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彭冉还没看新闻, 一听到名字就微微变了脸色。她怎么会对倪双没有印象呢?事实上,那学生是这学校里不少老师的噩梦。
她微微叹了口气,也没问司诺为何要问起这件事。
“倪双在三中念书的时候, 我不是她的任教老师,但也是同年级其他班的老师。一开始, 只是听说她是个很横的学生。”
“真的是很横, 就是作业不做、上课瞌睡, 老师数落她, 她甚至直接在办公室对老师破口大骂。叫家长当然也没用,后来老师们也就都学乖了,不去惹她。”
“后来, 她就开始在学生中闹事, 什么撕作业、打架都是家常便饭。学生们来告状,但是老师们都自身难保, 哪里管得了他们。”
“当时,有一位祁老师, 尝试为学生出头,结果反而被打了。”
司诺皱着眉,无法想象一个学生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势力,“难道没有尝试过报警吗?故意伤人, 警察不可能不管?”
彭冉摇摇头,“祁老师就报警了, 但最后竟然因为证据不足没立案, 反而是祁老师老公丢了工作。后来,大家就都不敢了。”
虽然是明哲保身, 但如果没有实力还硬碰硬, 那就是愚蠢了。
“曹野云, 这个名字,您听说过吗?”
彭冉从沉重的回忆中抽离回来,想了想,“好像是倪双的同班同学,也是她关系很好的一个学生。”
司诺听明白了,曹野云果然是倪双小团伙的成员。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在您的记忆里,当年被倪双欺负的最严重的学生是谁?有人因为她遭遇过不好的事情吗?”
彭冉的视线重新落到桌上的报纸上,指尖点了点,“有一个女生,就是写这篇报道的人,她当年被诬陷盗窃,中途退学了。”
司诺精神一震,“她叫什么名字?”
“符语冰。”彭冉记得她,“她是个很可惜的孩子,当年学习成绩很好,如果能一直念书到最后,参加高考的话,说不定还能考上一流大学。”
“她,是校报记者,然后写出来是为了曝光倪双?”
“是的。”彭冉端起茶,轻轻喝了口,神情有些凝重。
司诺也明白过来,难怪网上都不敢曝光倪双,但这小小的校园报纸却敢,原来是受害者本人的一种反抗。
想必,这是她离开这座校园之前,尝试的最后一击。
“那您知道她如今在哪里吗?”司诺问道。
彭冉蹙了蹙眉,“听说她后来上了职高,然后毕业后就参加工作去了,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起身,“你等会啊,她当年的班主任如今还在学校,就在楼下的办公室,我去帮你问问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司诺点头浅笑,“那就麻烦老师了。”
“哎,”彭冉推门走了出去。
司诺的视线和牧熙远相撞,双方的心情都算不得太好。
他的手抬起来,在司诺的头上轻轻按了按,“别多想,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是为了查案才来这里的,老师会理解的。”
司诺眼睫轻轻颤了颤,原来她的情绪这样明显吗?
她看得出来,彭老师对于当年的事情是有愧疚和悲伤的。那把火虽然没烧在彭老师身上,但作为不得不袖手旁观的人,心里恐怕也并不好受。
而她为了自己的事情,不得不旧事重提,揭开老师的伤疤。
“我知道的。”司诺声音轻轻的。
牧熙远起身,看了看这间有些简陋的办公室,视线落到了窗外绿茵茵的操场和红色的塑胶跑道,“原来这就是你念书的地方。”
他试图在脑海里想象,十四五岁的司诺长什么样。
应该也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蛋很小很白,穿着宽大的校服,像个洋娃娃。说不定绑着个高马尾,成天不爱运动,窝在角落里画画。
那时候,她会画谁呢?
哦对了,刚才老师说了,会画动漫里的帅哥。
司诺也微微出神,“嗯,学校不大,但还是很漂亮。我以前学习成绩一般,也不合群,只能算是个小透明。”
“除了彭老师,别的老师一般也不怎么管我。”
所以,她毕业以后,也很少回到这里。
牧熙远心下了然,轻笑,“我以前学习成绩很好,但也是个透明。不太能融入集体,只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嗯,上次在医院见过一面的,梁述。”
司诺回想了当时带她去抽血的那位活泼医生,勾了勾唇。
可是,她却不怎么相信牧熙远的话。他这样的身高,这样的长相,怎么可能是个透明?说不定是个超级高冷男神。
周围不知道多少小女生仰慕他,但是鉴于他一身冷气,根本不敢靠近。
不,或许也不是这样。这一刻,他的身世悄然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对于大多数的孩子来说,“杀人犯”这样的字眼过于恐怖,即使长得好看如牧熙远,也可能会被排挤。
所以,当年的他,也是个孤独的少年吗?
或许那时,他在高中,她才上初中,他们天各一方,同时仰望过星空,独自一人想象着未来的可能,却没想到在生命的某一天与对方相逢。
司诺想,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真想牵一牵他的手。
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理解
片刻以后,彭冉就折了回来。
“我问到了,”彭冉递给司诺一张纸,“这是她如今的地址,听说是一家小超市的老板娘了,现在过得还不错。”
司诺微微一怔,拿过纸条,“她,现在还住在晋禾?”
“对,”彭冉不理解她的意外,“她职高是在隔壁镇上念的,等参加工作两年后,又回了晋禾。”
司诺和牧熙远对视一眼。
杀害倪双的人,应该在南城才对。如果人在晋禾,当日往返无疑会增加难度,也更容易被周围的人察觉异常。
不过,如果她就在晋禾,他们倒是可以现在就去拜访一下。
司诺给牧熙远投去一个眼神,那我们现在出发?
牧熙远点头,主动上前和彭冉握了握手,“今天多谢彭老师了,我们今天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多打扰了。”
彭冉摆摆手,“都是小事情,”她伸手在司诺的手臂上轻拍了拍,“你们俩好好过啊,以后多回来看看。”
司诺点头应是。
等离开学校以后,牧熙远将地址输到了导航里,“家福超市,离这里大概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
司诺看了看它在地图上的位置,愣了一下,“这里,离我家很近。”
牧熙远之前一直没问过她,如今时机正好,“今天晚上,你想不想回家一趟?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可以订个酒店。”
司诺沉默了一瞬,过家门而不入,这样的事终归不合适。
“如果我回家一趟的话,那你”
牧熙远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我听你安排。”
即,如果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回家,那我们就一起。如果你希望独自一人回家,那我可以独自住酒店。
司诺心里微微一动。
“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牧熙远一口应了下来,仿佛这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系好安全带就发动车子准备出发。
司诺的心跳又有些加快了。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吗?为什么,愿意这样纵容她?
她也曾经想过有一天带男朋友回家,是什么样的情形。现在的情况和她当初的“幻想”并不相同,但站在她身边的那道身影却渐渐与他重合。
司诺按住心底那点躁动不安,轻轻甩头,转移注意力,开始思考正事。
虽然倪双和曹野云的联系找到了,但眼下的发展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以为,会有谁被倪双狠狠伤害,是足够以性命复仇的那种伤害。但如今看来,符语冰虽然确实曾被污蔑退学,但这足以让她无比痛恨倪双,甚至杀掉她吗?
来到家福超市门口,司诺还没开口询问,倒是先从柜台出认出了一个旧识。
“你,”司诺顿住脚步,有些不确定,“是,佟识?”
正在货柜上摆放东西的佟识微微愣了一瞬,视线落在司诺身上,呆了好几秒钟,才试探着开口,“司,司诺?”
“嗯。”
“真的是你?”佟识将东西往货柜上一放,回过身来,“也是好多年没见到你了,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漂亮。”
他的语气坦荡,笑的憨厚,倒是能看得出一片诚心。
“这位是?”牧熙远从门口走进来,站在司诺身后,视线落在眼前皮肤黝黑、略有些发胖的年轻男人身上。
“这位是我初中同学,佟识。”
“这是你男朋友?”佟识从柜台后走出来,主动和牧熙远握了握手。
“嗯,”司诺轻轻应了句。她虽然和佟识是初中同学,但当年关系并不算亲近,如今也没有多少寒暄的意思,“请问下,符语冰,是这里的老板娘吗?”
佟识听到熟悉的名字,又是憨憨一笑,“你找我媳妇有事?”
司诺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你现在是这家超市的老板了?”
佟识点头,“大学毕业后,回来继承了家里这家超市,去年才翻新了一遍。语冰正在给孩子喂奶,你想找她的话,我先去问问。”
司诺下意识的看了牧熙远一眼,再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按佟识的说法,符语冰是他的妻子,而且两个人不久前才有了孩子。拥有这样富足而美满的家庭,符语冰恐怕不会是凶手。
过了一会,一名穿着印花连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你们好?”
司诺朝她颔首,“请问你是符语冰吗?”
符语冰点点头,“我听阿识说,你是他的同班同学吧?我们后边有个休息的小房间,我们坐着聊?”
