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酒店的荷花池边, 喻少闲正被一个导演拉住聊下部戏的意向，就看见纪由心匆匆跑了过来，脸颊泛红, 眼底带一些急切的湿, 也顾不上和在场的另一个人打招呼，直接拉住他手：“喻少闲，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急成这样？”喻少闲习惯性地替他顺了顺气, 纪由心却执拗地重复了一遍：“我有话要和你说，单独。”
导演看了看两人, 一脸了然的高深莫测，拍拍喻少闲的肩膀：“我懂我懂, 你们慢慢聊, 我就不打扰了。”
离开前不忘做了一个电话的手势：“后面联系。”
待到导演走远, 喻少闲用手指蹭了蹭纪由心的侧脸：“到底怎么了？”
说着开了个玩笑：“刚拿了奖，要和我私下庆祝也等回家再说。”
却被纪由心挥开了手, 看向他的眼神急切, 语气质问： “他们说，最具人气男演员的入围名额，是你让给我的, 是不是这样？”
喻少闲面色沉了下来：“是谁说的？”
“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不是！”
喻少闲语气果决：“我不认为那是让。”
“如果不是,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这么说。”纪由心神情惶惑, 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
“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他看着纪由心的眼睛，目光锐利, 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你不需要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要知道自己值得就够了。”
纪由心指着自己大声问：“你为什么要来决定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我就是在别人的评价里长大的, 我在乎别人的评价怎么了，这有错吗？我在乎自己的奖杯是不是来得堂堂正正有错吗？”
刚刚梁津讽刺他, 他觉得可笑，听到别人的谈话也只是半信半疑，可是此时此刻，捕风捉影的传言被侧面证实，他濒临崩溃。
“由心。”
看到他的样子，喻少闲只觉得心疼，上前把人揽在怀里，手掌不断摩挲他的后背，摸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宝宝，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听我说，我没有把什么名额让给你，这件事是我和杨导认真讨论过的，我们都认为你应该得到这个奖励，我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只是因为觉得它应该属于你，希望能给你一个惊喜，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纪由心却挣脱开他的怀抱，满脸的不能接受：“为什么没有人来问过我？！”
“你说自己不是私心，那你告诉我还要怎样才算私心，如果这个名额真的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把它让给别人！”
仿佛空气瞬间变得闷热，喻少闲抬手松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动作稍嫌粗暴：“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以为提名是我想给谁就给谁？哪怕在申报名额的时候我的确选择了放弃，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更合适，这个剧的男主只有你和我，你想要把名额给谁？”
“你明明知道这是公开投票的奖项，哪怕今天和你同台竞争的是我也一样会败，为什么要在这里贬低你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把名额留给自己！”
“因为我不需……”
“因为你不需要？！”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刚才拿奖时的意气风发瞬间熄灭，纪由心心中又酸又涩，嗓音哽咽无比难堪：“因为你不需要这个奖，所以把他给了我，是这样吗？”
“不……”
“不是这样……”
喻少闲深吸一口气，去拉纪由心，却被躲开：“我不要。”
二人的争执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关注，杨念兹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打着哈哈上前：“怎么了这是，小两口庆功酒喝上头了？要打情骂俏也回家再说嘛，这么多人呢……”
纪由心揉着眼角转过身：“我先回去了。”
“等等。”
喻少闲面如沉水：“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话，你留在这里，我走。”
杨念兹一头雾水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走到一边：到底是怎么了？
喻少闲和杨念兹草草讲了来龙去脉，然后说：“他才刚刚崭露头角，提前离席会遭人议论，我在这里他情绪又不稳定，你帮我照看他，不要让他闯祸，我先走了。”
说完不听杨念兹挽留，找宴会主办人告罪离席。
徒留杨念兹拔剑四顾心茫然，想要和纪由心解释他的小纪又不理他，只能站在原地不停发出信号：救救我！
“嗷呜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小时后，研究院里，纪由心坐在纪严心办公室的转椅上仰天长嚎：“啊啊啊我和喻少闲吵架了！怎么办！我不想活了！”
宴会结束之后，他拒绝了杨念兹送他回家的提议，上车杀奔研究院，已经在这里哭了半个小时了。
纪严心耳朵塞着耳塞，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角落里盯着屏幕目不转睛，仿佛没听见亲弟弟的嚎啕，唯有西蒙的声音盘旋上空，不断安慰他：“小纪宝贝不要伤心，要相信自己是很优秀的，这个奖本来就是你该得的，整个娱乐圈谁能有你人气高，你不拿谁拿，这样想是不是开心多了？”
三克拉不胜其烦：“好了好了，吵架就吵架了，要是因为没吵过伤心，我去黑他的电脑还是断他家的电，你别干嚎倒是说啊？”
“你敢！！！”纪由心嚎得更大声了，“信不信我断了你的电清了你的数据，让你这辈子都不能乱讲话！”
“你！”
三克拉火冒三丈又迫于淫｜威干脆闭嘴，西蒙还是很有耐心：“你不要报复又他不想他难过，那要怎么样呢？要我帮你给他道歉吗？”
“我又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这……”
浸淫人类世界二十余年自封人情世故百科全书号称最强人工智能的西蒙也弄不懂了，“大脑”几乎当机，只听角落里的纪严心忽然一哂，悠悠说：“你不用管他，他就是这样，越多人理他他嚎得越大声，没人管他一会儿就好了。”
“这……”
这不好吧……孩子哭了怎么能不管呢？一会儿嗓子哭哑了可怎么办呢？
却见纪由心“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纪严心跟前两下摘掉耳塞，“啪”地合上电脑，哭丧着脸放声大嚎：“哥！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做偶像伤了腿，演戏又一直被群嘲，好不容易得了个奖，还被人说是投机取巧，他感觉自己过往二十四年积累的自信被一寸寸击碎，简直不知道日后该怎样面对别人。
被剥夺了生产工具的纪严心被迫仰头看着他，目光和看实验数据一样淡定，似乎在做什么评估，十秒钟后给出了答案：“是。”
“那怎么办？你退圈吧。”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哥，我不活了！”
纪由心的眼泪彻底刹不住车，大有要水淹研究所的架势。
西蒙看不下去出声劝阻：“严心，小纪已经很伤心了，你就顺着他一点嘛……”
纪严心双手抱臂不为所动，没有感情道：“如果你觉得自己这么配不上那个奖杯，演戏让你这么难过，不仅今天演不好，以后一辈子都演不好了，不如早点退圈，家里的股息红利，你的信托收益存款利息够你吃一辈子，再不济我也不会让你饿死，你担心什么？这种情况下我提议你退圈难道不是最合理的方案？何况原本你进娱乐圈也不是为了演戏，不是么？”
纪由心抽抽噎噎：“我没说我要退圈，我只是觉得……”
他只是觉得挫败，为什么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有了进步，好不容易在演员这条路上看到了一点成绩和希望，却又要被无情碾碎。
默然一会儿，他吸吸鼻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适合继续演戏。”
纪由心扯扯他哥的袖子：“哥，你能告诉我么……”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喻少闲也不能，你只有问自己。”
纪严心合上电脑，站起身来：“所以确定不退圈？”
“虽然我还是比较建议你放弃……”
“我才不要！”
纪由心恼怒说：“我才刚刚二十四岁，那么难念的大学我都毕业了，我还这么好看，而且我还没证明自己，我为什么要退圈！”
“好吧……”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读艺术学校都延毕……
纪严心起身出去，回来后手里拿了杯牛奶：“哭累了？补充点体力和水分，一会儿可以继续。”
“你！”
他哥到底是不是人？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却见纪严心看着他，无比认真询问：“怎么？这就作不动了？我以为你今天来，是要把我作到天亮的，看来比小时候差远了。”
纪由心是一点都受不了激将法的，拿过牛奶一饮而尽：“谁说我哭不动！”
十分钟后，纪严心看看歪在他肩头睡着了的纪由心，拨通了喻少闲的号码。
西蒙颇不赞同：“严心，你怎么能又又又给弟弟下药呢！”
“我不是一直这么哄他睡觉的？又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话音刚落纪由心忽然睁开眼，西蒙屏住他没有的呼吸，纪由心迷迷糊糊看了看眼前人，见是纪严心，抱住他腰蹭了蹭，含糊道：“哥哥……”
复又睡了过去。
纪严心偏头，曲指在他眉心弹了一下：“笨蛋。”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喻少闲是吗？纪由心现在在我手里, 你还要不要了？如果还想要他的话，限你四十分钟之内赶到浥尘路158号，不然我就撕票了, 再见。”
纪严心挂断电话, 颇为满意：“你总指责我不会和人打交道，这次怎么样？”
西蒙沉吟一下：“我以后不会再让小陈助理在你面前看奇怪的东西了，休息时间也不行。”
三十六分钟之后, 喻少闲的车在研究所门外停住，路灯昏黄的光线下, 他身姿高峻，腰窄腿长, 开门的瞬间一闪而过星目剑眉, 挺直鼻梁, 俊美典雅如同古剑名画。
他身上的礼服已经脱掉，换成惯常穿的黑色薄款针织衫和西裤, 本就挺拔的身形被灯光拉成更加狭长的影子, 乍看稳健的步伐却在不经意间流露一丝急切。
喻少闲原本在家等着杨念兹将人送回来，没想到却等到纪由心不愿回家的消息，电话也打不通, 要不是知道纪由心是到他亲哥哥这里来了, 淡定如他也要暴走, 即便如此还是度秒如年，直到接到纪严心的“勒索”电话。
纪严心指令西蒙开放权限让喻少闲一路畅通无阻进到主楼, 之后带他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纪由心被“哄”睡之后, 就被他安顿在了里面。
休息室布置十分简单，靠墙角的地方放着一张单人床, 旁边一盏立式台灯被关掉了，对面的书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两排书，和床单同色的深蓝窗帘静静垂着，雪白墙壁连一丝装饰也没有，实木色的衣柜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白、蓝黑三色的t恤牛仔裤并两套西装，西装是偶尔出去交流装样子用的。
作为纪严心这个研究所主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要住在这里的居所，实在太过简单了，喻少闲也是个崇尚简单的人，然而与纪严心不同，他喜欢的是简洁而舒适，一应生活用品都很讲究，对比起来，纪严心这里就是简单到有些简陋了。
没有开灯的室内光线很暗，仅借着门边透露出的一线灯光看清里面的情况，纪由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滑了下来，上半身扒着床沿，脑袋埋进胳膊里，两条长腿委委屈屈蜷缩在掉落在地的被子上，卷起的裤脚下露出的一截小腿雪白纤细，整个人早就不知人事了。
纪严心见此十分淡定：“刚刚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西蒙通过他耳朵上的半透明蓝色耳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多像在推卸责任吗？”
喻少闲走过去想把人从地板上捞起来，手刚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见那人的额头向臂弯里埋了埋，小声说：“喻少闲……”
喻少闲动作一顿，见纪由心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便知道他并没有醒，将人打横抱起来，轻手轻脚平放在床上，又打开台灯，暖光色的灯光刺激得纪由心皱了眉头，下意识抬手去挡，喻少闲把他的手拿下来，见纪由心肤色洁白头发乌黑，脸上还带着泪痕，眼角晕出一片桃花色，看上去十分可怜。
手指碰碰纪由心薄薄的眼皮，沉声唤他：“由心？醒醒，回去了。由心？”
“不用叫了，他吃了安眠药，听不见的。”
……
那一瞬间，纪严心觉得喻少闲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有些复杂的，不过他不在乎，手脚利落地用被子把纪由心卷成一个卷塞给喻少闲，后者把完全盖住纪由心脸的被子扯下来一点留出呼吸的空间，然后抱着人向外走。
将纪由心放在副驾驶用安全带系好，堂堂内娱顶流已经结结实实被裹成了巨型蚕茧，喻少闲饶有趣味地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把其中一张设成微信的聊天背景，纪严心凑过去检查弟弟睡得够不够熟，需不需要再补一针，也许是小时候被“哄睡”的记忆过于根深蒂固，纪由心忽然从被子缝隙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纪严心的小指：“哥哥……”
纪严心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晚安。”
纪由心这才缓缓松开了手，重新睡了过去。
喻少闲的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一言不发。
他坐进驾驶位，就要开车离开时，忽听纪严心道：“你不要把纪由心宠坏。”
他的声音冷静，语调没有起伏，夜色中不受时光移转的脸宛如少年，看着喻少闲又重复了一遍：“你这样会把他宠坏。”
“不要误会，虽然我并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但我无意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我母亲从小也对他无比溺爱，导致他如现在这样娇纵，作为他的兄长，我是不在乎他任性的，但我在乎他的安全，所以希望你无论如何，至少不要纵容他到无法约束的地步，这样他所处环境的危险值就会变高，长此以往，一定会出问题。”
喻少闲俊美的脸略凝，半晌沉声说：“他不会被宠坏。”
又沉声说：“我兜得住。”
纪严心皱起眉，半晌和西蒙小声嘀咕：这人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和我弟弟一样笨呢？
离开之前，喻少闲实在没忍住问纪严心：“恕我冒昧，但你是怎么拿到我电话号码的？”
虽然通过纪由心得到号码这样的逻辑很好理解，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纪严心脸不红气不喘：“我黑了他的手机。”
喻少闲没有一点意外，点了下头，开车载着纪由心绝尘而去。
直到重新站在自己的休息室床前，纪严心陷入了沉思：他忘了自己只有一床被子，刚刚拿去裹纪由心了，他晚上怎么睡觉？
喻少闲带着纪由心回了家，将人从车里一直抱到床上换好睡衣塞进被窝，洗漱之后方才躺在他身边。
不得不说纪严心的安眠药剂量充足，纪由心竟然一路都没有醒，安安稳稳睡到了现在，甚至还有一觉到天明的架势。
看着那人安然的侧脸，喻少闲忽然叹了口气，在纪由心额角落下一个吻，声音轻如叹息：“宝宝，我到底该怎么对你才好呢？”
纪由心果然到天光大亮才醒，一边伸懒腰一边睁开眼，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他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用手掌敲着头：“我去，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在研究院吗？”
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自己怎么就回到家了？
难道是自己跑回来的？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正在这时门把手转动，电光火石之间，纪由心仅凭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扑通”向后一倒，裹着被子向内一卷，只留下一个倔强的脊梁骨。
