被鄙夷的。
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但沈迭心没有和人硬碰硬的底气。
手机发出微弱的铃声。
一串有些眼熟的号码。
“喂?”
“沈迭心,你在哪?!”
这个声音让沈迭心足足愣了几秒。
“老师我……”
“闭嘴听我说!”辅导员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沈迭心,你到底要做什么?从两个月前就一直有老师和我反应你缺勤缺得厉害,因为我知道你家庭情况特殊,所以一直在帮你转圜和求情。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一节课都没有来过?!沈迭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辅导员的每个字都裹挟着强烈的怒气。
他对沈迭心最初有多信任,现在就有多么失望。
刚开学的时候,辅导员看到他申请了贫困生补助,主动给了他很多帮助。
不仅仅忙前忙后帮沈迭心申请了最高档的补助,还给沈迭心联系到了报酬丰厚的家教工作,偶尔还会找沈迭心谈心。
沈迭心感谢他过去的帮助。
正是有像辅导员和张夫人这样的人在,他才对这个社会抱有一丝希冀。
但沈迭心现在情况比那时候要糟糕太多太多。
外债的数额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沈迭心连生活都快应付不来,读书对他来说已经遥远到陌生了。
沈迭心嘴巴里阵阵苦涩,“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今天打电话也不想和你废话,你也别给我找各种借口,你一个学期旷课多次已经是事实,别说是我,就算是校长来了也救不了你。我给你三个选项——要么你这个大忙人就去办休学,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回来上课,要么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沈迭心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艰难地问:“休学的话……是不是要把差的学费全部补齐?”
“你想休学?”听到沈迭心的回答,辅导员表现得很惊讶。
但很快,辅导员就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回答:“那你想休就休吧,我也管不了你。差得那一半学校要在办理之前补齐,你自己看着办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沈迭心更是犹豫了。
“谢谢老师,我会考虑的……”
见还有希望,辅导员忍不住说:“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想要上劲,那就回来读书,你知道有多少人打破头都想到华音读书吗?”
沈迭心声音干涩,轻声说:“不是的老师……我想问,如果我退学了,那之前的学费能不能退给我……”
那边是许久的沉默。
沈迭心说出这话的时候,除了羞愧难当,就剩下不得已的计算。
华音的学费并不便宜。
一个学期就要一万九,加上三千块的住宿费,每年都要交两万二。
沈迭心第一个学期的学费,用助学金交一半,另一半是他在姐姐姐夫那里求来的。
而到了第二个学期,因为征信问题,他的助学金和助学贷款通通无法办理。
到了最后期限,他才拼拼凑凑地交了一半。
剩下一半,学校宽裕他可以等等再交。
可如今,莫说剩下的那一万他无处去凑,连上学的精力都没有了。
曾几何时,沈迭心也幻想着自己美好的大学生活。
为了考上华音,他付出了超乎常人的想象。
在天赋和资历占绝对优势的艺考里,沈迭心咬着牙挣来了华音的录取机会。
可如今看来,就像大梦一场空。
或许他早就该认清,他这辈子都无法站在阳光之下,享受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沈迭心深呼吸,重新组织语言。
“对不起老师,我好像问了一个特别无礼的问题。”
辅导员似乎是换了个环境,刚才电话里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而此刻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问:“沈迭心,你和我说实话,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家里……出了点意外,可能没办法继续读书了。”沈迭心说着说着,就有些想笑,好像这样就能压抑住眼睛的酸涩,“真的很谢谢您能帮我,您为了我也足够费心,但有些事情真的很难解决,以后就不麻烦您了……总之,真得很谢谢您。”
“我说让你退学只是气急了,我没想到你真的……”广播电台出身的辅导员居然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沈迭心知道,他又给别人带来麻烦了,可他除了说对不起和谢谢,别的也无以为报。
“你再好好想想,我看到你前几天还报名了学院比赛,应该还是想要好好学的吧……你当初也是专业前几名考进来的,不该这样荒废啊。
你的情况暂时还没有向学院上级汇报,我最多再给你争取一周时间,到时候你再做决定,好吗?不要冲动,认真想想,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尽量帮你。”
辅导员的声音越温柔,沈迭心越发内疚。
为什么,在他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还有人要最后拉他一把。
可是他已经站在断崖上。
无论进退,都是同样坠落的结果。
这些挽救也只是白费力气。
沈迭心想,自己可能要辜负辅导员的期待了。
他不怪这些帮助他的人,只能怪自己总是奢望着奇迹出现。
其实早就该看明白的。
这个世界没人能救他。
他早就被上帝抛弃了。
无论身为人的尊严,还是作为正常人生活的资格,这些一一被剥夺,连给他缓冲的时间都未曾有过。
他还以为自己凑够了六十万,就能够把自己的名字从地狱名单上赎出来。
可六十万之后,还有更绝望的炼狱等待着他。
绝望之后,原来不是希望,而是更大的绝望。
沈迭心的所有希望瞬间破灭。
除了南南……
他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残念,就系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他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是为了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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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里的钱还是被用了。
回家路上,沈迭心看见一个女孩拉着妈妈的衣服撒娇,说今晚想吃糖醋排骨。
南南从来不会和沈迭心提要求。
但沈迭心还是去菜市场买了些排骨回来。
可这些排骨没有进到锅里,而是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
新鲜的排骨滚了一圈,被狠狠踢开。
那群人又聚集在楼道,喝德烂醉的脸上布满油光。
“比想象得回来要早啊。怎么,是行情不好还是卖累了?”