司诺点头,和牧熙远一起走到里屋。
这里别有洞天,装潢整洁而精致,并不是杂物房或者仓库的模样。
厨房里似乎煮着什么粥,淡淡的米香传了出来。客厅之中摆放着柔软的白色沙发、整洁的茶几,各种生活用品摆放的井井有条。
“坐吧,”符语冰给他们倒了一杯水,“我让阿识接着喂奶去了,你们想和我说什么?”
司诺看了看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其实”
符语冰反倒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你们是想问我退学的事情吧?刚才老师给我发了消息,和我简单说了一下。”
那段记忆对于她而言,确实并不美妙,她也很少回忆。
但如今她家庭美满、丈夫孩子都在身边,也已经对当年的不幸有些释然了。再加上这是丈夫同学的请求,那她就姑且回答看看。
司诺有些不自在的喝了口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说说吗?”
符语冰:“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倪双那会看上了一个男生,但那男生喜欢我,所以她就想办法各种折腾我。”
“我试图反抗过,但最后被人联合起来排挤打压。最后,她找人偷了老师的东西塞我抽屉里,给我弄了个偷窃的罪名,让学校把我开除了。”
司诺现下已经基本排除符语冰是凶手了,也就没有打算再细问。
“曹野云,也是当年和倪双一起欺负你的人吗?”
符语冰蹙了蹙眉,“曹野云似乎是倪双的跟班吧,和我接触倒是不多。”
“除了曹野云,当年还有谁和倪双走的比较近吗?”
“额,这可能就有不少了,”符语冰都有些记不住了,“你等会啊,我回想一下,”她起身,似乎去拿什么东西了。
司诺想,如果校园霸凌是倪双的死因,那么小团伙无疑就是死亡名单了。
过了片刻,符语冰拿着个笔记本走了回来,尝试着写下几个名字,“就这几个吧,其他的,大多也都是被胁迫的,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司诺点头,“谢谢你。”
“那,就这样?”符语冰微微松了口气。
“额,”司诺再次开口,“当年除了你,还有谁被倪双欺负的比较狠吗?”
符语冰拧眉想了想,“我算是最惨的,还有两三个吧,不过至少他们都顺利毕业了,不像我。”
“能麻烦你也写一下他们的名字吗?”
符语冰也没有不耐烦,拿起笔,又落下了几个名字。
司诺将纸条收了起来,“今天谢谢你了。”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调查倪双?她又做了什么事情吗?”
司诺的视线落在符语冰的脸上,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倪双遇害了,至今还没有找到凶手。”
符语冰愣了一瞬,沉默下来。
“嘟嘟嘟——”佟识抱着小奶娃一路晃悠进来,打破了这一室尴尬的气氛,“哟呵,小宝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呼呼——”小奶娃吹了个泡泡,眼睛乌溜溜的转。
符语冰起身,抱住小奶娃,露出了一丝浅笑,摇了摇,“看你这小肚子哦,将来恐怕是个胖姑娘。”
司诺见她恢复了情绪,也松了一口气。
“哎,司诺,”佟识指了指超市,“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拿点水果回家吧!”
司诺忙摆手。
“司诺,”佟识推了推她,“去吧,平时你家还挺照顾我生意的,你等会回家总不能空手吧。”
他实在热情难却,司诺也只好向超市的方向走了去。
“嗷,”小奶娃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对牧熙远起了兴趣,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袖子,差点倒了下来,闹得佟识赶紧捞住。
司诺走到超市里,四处逛了逛。这里现在没有客人,并不是她平日喜欢的超市那种热闹的感觉。
所以,她也只是走马观花,然后来到水果摊前,打算买点应季的水果回去。
“司诺——”
佟识从内室里慢慢走了出来,来到她身边。
“嗯?”司诺轻应了句。
佟识眼中闪过什么,微微垂下头,“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虽然来得晚了一些,但总不能没有。”
司诺拿着橙子的手微微颤了颤。
“现在想想,当年我们真的是很幼稚,也什么都不懂。听到了一点自己不懂的名词,就开始瞎起哄。”
“明明谁都不知道内情,可偏偏都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给你起那些难听的外号,其实,有时候也是为了引起你注意。初中生嘛,欺负女生似乎是天性。当然,现在再回想,才知道有多恶劣。”
佟识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身边不少人都觉得司诺就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子。漂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白皙的皮肤像童话里公主一样,说起话来温温软软,格外可爱。
但后来,也不知道从谁先开始传起,都说司诺其实是精神病,传的有鼻子有眼,个个都仿佛掌握了什么证据。
他们还是初中生,谁知道精神病是什么呢?也不知道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精神问题。
他们只觉得精神病就是电视上那种疯病,随时会发疯,随时会露出邪恶的一面。所以,大家一下子就疏远她了。
有人喊她双面人,有人喊她疯婆子,还有人喊她巫婆。
说司诺是灵异体质,会鬼上身,会突然变一个人,甚至会想杀人。
种种流言之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排挤她,远离她。班级活动经常不喊她,甚至有学生拍下她的照片到论坛上去抹黑。
但司诺很安静,不吵不闹。
说她逆来顺受似乎也不是,谁敢欺负她,她会努力认真的反击。但如果你不去惹她,她就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孤独的生活。
佟识在最初的时候,悄悄喜欢过司诺的。但后来听说各种流言之后,觉得厌恶甚至恶心,也成了抹黑她的一员。
直到许多年后,他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才明白过来,当年的自己是如何的懦弱可笑,甚至是恶毒卑劣。
如今看到她身边有这样优秀的男人,他感慨且庆幸,又觉得合该如此。
“没关系,”司诺声音轻轻的。
这些年,她一直都有在做心理咨询。傅程和曾无数次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也很清楚的知道,确实不是她的错。
可是,是谁的错重要吗?事情已经发生了。
傅程和说,真正强大的人要允许各种事情的发生。如果改变不了世界,那就改变自己,如果你的内心无坚不摧,那这个世界就伤不到你。
于她而言,这些道歉已经意义不大了。
牧熙远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定定的站了一会。
随即,他提步走上前来,接过司诺手中的袋子,“直接买一箱橙子吧,苹果要不要?我听说这个品种的苹果还不错。”
司诺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牧熙远动作很快,上下两下就将水果都称好,“多少钱?”
佟识摆摆手,“不用不用,平时司诺家里挺照顾我生意的,这些就当是我们送你们的,同学一场。”
牧熙远语气淡淡,“司诺带我回去见家长,怎么好去占一个初中同学的便宜,还是按正常价格算吧。”
佟识身子一震,听出了这人语气里的些许敌意,终究没再坚持,“好。”
“一共一百八十六块。”
牧熙远直接扫码支付,“这样,可以了吗?”
“嗯嗯,”佟识点头,“我给你们提到车上吧?”
“不用,”牧熙远也没再看他,一手提起水果,一手牵起司诺就往外走去,只留给那人一个冷淡的背影。
司诺敏锐的察觉到,牧熙远似乎心情不太好。
但,为什么呢?
牧熙远走到车旁,松开她的手,“稍等一下,”然后他将后备箱打开,将水果放进去,再折回来打开车门,“上车吧。”
司诺点点头,钻进车里。
原本,她以为牧熙远会从另一侧上车,刚好侧身准备却系安全带,却听到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别动。”
司诺微微瞪大双眼,“嗯?”
牧熙远弯腰进来,将安全带缓缓拉下来,再紧紧扣上。他的侧脸就在司诺的眼前,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
只要她轻轻向前一动,她就会亲上他。
司诺却呆在了原地,为什么他会亲自给她系安全带?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将她包围,一股晕乎乎的感觉涌了上来。
等车门关上,司诺还是没想明白。
牧熙远折到另一侧,按住开门的把手,却闭着眼轻轻叹了口气。
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了。如果不是理智尚在,他恐怕早就挥拳上去了。
对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幼稚、不懂事,轻飘飘的几个字,就想得到原谅吗?
他当初问她,在学校的时候有没有被欺负过?她说没有,这还算没有吗?
牧熙远只觉得胸口一阵躁动,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仰着头微微叹了口气,按下开门键坐上了车,“那,我们现在出发回你家里?你和家里人打过招呼了吗?”