果然门被从外面推开，无比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纪由心死死闭着眼，长睫毛不停颤动，不断催眠自己：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
“再装睡试试看？”
喻少闲带有压迫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由心脊背一僵，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垂死挣扎：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转过来。”
喻少闲将托盘放在床头柜，面色沉沉：“不然真生气了。”
纪由心心说你现在还不够生气么？骗我往枪口上撞，当我是个傻的？
不知为何，无论喻少闲平素如何纵容他，纪由心还是有些怕他生气的，他把这些归结为初相识时喻少闲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这会儿避无可避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纪由心咬咬下唇，嗫嚅道：“我不，你肯定又要凶我了。”
喻少闲手指在床头敲击三下：“数到三，自己转过来，不然就不是凶不凶这么简单的了。”
话音刚落，纪由心霍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还没说话，两行眼泪先滚了下来，竟然满脸委屈：“我已经很丢人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嘛！”
无论过了多久，喻少闲都不得不承认，他看不得纪由心的眼泪，不论这个人是对是错，是撒娇是胡闹，只要那双黑白分明神采飞扬的眼睛掉下一滴眼泪，再坚固的壁垒也会土崩瓦解。
比如此时此刻，他看着纪由心泪眼婆娑的样子，心头狠狠一怔，上前一步，用手指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沙哑说：“哭什么，不是没凶你么……”
“你根本就不明白！”
纪由心忽然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压抑的心事倾泻而出：“你根本就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动摇我的自信，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拼尽全力去做还要担心自己做不好的，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却要一次又一次被提醒自己不够好，我知道我在演员这条路上只是刚刚入门，我也有在努力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要被人否定，为什么连一个奖都不能拿的光明正大……”
“你没有一点不光明正大……”
喻少闲摩挲着他的后背，已是尽所能安慰：“那些票数是你的粉丝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你的人气是你的负累，我知道你很努力，至于那些不合理的规则，为什么我不能去打破，我……”
他骤然停住，终于低下头来，在纪由心的发顶一下下轻吻：“对不起，是我不好，自作主张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我没想到这会让你这么难过。”
“从来都没有什么你在我面前不够好，你是这世上最好，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己。”
“我知道我错了嘛……”纪由心抽抽噎噎，“你不要生气了，真的不要凶我……”
“没有生你的气。”
喻少闲揉揉他的头：“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纪由心抬起眼，满脸不解。
喻少闲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脸，用了力道手下皮肤泛起红痕：“我在想，某个小朋友怎么会这么气人。”
纪由心咬了一下嘴唇，眼巴巴看着人：“好哥哥……”
“别叫我哥哥，研究院里的那位才是你亲哥哥。”
喻少闲冷笑一下：“吵个架就不接电话，随随便便离家出走，甚至还想夜不归宿，哪来这么大胆子？”
听着自己的罪状被一桩桩数落，纪由心低下眉眼：“下次不敢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喻少闲切齿，谁不知道某纪姓顶流最是嘴甜。
没有信誉的纪顶流一咬牙：“真的不敢了……再有就……”
“就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你别生气了……”
似乎为了看某人的真诚程度，喻少闲抬起纪由心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嗯嗯。”纪由心万分真诚。
“好吧。”
喻少闲放开他，拿起放在一边的粥碗：“先把早餐吃了。”
他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纪由心喝粥，纪由心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等待遇，喝到一半，忽然唏嘘：“喻少闲，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知道以自己娇纵任性的程度，以前的助理都跑了十几个，喻少闲怎么会这样包容他，以至于到了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的程度。
被问的人轻笑一下，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我有什么办法……”
“思考了一晚某位小朋友为什么这么气人，最后也没得出答案。”
“唯一的答案是，他都这么气人了，我怎么还是这么喜欢他。”
“喻少闲。”
纪由心眼巴巴的：“你真好。”
“好了。”
“不说这个。”
喻少闲喂纪由心吃了早餐，又取冰袋来替他敷眼睛消肿，纪由心在床上躺了半天无所事事，翻看着网上对昨晚颁奖礼的评价，幸好虽然一部分人有微词，大部分还是觉得他值得的。
但我真的值得吗？
纪由心放空望着天花板，心里泛起疑惑，这时手机响起，是一个同城快递，他下楼出门签收，拿回来拆开一看，竟然是昨晚的奖杯。
晚宴结束之后，他直奔纪严心办公室，竟然把奖杯证书落在了研究院。
镀金的莲花状奖杯，底座镌刻着他的名字，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这就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荣誉象征。
拿着奖杯到了书房，展示柜上摆着喻少闲出道以来获得的荣誉和奖项，他将自己的奖杯举起，和喻少闲的放到平齐的位置，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口气，翻出一个纸盒，将奖杯证书小心整齐地放进里面，然后推进书房不起眼的角落里。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纪由心自从拿了最具人气男演员, 在圈子里说得上炙手可热，他本来就是娱乐圈人气断层第一，加上奖项加持, 以及《一流律师》播出之后口碑大反转的演技, 片约剧本在办公室垒了一人多高，其中不乏很多高质量的班底和本子，他在主流影视界的第一仗算是打得很漂亮。
团队筛选出了十几个本子送到他手里, 纪由心挑挑拣拣，最终敲定一个古装剧, 这是一个知名小说改编的历史向传记类大男主成长型剧本，讲述一个家人被乱军所杀, 流落江湖的名门后人从初出茅庐一心为家人报仇的懵懂少年经历千难万险最终成功复仇同时成长为名动天下的将军的故事。
这个角色年龄跨度很大, 形象立体复杂, 角色原型在互联网上人气很高，粉丝十分挑剔, 官宣纪由心出演之后, 有一部分的书粉怒摔键盘，直言找这么个没演过几部剧的流量来演是糟蹋角色，拿了金莲花又怎样, 不过是人气奖, 谁能证明不是资本运作？也有一部分人因为看到了纪由心对谢昭的演绎, 对他的演技有了认可，所以持观望态度, 还有一部分对他的脸和扮相都很满意，表达了十分的期待。
纪由心是第一次拍摄这样鸿篇巨制的古装剧, 因为男主人设的原因，剧本里有很多打戏, 纪由心舞蹈出身身段专业，打戏一向十分漂亮，只是开拍前高强度的训练让粉丝担心他的腿伤。
其实在挑选剧本的时候，夏鸥就表示过同样的担忧，无奈纪由心实在很喜欢这个角色，铁了心非要演不可，夏鸥说的时候，他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吃西瓜，闻言摊摊手：“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这辈子都不拍打戏了吧？”
见夏鸥还在担心，他飞了个媚眼：“放心吧姐，我会小心的，毕竟我以后还要开演唱会呢！”
因为他的坚持，最终还是签下了这部戏，一忙完手头颁奖礼的后续采访等工作，纪由心立刻进组训练。
半个月后，剧组官博发出一张定妆照，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竹林，翠绿竹叶萧萧肃肃，纪由心穿着一身红衣，劲瘦腰身被红底金线腰封勾勒得只有一把，长腿随意交叠，身形修长挺拔，乌发被银冠束成马尾，更显得神清气爽，他靠在一棵竹子上，低头把一片竹叶放在唇边吹奏，唇红齿白形容俊俏，眼角天然上挑，眉目间若有所思。
仅仅是这样一张剧照，便让围观群众都上了头，不论评价如何，绝大多数人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脑子里只会有一个想法：太好看了。
的确如此，娱乐圈虽然一向对纪由心粉粉黑黑，但是几乎没有人质疑过他碾压式的美貌。
何况这张剧照和男主前期少年意气却被家仇压制常常愁眉不展的形象十分贴合，这样的扮相和气质，足以回应大部分的质疑。
这天拍摄结束之后，纪由心正在卸妆，周捷推门进来，在他耳边说：“外面有一位薛先生找你，说是喻老师的朋友。”
薛玉京？他来干什么？
纪由心顿时觉得自己又开始手痒，几乎想找道具老师取自己的宝剑来砍掉他的狗头。
默念三遍冷静，纪由心咬牙说：“请他进来。”
防止一会儿的场面过于血腥，他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不多时，门被从外推开，纪由心原本没好气，看向来人时却直接愣在了那里。
薛玉京早没了初见时的风流潇洒，甚至有些狼狈，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衬衫，上面还有没有来得及熨烫的褶皱，领带被摘下来来挂在手臂上，领口两颗纽扣随意扯开，眼底满是血丝，唇边还带着青色的胡茬，看上去憔悴不堪，哪里还有一点指点江山的薛总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
纪由心大为惊讶脱口而出，渣男遭天谴了？
“我来。”薛玉京揉了一下额角，似乎在努力提起精神，开口声音沙哑：“我来，是想来请你帮我一件事？”
“请我？”
纪由心不可置信，他薛总财大气粗有什么事情摆不平好来求他的？
薛玉京走近一步，纪由心才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烟味，他看着纪由心，眼神惶然无措：“我请你告诉我，兰渡在哪里？”
“表哥？”
纪由心瞪大眼睛：“我表哥怎么了？”
他站起身来，直视着薛玉京大声问：“你把他怎么了？”
“兰渡……他不见了……，我想你也许知道他在哪里，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请千万不要瞒着我，我，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薛玉京的话断断续续，显然到了崩溃的边缘，纪由心只觉满腔怒火收都收不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乌黑的眼睛被怒意烧得明亮：“你把我好好一个表哥弄丢了，竟然还来问我，我还没向你要人呢！”
“薛玉京！你怎么敢的！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知不知道我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敢这么对他的？”
薛玉京对他的怒骂充耳不闻，只是黯然：“你真的不知道兰渡在哪里吗？”
他原本已经绝望，下一秒眼睛却突然亮起：“喻少闲！对！少闲一定知道！兰渡消失之前曾经去见过他，你帮我，帮我去问问少闲，只要你问，他一定肯说！”
纪由心觉得这个人简直疯了，喻少闲和他表哥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可能和他的失踪有关系？然而这种关头，不是纠结的时候，什么都比不上找到他表哥要紧。
狠狠吸了一口气平息怒火，纪由心放开薛玉京，叫人立刻帮自己卸妆，和薛玉京直奔喻少闲所在的剧院而去。
颁奖礼过后，喻少闲推掉了递过来的电影电视剧本子，让人大跌眼镜地选择了一部话剧，今天正在剧场排练。
纪由心从薛玉京的车上下来时，差点被他的车速搞吐了，还来不及难受，薛玉京便抓着他的胳膊向剧院里冲，直接把上前阻拦的保安推到一边，任凭纪由心怎么叫他也不理不睬，一心要找到喻少闲。
剧组正在带妆排练，一见有人这样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还捎带着一个纪由心，都吓了一跳，薛玉京大步走到喻少闲跟前，劈头盖脸问：“兰渡在哪里？”
纪由心一路跟他小跑过来，气喘吁吁脸色发白，不住地深呼吸缓解要炸掉的肺，喻少闲皱了眉，上前一步扯掉薛玉京的手，然后把人护到自己身后，方才说：“跟我来。”
将二人带到自己的休息室，一关上门，薛玉京立刻又问了一遍：“少闲，告诉我兰渡在哪里？”
喻少闲将一杯热水递给纪由心，抚着他的脊背，面色很冷：“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薛玉京逼视着他：“兰渡消失的前三天和你见过面，你和他非亲非故，没事见他干什么？如果不是你，他不可能随随便便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任凭我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的一个影子！”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理智，对喻少闲大吼：“你要是还把我当做朋友就告诉我兰渡的去向，不明不白藏我的人，你他妈可真做得出来！”
“姓薛的！”
最先受不了的反而是纪由心：“你把我表哥弄丢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发疯？！别说喻老师不可能知道我表哥的去向，就算真的是他，那也是救我表哥脱离苦海，你一个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他！”
“我……”
薛玉京稍稍冷静了些，烦躁地按按眉心：“少闲，对不起，我，我只是……”
喻少闲把纪由心按坐在椅子上，看着薛玉京平静说：“我之前的确见过兰渡，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这话我已经说了两遍。”
“现在。”
喻少闲声音冷冷，一字一顿：“从我这里滚出去。”
纪由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印象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喻少闲使用这么严厉的字眼。
薛玉京怔怔地看了喻少闲半晌，转身摔门而去。
他离开后，纪由心起身摸了摸他的胸口，担心道：“你不要生气呀……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没有生气，也不是对你，怕什么？”喻少闲勉强扯扯唇角。
纪由心给他倒了水，方才迟疑问：“薛玉京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把我表哥藏起来了吗？”
喻少闲握住他的手，在指节上亲了一下：“不要问了，我只能告诉你，兰渡现在应该是安全的，而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可以吗？”
“真的吗？”他还是很担心。
“真的。”
喻少闲说：“以喻老师的信誉保证。”
好吧好吧，谁让天下谁的信誉值在他这里都没有喻少闲高呢，纪由心点点头：“那我相信你。”
是夜，京城最高级写字楼的一间办公室里。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毯上留下银白的影子，薛玉京跌坐在地上，身侧零零散散放着几个空了的酒瓶，手边一张半展开的信笺，上面的字迹挺秀利落，寥寥几行字却让他看了又看。
半个月前，兰渡留下这样一封信，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有人从外面进来，兰花味的信息素气息顿时充斥着整个办公室，一个相貌五官秀气淡雅的oemga半跪在他脚边，手搭上他的胳膊：“薛总，夜很深了该休息了，您不要再喝了，再喝下去要伤身体的。”
如果有其它人在这里，也许会对他的相貌感到熟悉，因为这张脸曾经出现在几部电视剧里，虽然都是一些小角色，比不上纪由心人尽皆知，但也刷过一些知名度。
薛玉京却好像没有看见这个人一样，只道：“滚。”
“薛总……”
“我叫你滚!”