男人们发红的眼睛看过来,像看着食物的野狼。
如果眼神能够啃食骨肉,沈迭心已经被他们分食殆尽。
沈迭心的指尖掐进掌心的皮肉,刺痛让他保持理智和勇气。
“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不是才给了你们六十万了吗?”
“你也知道只给了六十万啊,剩下的五百四十万,你也该还了。”
为首的男人的吊梢三角眼冒着森森恶意,笑容狰狞地走向沈迭心。
“不过我猜你也没钱了,今天哥几个就是来做善事的。”
他古怪地笑了几声,令人作呕的目光把沈迭心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你平时干得勾当我们知道了,今晚我们在城东那边有个ktv开业,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就过两个月再来找你要钱,很划算吧?”
带头人早就已经发现沈迭心长得不赖,后被人调拨几下,更是邪念四起。
“我还不知道男人玩起来是什么滋味……”
“大哥,要不你先在这验验货。”
“是啊,你别看他是个男的,但是只要他不出声,谁能看出来他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弄他!”
“我们一起上!”
在众人的围堵之下,沈迭心步步后退。
他的目光盯着对面那家人的鞋柜……
对面那家人东西总是乱放,鞋柜的最底下一层,在杂物之中藏着一把生锈的铁锤……
沈迭心悄悄靠了过去,只要再走几步,他就能拿到了。
他的背包里有新拿到的课时费,家里还藏了一些急用的钱,这些南南都知道。
如果他和这群混蛋一起死了,也许姐姐就能以南南无人看管的理由把她带回家。
沈迭心后退着,佯装跌坐在地,众人围来时,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锤子的手柄……
“咚”地一声。
一个水杯先是砸在带头人的小腿后侧,而后在地上摔裂。
杯子没伤到男人,可滚烫的热水却让他叫出了声。
“谁他妈活腻了?!”
“操,是个小毛丫头!”
沈图南站在家门口,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南南……”
沈迭心瞪大眼睛,立刻抽出那把锤子,却被周围加倍警惕的人按住了手。
他被人按着胳膊,双膝直愣愣地跪在地上。
“你们放开我!南南!”
“别他妈乱动!”
一脚揣在他的腰上还不够,男人又愤恨地补了好几脚。
沈迭心痛得站也站不起来,他才得意泄愤。
“贱货,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图南哭着大喊,“你们不许欺负我爸爸!”
她被拽着胳膊拖出来,瘦小单薄的身体在体型巨大的成年男人面前,仿佛一根手指就能被碾碎。
沈迭心无数次告诉她,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她都不要出来。
之前的每次,她都做得很好。
但这次不行。
她不能让爸爸被这群坏人欺负。
“警察会把你们都抓走!你们快把我爸爸放开!”
男人一只大手卡在沈图南脖子上,“警察来之前,我先把你这个兔崽子弄死!”
不用几秒,沈图南的小脸就涨得通红。
“你们把她放开,我有钱!我能还!我包里就有七千多,家里还有钱,我现在就拿给你们!!你们把南南放了!!”