“嗯,”司诺从学校出来就给闵兰发了消息。
“可以和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吗?”牧熙远语气有些不同寻常的温和。
第 22 章
司诺怔了一下, 在脑海里理了理,“我十二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离婚了。现在家里有妈妈, 继父和弟弟。我弟弟今年八岁,还在上小学, 听妈妈说学习成绩还挺好的。”
她的语气很平和, 音色却不似以往的清甜, 反而像是秋夜里的弯月, 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清冷和寂寥。
牧熙远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并没开口。
所以,这是她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被诊断出病症、被同学排挤、父母离婚、母亲再嫁, 她那时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可听到她的那些过去,胸腔之中情绪翻涌,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司诺见他沉默,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让人误会, “其实,我继父和弟弟对我很好的。我上大学的时候,继父还给了我好大一笔钱,让我照顾好自己。弟弟也很乖, 很听话。”
“只不过,弟弟出生的时候, 我已经十五岁了”
司诺没有说完, 但她知道,牧熙远懂她的意思。
“嗯, ”牧熙远轻声应下。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 看向窗外, “这两年晋禾变化好大,修了新路,开了好多新的店铺,之前春节回来只待了三天,也没仔细看看。”
车子缓缓驶入一条窄路,司诺指了指路旁,“我家就是这样的小房子,两层楼高,还有小花园。在国外可能都算是别墅了,不过在我们这就是自建房,风格相差很大。”
“到了——”
司诺家里的房子在这条街上不算特别突出,简欧风格的装潢,院子里有个菜园、停着一辆儿童自行车。
她按了按门铃,随后就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诺诺?”闵兰推开门,眉眼弯弯的笑着,“回来了?累不累?有没有晕车?叔叔接小宇去了,晚一点才回来。”
司诺轻轻喊了句,“妈。”
闵兰视线这才落在她身边的高大男子身上,有一瞬间的呆滞,“这,这位是?”她心里涌起一股期待。
司诺略有一点心虚,“这是我男朋友牧熙远。”
牧熙远的视线落在眼前温婉亲和的女人身上,露出一抹淡笑,“阿姨您好,第一次拜访,来的匆忙,给您带了些水果和特产。”
闵兰微微瞪大双眼,“哎哎,好啊。”她像是被这惊喜冲击到了,手忙脚乱的接过想接过牧熙远手中的东西。
“阿姨,我来拿就好。”牧熙远稳稳的提着东西往里走。
闵兰忙去鞋架取来新的拖鞋,“东西放这里就好。这拖鞋是我老公买的,还没用过,你放心穿啊。”
“谢谢阿姨,”牧熙远换了鞋,打量了一下屋里。
司诺家的房子基本“表里一致”,同样是简欧风格的装潢,整洁明亮。浅米色大理石地砖上洒落着窗外透进来的夕阳,米白色的沙发环绕着原木色的茶几。
“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诺诺你过来给我搭把手吧。”闵兰给她使了个眼色。
司诺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也就乖巧的跟了上去。
闵兰走到厨房,拉了拉司诺的手,“诺诺,你真的谈恋爱了?怎么之前都没和妈妈提过?”
司诺略心虚,咬了咬唇,“刚在一起没多久,这次是因为一些事要来一趟晋禾,所以就回家来看一看。”
闵兰点点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那他平时待你好吗?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
“他待我很好的,”司诺在这点上说的每个字都是出自真心,“他很细心,也很关心我,事事包容我。”
“他现在在南大教书,是我毕业后才去的,”司诺在这点上还是想说的清楚些,以免家里人误会,“今年大概三十岁了。”
闵兰看着司诺微微发红的脸颊,忍不住弯了弯唇。
其实旁的都不重要,只要司诺是真心的喜欢,而这男孩子又是真的待司诺好,那就足够了。
“那他,知道你?”
“嗯,知道的。”
闵兰沉默了一瞬,她原本是希望司诺将双重人格的事情瞒着对方。但现在那男孩不仅知道,而且看上去丝毫不介意,还一样待司诺好。
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像一场梦一样美好。
她赶忙擦掉眼角的微红泪珠,“看妈,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伤感。我这是高兴,高兴我家诺诺终于找到男朋友了。”
正在两人聊天的这会,牧熙远看到司诺的手机响了下,拿起来就向厨房走去。
只是刚走近,他就听到了闵兰的声音。
“那,熙远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呀?老家在哪里啊?是南城人吗?”闵兰正给锅里的汤调味,也是随口一问。
司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闵兰并不像她一样了解牧熙远,如果贸然说出来他家庭问题,恐怕会让她多想。可是,她也不想对闵兰撒谎。
牧熙远走了过来,声音平静,“阿姨,我老家在怀港,家里经营着一家小的手工艺品店。”他顿了顿,“之前和诺诺聊得不多,您还想知道什么,我说给您听。”
闵兰有些尴尬的笑笑,其实她真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就是好奇,想多了解了解,“没有,我随口打听。平时我和诺诺联系也不算很多,就想和你们聊聊天,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司诺心头一紧,站在原地。
牧熙远走过来,将手机放到她手上,“刚才有电话进来了,你看看需不需要回一下,我陪阿姨聊天。”
他的语气温和,半点没有平日里上课时的淡然冷漠,叫司诺又是心底一暖。
“嗯,”司诺接过手机,发现是白安的电话,想起今天是她外公手术的日子,当即就走出去给她回电。
等她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在了饭桌之上,就等她一个人了。
“诺诺,”荣乐章朝她点头,“来,快坐吧。”
“姐姐——”荣宇是个圆脸的小胖子,一双大大的杏眼扑闪扑闪,露出缺了颗牙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喜感。
司诺坐下才发现,他们刚才聊了好一会,言语之间都不见生疏,反倒格外投契。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牧熙远,其实是个社交高手。
“来来,”闵兰给她夹了块羊排,“你叔叔知道你回来,临时去菜市场买的羊排,现烤出来的,可香了。”
“好,”司诺咬着羊排,视线扫过荣乐章,却发现他脖子处贴着块纱布,似乎是动了什么手术。
“叔叔,这是?”她指了指脖子。
闵兰看了一眼,“哦,就你叔叔甲状腺结节,前些日子刚动了手术来着。因为也是小手术,就没和你说。”
“没事啊,”荣乐章拍了拍胸口,“我身体好着,不用担心。”
“说起来,这次你叔叔做手术能这么顺利,还是你谭阿姨帮的忙。她正好在镇医院上班,给你叔叔找了最厉害的医生。”
听到这个名字,司诺的动作顿了顿。
闵兰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声音,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小宇最近的学习成绩还挺好的,上个月还拿了个英语演讲比赛的一等奖”
接下来的一顿饭,司诺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牧熙远主动接话,闵兰也是个健谈的,饭桌上倒是一直没冷场。
晚饭结束,司诺本想帮着洗碗收拾,但闵兰哪里会让她和牧熙远来厨房帮忙,直接将两个人赶到了院子里,美其名曰“呼吸一下乡镇的新鲜空气”。
两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又来到了街上。
这条小路晚上很是安静,只听得到偶尔的猫咪叫声。晕黄的灯光洒在路面和花草上,颇有些浪漫的意境。
“在想什么?”牧熙远看的出来,她有心事。
司诺偏头看他,视线一下就撞入了那如海一般的悠远深邃,心头蓦然一动,“刚才我妈提到的那位,谭阿姨。”
“你不喜欢她?”
“嗯”司诺想了想,“她刚搬到晋禾的时候,我很喜欢她,总往她家里跑。后来就撞到了那件事。”
牧熙远一怔,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
“我好像一直没和你详细说过,当年的事情。”或许是牧熙远一直以来的纵容和信任,让她此时有了倾诉的欲望。
牧熙远静静的走在她身侧,目光温和。
“我十岁的时候,经常晚饭后跑到街上玩,尤其喜欢去谭阿姨家。”
“她家的房子很大,很漂亮,像个宫殿一样,而且她手艺很好,会烤一些好吃的小饼干,大家都很喜欢去她家里。
“不过她丈夫有点凶,不喜欢孩子们在他家到处乱跑,所以我们都趁他不在的时候去,有时候甚至举行一些小的派对活动。”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推开院子的门就往她家走。结果刚走近就发现,屋子的正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看到了——”
“血。谭阿姨的的腹部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她按着伤口,踉踉跄跄的向门口走过来。”
“看到我进来,她立即朝我喊,跑,快跑!”
“接下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警察来问我,我才知道,谭阿姨家遭到了入室抢劫,她的丈夫被杀死了。”
“本来,大家都以为我是受惊过度,吓晕了。但,谭阿姨说,我并没有晕,而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帮着她躲了起来。”
所以,司诺对谭以彤的情感是复杂的。
一方面,谭以彤将司诺称为救命恩人,待她更好了。但另一方面,也是她的证词,让司诺确诊为“双重人格”。
“原来是这样,”牧熙远才明白,为什么提起那位谭阿姨,司诺的心情会变得如此低落。
“你会害怕我吗?”司诺止住脚步,抬头看他。
牧熙远露出淡淡的笑,抬手帮她将一缕头发束到耳后,“你呢,会害怕我吗?”
司诺瞳孔微缩,“你,知道了?”
“嗯,”其实司诺的情绪很好读懂,从她刚才在厨房的表现就知道,她是知道他的身世的。可是,她没有逃,没有质问,也没有试探。
想必,就是那天的齐警官告诉她的吧?