“我不是说过，让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哗啦”一声响，酒瓶被狠狠砸碎在对面的墙上，碎片零落一地，omega似乎也吓了一跳，瑟缩道：“薛总，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薛玉京直接站起身来，扯着他的手腕把人推出门外，毫不留情地锁上了门。
omega犹自在外面敲着门，一声声叫他：“薛总？薛总？”
薛玉京却好像一个字都听不到，只见他身形一晃，脱力般跌坐在地毯上，却不觉得疼痛，只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敲门的声音终于停歇，薛玉京捡起地上的信纸，用手指遮住眼睛，月光下，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第二天，喻少闲一出门，便看到半坐在门外的薛玉京。
他宿醉未醒，比昨天更加憔悴，满眼赤色声音哽咽：“少闲，我求你帮帮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帮帮我少闲，我不能没有兰渡……”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看着薛玉京这样潦倒的样子，喻少闲怎能不恻隐，半晌，他向后一让做了退步：“先进来再说。”
将薛玉京让进屋内，喻少闲替他倒了一杯热茶，一个多月前，兰渡也是坐在同样的位置，平静的眼睛看着他。
“抱歉喻先生，我是没有其它办法，才来找你。”
兰渡穿着灰色的衬衫和西裤，头发整齐打理好，露出的一张脸秀如春山，完全不似他口中说的走投无路，笑容却是苦涩的：“我想，应该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了。”
“请你放心，既然我曾经夸下海口，就一定说到做到。”
喻少闲没有问他缘由，只说：“无论是出自对兰先生的欣赏，还是因为你是由心的哥哥，我都很愿意帮这个忙。”
兰渡点头：“谢谢。我会记得的。”
兰渡双手握着茶杯，似乎想要凭借这样微不足道的温热慰藉什么，喝了一小口茶，几乎已经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他垂下眼：“也许我真的是一个很让人失望的人。”
对家人是，对栽培他的薛院长是，甚至对自己，也如是。
“我甚至连曾经看好我的喻院长都对不起。”
喻少闲看着兰渡苍白的脸，道：“这不是你的错。”
兰渡闭了闭眼，深深地摇了摇头，喝完一杯茶后起身向喻少闲伸出手：“多谢喻先生。”
喻少闲握了一下他冰冷的手，那人无比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即告辞离去。
“我帮不了你，玉京。”
此时此刻，喻少闲看着自己的发小，选择说了实话：“我的确让人帮忙送兰渡离开，但是他半路就和我的那个朋友告别，不知道去了哪里。”
最后消失的服务站里，兰渡用一只从没有用过的手机发给他一条信息：感谢喻先生的帮助，但我还是要在这里和大家告别了，请替我向你的朋友道歉，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大家，另外，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由心，我不想他担心。
喻少闲回拨过去，对面没有人接听，那只手机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丢弃在路边。
薛玉京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看喻少闲如同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来没有的慌乱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我该怎么办？少闲？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这要问你自己。”
喻少闲虽然不忍心，还是平静道：“玉京，你是真的要找兰渡吗？也许你寻找的只是你自己的幻觉。”
“兰渡已经离开半个月，你如果真的紧张他，为什么才想起来找他？”
“是因为不敢面对，还是因为找到了更好更像替代品？”
“不！”
薛玉京急忙解释：“那只是一个误会。”
“是不是误会，到底谁才是误会，都已经不重要了。但凡你真的认清过误会和真心，都不会和兰渡走到这个地步。”
喻少闲不为所动：“我早就告诉过你，作践无辜之人的真心，不会有好下场。”
“我知道了。”薛玉京把头深深埋进掌心，肩膀抽动，半晌道：“我终于知道了，少闲。”
“可是已经太晚了。”
“少闲，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呢？”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嘶哑的话语一字一字，零碎跌落在空气中。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兰渡最终没有被找到。
哪怕薛玉京始终没有放弃, 倾尽全部资源人脉，这个人就像是一滴消失在海洋里的水一般，从此杳无音讯。
纪由心也试图通过各种途径探听兰渡的消息, 可是他早就和家中决裂, 他的姨夫姨母甚至不知道儿子失踪，他这位从小品学兼优，人中龙凤的表哥, 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和熟悉的一切决然告别，不容任何置喙和挽留。
个人传记类电视剧男主戏份极多, 纪由心在剧组拍摄任务繁重，动不动要连拍好几个大夜戏, 万幸经过《一流律师》和之前电影剧组的磨炼, 虽然有些戏份对他依然是挑战, 但却越来越驾轻就熟，连导演都夸他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演员。
这天他刚刚下戏, 周捷忽然告诉他, 公司执行总裁赵总来找他，正在车里等。
“赵鸿宾？”纪由心颇为讶异，“他来干什么, 什么事不能让夏姐和我说？”
他最讨厌的就是见公司高管, 一个比一个烦。
“不知道。”周捷说：“看上去是为了工作。”
“好吧好吧。”纪由心耸肩, “让小爷看看这油腻老alpha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司机为纪由心打开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的门，后排上赵鸿宾正在和人打电话, 一见他立刻掐断，拍拍身侧的座椅：“来, 小纪，好久不见了。”
纪由心并没有动作, 摆出职业假笑：“赵总，怎么有时间亲自过来了？”
“小纪啊，还是这么谨慎。”
赵鸿宾莫名笑了一下，坚持道：“有些工作事情要找你，是个好消息，正好路过影视城，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进来说。”
纪由心犹疑一下，矮身坐进车里，司机从外关上了门。
“是这样。”
赵鸿宾冲他道：“最近我们公司和泡沫视频要共同开发一个综艺，叫做《影帝之路》。”
“影帝之路？”
纪由心笑出声来：“怎么？参加个综艺就能拿影帝？现在影帝都是批发的了？”
“这就是你不懂了。”赵鸿宾摇头晃脑，“路云升路导演你知道吧？最近打算开一部新片叫做《飞花》，泡沫影视是主要投资方，本子是金牌编剧蔡优呕心沥血两年打磨出来的，好得不得了。”
“可惜啊，这万事俱备只欠演员没选好，路导试镜了好几轮都不满意，这个综艺就是专门为路云升导演的新电影挑选演员的，所有投递报名的演员经过海选之后分为男女两组，先是竞演，优胜者由导师挑选培训，之后分别推出竞演，导师们也都是有头有脸有实力的前辈大佬，男女演员组最终的胜出者会成为电影的男女主，其它优秀的也有出演机会，我们公司作为合作方之一，是有几个名额的。”
他想要拉纪由心的手被躲开，也不生气：“小纪你可是我们公司的一哥，这种好资源公司肯定会优先考虑你，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路云升？
纪由心心中一动，赫赫有名的大导他当然是知道的，他年过五十，从影近三十年，包揽三金，拿过四次最佳导演，无论国内还是国际，都享有一定声誉，这个编剧也是载誉满身有口皆碑，看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
但是……
他摇摇头：“赵总，我这边还拍着戏，怕是没有时间参加综艺，这种机会您还是留给别人吧。”
“放心。”赵鸿宾立刻说：“你们剧组导演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只是一个月挤出三四天的时间录制，完全没有问题。”
“再说了。”他嗤笑一下，“你自己心里清楚，这部剧和《一流律师》比不了，根本没有办法帮你再拿一个奖杯，大导的电影可就不一样了，拿到这个男主角色，你就基本上拿到了三金的提名，如果表现得好，一举摘金也不是不可能，《影帝之路》可不是说着玩的。”
赵鸿宾把手搭在纪由心肩膀：“小纪，当初公司送你去做演员，是真心实意想要培养你的，你之前谈恋爱闹得满城风雨公司都没说过什么……但你也不能太不听公司的话，只要你听话，就算这次拿不到男主的角色，有了热度和观众的认可，也会有更多的导演找到你，公司也好牵线帮你拿更好的资源，要知道，你是我们公司最红的艺人，公司绝对不会害你，路导那边我见过两次，他对你的印象很好。”
他手掌用力按了一下，眼神闪过幽光：“公司能铺的路已经为你铺好了，现在就看你要不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了，嗯？”
纪由心微微侧身摆脱他的手，呼出一口气，笑容完美：“好，赵总，您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但是我想说就算我决定参加这个综艺，也会靠自己的实力争取男主的机会，不是靠公司的背景和人脉，我还有戏，就不陪您吃饭了。”
便拉开车门下车，赵鸿宾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点点头：“好，我相信我们小纪的能力，喻影帝那么优秀的演员，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好好上进，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共同进步的，差距太大的话，早晚会出问题，你也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成就止于一个所谓的人气奖，对不对？”
听到喻少闲的名字，纪由心动作顿了一下，旋即一笑：“我的私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要是有精力，不如多关心一下嫂夫人，听说她最近又因为您拈花惹草闹到公司来了？”
说完“嘭”地关上车门，转身而去。
“你！”赵鸿宾气结，“这个纪由心！”
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赵鸿宾走后，纪由心立刻给夏鸥去了电话，夏鸥对赵鸿宾亲自找他这件事十分诧异，只解释说：“公司确实找过我，有意把这个资源给你，但是我考虑到你这边还在拍戏，虽然导演没有意见，但总归是不好的，而且……”
她停顿一下，转而问：“宝宝，你是怎么想的？”
“我……”
纪由心踌躇：“我再考虑看看。”
“好吧。”
夏鸥道：“这件事你自己来决定。”
挂断电话，纪由心重新被叫去拍戏，这场是他和戏中好友一起打抱不平，收拾了一个欺负乡里的流氓，难度不高，很快拍完收工，饰演他好友的演员年纪大他两岁，两人相处得不错，这会儿笑着拍拍他肩膀：“我记得你拍完这条就要放假了，那就大后天见了，视帝。”
这两个字让纪由心的心狠狠向下一坠，他勉强笑了一下：“再见。”
根据通告安排，他的确有一个两天的假期，自从剧组转场到影视城，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喻少闲了，让人直接把车开到到喻少闲排练话剧的地方，纪由心抓心挠肝，他要见男朋友！
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在昏睡中度过，纪由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走进话剧团临时的临时场地，剧组正排练得如火如荼，这部话剧是民国背景，喻少闲饰演一个茶馆老板，茶馆开在闹市最好的地段，每天人来人往，贩夫走卒达官显贵，人情世故如雪花般纷纷入眼，茶馆老板精明油滑，见钱眼开，一分钱的便宜都不会让人占，最后却为了保护一个进步女学生家财散尽横尸街头。
老板的外在形象和喻少闲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但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哪怕只是穿着剧组统一文化衫，没有上妆，仅仅凭借一个神态动作也能够让一个人物鲜活起来。
纪由心在舞台侧幕后安安静静看完了喻少闲排练，舞台的灯光下，他就像是另外一个更明亮的发光体一样，一举一动都让在把人带入到戏剧场景中。
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像他一样，真正地坦荡地接受大家对一个演员的赞美？迎来属于自己的荣耀？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
算了，纪由心想，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他把握住每一个机会。
排练结束，喻少闲经过侧幕的时候，纪由心从后面蹿上了他的背，一把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大明星。”喻少闲拍拍他的腰，“你往那里一站，就是最亮的发光体，早就看到了。”
“无聊。”
纪由心松开手跳下来，仰着脸向他张开手臂：“抱我。”
喻少闲俯身轻轻松松把人抱起来，纪由心双腿顺势盘上他有力的腰，也不顾周围同组演员的起哄打趣，把人一路抱回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纪由心背着手，看起来十分激动的样子清清嗓子：“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公司和泡沫影视合作开发综艺项目，为路云升导演的新电影选男主，赵总推荐了我去。”
他夸张地眉飞色舞：“怎么样，为你的小纪加油鼓掌吧？”
喻少闲面色一凝，合上盖子把水杯放到一边，神情严肃：“由心，如果你来是要问我的意见，那我不支持。”
纪由心倏然变色：“为什么？”
喻少闲呼出一口气，招招手让人坐在自己的腿上，从背后用两手环住他的胳膊，下巴搁在纪由心削薄的肩膀，声音磁性：“你现在正在拍戏，不应该分心，能做路导的男主当然很好，但这种竞演式的综艺并不是真正地选拔合适的演员，你已经是个小演员了，做好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化妆台的灯光下，纪由心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他微微侧过脸看着喻少闲，鼻尖几乎和他的相抵：“你是觉得我做不到吗？”
“我会付出更多的努力，我可以两边兼顾的，导演已经同意了，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喻少闲的手紧了一下：“由心，你知道在我眼里，你可以做到任何事。”
“但看上去很好的机会，别人都趋之若鹜的路，未必适合你去走。”
“你什么意思？”
纪由心挣动一下，却被喻少闲用力按下，死死把他禁锢在怀里，甚至亲了一下他的脖子：“不要激动，宝宝，我们在谈论这个问题，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乖，你乖一点，好不好？”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纪由心绷直脊背，深吸一口气，指尖陷进肉里：“我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拿到这个角色。”
“我想彻底摆脱花瓶的标签，我希望能有自己的代表作，我希望做一个真正的演员。”
他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某种决然：“这错了么？”
“这没有错。”
喻少闲握了一下他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带来些微痛感：“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演好当下的每一场戏，等到属于你的时机到来，你一定会发光发亮的，而不是分散精力去追逐一个虚幻不确定的东西。”
“我说了我可以处理好！我会处理好！我不会耽误拍摄，我站上那个舞台就是为了向所有人向你证明我可以！”纪由心大声说。
压在心里的话被说出口，喻少闲闭了闭眼，带着了然的疲倦和无可奈何：“由心，你还在介意之前入围名额的事情对不对？”
“是！我就是在介意。”
纪由心终于挣开他的手臂，站起来从上而下看着他：“我就是要用这个机会告诉所有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纪由心，我配得上我的一切，你到底为什么不能接受！”
“因为那根本就不能叫做是演戏！”
喻少闲猛地起身，手指点着桌面：“你真以为台子一搭有两篇剧本演员化了妆往灯下一站就叫做演戏了？这种节目在乎的绝对不会是戏剧的完成度，而是为了流量眼球毫无下限的炒作，根本是断章取义，哗众取宠！”
“路云升一个导演会用这种方式选拔演员，背后只会是无底线的资本运作利益绑定，但凡是一个爱惜羽毛的导演和演员，都不会允许自己成为被流量绑架讨好观众的玩物！”
喻少闲几乎没有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他说过话，纪由心怔在了那里，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突然讽刺地笑了一下：“可是喻少闲，我就是靠流量走到今天的，如果没有人气，我根本没有机会进入杨导的剧组，也不会和你一起演戏。”