“你知道,我们来的目的不是为了你那三瓜两枣。要么你今天跟我们走,要么……把钱都还上。”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小女孩,动作轻盈地就像在捏死一只小鸡。
“自己选吧。”
沈图南的小脚已经快要垂直不动,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爸爸……爸爸…别管我……你不能去……”
沈迭心已经无法呼吸,双眼呆滞地看向那一双双脚。
地上的玻璃杯,脏排骨,还有那些灰尘,混合成他充满泥泞疼痛的人生。
“想好了吗?这小丫头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沈迭心麻木地说:“还钱……给我一天时间,我会全部还上……”
他连死都不怕。
下地狱也不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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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了,谭臣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
具体是哪,他也找不到。
开车回小区的时候,保安和往常一样,满脸谄媚地向他问好。
谭臣也和往常一样懒得搭理这些人,一脚油门就要进去,保安却叫住了他。
谭臣不耐烦的眼神让保安有些犹豫。
“快说。”谭臣冷冷地说。
“谭先生,这个人是您的朋友吗?他说出了您的住址,可既不知道您的全名,也不知道您的联系方式,所以我就放他在这里一直等着……”
谭臣皱眉,视线中忽然看到了沈迭心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
他把沈迭心送回家的时候,沈迭心还好端端的。
而现在的脸色却白得像纸,一个简单地从蹲到站起来,要表现得无比艰难。
见谭臣没有反应,保安立刻施展了见风使舵的本领。
“果然是骗人的,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打扰谭先生。”
谭臣蹙眉,“滚。”
保安更是耀武扬威,“听见没,谭先生让你滚。”
谭臣目光像刀子,“我是让你滚。”
保安脸色一阵青一阵黑,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沈迭心不知道自己的后背被踹成什么样,但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距离散架更近一步。
而谭臣就在车上,冷眼看着他艰难地挪动。
不到十米的距离,沈迭心足足走了一分钟才走到谭臣面前。
最后一步还险些摔倒,趔趄着扶着车,才勉强稳住身体。
谭臣淡淡地扫过沈迭心的脸,“你记错日子了,我和你说的是明天,在twilight。”
潜台词是沈迭心现在不被欢迎。
之前还那么贞烈不改的人,此刻却巴巴地贴了上来,谭臣眼中的轻蔑不加掩饰,但对于这些,沈迭心已经没有感觉了。
无论是讥讽还是羞辱,他都不在乎了。
“我没有忘记,我只是……我想要钱……你说得还算数吗?我想要钱,就按你说得那样,可以吗?”
每说一个字,沈迭心的肺和心都在疼。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可在谭臣眼里,他只不过是真相毕露。
谭臣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凉薄到极致的笑容。
“想要钱,这么着急啊。”
同时,一声嗤笑从车内传出。
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手臂从后搭在谭臣的肩上。
面容妖艳的女人娇滴滴地问:“臣哥,这是谁啊?”
沈迭心意识恍惚,却也很快认出这个女人的身份。
近期在乐坛里小有名气的流行小花。
沈迭心前不久还在twilight里翻唱过她的歌。
看着她和谭臣亲昵的姿态,感到危机的沈迭心上前一步,修长白皙的手按在车窗下沿。
“我也可以……不要那么多……”
沈迭心终于决定把自己按照好价格卖出去。
代价就是丢掉尊严。
他做好准备了。
只是在亲眼看到自己用力维护的尊严碎掉,沈迭心还是会觉得可笑。
“我说的话还没食言过,你也不用上赶着贱卖。”谭臣把女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拂开,淡淡地说:“便宜货我也不想要。”
他冲着沈迭心侧头,“上车吧。”
打开车门,迎接沈迭心的,是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后座的女人对着沈迭心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而副驾驶的男人则极为厌恶地骂了脏话。
“真他妈晦气。”
他看着沈迭心的目光像是恨毒了,可沈迭心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他。
他转头和谭臣说:“你今晚自己玩去吧,我没办法和这种不男不女还脏的东西共存。”
像是生怕待久了就会被空气里的什么感染似的,男人立刻下车离开,同时也带走了后座的女人。
沈迭心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女人和谭臣的关系并非他联想的那样……
对于朋友的离开,谭臣并没有表现出情绪,也没管沈迭心,只是沉默着把沈迭心带回了家。
看着沈迭心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谭臣微微蹙眉。
只是分开了不到一天,那个会倔强拒绝他的人好像有些变了……
“抬头。”谭臣说。
沈迭心照做,抬起来的脸上依旧苍白地很美丽。
只是眼角眉梢,似乎少了些什么。
沈迭心的眼睫轻轻颤抖着,轻声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想……先拿五百四十万走……”
“五百四十万?”饶是谭臣,也没想到沈迭心的胃口这么大。
“我可以陪你六个月,你只用给我这么多。”
沈迭心抿唇。
下一秒,沈迭心身上那件t恤落在地毯之上。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体出现在谭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