难怪她回来以后,情绪都不太对劲,原来是这样。
他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被发现后的恼怒?不,并没有。反而有种说不出话的释然和轻松。
“不害怕。”司诺轻轻的说。
“嗯?为什么?”牧熙远眼里带着笑。
司诺嘟嘟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知道的时候,不害怕就是不害怕啊。他这好歹是受家庭所拖累,她才是“自己有病”。
他在听到她“可能杀了人”这么可怕的事情的时候,都不害怕,那她至少也应该回馈他一样的公平吧。
“那你那天生什么气?”牧熙远倾下身子,定定看着她的脸。
司诺眼睫颤了颤,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但又有些不敢尝试,“牧熙远”
你到底为什么帮我?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上我?
她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我不知道”“我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态度”。
牧熙远也是差点被她气笑了,这姑娘能勇敢的去查凶案的真相,却在这种时候装鸵鸟,也真是“傻”的不行。
“司,司诺?”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女音响起。
牧熙远直起身,转过来,看到的是一个穿着一身亚麻长裙的中年女子,有些惊讶的走向他们。
司诺心口颤了颤,“谭阿姨。”
谭以彤笑了笑,“还真的是你,这是回来看望你妈妈吗?”
司诺点头,“嗯,就回来一天,明天就回南城了。”言下之意是,恐怕没有时间到其他地方去拜访。
谭以彤的笑容微微变僵,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嗯,没关系,以后多回来看看吧,你妈妈一直念着你。”
她的视线也落在旁边的牧熙远身上,“这位是你的男朋友?”
“嗯,他叫牧熙远,现在在南大教书,我们刚在一起不久。”
牧熙远——
这三个字像是什么闪电一般劈在谭以彤的脑海。
她瞳孔紧缩,手上提着的垃圾随之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袋子里的两个易拉罐滚了出来,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响声。
“看我,”她如梦初醒,忙蹲了下来,呼吸有些急,“这笨手笨脚的,”她赶紧拿起易拉罐,扔到袋子里。
司诺蹙了蹙眉,为什么谭阿姨听到牧熙远的名字会这么紧张?
“那你们聊,”谭以彤扯出一抹笑,“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两个人反应,就转身走开。
司诺纳闷的看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
“你刚才说,”牧熙远回忆了一下,“她是从外地搬到晋禾的?”
“嗯,是的。大概是我八岁那会。”
“那她之前是在哪?”
司诺想了想,也明白了什么,“怀港。”
牧熙远扯了扯嘴角,果然如此。司诺今年23岁,也就是00年出生,八岁的时候正好是08年,他父亲入狱的那一年。
司诺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但也不希望牧熙远多想,伸手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外面有些凉了,我们先回去吧。”
牧熙远也体会到她的用心,“嗯,那走吧。”
司诺回头,扫了一眼谭家的房子。
明明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一桩案子,谭以彤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吗?以至于听到凶手儿子的名字,都能立即反应过来?
她最后,连垃圾都来不及扔,就匆忙回了自己家。
那情绪,分明是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司诺走了会神,思绪回笼才发现牧熙远格外的安静。他刚才那些柔软的情绪似乎都散了干净,晕黄的路灯下他的眉眼隐在暗处,薄唇微抿。
他是难过了吗?因为谭阿姨害怕的反应?
两个人并肩走着,司诺挪着小步子向他靠近一点,左手随即牵上了他的袖口,“你别多想啊。”
“你很优秀很厉害,不要被旁人的眼光所伤到。”
牧熙远骤然回神,其实他刚才只是在思考回忆,他之前有没有见过那位谭阿姨,并不是伤心。
这么多年过来,他早就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并不觉得有什么。换做他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长大,恐怕也无法不对一个杀人犯的孩子另眼相待。
而且,父亲离开时,他已经十四岁了。而司诺那时,只有十岁。
怎么反倒是她来安慰自己?
司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下意识的就伸手轻轻牵住他的手指,“学校里大家都在夸你,虽然你很严格,但同学们都知道你是好老师。”
“嗯,”牧熙远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还有呢?”
怎么光说别人,不说自己?
“额,还有,”司诺开始发动小脑筋,“你长得很好看啊,声音也很好听,细心又体贴”
说了一半,她终于开始回神自己的话越来越跑偏,再说下去就和表白没有两样了,“咳,特别讲义气,对,对朋友两肋插刀”
牧熙远忍俊不禁,右手一动,就想握住她的手。
但司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将手抽了回来,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
“你躲什么?”牧熙远语气淡淡。
“我,刚才手有点冷,”司诺义正言辞。
牧熙远也没和她计较,“嗯,”他伸手就牵起她柔软却有些冰凉的小手,握起来塞到了自己口袋里,“那这样好了。”
司诺眨眨眼,听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手很温暖,一直以来都是。如果安全感这个词有一个具象化的表达的话,司诺觉得大约就是被他牵手的感觉?
曾经她也曾幻想过带男朋友回家来见父母的场景,但眼下,她却觉得,这样灯下散步的浪漫,比她梦里的更美好。
“回来啦?”闵兰一直在院门口溜达,见到他们回来招了招手。
她的视线落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上,“诺诺,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家里还有干净的毛巾、牙刷和睡衣,我都给你们拿了放房里了。”
司诺有些心虚的动了动手掌,牧熙远也没动作,任她溜走。
“我们今晚,睡我房间?”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伪装成情侣的最大bug。不过,家里不是有空房间吗?
闵兰偏头看她,笑意盈盈,“对啊,家里现在空房间都改成了健身房、麻将房和书房,就你房间适合休息。”
“怎么?”闵兰语气有些调笑,“以为你妈会让你男朋友睡书房?放心,妈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
司诺的微笑有点僵,像是机器人一样任由闵兰带着她上楼。
闵兰推开房门,“房里也有电视,你们自己玩,想和我们聊天的话也行,我们就在楼下客厅。”
虽然闵兰很想拉着牧熙远多聊一聊,但她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在一起还不久,需要时间来培养感情。
“好,”牧熙远目送她下楼。
他的视线转回来,落在了这间温馨可爱的房间里。其实这里和司诺在南城的家很像,浅米色的床榻上是天蓝色的印花床单,原木色的书桌和床头柜上摆放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可爱物件,一只手臂高的熊猫玩偶睡在床头。
“咳,”司诺指了指另一侧,“那边是洗手间,可以洗漱。我带了自己的睡衣和牙刷,床上好像是我妈拿过来的新睡衣,如果你没带,可以换那个”
牧熙远:“司诺,你很紧张?”
司诺卡壳一秒,咽了咽口水,“没,没有啊。”
牧熙远:“我们之前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你看上去很自在。”
司诺暗自吐槽,这能一样吗?那时在你家,我们又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我睡床,你睡沙发,那其实和室友一样啊。
牧熙远欣赏了会她变幻的表情,将自己的背包打开,“放心,我带了洗漱用品和睡衣,那我就先去了?”
司诺点点头,等他进了浴室才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落到自己这张床上。好像不算大,只有一米五宽,这样的话两个人貌似容易碰到?好在床垫质量很好,不晃悠。
那她到底睡哪一边?她睡姿好像不是很好,半夜踢到他怎么办?
于是,等牧熙远收拾完出来,看到的就是司诺鼓着脸坐在床边小地摊上冥思苦想的模样。
“在想什么?”
“啊,”司诺才注意到他回来,急中生智,“额,我在想今天拿到的那些名单该怎么办。”还是说自己在想正事最保险。
牧熙远显然也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我看了下,符语冰给的名单中,倪双的小团队除开曹野云,还有三个人,而除了符语冰的受害者还有两个。”
“眼下保护活着的人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们不妨先将小团队中的三个人简单调查一番。可以找个恰当的方式,将名单移交给警察,请他们提醒对方潜在风险。”
“接下来,我们再对受害者进行分析,看看是否有潜在凶手。”
司诺看着他有条不紊的长篇大论,思绪却根本没跟上。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擦头发的手上,一颗颗水珠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掉在他的肩头、锁骨,微微浸湿了他的领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擦头发的姿势很帅。
就是那种不同于以往高冷淡漠,反而有些居家痞气的那种诱惑感。
牧熙远见到她走神,轻笑道,“司诺?”
第 23 章
“嗯?”司诺一秒回神,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我,还没洗漱, 我就先去浴室了,你自便。”
她抱着衣服和洗漱用品一溜烟的钻到了浴室里, 赶紧打开水龙头, 沾了点凉水扑在脸上, 让脸颊降降温。
好在牧熙远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然可就丢脸丢大发了。果然有些动漫看不得容易瞎代入。
接下来,司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磨蹭精神,洗发水、发膜、护发素齐上阵, 洗了个精细的头, 又将头发吹干,然后再慢悠悠的洗澡。
等她一切搞定, 再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牧熙远此时正坐在司诺的书桌前, 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打,神情专注,似乎在查阅什么资料。
司诺低头,看着地上突然多出来的“床”, 微微愣住了。
“这,是哪里来的?”该不会是牧熙远自己铺的吧?