“所以你从来没有瞧得起我，对么？”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喻少闲的手紧握成拳，看着纪由心的眼睛，没有丝毫心软：“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演戏对吗？是因为你伤了腿回不去舞台走投无路？是因为经纪人公司的安排？是为了和我较劲？还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证明自己？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没有想要成就的角色？你真的想清楚这些问题了吗？！”
“整天想着证明自己配拿到一个奖杯是演不好任何一个角色的你明不明白！”
“喻少闲，你不要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在他的逼视下，纪由心后退一步，嘴唇颤抖大声地说：“你不用证明自己是因为你是天才，你十七岁拿了影帝你当然用不着向任何人证明自己，你拿了奖可以把一大堆的剧本拒之门外来演话剧，你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我不可以！”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因为断了腿回不去舞台才来演戏，你满意了吗？我一定要符合你的要求才是一个好演员吗？你的规则就是唯一的标准吗？”
“我不是影帝！如果我不接公司给的工作，如果我不去维持自己的流量，我可能什么资源都拿不到，难道我以后要一直靠你给我所谓的名额，靠你拿角色吗？如果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就没有办法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
“这个决定我已经做了，我不会改的！你就在你清高的影帝路上走下去吧！”
纪由心拂袖转身，喻少闲猝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像是吞了刀片，眼神中甚至带上了某种眷恋不忍：“由心，我知道我话说的重，但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标准来绑架你，我之所以反对不是因为你不符合我的要求，而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走正路，不要因为一时的诱惑浪掷自己的前途。”
“喻老师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决定，就这一次，不要去，好么？”
休息室里寂静到没有一丝声音，空气中却好像绷紧了一根弦。
纪由心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断裂。
“我知道了。”
虚弱哽咽的声音落地，他一点一点拨开喻少闲的手，转身摔上了门。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司机正在把车开过来，十字路口红绿灯闪烁，车辆冒雨奔驰，满天的风雨中，行人步履匆匆，撑起的伞一把叠着一把，没有伞的人低头快步穿过雨帘，纪由心闭上了眼，城市的喧嚣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霓虹的灯火从未如此让人觉得厌倦，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满天的雨声中，声音冷静。
“赵总，我接受你的邀请。”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影帝之路》一经官宣便掀起了一轮狂潮, 以为大导路云升新片选角为噱头，四大导师通通手握影帝视后奖杯，再加上纪由心这种现象级流量加盟, 毫不意外地成为了年度最受关注的综艺。
泡沫影视财大气粗, 直接包下了一处影视基地作为录制场地，还搭建了豪华舞台供演员发挥，半个月后, 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除纪由心之外，天骐娱乐还有两名演员参加竞演, 一个是二十八岁的omega流量小花旦孙茵，主演的电视剧是某电视台去年的年冠, 另外一位是大他一届的师兄萧景洲, 今年二十六岁, 是一位beta，进公司三年, 却一直没有获得力捧, 虽然饰演过几部大热剧，但都是男二角色，总是差一口气大红大紫, 这次的综艺对他来说, 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纪由心因为还拍着戏, 掐着点儿来的录制场地，并没有参加演员们的聚会, 他刚到化妆间，就看到里面的茶几上摆着几束鲜花卡片, 分别来自主办方，赵鸿宾和这两位公司同僚, 预祝他录制顺利，没多大会儿孙茵和萧景洲便立刻来拜访这位公司一哥，响当当的摇钱树。
因为没有过合作，纪由心和这俩人只是点头之交，上次见面还是年会。
孙茵长了一张清丽有观众缘的脸，信息素是清淡的百合花，讲起话来大方幽默，还特意给他带了自己家乡的特产，萧景洲长相周正，个子比他稍微高些，这时已经换上了戏服，穿着格纹西装，显得十分文雅，向他伸出手：“之前几次见面都没来得及好好谈谈，我们是一个公司的，以后就多多照顾了，师弟。”
纪由心握了一下他的手：“互相照顾。”
萧景洲看看桌上堆成山的鲜花打趣：“我就不指望和你这个一哥抢角色了，能多露露脸，落个小角色演就知足了，就先预祝你成功拿到男主，入围影帝了。”
“大家各凭本事而已。”纪由心平时虽然嚣张任性，但并不是刚进娱乐圈的愣头青，对于对自己表示善意的人，更不会打压为难，此时连忙道：“能不能拿到角色还是要看实力的。”
孙茵和萧景洲对视一眼，同时微笑。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孙茵便笑言：“行了，我们就不耽误小纪化妆了，有机会再聊。”
于是告辞离去。
一个小时后，录制现场后台，纪由心面对镜子里刚刚上完妆的自己，一如往常精致无暇的五官，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周捷推门进来，把一张信笺放他手边：“由心，有请柬给你。”
那是一张香槟色的请柬，花纹低调简洁，邀请他莅临《春声》话剧剧组首演，另外附了一张卡片，上面字迹清峻工整，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手笔。
“由心，这个世界上充满幻象，我希望你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爱你。”
落款喻少闲。
纪由心鼻尖一酸，硬生生忍了下去，周捷观察他的脸色，温声说：“综艺录制三天，结束的时候正好是话剧首演，喻老师这么细心的人，一定都是提前计算好的。”
纪由心垂下眼睫，默默不语，有人在外面敲门：“纪老师，录制要开始了。”
“知道了。”
纪由心把请柬和卡片收进抽屉，起身整理了一下服装，准备上场。
他首次竞演的剧目出自经典电影《飞鸟》，饰演其中男主，一个得了绝症心灰意冷的年轻人，选取的片段正是最经典的，男主在海滩上意欲自杀，被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看到，请求他帮忙救助一只飞鸟，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也重新了悟生命，继续抗争。
倒计时的声音响起，舞台为了营造效果一片漆黑，纪由心站在舞台上，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下意识寻找着什么，在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三秒钟，才意识到这是综艺现场，早就不是那个被喻少闲和杨念兹手把手教着演戏的剧组了，已经没有人会站在他身后，一次又一次地陪他重头来过了。
他必须用自己的表演征服观众和导师，拿到自己想要的那个角色。
纪由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一瞬间，呼吸的声音都被成倍放大，敲击在耳边无比清晰。
三、二、一。
灯光亮起。
纪由心抱着腿坐在沙滩上，看着海浪翻涌，荧幕上被放大的脸精致脆弱，又带着茫然和灰暗，他好像感受到自己走入海水当中，咸涩的海风吹过他的脸颊，他的身体一点点被海水吞没……
这时一声清脆的喊声响起，好像阳光划破乌云：“哥哥！”
他猛然回过头，看到沙滩上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孩，海风吹起她的裙角好像天使一样，小小的手里捧着一只折断翅膀的灰色的飞鸟。
……
直到舞台重新暗了又亮，纪由心走到台前，接受观众的欢呼赞美，四位导师一一点评，给出的分数都高于80，纷纷表示邀请他进入自己的团队，纪由心选择了一位40多岁的电影圈前辈，走下台和导师握手拥抱，在掌声中，他呼出一口气，感觉一切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三天之后，《春声》话剧的首演现场。
喻少闲正在后台化妆，眼看着墙上的钟表分针和时针不停转动，时间一点点临近，他招手叫了一个工作人员，问：“纪先生到了吗？”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不过立刻说：“现在离开场还有十五分钟，纪先生那么忙，准点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喻少闲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纪由心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剧组，电话信息通通不回，他去联系了夏鸥，夏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知道这个人的脾气，越是逼迫他反而会适得其反，喻少闲只得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想明白。
很快到了开场时间，喻少闲站在幕后，听着广播里的报幕声，最后向侧幕的工作人员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喻少闲闭了下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报幕结束，演员准备就位，背景音乐响起，大幕拉开，茶馆老板登场，余光中，纪由心正坐在vip的位置上，眼睛微微上抬地看着他。
剧场雪亮的灯光下，他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墨镜帽子都没有戴，一张脸素白如同新月，是刚卸了妆就匆匆赶过来的。
见喻少闲望过来，他告饶地比了个爱心的手势，喻少闲的心瞬间落了地。
近三个小时的话剧演出结束，观众反响热烈，演员接连谢幕多次，主创们一下了台就开始拥抱庆祝，走廊里人来人往乱作一团，喻少闲的专属化妆间里，纪由心被抵在门板上，后脑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唇齿交缠间，全部呼吸都被剥夺，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抗拒和后退。
深吻不知持续了多久，喻少闲方才放开他，alpha清泉般的信息素漾开在整个房间，又像是一张网将人牢牢捆缚其中，喻少闲的呼吸一下下落在耳侧，声如寒冰：“之前说过，敢不接我电话该怎么样？”
纪由心踌躇道：“我……”
“我都给你送花了。”
“我是你送束花就能糊弄的？”
喻少闲重复一遍，语气严厉：“自己说的，敢不接电话，离家出走，怎么办？”
“说话。”
纪由心一咬牙，声音极轻：“就……随便你怎么样。”
“好。”
喻少闲扯着他的胳膊把人带到化妆台前，沉声吩咐：“转过去。”
纪由心不知所以地看着他：“喻老师……”
“再撒娇就罚得更狠。”
喻少闲冷声：“转过去。”
纪由心只得手指撑着桌面，面对着镜子转了过去，下一刻衣料窸窣委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化妆间响起，纪由心猝然回过身，细白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臂，慌乱道：“喻少闲。”
喻少闲的形容冷峻，目光深寒，没有半点容情的样子，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他的腰，一字一顿：“继续。”
纪由心的心跳如同擂鼓，一下敲击在耳膜上，羞耻混杂着疼痛让他脸侧红成一片，最终咬了一下嘴唇，手指死死扶住桌面，指尖用力到泛白，一下下颤抖。
巴掌声响在耳边，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下巴被人用力扳了过去，喻少闲摩挲着他微微发抖的下颌：“受不了了？”
纪由心眼泪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回，睫毛湿润在灯光下闪着光，omega素白的脸浸在汗水和泪水里，薄软如月光下的梨花。
他泛红的眼角转向喻少闲，声音哽咽，小心翼翼问：“你消气了吗？”
喻少闲语气虽然依旧冷硬，却带了不易察觉的心疼：“一点。”
“那好吧。”
谁让是自己惹了人呢？
纪由心转过身来，缓缓蹲下，因为疼痛而皱了眉，含住他食指的指尖，如同小猫一样轻轻吮吸，抬起头来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这样，能不能不生气了？”
喻少闲目光幽深，声音沙哑，指尖扫过omega泛红的下唇：“你确定？”
“我想要。”
喻少闲的手放到他的头顶，用力揉了一下：“那就忍住。”
混杂不明的声音在化妆间里响起，有人“嘭嘭”敲门：“喻先生，导演在找您，我们要出发去庆功宴了。”
喻少闲的声音低沉不稳：“我知道了，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可是……”
“不用管我。”
他难得对工作人员如此生硬，外面的人停顿一下，还是答应着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纪由心起身，掩住嘴咳嗽，同时别过脸去：“你该去庆功宴了。”
“着什么急。”喻少闲说，“已经迟到了，不介意多迟到一会儿。”
“只是庆功宴而已，这十八天，也没见你急着来找过我啊。”
……
等到纪由心终于被从剧场带出来抱进车里，他薄薄的眼皮红着，双手交叉捏着喻少闲的西装外套边沿，牢牢把自己裹在里面，在后排坐卧难安，不知道该去揉屁股还是按腰，最终用指尖碰了一下开裂的嘴角，哑着嗓子吩咐司机：“回家。”
“回什么家。”
刚刚坐进来的喻少闲看了一眼表：“庆功宴应该还没结束，去露个脸认下人。”
“你……”
纪由心又快哭了，压低声音生怕人听到：“我这个样子你让我去庆功宴？”
“你怎么了？”
喻少闲上下打量他：“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个人啊！
纪由心欲哭无泪，只得吩咐司机去庆功宴，车子发动，他动来动去实在忍不住了，升起后排隔板，向喻少闲伸手：“抱我么。”
喻少闲把人捞起安放在自己腿上，手掌替他按着腰，纪由心抱着他脖子，鼻尖埋进他脖颈，嗅着那清泉般的信息素气息，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语气嗫嚅埋怨：“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凶我？”
“我会害怕。”
“你怕什么？”喻少闲冷笑，微带自嘲。
纪顶流天不怕地不怕，出道以来怼记者骂总裁，吵个架敢把他扔下半个月不回家不回消息冷处理，天底下竟然还有纪由心怕的事情？
害怕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我怕你不要我。”
纪由心真的很委屈：“我怕有一天我真的惹你很生气，你会不要我。”
喻少闲喉咙哽了一下，心头瞬间软了，把人向怀里按了按，两颗心脏跳动在一起，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姿势：“不会。不会不要你。”
“真的？”纪由心想起身看他的眼睛，却被按了回去，只得又问了一遍：“真的吗？你保证？”
“喻少闲这辈子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还要什么保证。”
半个月来，纪由心第一次真心弯了一下嘴角。
“那以后可以不凶我吗？”
“不能。”
喻少闲斩钉截铁说：“但是可以不那么凶。”
“好吧。”
纪由心妥协，手臂又搂紧了一些，半晌小心说：“综艺那边，该怎么办？”
喻少闲亲了一下他的眼皮，叹气：“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好好努力，我相信你。”
纪由心眼睛酸涩一下，把头又埋深了一些：“我爱你。”
“我知道。”喻少闲说。
可惜也许你不知道我多爱你。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爱你。”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庆功宴结束之后, 纪由心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家，喻少闲让他趴在床上给他上药，他还是掌握了力道的, 只是有些红肿而已。
冰凉的膏体接触到皮肤, 纪由心瑟缩了一下，却又不敢说什么。
喻少闲却停了下来：“疼吗？”
纪由心偷眼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才哼哼唧唧：“疼。”
从小到大, 还没有人打过他，何况这样羞耻, 一想起刚才，脸侧又不禁烧红。
喻少闲的动作放轻, 终于说：“疼才会记得住。”
纪由心回身扯住他的袖子：“喻老师, 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那你怎么敢这么气我？”
纪由心不回他消息这半个月来, 喻少闲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临近演出剧组的排练任务本就繁重, 一旦闲下来, 脑子里都是某个惹人生气的小混蛋。