“哦, ”牧熙远回过头, 指了指,“我看到衣柜顶上有额外的一套铺盖, 我就取下来了。地上我已经擦过了, 应该不会弄脏。”
司诺:
真是谢谢你的细心哦。
所以, 这人根本没想过和她同床共枕,只有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来着。
虽然她刚才心跳有些快,思虑很多,但是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有些期待的,结果眼下可算是一盆冷水泼下来。
“嗯,”司诺轻轻应了句,打开电视机爬到了床上,“那你忙吧。我看电视,就暂时不打扰你了。”
牧熙远哪怕不是什么社交高手,也知道司诺的情绪有些不对。
他有些无奈,这地铺真不是嫌弃她或者想和她保持距离。只不过,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样安排对两个人都好。
司诺左右调换着电视节目,怎么都看不进去。
“有纸笔吗?”牧熙远突然出声。
她还有些生气,不太想靠近他,就翻身到床头柜上她的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扔到床的另一侧,“抽屉里有笔。”
“好,”牧熙远打开抽屉,找到一支黑色笔拿出来。
他翻开本子,才发现,这似乎是司诺的素描本。首页用铅笔画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右下角落款是司诺的名字。
所以,这是她眼中的自己?
他唇角微微翘了翘,翻到素描本最新一页,赫然就是他今天在论坛看到的自己的画像,一个写实,一个Q版。
再往前翻一页,他以为会看到什么动漫人物的画,结果那人还是有些眼熟。
又是翻了几页,他这才发现,这本子里大半都是他,只是风格大不一样。有的“他”穿着衬衫坐在图书馆学习,有的“他”穿着古装拿着把扇子。
都说画能传情,牧熙远从前并不能体会。
但现在,看着这活灵活现的一个个小人物,他心头就像被什么轻柔的羽毛挠了一下,有点痒,有点甜。
司诺听到他轻轻的笑声,偏头看他。
这一看,她双眼瞪大,发现自己拿错本子了。那是她的素描本,根本不是平时拿来打草稿的笔记本。
“啊,我的本子,还给我。”司诺一个翻身下床,就要去抢素描本。
若是平常,牧熙远也做不来这种和小女生抢东西的事情,但看她突然着急,自己又舍不得给出去,就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将手举高。
“等会,我还没看完。”
司诺脸都开始发热了,“那是我的本子,还给我。”
“可是,你画的是我,我还不能看吗?”
司诺厚着脸皮,“谁说是你了,那是漫画漫画!就不是写实的风格,最多算是借鉴了一下你的长相。”
牧熙远:“哦,原来你这么喜欢借鉴我,看来是觉得我长得很好看?”
司诺脑袋都快冒烟了,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这人脸皮也这么厚?但是她这个小矮子,根本抢不到怎么办?
把,把人推倒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拿到了?
这样想着,司诺看准角度,用力一推。
在这件事的计算上,司诺首先估计错了自己的力气,其次估计忘了自己的拖鞋有点滑,结果就是——
她猛地扑到了牧熙远的怀里,鼻头撞上了他的胸膛。
“唔——”司诺捂着鼻子,皱着眉。这人看着不胖不瘦的,怎么身板这么结实?她这哪是战略进攻,分明是以卵击石。
牧熙远被她撞得略退后一步,“你,这是投怀送抱?”
司诺耳朵都有点发热了,懒得和这人费口舌之争,只想赶紧把素描本抢回来,“牧熙远,你幼稚不幼稚,快把本子还给我。”
牧熙远饶有兴致,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她“幼稚”的判断,“司诺,你幼稚不幼稚,偷偷画我。”
他故意低头,呼吸都扑在司诺的耳朵上,叫她莫名一颤。
司诺也不打算再继续和这人多费唇舌,说是说不过他了,还是直接动手好了。但这次手还没碰到本子,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诺诺?”闵兰压低着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司诺和牧熙远的视线都同时扫向了地铺,然后对视一眼。
牧熙远赶紧将素描本放到一旁,司诺也退出他的怀抱,急急忙忙喊了声,“等,等一下——”
两个人手忙脚乱,一个收被子,一个拿枕头,拿起来才发现没地方放,只能打开衣柜,使劲往里塞,弄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你去那边——”
“别那么用力——”
闵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微微挑眉。
“你快到床上去——”司诺指了指床铺,然后才快步向门口走去。
于是,等门打开,闵兰看到的就是自家女儿双颊粉红,眼中含水,发丝微乱的模样,而她的男朋友正靠坐在床上,微微喘着气。
“妈来的不是时候,”闵兰眯着眼笑,“我就是给你们拿点水果上来,早知道给你们放门口就好了。”
司诺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谢谢妈妈。”
闵兰将水果递给她,然后就退了退,“我陪你叔叔去了,你们玩吧。哦,提前说句晚安,我一会就不过来了。”
司诺脸都快烧起来了,赶紧挥挥手,关上门。
闵兰轻手轻脚的回了屋,脸上还带着散不开的笑意,看的荣乐章一阵好奇。
“你这是,看到什么了?”不是去送个水果吗?怎么就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样,怪傻的。
闵兰眉眼弯弯的坐到床上,拍了拍他的手臂,“我这是开心,诺诺和她男朋友处的好。你不知道,我刚才过去的时候,他们在亲热呢。”
荣乐章有些不理解这种抓到自己女鹅被轻薄,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剧情走向,“那你就不担心,诺诺吃亏?”
闵兰瞪他一眼,“这都什么年代了?我那是相信诺诺的眼光,熙远看着是个好孩子,对诺诺也上心。”
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诺诺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心思重。当年我和她爸爸离婚,其实是我们自己的原因。”
“但诺诺总觉得,是因为她的病,我们才吵架、才离婚。”
“她越来越懂事,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从来不说自己想要什么。我想和你结婚,她说好。我说想再要个孩子,她也说好。”
荣乐章也沉默了下来。
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他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所以对司诺,一直有种不知从何下手的无奈。
她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病会惹人嫌弃,所以刻意和他,甚至和小宇保持距离,甚至不让别人知道,她是小宇的姐姐。
这么懂事又善良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他毕竟是继父,也不清楚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只能多在物质上帮助她,也不敢奢求和她亲近。
“这些年,如果不是程和那孩子替我照顾着诺诺,我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闵兰微微笑了笑,“当初,我看程和对诺诺这么上心,还以为程和是喜欢上诺诺了,还想着撮合他们。”
“谁知道,程和就真的一直只是诺诺的心理医生,反倒是诺诺自己找到了喜欢的人,还带回了家。”
荣乐章将她搂进怀里,声音放轻,“诺诺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别担心。”
闵兰抹掉了眼角一点水意,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嗯。”
司诺坐在床边,拿着牙签戳苹果吃,一口一块,清脆的咀嚼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她的的视线落在手机上,有些心不在焉。
牧熙远在闵兰出去以后,就第一时间从床上起身,又坐回了书桌前。之前被两人争抢的素描本此刻被闲置到了一边,谁都没去动它。
眼看着夜渐渐的深了,司诺主动开了口,“那个,我有点困了,你今天晚上想怎么睡?”
自从闵兰出去以后,牧熙远也没有再将衣柜里的被子枕头搬出来,司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重新铺一个地铺。
“咳,”牧熙远起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睡右边?”
司诺眼睛眨巴眨巴,花了三秒才消化过来,他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睡在这张床上?嗯?他刚才不是还打算睡地上的吗?
“哦,好。”她觉得自己嘴巴比脑子快。
“那你先躺下吧,”牧熙远走到一旁,“我来关灯。”他顺手将床头柜上剩余的水果和牙签收拾了,端了出去。
司诺抱着被子往下沉,直到脖子稳稳的落在枕头上才停住。
扑通扑通,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不行,怎么这么不争气?不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说不定在牧熙远眼里,他们这就是像军训一样拼个床,什么暧昧的意思都没有。所以,不要再想了,安心睡觉,睡觉!
“那,我关灯了?”牧熙远走到床边。
“好,晚安。”司诺赶紧缩到被子里。
灯一关,房间里落入一片黑暗。但很快,不远处的路灯从窗脚轻轻的洒了进来,落在木质的地面上,像是被遗落的一片云,给房间带来淡淡的橘光。
牧熙远掀开被子也躺了下来。
之前被她乌龙一抱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而现在躺在她的床上,抱着她的被子,这种气味突然变得浓郁而迷醉。
他觉得胸口有些微微的燥热,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只盖到腹部。
一室寂静,司诺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可她也不敢乱动,怕被牧熙远察觉到,只好在脑子里数羊。
一只两只三只,脑海里没有羊,倒是就浮现了刚才的画面。
她的画,他看了多少?
为什么笑?是觉得画的好,喜欢?还是觉得画的很幼稚,有点搞笑?
虽然她是曾经表白过,但是那真的是“求速死”,如今让对方看到自己暗戳戳的心思,就真的有点“折磨人”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司诺睁开眼,发现自己脑海一片清明,丝毫没有睡意。她稍微偏过头,发现他闭着眼,呼吸平缓。
司诺悄悄的往外动了动,翻了个身,去看他。
好像这是第一次可以这么肆意的观察他的脸,而且是这么近的距离。原来她很讨厌这路灯的光的,现在却觉得还挺好。
让她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他。
他的睫毛好长,但眉毛英挺,所以不显女气。而且皮肤也很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真想伸手摸一摸。
牧熙远心里的淡淡的叹口气,也睁开了眼,直接侧翻身过来,和她“面对面”,“你再这么看下去,别想睡觉了。”
司诺捂住嘴,差点惊叫出来,“你,没睡着啊?”
牧熙远噎了一下,他哪有这么心大?有她躺在身边,还能这么轻易的睡着吗?就算本来可以,被她一直看着,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司诺往后缩了缩,“我准备睡了,真的。”
牧熙远倾身,凑近了她两分,声音有些低哑的性感,“如果你不想睡,那我们可以找点事情做。”
“睡睡睡!”司诺点头比小鸡啄米快多了。
“嗯,”牧熙远微微退开身,躺回自己的位置。
司诺这下是真乖了,闭上眼就窝在了被子里。这下也不数羊了,直接开始回想牧熙远白天上的课。
他今天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矩阵矩阵怎么算来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转置
牧熙远也硬逼着自己闭上眼,放空心神,任由意识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只是,等他刚刚有一点睡意,就听到了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司诺似乎是觉得睡得不舒服,一蹭一蹭的,最后越靠越近,差点整个人都窝到了牧熙远的怀里。
牧熙远看着她白皙柔软的小脸,轻轻喊句,“司诺?”
没有回音。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不过,她睡相不好,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上次在医院就是像条鱼一样动来动去,后来抱她回家也不安分。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樱花般粉嫩的唇上,喉结动了动,然后立即撇开了视线。
“唔,”司诺的手往前一摸,直接搂住了他的腰,像是在抱住什么大型抱枕。
如果不是了解她的迷糊风格,牧熙远肯定会怀疑她在装睡。原本想着拉开距离,静一静心的,现在是别想了。
挣扎了一会,牧熙远淡淡的勾了勾唇。
“总不能白被你占便宜吧?”
他的声音轻而低哑,温暖的唇随之落在了她的唇上。
原来,是这样一种味道?柔软清甜,像是棉花糖一样轻盈,又像是露水一般微凉,叫人心神一震。
牧熙远轻轻退开,却是一片懊恼涌上心头。
总觉得,不太够。
他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依然是粉嫩柔软,但却比刚才多了一点水色,莫名添了分难以抗拒的诱惑。
那,最后一次吧。
他再次俯身,将那点水色轻轻吮了去,却发现,水色比刚才更是浓重了。索性覆了上去,含住她的唇瓣轻舔
司诺做了个梦,梦里不知道是谁在背着她,在田野边上慢悠悠的散步,陪她数星星、给她讲故事。
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
窗外的阳光落了进来,洒在被子上,触手温暖。
司诺意识慢慢的回笼,耳边是富有节奏感的键盘敲击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坐着书桌钱的牧熙远。
如果不是因为书桌的模样太过熟悉,她会以为他们还在牧熙远的家里。
果然电视里都是骗人的,什么一睁开眼就是美颜暴击,温情一刻,结果某个正直的男人一早就起来干活了。
“醒了?”牧熙远起身,“叔叔阿姨和小宇都出门了,留了吃的在楼下,说一会出发就不送我们了。”
司诺翻出手机,果然看到了闵兰的微信。她如今依然是晋禾六中的老师,每天都有课,所以也不方便请假。
【诺诺早安,知道你喜欢睡懒觉就没喊你了。锅里有瘦肉粥,可以当早饭,也可以当午饭。】
【本来想和你叔叔送送你们,但可能我们不在,你们还更自在。有事给妈妈电话或者发信息啊】
看着闵兰一副“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良苦用心,司诺微囧,翻身下床去洗漱。
等收拾完下楼,牧熙远端着粥走到餐桌边,筷子和勺都放在一旁,颇有些“贤夫良父”的风范。
“你不吃吗?”司诺发现桌上只有一碗粥和一碟小菜。
牧熙远似笑非笑,“我早餐吃的特别多,暂时还不饿。”
哦,懂了,只有她一个人睡懒觉。某些自律的人一大清早就起床了,难怪把她家厨房摸得这么熟。
司诺嘟了嘟嘴,也不和他杠,论自律这一点,她也知道自己和牧熙远是完全没得比的。
等坐上回程的车,司诺才知道牧熙远一大早起床做了什么。
“这是目前的调查结果,你先看看。”他将笔记本递过来。
司诺接过来,才发现他列了一张信息表,井井有条的写着名单人员的各种信息。
“当年倪双的跟班,前两位我们都可以暂时排除,她们一个嫁到了港城,一个还在国外念书。如果想对她们动手,难度可能不小。”
“第三位杨晓,他现在是一名金融行业分析师,就住在南城东区,是风险最高的一位。”
司诺点点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将人员排查做好了,“那两位受害者呢?”
“这两位都在南城,目前都看不出什么问题,需要进一步调查。”
“男生赵霄,当年是一位在数学上很有天分的学生,拿过全国初中数学竞赛的初复赛一等奖,但后来决赛的时候丢了准考证,无法参考。如今是南城一名教育辅导机构的数学老师。”
司诺若有所思,看来这准考证不翼而飞可能是被倪双那帮人给设计的。
“女生班春雨,江津大学毕业,似乎脸上受过伤,做了整容手术,休学了大半年才回学校。现在是南城一家美容院的高管,收入似乎还挺高。”
司诺微微叹了口气,这两人看上去都过得不错,不像是那种生活一败涂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仇的人。
他们真的找对方向了吗?
“别想太多,”牧熙远看出她的情绪,“我们至少比之前有进展了,只是还没找到最后的答案罢了。”
司诺点点头,“那我们现在需要将名单移交给警方吗?”
“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牧熙远的视线扫过她,“眼下有两种方式,一个是我匿名将消息透露给警方,这样可以避免对方追查。”
“另一个就是,直接联系警方的调查人员,不过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比如,名单从哪来?他们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
司诺有点犹豫。
其实直接联系齐俢诚可能是最高效的做法。
如果匿名发消息过去,对方不一定会信,可能还以为这是凶手在故布疑阵。警方还会花很大力气去核查消息来源和目的,也会占用他们的精力。
直接联系齐俢诚就不一样了,她可以解释自己对这件案子上心的原因。而且他曾说过,他们是朋友,也一定不会将名单随意丢到一边。
甚至,她还能借机打探案件的调查进展,毕竟不是所有信息都会记录在系统里。
只不过,上次齐俢诚特意来找她,是为了提醒她牧熙远的身世。
两人之间剑弩拔张的气氛,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
“其实,”司诺声音轻轻的,“齐修诚是个挺厉害的警察的,我听说他破了好多大案,上次因为我的小案子,还特意跑过来。”
“也是一番好意。”
牧熙远觉得,司诺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打圆场”,这话听到他耳朵里除了刺耳还是刺耳。昨天不是还说他很厉害很优秀吗?
怎么,厉害这个词,人人都能用?
警察不就是破案的吗?破了大案就算了不起了?呵,特意为了桩小案子跑过来,也不知道是对事,还是对人。
“嗯。”牧熙远语气淡淡,目视前方。
司诺端详了一会,也看出来他不怎么高兴。但是,眼下这是为了正事啊,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法子了。
所以,她就非常没有眼色的掏出了手机。
第 24 章
“喂, 请问是齐警官吗?”
对面还没开口,司诺反倒是先听到了牧熙远的声音。
“开免提。”
“嗯?”司诺有些意外,但还是听他的话, 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了腿上。
“喂, 司诺?我是齐修诚, 你听得到吗?”
“听得到, ”司诺咬着唇, 想着自己该怎么开口。
齐修诚此时正走出办公室,来到楼道里,“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你遇到了麻烦, 可以和我说。”
“咳, 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说, 没有事情你就不能找我。毕竟,我们是朋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局促, 倒是不见第一次见面时那种从容冷静。司诺以为他还是在为上次的唐突感到抱歉。
“其实,我确实是有件事想找你,和倪双的案子有关。”
齐修诚的声音顿时肃然起来,“好, 我明白了。你是想起了什么可疑的事情,还是有了新的想法?”