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纪由心还是做不到不心疼，最终叹口气：“以后不打了。”
纪由心转过头去, 下巴垫在手背上, 声音小如哼哼：“你要是喜欢, 也不是不可以。”
“我这个人是很开放很尊重别人喜好的……”
“……你说什么？”
纪由心半跪起身来，正对着喻少闲,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下摆堪堪盖到腿根, 白生生的大腿露在外面，散开的扣子下锁骨若隐若现, 白皙脆弱的脖颈上欲盖弥彰地带着抑制环，银色的半透明环链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泓月光。
一个被S级alpha终身标记过的oemga，本不需要这种东西替他隔绝外界的信息素干扰，何况喻少闲的信息素等级，标记的作用足以让任何其它alpha望而却步。
纪由心解开喻少闲最下面一颗扣子：“我说，老师教训学生，本就是应该的。”
喻少闲喉结滚动一下，目光幽深：“还没吃够教训？”
纪由心笑了一下，抬手解开抑制环，之后拉过喻少闲的手腕，将银色的带子在他手腕上饶了两圈，之后打了个漂亮的结，抬头看人时，眼尾浅浅扬起：“我愿意做喻老师一辈子的学生。”
几个小时前，刚刚结束连续三天综艺录制的纪由心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周捷刚刚整理好用过的首饰，走过来和他确认：“真的要直接回家吗？”
纪由心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自己戴着戒指的受伤，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
“你这样，喻先生会伤心的。”周捷劝道。
纪由心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周捷出去和司机确认时间，他疲倦地仰躺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张请柬。
“为什么不愿意去首演？”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纪由心竟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三克拉，自从被标记之后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而自己竟然才发现这一点。
这里没有旁人，纪由心用请柬遮住脸，无力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他对我失望的眼神。”
“我觉得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长成他期待的样子了。”
“也许他并没有限制过你要长成什么样子，就像你的妈妈，哥哥，和爸爸，也从来没有规定过你一定要是什么样子。也许看不清的人是你自己。”
“也许吧。”
纪由心苦笑一下，可是他太在乎喻少闲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哪怕那人一个肯定的眼神，一个笑，都可以让他生出莫大的勇气，反之也是如此。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我不能告诉你应该怎么办，因为这是我陪伴你的最后一天。”
“什么？”
三克拉的声音很冷静，仿佛在这个时候才显示出一个人工智能本质的冰冷理性：“你已经接受了标记，喻先生的信息素强大到足以帮你屏蔽一切外来信息素的影响，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可是……”
纪由心忽然有些心慌，三克拉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呢？
“不要害怕，纪由心，虽然我不能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但是我认为你应该去面对自己的真心，否则一定会后悔的。”
“我的一切数据都储存在纪严心先生那里，很高兴陪伴你度过的这段时间，纪由心先生，再见。”
“我也是，再见。”
纪由心干涩的声音轻飘飘的，消散在空气中，这一次，没有人应答。
从童年时期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三克拉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告别，这样平静如常。
“司机已经到楼下了，我们也下去吧。”周捷结束了电话，向他道。
纪由心跟着周捷下楼，上车的时候，他习惯性摸了一下颈间，那银色的抑制环还在那里，却已经失去了灵魂，他的主人确实已经不需要他了，他需要的是另外一个人。
“去剧场。”
他坐进车里，果断吩咐。
“好的纪先生。”
司机答应着，周捷惊喜的回头看着他，纪由心只是看着窗外，霓虹闪过脖颈，反射出一泓冰冷的银色月光。
而现在，银色的月光，到了他的手上。
喻少闲重重喘了一口气：“你明天还要回剧组。”
“我不管。”
纪由心的任性劲让人心痒，又靠过来轻轻吹气在他耳侧：“何况，我们S级alpha应该还没有尽兴吧。”
下一秒便感觉腰被人用力握住，喻少闲带着蛊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那就看看我的学生想怎么让我尽兴了。”
……
纪由心说自己不会因为录制综艺就耽误剧组拍摄进度，竟就说到做到，只要在剧组，但凡有时间就会琢磨剧本，拍起戏来任劳任怨，每次综艺录制之前，才有时间一边排练一边研究综艺的本子，往往就要熬大夜，因为通告安排紧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房车里，周捷替纪由心上好了药，刚刚拍一场打戏的时候，纪由心的手被道具划伤，连皮带肉削去一块，伤口汩汩流着血，把半边袖子都染红了，更别提掌心被道具刀剑磨出的泡，身上大大小小磕碰和淤青。
纪由心舞蹈出身身段好，打起来漂亮，因此除了太高危险的动作需要替身，其它都是亲自上场，演员拍打戏受伤是正常的，可他坚持只在剧组简单包扎，等下了通告之后再去医院处理。
“中途跑去接了个综艺已经很给剧组添麻烦了，这点小伤就算了吧。”
纪由心揉了揉胳膊，缓解酸痛。
完全忘了刚才上药时是谁呲牙咧嘴吱哇乱叫连哭带嚎。
周捷自从跟着他，第一次见他工作时这么不声不响，却不管不顾的样子，简直看不下去。
在掌心涂好药矮下身替纪由心揉去膝盖的淤青，纪由心一边喝水一边威胁：“这次，再让我知道你向喻少闲偷偷告状，你的生日红包就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周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干嘛和喻老师较劲，你明明知道……”
他那么喜欢你，恨不得每天在手心里捧着，怎么会觉得你有一点不好。
“我不是和他较劲，我只是……”纪由心抬起头，轻呼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上演员这条路，只知道这比我想象的难，我不能一直都这样依赖他，我不想永远都只能追逐他的背影，我不是要超越他，我只是，希望能证明我也值得我得到的一切。”
周捷心中某处像是被什么戳中，动作不由得缓了下来。
纪由心低下头看着他，在他头顶扫了一下：“至于你呢，就好好跟着我，你纪哥保证让你吃香喝辣，知道么？”
“我比你大。”周捷闷声，“两岁半。”
“……”
“我不管我是老板。”纪由心瞬间恢复本性。
“嘶，你轻点啊，报复我是吧……”
没多大会纪由心又被叫去拍戏，车外夕阳余晖金灿灿地落在他身上，远处远山连绵起伏，层峦叠嶂，流水迢迢曲折远去，纪由心冲他挥挥手就入了高山深林之中。
看着他的背影，周捷只想闭上眼祈祷：上天啊，看在他这么拼的份儿上，就让他拿到这个角色吧，求求你了。
《影帝之路》第一期播出之后，纪由心的表演受到了一致好评，没有人想到在这种模式的竞演中，他能有这样的表现，首轮分数全场第二组内第一，得到了导师和观众在内的认可。
接下来的竞演，纪由心一路披荆斩棘，杀进了决赛，分数基本在前三浮动，综合评分已经是最高的。
倒数第二次录制，他傍晚赶回京城，在路上抽出空来看一下这次的竞演剧本。
喻少闲的话剧剧组全国巡演，一路鲜花掌上卖好又卖座，有人开他的玩笑，以为他不拍电影是没戏演，没想到是奔着话剧奖去了，演艺圈还有什么奖是他不想染指的。
在落塌的酒店下车，来迎接他的竟然是赵鸿宾，纪由心有些奇怪：“夏姐呢，说好我回京城她来看我的。”
“公司在外地有个项目要她去谈，连夜飞过去了。”
赵鸿宾不等他说什么，继续道：“我今天来是想带你去吃个饭。”
一听是酒局纪由心就要拒绝，赵鸿宾这货的酒局就更不能去了，没想到赵鸿宾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主要是见见路导。”
“路导？”
纪由心愣了一下，根据节目赛制，路云升只在首期发行的时候出现，为摄影机揭幕意在选角开始，下次再出现就要到总决赛了，他手握关键一票，权重比得上普通导师的5分，可以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如果是两位分数相近的优胜者，可以凭这一票选出自己想要的主角，当然如果分数差距太大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还要和他一个竞演选手吃饭？
“是啊。”
赵鸿宾说：“路导把你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对你很欣赏，你现在基本已经锁定男主角的角色，他当然想见见自己未来的主角，增进一下了解。”
“其它演员都在吗？”纪由心面露茫然。
“而且我只是分数暂时领先，其它演员也很有实力，萧景洲的表现也很不错，平均分数只比我低了四分。”
“当然只有我们公司的三个演员。”赵鸿宾嗤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年在圈里白混了，真以为谁都有我们公司的实力，那些小公司的就是来走个过场混个脸熟和热度，更别提那些个体户了，真是笑话……看来夏鸥真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要是交给我带你的成就早就不止这样。”
赵鸿宾也是经纪人出身，手下也有不少的艺人，当然大多是被执行经济人带。
纪由心皱了眉：“我跟着夏姐很好，不用赵总操心。”
“好好。”赵鸿宾笑了，“你对她还挺忠心耿耿的。不说这个，收拾一下和我过去，不要让路导等。”
“你的师兄师姐已经过去了，只有你，大明星，要我亲自来接，还不够给你面子？”
见纪由心还是犹豫，又补了一句：“放心吧，我们公司不会搞内定这一套的，知道你大明星清高，只是见个面，但是如果你不去，路导可就以为你看不上他，要知道，他的那票有多关键。”
“好吧。”纪由心想想点了头，“那我带周捷一起过去。”
“呦。”赵鸿宾扫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脖颈，“都是被标记过的小o了还在乎这个？”
“我被谁标记和你有什么关系？”纪由心脸色沉了下来，眼眸带着怒意。
“好好，和我没关系，你想怎样就怎样，是我失言了，哥哥给你道歉，你想带着他，到时候让他车里等你就是了，路导也没有带着助理去，你带他进去也不合适。”
这么多年赵鸿宾早就被他骂习惯了，俯身替他拉开车门：“上车吧，大明星。”
进了包厢，纪由心才发现，在场的不仅有路云升导演，还有泡沫视频的几个高管，有两位纪由心是见过的，孙茵和萧景洲早就到了，一见他纷纷站起身来。
路云升今年五十多久，带着眼镜，穿一身白色对襟上衫黑色裤子，看起来很儒雅的样子，纪由心看过他的作品，也正是因为欣赏喜欢才这么想得到这个角色，仿佛一丝梦想的光在此刻照进现实，他伸出手去：“路导，您好，我是纪由心，我很喜欢您的电影。”
路云升笑了一下，十分亲切和蔼：“我也很喜欢你的表演。”
赵鸿宾替纪由心引荐了几位没有见过的高管，倒满一杯酒递给他：“由心，还不敬路导和几位老板一杯。”
纪由心面色一凛，不卑不亢：“抱歉赵总，我从不喝酒，你是知道的。”
赵鸿宾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没想到路云升却说：“没关系，喝酒误事，演员不喝酒也是好事。”
这时萧景洲和孙茵站了起来：“我们两个替小纪和公司敬您和各位老总一杯。”
赵鸿宾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之后的席上，纪由心闷头喝橙汁，萧景洲和孙茵把几位大佬都照顾得很好，孙茵爱说爱笑，包厢里更是笑声连连。
酒过三巡，路云升面上也带了红，他坐在纪由心旁边，带着三分醉意道：“小纪，我很欣赏你的表演。”
“是啊是啊。”
旁边泡沫影视的一位姓方的副总立刻接过去：“你没来之前，路导还在向我们夸你。”
纪由心微微颔首：“谢谢路导。”
方副总举起酒杯向纪由心装着橙汁的杯子一碰：“先预祝小纪决赛摘冠，到时候为你摆酒庆功。”
纪由心也只得举起饮料碰了一下：“如果我能胜出的话，谢谢方总。”
方副总把被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大咧咧道：“说什么能赢不能赢的话，有我们在这你担心什么，这样，我们公司后续还有几档综艺，生活类对抗类，对了，你不是做过偶像吗，还有音乐类，请你去做导师，几部3S级的偶像大戏也在筹备中，都是大男主，还有电影，等回头，我让人把合同寄给你？”
纪由心的心狠狠一沉，半晌勉强道：“抱歉方总，我之后还是暂时不想接太多综艺，如果能有幸进入路导的剧组，也想先把戏拍好，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而且，接工作的事情，我是要问我的经纪人的。”
“什么经纪人不经纪人的，你那个经纪人给你规划的路线已经不适合你了！就听哥的好不好！”
“是啊小纪。”赵鸿宾突然开口，“你是公司的一哥，要是拿了影帝前途更加不可限量，夏鸥已经没有办法给你更多更好的资源了，等这个综艺结束，你就到我这边来，我亲自带你，加上这么多老板提拔，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着手就往他身上摸。
“我是不可能抛弃夏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纪由心霍然起身，字字铿锵有声：“如果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这个，那我告诉你，夏姐亲自带我入行，这么多年把我当自己的亲人一样，我是不可能为了任何利益背叛她的，我接什么工作，也要和她同意才说了算。”
环视一圈在场愣怔的人，纪由心潦草道：“我去卫生间，失陪了。”
卫生间的镜子前，纪由心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淋淋的脸，心中惶惑恐惧：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在做什么？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掏出手机就要给喻少闲打电话，这时路云升突然出现在镜中，纪由心霍然回身：“路导？”
“嗯。”
路云升递给他一块干毛巾：“擦擦。”
纪由心胡乱擦了两把脸，只听路云升道：“刚才的事情不要介意。”
他把手放在纪由心肩膀上拍了拍，面色沉凝，看着他眼睛：“你是一个演员， 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一个在影史留下名字的演员。”
纪由心心头一动：“路导，我……”
路云升摆摆手：“我说的你明白就好，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说罢离开。
许久，纪由心重新回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路云升刚才的话，重新牵起了嘴角。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纪由心总决赛的竞演剧目是《蝴蝶之翼》, 一部曾获国际大奖的知名文艺片。
一个狂热的蝴蝶标本爱好者，多年来为了收集标本东奔西走一贫如洗，听人说某处人迹罕至的峡谷中生活着一种像撑开的油纸伞那样大, 色彩斑斓绚丽, 能够飞过苍茫海面的蝴蝶，不过那里遥远而荒无人烟，地势凶险, 收藏圈子里流传着一种诡异的传说，这种蝴蝶是魔鬼在人间的诱饵, 去寻找它的人几乎都死于非命。
他思考了一夜，起床后便收拾好行装, 变卖已经去世的母亲留给他的手表, 甚至还和朋友借了一部分钱, 用自己的房子做抵押，离开家人, 独自一人踏上寻找蝴蝶的旅程。
来到传说中的地址, 却发现这里不是峡谷而是一处平原，不过当地的人告诉他，越过苍茫的海面, 确实有这样一种蝴蝶, 村子里的人曾见过它飞跃沧海, 出现在一个海面上挂着彩虹的清晨，虽然只有一次。
寻找蝴蝶的人立刻便上了渡海的船, 离开之前拜谒了村里的土地神，希望可以保佑他找到梦中的蝴蝶。
他在海面漂泊了三天三夜, 晕船吐了又吐，几乎没有人样, 下船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是一处荒岛，根本不见峡谷的影子，当地的人告诉他，传说中的峡谷要翻过九座大山，拜过九处神庙才能找到。
这个人精疲力尽，怀疑传说中油纸伞一样大的蝴蝶是不是只是一个传言，没有人真的见过，他痛苦不堪，在庙宇里跪坐一晚，梦到一个神明出现在他眼前，告诉他只要他翻过九座高山，拜过九座神庙，就会见到传说中的蝴蝶。
他还是决定上路。
就这样，他只带着干粮和水，以及必要的物资，栉风沐雨，几次险些跌下山崖滑落山坡，九死一生翻过了九座高山，经过九个村落，逢神便拜遇庙磕头，终于到达了一处雨林。
穿过雨林窒息的闷热，年轻人在树下休息的时候梦到自己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一觉醒来，悬崖飞瀑奔腾而下，一道彩虹挂在湛蓝天边，却不见传说中的蝴蝶。
年轻人等了又等，等到第九天的早上，他终于绝望，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就在冰冷的湖水就要夺去他所有的意志的时候，他忽然看到碧蓝的天上，一只油纸伞那样大的蝴蝶扇动着绚烂的翅膀，飞过高山，飞过密林，飞过彩虹，即将飞跃沧海。
寻找蝴蝶的人终于面朝下闭上了眼睛，死在了天空一样的湖水里，没有人知道，他看到的是蝴蝶，还是死亡的幻影。