“是这样, ”司诺理了理思绪, “我昨天带男朋友回晋禾见家长,然后去探望了从前的班主任”
“男朋友”三个字一出来, 牧熙远捏着方向盘的手肉眼可见的放松了。
司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下, “所以我们现在手里有个名单, 想交给你。当然,我们也不确定调查的方向是不是正确,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齐修诚安静的听她说完,轻笑,“巧了,我们这边想调查的方向和你一致。倪双和曹野云两人是朋友,曹野云之前还到倪双家参加过派对。”
“我们分析了下她们过去的轨迹,发现她们是同一所初中毕业,但高中大学的学校都不同,所以原本也打算走一趟晋禾的,你的发现,确实给我们节省了一些时间。”
司诺听了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对方没怀疑她关心这起案子的动机,“那我一会将名单发给你,希望你们接下来办案顺利。”
“好,如果我之后有了新的线索,我也会和你说一声的。”
等的就是这一句。
司诺挂断电话以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紧张的手心微微出汗。她原以为牧熙远也会想说点什么,结果一直安静着。
“那,我们接下来就等警方的消息?”
牧熙远:“嗯,接下来的事情警察来处理更加合适。不过,如果凶手还有其他目标,那么从之前两起凶案的间隔时间来看,留给警方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有预感,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司诺听着牧熙远平稳淡然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刚才她说要打电话的时候,他好像不太高兴,但现在,又没事了?
也许是昨晚睡得很好,回去的路上司诺没再睡着,反而是翻了点小零食出来吃。怕牧熙远分心,所以不敢总拉着他聊天,就只好找了点动漫来看。
两个多小时一闪而过,车辆缓缓驶入西悦府的地下车库。
刚一下车,牧熙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迟从双】
他眼神闪了闪,握着手机下了车。
司诺背着小书包,往电梯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发现牧熙远握着手机站在车旁,没有跟上来,“嗯,不回家吗?”
牧熙远:“抱歉,你先回去吧,我需要接个电话。”
司诺心头微微一颤,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而且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表示她需要回避。所以,电话那头,是谁?
“嗯,”她摆摆手,“正好我回去把昨天的衣服洗了,还有绿萝也该浇水了,你先忙你的。”
她迈着小碎步就跑进了电梯。
牧熙远微微叹了口气,等她上楼后,又等了趟电梯到一楼,这才将刚才的电话又回了过去。
“喂,妈?”
“哎,熙远,没打扰你吧?我记得这会你应该不上课,不过你要是忙,那我就先挂了,回头你有空再说。”
“有空的,妈别担心。”
“诶,最近在南城过得还好吧?学校里学生们都还听话吧?我听说你们还得写什么学术论文,压力还挺大的,你多注意身体。”
“嗯,我会的。”他妈大概以为他这教书和初高中差不多,但其实他和学生的接触很少,“你儿子这么聪明,不会有压力的。”
迟从双笑了笑,“这倒是,”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熙远,你爸也有阵子没见你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回来一趟,看看他?”
牧熙远沉默了一瞬,“好,我知道了。”
叮——
司诺走出电梯,心思还在刚才牧熙远那通电话上。取出钥匙开了门,她打开玄关的灯,弯腰将鞋脱了下来,穿着柔软的棉袜在地上踩。
此时屋里还有些暗,因为她最近不常待在家,不希望被人观察到,所以将窗帘都拉了起来。
司诺将书包放在地上,将前一天穿过的衣服拿出来放到洗衣机,然后打算到阳台给绿萝浇点水,顺便开窗透透气。
但是,当她的脚步落在床前,心跳却突然漏了一拍。
因为“第二人格”的缘故,司诺对家里东西的摆放向来都很注意,如果有什么被挪动了位置,她立刻就能发现。
而眼前,她床头的玩偶被人挪动了,枕头的位置也不对。
可是,她昨天人都不在南城,这不是“她”做的。
司诺的心跳陡然加速,心脏像是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手狠狠的抓住,紧的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司诺刚一转身,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衣柜里跳了出来,像是鬼魅一般,闪现在她身后,扣住了她的肩膀。
“救——”她的呼救消失在了空气中。
男子一只手中拿着块湿润的手帕,狠狠的按在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用力的勒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挣扎。
不,不能呼吸。
司诺几乎是在那湿润的水果香出现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吸入式麻醉剂,她必须停止呼吸。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的爱好是游泳,别的或许不太行,但闭气还算有优势。
但,光是不晕倒还不够,她与这男人体型相差摆在这,力气也比不上对方,如果不想办法,即使挣脱,也可能保不住性命。
司诺没有尝试挣扎,而是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手环。
牧熙远说过,他会时时刻刻监控她手环的状态,就像上次一样,如果她突然求救,他一定会来的。
“呵,想求救?”男人的声音嘶哑而邪肆。
司诺的手刚碰上手环,就被他按住了,她没办法看手环,甚至来不及细细摸着手环一侧的按钮,只能将手环解开了。
啪嗒——手环掉落在地。
“怎么办?手环掉了。”他倾身靠近了她一分,语气不厉反柔。
司诺瞳孔紧缩,尝试去掰他的手。
她认出这个声音了!他,竟然是李乐贤!
这一刻,她脑海中想到了齐修诚和她提到过的话,能够在楼里来去自如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随时出现都不会让她警惕的人。
竟然是他,可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为什么?
不,这不重要了。给她送一个月的牛奶而没有下毒,眼下拿着麻醉剂而不是水果刀,就说明他至少不是立即想要她死。
司诺使劲掰着他的手,像是无法呼吸。
李乐贤脸上的笑意扩大,“司诺,别挣扎了,我不会害你的。只有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声音变得狠厉起来,“对面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他才搬来多少天?你就睡到他家里去了?”
“我以为你是纯洁的天使,没想到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样,自甘堕落。”
“不过,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他眼中泛着邪气的光,“等我占有了你,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唔唔——”
司诺敲打着他的手,指甲狠狠的扣在他的手背,但那双手纹丝不动,力气甚至进一步加大。
渐渐的,她的力道弱了下去,呼吸甚至也慢了下来,直到肩膀一松,双手垂了下去。
“对,”李乐贤凑近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味,“就是这样,别反抗,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司诺闭上眼,将双手放松、逐渐蓄力。此时脑海里想起白安和她说过的话。
对于女孩子而言,大多数的防身术的奥义都在于借力打力、善用巧劲。对方的力气或许大过她,但她动作灵活,重心更低。
而且,她要学会用好身上那些最为坚硬的部位。
看着她的身子缓缓滑落,李乐贤又按了七八秒,才将湿润的手帕扔到一边,两只手伸到她双臂下接住。
——就是现在
司诺睁开眼,用手肘向后一击,重重的打在他的腹部,同时用力一踢,正中他的敏感部位。
“啊——”李乐贤摔落在地,痛苦嚎叫。
司诺也不恋战,她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留在这个空间里和他1V1绝不是好主意,她要以最快速度到走廊上去。
她转身就跑,但脚步刚提起来,就被他狠狠抓住了脚腕。
因为穿着棉袜,她本来就站着有些滑,此刻被他一拉,更是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磕到了膝盖。
“嗯——”她闷哼出声。
“你个贱人,你竟然敢踢我?我对你这么好?我给你送牛奶,帮你看家,甚至没有对你动刀,你竟然踢我?!”
司诺咬着牙,狠狠抬腿往后踹,但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穿鞋,这一脚威力不足,虽然落在他的肩头,却没有造成实质伤害。
李乐贤被激怒了,眼中闪过两分狠厉。
“救——”司诺刚喊出一个字,就察觉到他突击而来的拳头。
她迅速往旁边一闪,趁着他姿势变化之时手上力度略松,赶紧将脚抽了回来,爬起来就往门外跑。
只是,她的手刚按上门把,李乐贤就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直接用手掌扣住了司诺的脸,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将人往后拖。
“想跑到哪里去?”
李乐贤的力气极大,司诺只觉得自己脸颊痛极,喉咙更是无法呼吸。他,这是恼羞成怒要直接勒死她?
“司诺,你是想去找他吗?”李乐贤口中的他自然值得是牧熙远。
“你说,如果他就在对面,甚至在门外,然后我在这边将你先杀后女干,他会不会也气的想要自杀?”