湖水之下，白骨累累，不辨来人。
这个故事实在太过于诡谲晦涩，上映的时候票房惨淡，却在当年夺得了国际大奖，男主也一举摘金，纪由心会选择这个剧目，是令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的。
何况他竞演的桥段就是男主曾经凭其荣获影帝的，纵身一跃死在湖里的影史经典片段，他再是有目共睹的进步飞速，敢挑这个桥段来演还是让人觉得不自量力。
为了这次演出，纪由心只要有时间便和摄制组那边沟通舞台细节，经常深夜一两点还在挑灯练习，揣摩表演的方式。
他不想完全照搬原本的表演，而是希望能有自己的特色，因此和编剧掰开揉碎琢磨每一个细节对话，希望改成更适合舞台表演形式，也更加适合自己的本子。
《影帝之路》播出以来便是综艺热度断层第一，几乎成为现象级国民综艺，总决赛更是万众瞩目，谁都希望亲自见证影帝的诞生过程，想想就热血沸腾。
为了这次总决赛，主办方翻新了舞台，扩大了一倍，新剧场修建成圆形，可以容纳两万名观众，更有四面环形屏幕展现演员的表演，每一个动作表情都不会遗漏地被观众纳入眼底，正对舞台有一条直通最顶端圆台的台阶，最后导演投票环节，路云升会出现在那里，投出最关键的一票，最终获胜的演员会一步步走上台阶，最终站在那象征着荣誉和前途无量的高台。
总决赛分为上半场女演员组和下半场男演员组，女演员组已经录制结束，获得女主资格的是和天骐势均力敌的影视巨头家的小花旦，孙茵虽然惜败，却也得到了女二的角色，参赛演员的背景公司中，还剩下一个实力最强的就是天骐，所有人都猜测男主会在天骐的艺人里选出，至于是谁，自然是一哥纪由心。
总决赛前一天，纪由心早早到了录制现场排练，刚结束就被导演叫了过去，导演告诉他因为总决赛上半场热度过高，摄制组决定在导师投票环节之后选出三位暂时的优胜者，添加场外观众投票环节，增加节目的互动性和热度，一定会更有看点。
“放心吧小纪，你可是内娱顶流，观众投票对你更有利，何况你这一路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换个赛制而已，不影响什么的。”
纪由心皱了眉头，他虽然觉得临时改变赛制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毕竟大家都接受观众投票，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想想还是迟疑着问：“投票会保证公平公开的，对吧？”
导演哈哈大笑：“小纪啊，咱们节目也录制这么久了，什么时候不公平了，再说，公不公平，你不都是天骐的一哥，咱们最当红的小生么，你怕什么？”
纪由心皱眉：“比起赢，我更希望赢的光明正大。”
“好好。”导演拍拍他背，“知道我们小纪是光明正大的人，放心吧，会赢的光明正大的。”
“快化妆吧，别多想了，一会儿要抽签了。”
男演员组进入总决赛的一共五组，抽签环节上台之前，周捷神神秘秘地地凑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香包一支护手霜，压低声音说：“幸运符是我在庙里给你求的，护手霜的味道是你今天的幸运水果，你快戴上擦了，等会儿一定能抽个好顺序。”
纪由心一脑袋问号，手摸上他的额头：“你傻了？还是发烧了？怎么还信上玄学了，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听过没？要是我真赢了，你是不是还要为我找个庙吃斋一年啊，我是要靠自己实力的，拿走拿走。”
话音落地一分钟，第一个上场的萧景渊抽了第五位。
纪由心：……
他向后伸手：“护手霜给我。”
“还有护身符。”
……
果然玄学还有用的，他最终抽了第四名，周捷大松一口气，看着他真诚说：“如果你这次赢了，我要加工资。”
“加加加。”
纪由心摸着小心肝：“给你翻倍好吧。”
很快前面三组竞演结束，得分分别是79分，75分和82分。
男主持人手握话筒，站在舞台中央，气沉丹田：“不知不觉我们的总决赛竞演已经过半，接下来要登场的可能是大家最为期待的一位演员了，他十四岁出道，十九岁进入影视学院学习表演，二十岁第一部参演电视剧播出……”
刚刚说到这里，台下的观众已经沸腾了，今天来的有不少纪由心的粉丝，翘首以盼了一晚上，就是在等偶像出场。
主持人还在继续：“就在不久前他凭借电视剧《一流律师》摘获了金莲花电视节最具人气男演员奖，相信无论台下还是屏幕前的大家都一路见证了他从一个小偶像长成了如今一位真正的演员。”
纪由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呼出。
台下的尖叫声达到了顶峰。
主持人扬起右手大声宣布：“接下来欢迎演员纪由心登场，他的竞演剧目是金白杨电影节最佳故事片《蝴蝶之翼》。”
就要掀起棚顶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剧院，潮水般向纪由心涌来，又渐渐褪去，最终归于沉寂。
纪由心半跌坐“悬崖”上，离舞台足足十五米高，身上只穿着破旧的条纹衬衫和牛仔裤，背后的背包沉重如山，头发凌乱面容苍白，在他的下面，有一个透明的气垫，底下的舞台灯幕荡漾着碧如蓝天的湖水，那是他将要坠落的地方。
身后屏幕倒计时，三、二、一。
顶灯亮起。
纪由心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加之一路的风餐露宿，早已瘦骨嶙峋，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落。
那双被无数人称赞的漂亮眼睛此时此刻满是茫然，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将要倒塌的山峰。
彩虹依然高高挂在天上，瀑布依然飞流不息，天空还是湛蓝水还是碧绿，可是又是一天清晨，他期望见到的那只蝴蝶还是没有出现，而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他眼里的那片湖水开始震颤，被传说欺骗，被命运捉弄，被神佛背叛的愤怒在他眼里爆发开来，他跪倒在地，双手紧握成拳，泣血的眼睛仰望着头顶的苍穹，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里掉落，无声地落进舞台。
“原来，我所求的，不过是大梦一场。”
“我是神明的弃子，不是被眷顾的那一位。”
一路攀越的高山雨林，都是上天的玩笑，抵达的美景，不过是人生的幻光。
他喃喃自语，忽然笑了出来，嘲讽的笑容满是苦楚，像是对命运，像是对自己。
他终于站了起来。
把山一样的背包扔下，纪由心站在了悬崖前。
看着高台下荡漾的湖水，纪由心的左腿隐隐作痛，连续的打戏和排练已经让他的腿不堪重负，多年前舞台的噩梦又重回眼前，全场的屏息中，纪由心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他闭上眼转过身，把身体完全交给舞台，向着他命运般的落点，纵身一跃。
所有的灯光倏然熄灭，再亮起时，纪由心的眼睛看着上空，如同湖水般空明清澈的眼睛重新出现了梦幻般的亮光，舞台并没有做任何的特效处理，他却好像看到了那只油纸伞一样的蝴蝶，绚烂如梦境的翅膀划过天际，一只向彼岸飞去。
灯光再次熄灭，全场陷入黑暗，再亮起时，舞台上剩下的，已经是一具双眼向下，背朝苍天的，漂浮的尸体。
全场灯亮，掌声雷动。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尖叫，没有人吹口哨，许多观众已经捂住了嘴，泣不成声。
足足一分钟半，纪由心站起身来，眼眸明亮，面带微笑，鞠躬谢幕。
又过了半分钟后掌声才停止，主持人上场请导师打分，四位导师激动地点评了之后给出了89分，88分，和88.5分。
最后一位是他的导师，满脸骄傲地给出了91分的分数。
这是节目开录以来的最高分。
纪由心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再次鞠躬。
下场之后，周捷第一个冲上来拥抱了他，声音哽咽眼里满是泪水：“太棒了，你是我的骄傲……”
纪由心拍拍他的后背：“谢谢你的护身符，回去记得提醒我涨工资。”
他之后上场的是萧景洲，他选择的剧目同样是经典的《雨之声》，一个当年十分卖座的剧情片，比起纪由心这部虽然获奖无数看的人却不多的电影，这部当时可就火的多了，一段男主慷慨激昂演讲的片段至今为人津津乐道。
萧景洲声嘶力竭让人心肝震颤，最后拿到了平均分86分的分数。
经过第一轮投票两位演员被淘汰，纪由心、萧景洲和另外一位均分82的演员文树重新站到了舞台上。
这个环节随机发放15000个投票名额，观众每一千票计作一分，票数最多的两名演员如果相差超过2分，则得分多者获胜，如果差值小于两分，就进入最终的环节，由路云升投票，最终拍板男主的人选。
纪由心和萧景洲，文树站在舞台上，耳边滚动着紧张的音乐，台下观众低头按键，倒计时的声音敲击在耳膜，心脏擂鼓般跳动。
“好！投票结束！”
主持人大声宣布，纪由心同时回过头去。
文树： 3553票。
萧景州：6943票。
纪由心：4504票。
他的指甲瞬间陷进肉里，萧景洲足足比自己多出了近一千五百票，因此获得进入最终投票的环节的资格。
纪由心脸色发白，连之后主持人说什么都没听清，失魂落魄地向下走，他以为自己是观众的宠儿，粉丝的最爱，没想到竟然会在观众投票的环节输给萧景洲。
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断安慰自己，只是第二轮而已，只是一场比赛而已，萧景洲也很优秀，打动观众也是正常的。
突然身后被拍了一下，他猝然回头，竟然是萧景洲。
侧幕的光影里，萧景洲的脸上带着笑容：“没事的，导演组增加悬念赚收视率而已，最后的赢家肯定还是你，毕竟路导那么喜欢你，那天路导去安慰你，当着所有人面说喜欢你，我可都听见了哦。”
又向他伸出手：“以后在同一个剧组，可要多多关照。”
纪由心和他握手，咬了下嘴唇，虽然勉强还是笑着：“鹿死谁手还未必，大家公平竞争。”
萧景洲也露出一个笑，悠悠点了下头。
休息室里，纪由心呆呆地坐在妆镜前，半晌缓过神来，用力揉了揉脸，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表情。
一只手无声无息握上他的肩膀，纪由心猝然抬起头，镜子里，赵鸿宾正笑着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手下微微用力：“怎么样，大明星？害怕了？”
纪由心一把挥开他的手，站起身来面对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
赵鸿宾摸着下巴笑了，嗅了一下掌心，眼神像是看落在笼子里的猎物：“我当然是，给我们的大明星加油助威的。”
“我不需要，请你出去。”纪由心指着门声音冰冷。
“你不需要？”
赵鸿宾笑了，他是第一次在纪由心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一直被他说骂一顿就骂一顿的人此时似乎是真的觉得他很可笑。
“萧景洲的分数只比你低不到两份，只要路云升的一句话，立刻就能反超你，他今天的表现根本不如你，要是被他拿到了男主的角色，你就不会不甘心吗？”
纪由心脸色白了一白，终于说：“公平竞争，那我愿赌服输。”
“公平？”
赵鸿宾哈哈大笑：“你可真是在夏鸥的羽毛下被呵护的太好了，这么大的人还天真的像个三岁孩子。”
“公平？这世上什么是公平？资本是公平，权力是公平，任何能变现的东西都可能是公平，唯独不可能是你的才华。”
“别傻了。”
赵鸿宾向他走进一步，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一沓合同甩在茶几上：“签了这些，从此你离开夏鸥跟着我，泡沫影视那边为你量身定做的综艺、电影和电视剧都准备好了。”
“这么有才华的小孩子，不要被一时的天真耽误前途。”
纪由心随手翻了那些合同，果然是泡沫影视和天骐后续的合作项目，三四个综艺还有最近刚刚立项的小说改编的偶像剧，竟然包括炒作cp的宣传期合同。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嘴唇颤抖：“萧景洲签了这些，是不是？”
赵鸿宾看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竟然有些可怜的意思，轻飘飘道：“还轮不到他。”
“毕竟公司培养一个流量要花很多心血，要不是你太不听话，我们也不会考虑他。”
“怎么样？大明星，签了吧，别跟自己过不去。”
“你这是痴心妄想！”
“我是不会背叛夏姐的，更不会和你这种小人合作。”
“夏鸥？”赵鸿宾活动了一下脖颈，“她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董事会迭代，制定新的公司战略，从今以后，我们要热度，要眼球，夏鸥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你以为她平常那么宝贝你，今天为什么不在这？还不是为了多谈几个投资，为自己争取一点希望。”
“如果你能站稳，还可以继续照顾她，毕竟咱们手头漏出点汤也够她吃了，你要是倒在这舞台上，你们两个，可一个都保不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还是能想明白的吧。”
“好，我考虑清楚了。”
纪由心点头微笑，一张素白的脸如同被水洗过的白玉，双眼漆如点墨，亮如天上北极星。
他拿起茶几上的合同，细白的手指一点一点，将那些印着铅墨的纸撕碎，直接摔在赵鸿宾的脸上，纷纷扬扬的纸片如同雪花飘落，又坠落在地上。
赵鸿宾被他的动作惊到，后退一步闭了眼，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你！”
纪由心脊背到脖颈笔直优雅，如同绷紧的琴弦，一字一句说：“我纪由心，不会参与任何不公平的竞争，不会背叛把我从小带到现在的亲姐姐，不会为了流量出演我不喜欢的作品，更不屑于参与你们这些肮脏的交易。”
“更重要的是。”
他银牙咬碎：“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出卖我自己。”
“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确定？”
赵鸿宾的眼光如同毒蛇的牙齿，抬起手来在他脸上虚虚一划：“真是可惜，毕竟我还挺喜欢你的，虽然被标记过了，但是……”
“啪！”
纪由心一把打开他的手：“滚出去！”
“好！”
赵鸿宾大声说：“我滚，你可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
他大声说：“我相信路导不会和你们这种人同流合污的！”
“是么？”赵鸿宾一抹脸，狠道：“纪由心，我等着你前途尽毁，跌落沉泥，跪着求我的一天！”
台上，主持人紧抓住这个黄金赛点口播广告，台下，观众们交头接耳讨论着这空前绝后的选角的可能结果，屏幕前，每个观看直播的人都不忍心离去生怕错过分毫，无数粉丝无声握紧了双手。
舞台上所有灯光大亮，男女支持齐声宣布：“现在，有情我们最终的两位竞演者，纪由心和萧景洲登场！”
纪由心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衬衫西裤，一身干净，步履优雅稳健地走上了舞台，面对台下观众，先是微微颔首致意，之后挺直脊背，面对一切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他身侧的萧景洲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好，我们先采访一下两位演员现在心情怎样，有什么想对自己和观众说的？”
话筒首先被递给萧景洲，他紧紧握住话筒，看了一眼纪由心，转过头去面对镜头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首先要说的当然是感谢，感谢摄制组，感谢今天到场的每一个观众，还有屏幕前的每一个观众，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优秀，站在由心身边就更加惭愧了，所以无论今天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感谢，也会演好之后的每一个角色，谢谢大家。”
说完深深鞠躬。
“好，接下来是由心，我们听听由心怎么说？”
“我……”
纪由心手握话筒，面对所有观众，和屏幕上的自己，笔直挺拔，目光坦荡：“我问心无愧，无怨无悔。”
“好！”
四周喧哗的声音响起，将整个舞台淹没，主持人一左一右齐齐抬高手臂：“那就进入到我们整场选拔的最后环节，请路云升路导演为两位演员投票。”
“有请路云升导演！”
“有请路导！”
万众瞩目之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正对着舞台的门缓缓拉开，路云升一身黑色西装，缓步上了高台。
“现在，请路导为两位演员投票，选择你真心想要的男主！”
“选择纪由心请按红色按钮，选择萧景洲请按绿色按钮。”
“三、二、一。请选择！”
台上台下，人影重重，繁华泼天，纪由心和路云升四目相对。
“请选择！”
路云升错开目光低下了头，手按上按钮。
屏幕上绿灯亮起。
主持人大喊失声：“绿灯！路导选择了萧景洲先生！恭喜萧景洲成为电影《飞花》的男主！”
身侧主持人在和萧景洲拥抱，无数金色彩带纷扬而下，通向最高点的台阶变成金色，萧景洲缓步走上高台。
纪由心站在舞台中央，无数荣光中心，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眼睛越过一切人世浮华，看着高台上的路云升。
“你是一个演员。”
“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
“你会成为一个在影史上留下名字的演员。”
那一瞬间，纪由心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碎裂开。
像是永远地从某个美梦中惊醒，繁花软语不在，命运洪流席卷而来。
梦醒之后，从万丈悬崖坠落，一腔热血跌了个粉碎。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路云升有一次被泡沫影视的高层请去酒局, 喝醉了和一个模特发生了关系，拍了照片，因此被威胁签了对赌协议, 两年内必须帮泡沫影视创造五个亿的利润, 这才答应用自己的新电影作为噱头开了这么一部综艺，公司以后要换掉原先的合作平台，和泡沫影视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所以才送演员参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的。”
房间里, 夏鸥手掌捂着脸，十分不堪的样子：“我到外地去谈合同, 不放心你这里, 去联系了路云升, 和他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很喜欢你, 我就以为……你们综艺的导演我也是认识的, 从你进这个节目组开始，他就一直和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我没想到他会倒戈向赵鸿宾, 我以为公司就算对我再不满也不会轻易对你下手……”
“小纪。”
再抬起脸来, 夏鸥眼眶红了一圈, 曾经的风光和精致都在这时褪去，像是突然老了五岁, 她把纪由心按进自己怀里，哽咽说：“是姐对不起你, 姐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这样的委屈……”
纪由心十四岁出道, 一路长红至今，一直都是娱乐圈最顶层人气最高的偶像，到哪里都要被捧着哄着，再不济也是客客气气礼让三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在所有观众面前输给萧景洲，沦为娱乐圈的笑柄。
现在无论网上还是现实当中都已经翻天了，有人说纪由心的表演明显比萧景洲要好，比赛一定有黑幕，也有人说萧景洲选取的剧目就是更讨观众喜欢，路导有自己的偏好，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真的拜托，谁不知道纪由心才是天骐的一哥，天骐为了萧景洲黑幕纪由心？别太搞笑好吧。
—对啊，愿赌就要服输，纪由心粉丝是输不起吗在这里发疯。
—萧景洲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在公司不温不火这么多年了。
—我是没看出纪由心演的哪里好，萧景洲演的那部电影我一直都很喜欢，比什么莫名其妙的文艺片强多了，纪由心粉丝大概是受不了吹了这么多年的所谓顶流却在观众投票环节输给一个三线明星吧，所以在这里发疯，看来纪由心的人气也虚得很，粉丝大概是营销和买的吧。
—笑死，薛定谔的顶流，我是纪由心我一头撞死了，以后怎么出门见人啊。
公司那边已经宣布撤掉纪由心之后的几个资源，全部给了萧景洲，明摆着要把他捧红，而纪由心，这个娱乐圈十几年最红偶像，公司的摇钱树，显然要成为公司权柄变更的弃子。
此时此刻，纪由心拍拍夏鸥的肩膀：“没关系的姐，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为我铺路了。”
他冷笑着，侧脸在灯下绷紧成一个锋利的弧度：“不就是一个男主吗，我就不信了，没了这部电影我纪由心就不红了，想捧萧景洲接替我？他们哪里来的这个自信，我早晚要让这群人后悔。”
“最重要的是。”他抱了一下夏鸥，郑重对她说：“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叛你，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欺负你。”
夏鸥心中一酸：“小纪……”
她刚要说什么，周捷从外进来：“喻老师来了。”
纪由心脊背忽然一僵，放开了夏鸥。
喻少闲刚刚结束最后一场话剧巡演，一看到《影帝之路》直播纪由心输给萧景洲的消息立刻亲自开车赶了回来，一路上给纪由心发消息没有得到回应，更是心急如焚。
此时此刻他看着酒店客厅灯光下的纪由心，他身上还穿着比赛时的白衬衫，袖口半卷到小臂，越发显得单薄瘦削，乌黑发鬓把侧脸衬得雪白，不知是因为拍戏和排练的劳累还是心力交瘁，他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有隐隐倦容，整个人好像是阳光下的雪人，马上就要化了。
“由心……”
“我没事。”
他话没说出口，纪由心忽然回过身来面对着他，脊背和脖颈绷紧，像是拉到极致的琴弦，苍白的脸却扬起一个笑来，乌黑的眼眸在灯光下尽力维持明亮：“不过就是输了一场比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跳舞的时候出去比赛，也不是场场都拿第一名。”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眼中暗淡下去，嘴角努力扬起：“所以，我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
那一刻喻少闲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耳鬓厮磨这么久的人，他一直揣在怀里疼爱的小朋友，身上忽然多出了某种让他觉得陌生的东西。
喻少闲轻轻呼出一口气，揉揉他的发顶：“回家说。”
来的路上周捷已经向他转述了事情的始末，因为纪由心的叮嘱，赵鸿宾想要对他动手动脚的事情他不敢说，此时喻少闲转向夏鸥：“你们公司那边，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我帮得上忙的话……”
“不需要。”
纪由心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工作上的事情，我和夏姐会处理好的，我这么红，夏姐又是金牌经纪人，就算离开天骐，也没什么，说不定以后不用看那群人脸色更加自由。”
“对吧夏姐？”
夏鸥愣愣点头，刚想说两句缓和的场面话，纪由心已经起身向外走：“回家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竟就自己离开房间下了楼。
喻少闲没有立刻去追，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薛玉京创业初期，我帮过他一些小忙，所以在他的五城集团有一些股份，这是五成集团投资的十二楼影视公司的总裁名片。”
他语气平淡而正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千万开口，我会尽力。”
夏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收下名片：“谢谢喻先生，我就不多客套了。”
她看了一眼纪由心离开的方向：“小纪他可能是心情不好，喻先生多担待。”
“我知道的。”喻少闲捏了下鼻梁，“这件事情也是我的错，如果我拦住他……”
“算了，我先带他回去。”
“也是。”夏鸥笑了一下，“如果喻先生都不能给小纪顺毛，那大概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回去的路上，坐副驾驶的纪由心一言不发，只是双眼看着前方的路面和车流，以及玻璃上飞掠的霓虹灯火。
喻少闲感受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车子经过一个红灯的时候，他终于回过头，温声说：“宝宝，你知道就算全世界都非议你，我也一定是支持你的那个人，对吧？”
“我知道的。”
纪由心垂下眼眸，半晌耸了耸肩，状似轻松道：“如果这次我也听了你的话该多好，就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么难堪的境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
纪由心目视前方，疲倦地：“我累了，喻少闲，我休息一会儿好么？”
喻少闲停住，许久终于轻声妥协：“好。”
舞台。
灯光将眼睛刺成一片茫然的白色，观众的笑声尖锐地涌进耳朵，无数人影如同潮水一样涌来将他淹没，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不能呼吸，高台倾塌，舞台崩陷，纪由心感觉自己突然失重般跌落底下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他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自己在黑暗中一点一点下坠，深渊底下似乎有一条恶龙嘶吼着要将他吞噬，头顶越来越远的亮光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只幻光一样的斑斓蝴蝶的翅膀……
四下漆黑的卧室中，纪由心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乌黑的发鬓已经湿了。
立刻有一双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拥入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中，纪由心嗅到那熟悉的信息素气息，高悬的心脏平稳了一些，下意识问：“我这是在哪里？”
“在我们的家里。”
喻少闲吻着他的发顶解释：“刚刚你在车上睡着了，我将你抱到床上也没有醒，一直睡到现在。”
而他不放心纪由心，就这么睁着眼在他身边守到了深夜。
喻少闲放轻声音：“做噩梦了吗？”
“是，我梦到……”
纪由心忽然顿住，喻少闲也不追问，断断续续亲吻着他：“没事的，你回到家了，宝宝，我在呢，喻老师在呢，不怕。”
纪由心双手攥紧，许久终于点了下头：“嗯。”
“要喝点水么？”喻少闲问。
不等纪由心回答，他拿过床头的水杯，喂纪由心喝下温水，看他似乎恢复了一些，方才抬手用食指擦过他的侧脸：“我家小朋友受委屈了。”
纪由心摇摇头，一句“我没事”还没说出口，就被喻少闲打断：“由心，我爱你。”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爱你，你还记得吗？”
像是竭尽全力树立起的坚硬铠甲被刺破，纪由心的防线轰然倒塌，他扑进喻少闲怀里，肩膀不住颤抖：“喻少闲，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是不是痴心妄想，孤注一掷博了一场镜花水月？是不是他从始至终在那些人的眼里都像是一个笑话？是不是无论他多么努力付出多少都注定是一场空？
“这不是你的错，由心。”喻少闲用力抱着他，“你的表演很好，那是我看过你最好的表演，你没有一点对不起观众，更没有一点对不起自己。错的是那些哗众取宠辜负你的人，不要责怪自己了，好么？”
纪由心仰起头：“真的么？我真的演的很好吗？会不会是我还不够好？”
“喻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本就该是冠军。”
喻少闲摸摸他的脸：“只是有的时候，哪怕付出全部努力，依然是枉然徒劳，这世界并不公平，不是努力就会有回报，但这不是你的错。”
他看着纪由心无措的眼睛：“虽然一开始我反对你参加这个节目，但是我知道你很努力，你的每一场表演都很优秀，你对得起这个舞台。”
“所以，忘掉这场比赛吧，你已经赢了，冠军。”
纪由心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又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别人说的时候我不信，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纪由心不能靠努力拿到的。”
他的声音很轻，飘散在空气中：“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那一刻，喻少闲看着月光下纪由心消瘦单薄的身体，察觉到某些东西，似乎永远地改变了。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天骐影视公司董事会变动确定了下来。
改朝换代之后演艺部的第一件重大决策就是除了纪由心正在拍的电视剧之外, 暂停了他所有通告，纪由心直接闯到了新任董事长的办公室，一张通知书甩过去, 要和公司解约。
熟料天骐却不肯放人, 声称夏鸥想走可以，纪由心必须留到合约期满，否则便要支付巨额违约金。
“这绝不可能！”
办公室里, 纪由心拍案而起，对面坐着赵鸿宾, 法务部负责人和几个高管。
“怎么不可能。”赵鸿宾戏谑地看着他，“小纪, 公司培养了你这么多年, 那花的都是大把的钞票和心血, 你不会以为光凭着自己能有今天吧？你不思感恩也就算了，想要解约总要给公司一些补偿吧？”
纪由心冷笑：“我要感恩也是感恩夏姐, 我的成就和你们这群脑满肠肥的油腻老男人有什么关系？小爷有的是钱, 但是一分都不会给你们这群敲诈勒索的混蛋，我们法庭上见。”
他愤而转身，听见赵鸿宾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小纪, 别怪我没提醒你, 之前《影帝之路》闹出的风波那么大, 如果这个时候传出和公司解约还闹上了法庭，对你的名声可不太好, 何况这么多年，你自己是什么千金少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公司手里难道就没有一些你的料？到时候鱼死网破，对谁都不是好事, 尤其是你。”
“哥哥最后劝你一句，和公司服个软道个歉，我们就不计较了，怎么样？”
纪由心一点不肯退让：“赵鸿宾，上次你好像没听清我说的话，那我就再说一次，我纪由心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不受任何人威胁。”
“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摔门而去。
但其实赵鸿宾说的没有错，纪由心因为之前的综艺被黑粉狂嘲，如果这个时候和公司解约，还是撕破脸，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恼羞成怒，这也是夏鸥顾虑的，如果鱼死网破，对他的确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双方因此僵持了下来。
喻少闲和谢长东的电影过审之后先行在国外一个电影节展映，入围了最佳影片奖，国际知名的华裔导演杜宇声无意中看到了这部电影，对男主演大为惊艳，连声说这就是自己要找的演员，半刻不愿耽搁托人居中传话找到了喻少闲，希望喻少闲能出演他正在筹备的新电影《出山》的男主。
《出山》讲的是一个武学奇才，不到三十便成为一代宗师的大家在乱世中下山入世，帮助自己的国家戡乱救国之后，又因为一个机缘漂洋过海，帮助其他国家的人民反抗侵略的故事。
电影剧本主旨宏大，展现的国际主义精神和国风内核高深而动人，杜宇声更是拿过国际电影最高奖项的华裔导演，国内无论哪个演员被他选中都要烧高香，喻少闲只需要点头，便有机会问鼎最高电影奖项。
只不过……
“你刚才说，这部电影先在国外取景，要拍摄三个月？”
“是啊。”
咖啡厅的阳光下，杜宇声懒洋洋的，他已经四十三岁，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是个浑身散发着咖啡味道信息素的A级alpha，更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黄金单身汉。
一年前他的一部电影拿了最高电影奖的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正是春风得意，新片从公布开始就被给予了无限关注，因为男主是华裔，国内国外不知多少华人演员在盯着这部电影，但他却觉得，自己能在电影展上对喻少闲惊鸿一瞥，简直就是上天注定要给他一个如此完美的男主。
杜宇声出身豪门，出了名的财大气粗喜欢慢工出细活，国外拍摄三个月已经是打底的计划，更长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喻少闲有些犹疑的神色，他皱起眉头：“你不愿意？还是有什么顾虑？可别告诉我你家里有一岁的孩子要你奶啊，我可是提前了解过了，你没结婚。”
喻少闲勉强笑着摇头：“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小朋友在身边，他最近遇到了些问题……”
“略有耳闻。”
杜宇声大咧咧拿起莫吉托喝了一口，完全没有四十多岁的人该有的持重，随意向后一靠：“那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嘛……”
见喻少闲不语，他指尖在桌面点了点：“我听说《轮回之泉》你有参与编剧，谢……是谢长东吧，还说有几个镜头是你拍的？”
“的确，我们两个意见相合，所以试了一下，他觉得不错就用了，怎么？”
“那你……”
杜宇声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有没有兴趣做导演？”
“什么？”
“是这样。”杜宇声还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其实我来找你，还有一个目的，如果你想的话，我希望你来做我们这部电影的副导演，当然不是唯一，我很喜欢你拍的那几个镜头，主要是，我觉得华人导演不应该断代，在所有见过的人里，我觉得你最有这个潜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说着还改编了一句国内俗语：“不想当导演的演员不是好演员，对吧？”
喻少闲抬手用力按按眉心：“请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杜宇声起身，离开前指节敲敲桌面：“我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剧组，希望你不要错失这次机会，我觉得你是一个稀世难得的演员，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导演。”
……
三天后，杜宇声国内工作室和电影《出山》官博同时发布一条消息，电影《出山》男主由国内著名演员喻少闲出演。
这条消息让所有关注文艺圈的人都沸腾起来，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不是喻少闲，也不会有人更合适。
纪由心是在去公司的车上看到这个消息的，周捷下意识地尖叫起来：“喻老师好厉害！”
看到纪由心苍白的脸又住了嘴，之前拍摄《一流律师》时的微信群也沸腾起来，弹窗一条接一条，纷纷都是：“恭喜！”
许颂放肆大声尖叫：“喻老师牛逼！”
纪由心仰起头，后脑靠在车座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回家吧。”
喻少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纪由心站在客厅暗影处，几乎要和那昏暗的角落融为一体，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第一句话就是：“你要出国拍电影？”
喻少闲开灯的动作一顿，终于说：“是。”
纪由心点点头：“你想要当导演，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这只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喻少闲说：“我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会这么快到来，你知道我不喜欢把没有把握的事情说出口。”
但我不是外人。
纪由心如鲠在喉：“什么时候走？”
“半个月后，需要出国培训。”
“为什么没有提前和我说？”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为什么我是最后知道的？”
喻少闲走到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微凉的脸颊：“我今天拜托了薛玉京，我走之后，他会帮你处理公司解约的事情，原本今天晚上就要和你说，没想到网上泄露了消息，杜宇声那边也只得提前回应。”
纪由心后退一步，扯出一个笑来：“这是什么意思？你怕我不让你走？还是担心你走之后没有人在身边会害怕，和你又哭又闹？”
“我没有……”
“怎么会呢？”他说着，上前抱了一下喻少闲，“你拿到这么好的角色，我为你开心才是，你不用担心我，就像你说的，我早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
“由心……”喻少闲想要把人揽紧一些，纪由心却已经松开他：“我约了律师吃晚餐，这就走了。”
说完便越过他想要离开，不提防被喻少闲抓住了手腕，他抓得那样紧，几乎要让纪由心以为他不是要去赴约一场晚宴，而是要上断头台一样。
“由心……”喻少闲想说什么，却被挣脱了手腕，那人说：“我要迟到了。”
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喻少闲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头被某种不详的预感笼罩，那风一样的信息素气息本就看不见摸不到，此时此刻，随着纪由心的离开，也慢慢在整个房间消散了。
纪由心当天晚上没有回来，给他发了消息，说是住在夏鸥家里，要讨论一些公关方案的细节，第二天也是一样。
第三天的傍晚，纪由心刚从律师的写字楼中出来，就看到喻少闲站在车边的沉默剪影。
他见到纪由心，上前一步：“你在躲着我？”
纪由心站在那里和他对视：“我有给你发消息，你的消息也都有回，更没有离家出走。”
喻少闲深吸一口气，也不说话，扯过纪由心的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把人塞了进去，他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地对待过纪由心，简直不顾已经把他弄痛。
一路上车厢里的沉默令人发慌，喻少闲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显然在极致地忍耐着些什么。
到家之后，喻少闲下了车，还没来得及把纪由心揪出来，忽然看见家门口放着一个蛋糕的包装盒，愣在了那里。
纪由心自己从车里钻了出来，揉着发红的手腕，低着头小声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凶的，我让周捷订了蛋糕，本就打算回来和你一起庆祝的。”
喻少闲一手搭在腰间，抬手用力揉着太阳穴，心脏简直像被什么碾过，痛到呼吸阻滞，半晌深呼出一口气：“对不起。”
他想要检查纪由心的手腕，却被躲过，那人似乎有些开心的样子：“没关系，我们快进去切蛋糕吧。”
说着拎起蛋糕开了门，很快就拆好了包装，点起一根蜡烛，烛光下眼睛还是那样亮：“许个愿吧。”
“我希望。”
喻少闲闭上眼，五官在烛火中尤其俊美：“我希望纪由心永远健康快乐。”
然后吹灭了蜡烛。
纪由心鼻头一酸：“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着拔掉蜡烛，也不去拿刀，手指刮了一点奶油抹在自己下唇，起身跪在喻少闲的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呼吸相闻：“喻老师想不想先尝尝我？”
“由心。”
喻少闲闭眼：“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通过这种方式解决。”
他亲了一下纪由心，又亲了一下，一点点帮他含掉嘴唇上的奶油渍：“你要告诉我，你怎么了，是我要出国拍戏的消息让你不开心了吗？宝宝，你没有什么情绪是不能和我说的，没有什么事情和心情是我不能帮你分担的，你明白么？”
像是所有伪装忽然被卸下，无数委屈涌上心头，纪由心抱着喻少闲的脖子，头埋在他胸口，抽抽噎噎的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喻少闲，我知道我应该为你感到开心的，我只是……我只是害怕……”
他双臂用力抱紧，像是想要从此和这个人融为一体：“我害怕失去你，喻少闲，我害怕我会失去你。”
“我知道你只是去拍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害怕……”
“傻瓜……”
喻少闲心痛到几乎窒息，他用力摩挲着纪由心的脊背：“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对不起由心……”
“我知道的。”纪由心痛哭失声，“我知道你有你的事业，你有你的梦想，你为了这一天也付出了很多，我真的很为你开心，我就是害怕。”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向你发誓，我只是暂时的离开，我会回来，就算我出国拍戏，我也会一直陪伴你。”
等到纪由心哭声渐渐平息，他才抬起那张水洗过一样的脸，擦掉他的眼泪：“我爱你，由心，我永远爱你。”
“我也永远都爱你。”
纪由心说着，吻上了他的唇，两人接了一个漫长而缠绵的吻。
事后想起来，喻少闲觉得，那是他最痛苦的回忆之一。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纪由心要和天骐解约的消息最终被放了出来, 舆论一片哗然。
他从出道就签在天骐，是天骐当之无愧的一哥，更是内娱最红的艺人, 突然传出解约, 背后原因不由得不让人揣测。
最广泛的说法是因为之前《影帝之路》的冠军被萧景洲拿到，纪由心心中不满，因此要解约, 还有的人说之所以解约是因为纪由心的经纪人夏鸥内斗失败被迫离开公司，所以要带纪由心一起走。
也有一种说法是之前《影帝之路》的综艺是天骐黑了纪由心的冠军, 为的就是捧红萧景洲，因为纪由心不够听话, 和高层闹翻才会那么整他。
在天骐团队的推动下, 纪由心“白眼狼”, 因为没有拿到冠军恼羞成怒和培养他十年的公司翻脸的舆论甚嚣尘上，天骐不仅暂停了他的全部工作, 还把他正在拍摄的古装剧的拍摄通告也停了, 陷入这样大的风险，剧组那边不敢再用，只能先拍摄其他人的戏份, 观望形势再决定后续是否继续拍摄。
夏鸥再是金牌经纪人, 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和天骐以及背后的整个资本集团作对, 舆论基本一边倒地讨伐纪由心，即便有薛玉京的帮忙, 可天骐影视在娱乐圈经营多年，树大根深, 现在更是和泡沫影视绑定在一起，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
更重要的是, 公司那边一天压着纪由心的合同不放，就没有任何公司和剧组敢要纪由心，这样拖下去，只会对他更加不利。
喻少闲已经和杜宇声签订了合约，很快便要出国集训，出国前三天，他为纪由心引荐了一个导演，姓徐名皓，现年三十六岁，之前是个新闻台记者，二十九岁转行做了导演，去年刚刚崭露头角，导演的悬疑网剧虽然投资小成本低，但是情节紧凑人物饱满，掀起了狂热的讨论，点击率是去年全网第一。
“宝宝，明天上午去见徐导，今天早些休息，不要赖床。”
喻少闲从后面抱住纪由心，双手交叉将他困在自己的臂弯中，温热的呼吸拂在耳侧，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宝宝，你瘦了。”
纪由心最近瘦了很多。
解约的事情没有落定，失去了所有通告，网上舆论一波接着一波，为了保证安全和避免多生是非，他只能被迫闭门在家，一闭上眼睛都是网上的评论和赵鸿宾的嘴脸，纪由心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整夜整夜失眠的滋味，白天里食不下咽，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来，婴儿肥都褪了一半，飘荡在房子里仿佛一个无处可归的游魂。
此时他靠在喻少闲怀里，感受着那个人的体温，好像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觉得有一些安定的感觉，听了喻少闲的话，他迟疑说：“喻少闲，我……我不……”
他想说我不想去，却被喻少闲打断：“由心，我们试一次好么，我之前给徐导发了你的表演视频，他愿意不考虑目前的风波见你一面，这个剧目前还在筹备中，真正开机大概要等到半年后，到时候合约的事情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你正可以重新开始，我一会再陪你分析一下剧本，好么？”
喻少闲苦心孤诣，步步为他打算，纪由心想说的话哽住在喉咙里，终于闭了闭眼：“好，听你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徐皓工作室的花园里，三人围坐在茶桌旁，互相寒暄过后，徐皓看着纪由心，开门见山道：“可以谈谈你对这个角色的看法么？”
他三十多岁，是一位气质温和的beta，这个剧本是一位年轻记者，跨越山海，辗转多地，面对罪恶不肯屈服，寻找真相，坚持自我的故事。
纪由心下意识看了喻少闲一眼，喻少闲微微点头，在家的时候，喻少闲已经翻来覆去陪他做了不知多少次的剧本和人物分析，这样的问题对于纪由心来说十分简单，他绷直脊背，不被察觉地呼出一口气，开始讲自己的见解，徐皓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到纪由心停下，眼里有几分欣赏的神色，这时问道：“你的外形和演技都很适合这个角色，对角色的理解也很透彻，这样，什么时候来试个镜？”
纪由心却没有回答，他垂下眉眼，忽视了喻少闲向他看过来的目光。
徐皓又重复了一遍：“小纪，什么时候方便来试镜？”
桌面下，纪由心双手手指绞紧，忽然抬起头：“对不起徐导，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出演这个角色。”
他脸色苍白，苦笑一下：“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演好这个角色，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做演员，现在我更加不知道什么叫真相，也不知道主角坚持的那个自我有什么意义。”
有风吹过，空气却仿佛凝滞一般，喻少闲想要说什么，却被徐皓抬手阻止，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重新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纪由心，平静道：“那我想，我的确没有办法邀请一个不相信这个角色的人出演我的主角。”
纪由心起身来，欠身颔首：“抱歉徐导，耽误您的时间了。”
说完逃跑似地离开，却被徐皓叫住，回过头，阳光从树叶中泄露一星斑斓的光，落在他的头发上，还是很宁静的样子，他看着纪由心，缓缓道：“小纪，人生路途漫长，一念迷茫，总是会有的，但只要走下去，云开雾散的那天，也会有的，等到云散月出的那一天，欢迎你再来找我。”
纪由心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只是又点了下头，然后匆匆离开。
花园里只剩两个人，徐皓看向喻少闲，开了个玩笑：“看来你的小朋友没看上我这个老人家。”
喻少闲已然起身，眼里有一丝隐隐的焦急，表面依然是典雅从容的样子：“我替由心向你道歉。”
“你不能替他，少闲。”
徐皓也站起来，拍拍他的胳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爱只是一念，这一念却会牵扯出无数贪嗔痴怨，你也不要太执着了。”
“快去吧，预祝你新片成功。”
……
回到家，喻少闲靠在关起的门扇上，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揉着眉心，语气疲惫：“由心，我们明明说好了……”
“那只是你以为。”
纪由心站在客厅里，阳光将他的脸照得几乎透明：“我根本就不想去，之所以答应，只是为了你高兴。”
他修长的脖颈梗着，只留给喻少闲一个侧脸，消瘦下去的五官更加清晰如同白玉雕刻，泛着水光的眼底带着某种决然和无力：“喻少闲，我让你很失望吧？”
“不，没有……”
喻少闲走到他身边，因为身高的原因，俯视着纪由心，试图去拉他的手：“没关系，如果这个本子你不喜欢，我可以再联络看看……”
“喻少闲！”纪由心大声说：“根本不是剧本的问题！”
像是因为隐藏在暗处的无数裂纹而轰然倒塌的冰山，纪由心歇斯底里：“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帮我联系导演，一次次地帮我分析剧本，我根本就不想演，再过两天你就要出国了，你好好地去走你国际影帝的星光大道不好么，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为什么要来管我！”
“因为我怕你因为这件事情而沉沦下去！”喻少闲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吼道。
“沉沦？”
纪由心看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什么叫沉沦？没有像你一样拿全球关注的冲奖片的男主就叫沉沦？那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喻少闲，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纪由心声音哽咽，眼眶发红，眼泪却没有落下：“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话，没有参加那个见鬼的《影帝之路》，就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他将桌上的花瓶扫落在地，玻璃瓶身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你眼里，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个痴心妄想的傻瓜，一个可怜的笑话！”
“可怜？”
喻少闲胸膛起伏：“是，我的确觉得你可怜，但那是因为我爱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随便你去做什么，才不会为了你的难过而难过，看到你受挫折恨不得替你去承受。”
他指着自己，气息不稳：“你觉得我在看你笑话？我告诉你纪由心，如果可以，我恨不得众目睽睽下失败被嘲笑被羞辱的那个人是我，我宁愿承受十次一百次，也不希望你跌落一次，为此每天晚上都在自责后悔。”
“你根本就是不明白！”
“对！我就是不明白！”
纪由心吼到嗓音嘶哑，眼眶通红：“在你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一个无理取闹娇纵任性的小孩子，永远需要你保护，照顾，需要你安排一切，可你不是我的父母！就算是我的父母，也不能这样安排我！”
他狠狠抹去眼角掉下的一滴眼泪：“你说怕我因此沉沦，好，那我问你，我一定要是一个好的演员才能被你爱吗？我一定要很优秀才能被你爱吗？如果我就是做不到了呢？如果我就是沉沦下去了呢？如果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成为你想要的那种演员，达到你的要求，如果我明天连明星都不是，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普通人，你还会爱我吗？”
“那如果我说是，你还会相信吗？”喻少闲怔怔地看着他，“如果我说不是，你又要怎么办！”
“那我不需要你的爱！”
纪由心大吼着，摘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狠狠地向喻少闲掷去。
银色的素圈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正砸中喻少闲的左侧胸膛，一闪而过滚落在地。
令人窒息的寂静如同针一样刺穿两人的心脏。
许久，喻少闲手指动了动，转过了身。
“不许走！”纪由心大喊。
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响起，一声又一声，喻少闲俯身，捡起那枚掉落在地毯边缘的戒指。
他曾经说过这只是事发突然仓促买的的指环，要给纪由心换一个更好的，现在他后悔没有早点去做这件事情。
因为他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将那枚指环拿在手里，喻少闲在冰冷的戒面上落下一个吻，心疼得已经空了：“由心，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喻少闲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会犯错，也有很多的无能为力，也会为了没有照顾好心爱的人而难过，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最珍爱的人才是最好，也会患得患失，辗转反侧，也许在别人眼里，喻少闲高高在上无坚不摧，可是在你面前，只要你的一两句话，就能让他丢盔弃甲。”
他无可奈何地闭眼，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如果我的存在已经不能让你感到快乐，甚至让你觉得束缚……”
“那么……”
“我们都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