他的声音嘶哑放肆,呼吸中的热气扑在司诺的脖子上,叫她觉得像是被毒蛇缠住一般,不寒而栗。
而此时,一道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传来。
李乐贤愣了一秒,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只听到门锁一开,走廊里的亮光霎时落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司诺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手肘回旋击中他的胸口,趁李乐贤防备不及,往后一退的时候,从他手中逃了出去。
她像一只蝴蝶一样,扑到了牧熙远的怀里。
司诺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开不了口。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她这才意识到,她早已哭了出来。
接着,她只觉得自己腰上一紧,被人狠狠的抱住。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司诺眼中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外掉,她摇了摇头,鼻头又酸又胀。
不是的,还好你来了。
刚才,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那人的声音、气息、说出来的话,每一样都叫她恶心又害怕,厌恶极了,却逃脱不开。
从手环掉落的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所以她所需要的做的,就是坚持。保持清醒,努力不受伤害。
感知到他的体温,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听到他的声音落在耳畔,她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又能抱着你了,真好。
牧熙远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克制的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
当他在楼下看到她的手环离线的消息的时候,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那种恐慌的情绪再一次袭来,比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让他立即飞到她身边。
可他没有,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变化,再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但,还是晚了。
“咳咳——”李乐贤摔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们,“你,你竟然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
司诺不想看他,将自己的头埋在牧熙远的怀里。
是啊,上次的“惊魂一夜”之后,司诺就和牧熙远彼此交换了钥匙。她是担心,“她”出现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她。
而牧熙远则是希望,如果有一天,她不想回自己的家,那么即使他不在的时候,她还是可以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可以待着。
“等我一下,”牧熙远轻轻松开了怀抱。
他推开门,大步一跨走近。
李乐贤被司诺伤的不轻,此刻也没多少力气再和牧熙远打,连忙往后退了退,“等,等会,你不能打我”
牧熙远却根本没听他再说什么,直接一脚就踢了过去。
这一脚直接踢在了李乐贤的侧脸,踹的他往后一摔,身体嗑在了墙上,撞得“咚”的一声。他被踢得眼冒金星,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了声音。
他的脸红肿不堪,鼻子里、嘴里都冒出了血,往外流也往喉咙里灌。
“咳,等……”
砰——砰——
牧熙远直接一拳下去,接着再是一拳,力道让李乐贤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如果司诺在这里,会发现他双目冰冷,带着一丝不计代价的疯狂。
拳头和肉相碰撞的声音,男人痛苦的呻.
吟,听得司诺皱了皱眉。
她当然不是同情李乐贤。只是,牧熙远的状态?
“我,”李乐贤见识到了这人的可怕,心里也开始发憷,往后爬了爬,连忙喊道 “我知道司诺的秘密!她,她有病!”
李乐贤在西悦府做保安好几年了,在司诺搬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他发现,她总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后来,他暗地里观察她,甚至有时候悄悄跟着她。结果,发现她每过一段时间发现就会去看心理医生。
而且,四月一号那天晚上,他跟着司诺出去,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我还知道——”
这一句没说完,牧熙远却没了耐心,又是狠狠一脚踢过去,将人给踹晕了。
房间里突然变得一室寂静,门口的司诺脸色越发苍白。
“怎,怎么办?”司诺只觉得心底一片寒意,“他好像是知道什么了,如果他告诉警察的话?”
难道,他们只能放他走?不,她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牧熙远走上前,眼神幽深,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司诺,别哭。”
司诺微微愣了一下,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声音,莫名的心就定了下来,点了点头,“嗯,我不哭。”
牧熙远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那里留下了红红的勒痕,一看就受了不轻的伤,到了第二天恐怕就会青紫。
他握着司诺的手,转身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走,先给你处理伤口。”
司诺的视线落在晕过去的李乐贤身上,“那他?”
牧熙远:“没事,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现在就报警。”
司诺咬了咬唇,她当然也希望李乐贤可以将牢底坐穿,但是对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一个天天给女生送牛奶的变态跟踪狂,谁知道是不是患了什么妄想症,他的话警察根本不会信。更何况,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两个人。”警方会信谁,一目了然。
司诺点了点头,心底的担忧微微散了点。
牧熙远牵着她到沙发上坐下,快速打电话报警,然后从房里取出医药箱,走到司诺面前,半跪在地。
他有条不紊的打开药箱,找出消毒药水、纱布、白药。
司诺的视线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里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甚至有的还沾到了他的衣领和胸口。
明明平时是高冷清隽的教授,是正直可敬的君子,可为了她,手染鲜血,动起手来的模样,像是狠绝的亡命之徒。
“我轻点,你忍一忍,”牧熙远手捏纱布,在她的侧脸上轻轻擦了擦。
“嘶——”司诺的脸颊已经有些微微红肿了,被他一碰有些疼,但她也没躲,就咬着牙,等他动作。
牧熙远看着她脸上的伤,心里那股暴虐之气几乎要压抑不住,只得咬了咬牙,强自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先是脸颊,再是脖子,牧熙远动作极轻的给她喷好药。
“还有哪里伤到了吗?”
司诺动了动,指了指膝盖,“刚才摔了一跤,可能嗑着了。”
事实上,她上次摔出来的淤青才好好一些,还没恢复原样,又来一次,还是伤的原地方。
“好,”牧熙远轻轻帮她卷起裤脚,直到露出她白皙修长的小腿和红肿泛着血丝的伤口。
“别怕,很快就会好的,如果疼的话,可以抓着我的手。”
冰凉的纱布贴上皮肤,让她不自觉颤了颤。接着,他低头凑近吹了吹,温热的风轻抚过伤口,再喷上清清凉凉的白药。
“如果还有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去医院检查一遍,安心一些。”
司诺摇头,她现在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医院了,“我没事的,真的。”其实主要还是被吓到了,身体上的伤害倒是没多少。
“嗯,听你的。”牧熙远作势就要将药箱收起来。
“等等,”司诺按住药箱,“你的伤还没处理。”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牧熙远本想说,其实这只是小伤。他从前高中的时候也没少和人打架,眼下这点算不得什么。
但是触及到她温软的眼眸,话一下子就停在了喉咙里。
司诺拉着他坐到旁边,也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帮他擦干血迹,清洁手背,喷了些活血化瘀的白药。
她下意识的凑近吹了吹,“还疼吗?”
牧熙远定定的看着她,并没有开口。
司诺有些疑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搂紧了怀里,他的手臂扣在她的后腰,紧了紧。
“嗯?”
牧熙远的声音有些低哑,“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司诺刚想笑笑,说自己没事,但腰上细微的触感让她顿了下来。他的手臂,似乎有些颤抖?
她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也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安安静静的抱着。
良久以后,她才开口。
“嗯,我知道。”
你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将我从地狱之中拉出来,抱在怀里。
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的。哪怕我走丢了,你也会找到我。
司诺动了动唇,一个在心底徘徊许久的问题渐渐又浮出水面。
但还没等她问出口,牧熙远的声音却先落在了她耳边。
“司诺,当初你在我办公室和我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司诺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只去过他办公室一次,为的就是表白。而他当时的回应也很简单干脆,毫不犹豫。
所以,他这是,想再回答一次吗?
牧熙远松开她,看着她柔软水润的双眸,轻轻勾起一抹笑,“不,这一次,应该是我来说才对。”
他牵起她的手,捧到唇边,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却格外缱绻,“诺诺,做我女朋友吧。”
司诺怔在了原地,只觉得脑海中有烟花炸开,一片璀璨。耳边只剩下扑通的心跳声,四周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了一般。
她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脸颊,感受到他的体温、柔软的肌肤触感,才有些相信,自己不是在梦里。
“你,是认真的?”
牧熙远弯着唇,“早一点就该说出来的,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和场合。可是,我等不了了。”
“所以,答应我吗?”
他的双眸如海般深邃,落了进去就逃不出来,仿佛要叫人溺毙。
司诺唇瓣轻启,刚要说点什么,却捞回了一点离家出走的理智,按住他的胸膛,“你,是不是还少说了半句?”
明明她当初说的是,“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他怎么就说了一半?
不公平!
啊不对,这人说的压根不是问句,直接就是肯定句。哪有这样的?还不容许她拒绝了吗?
司诺咬唇。
其实他的喜欢,她体会得到。那杯完全契合她口味的奶茶、半夜带她回家的拥抱、陪着她吃掉的章鱼小丸子、那路灯下的牵手……
可,她还是想听他说出来。
牧熙远眼波微动,手握了握拳。他自然是知道还有前半句的,可是,心跳的有些快,喉咙也有些干渴。
明明她说起来那般轻巧的话,怎么到他这,重如千钧?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咚咚——
“打扰一下,”一道男音从虚掩的房门外传了进来,“请问是你们这报的警吗?”
第 25 章
司诺唰的抽回手, 脸颊有些热,但神情一本正经。
牧熙远微微叹口气,果然时机没选对, “是我,稍等。”
他的手落在司诺的头顶, 轻揉了一下, “我去去就回, 你在这里休息吧。”这些扫尾的事情, 他来就好。那人的脸,也没必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嗯,”司诺刚提起的心被他捧着轻轻放了下来。
门口来了不少人, 四男一女。领头的两位竟然还是熟人。只是不知道是巧合, 还是听了案情以后特意赶来。
“高警官,”牧熙远朝他颔首, 再转向旁边,语气冷淡, “齐警官。”
“你好,又见面了,”高漠看了看这两人之间无声的硝烟,试图缓和气氛, “可以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牧熙远点头,言简意赅, “那人被我打晕了, 正在对面的房间里,现场的东西我们都没动过。司诺受了点轻伤, 现在在我家。”
高漠指了指旁边一位穿着深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 “这是我们局里的邹法医, 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让她给司诺验个伤?”
牧熙远正要回过头和司诺说一句,就听到她主动开了口。
“可以的,请进。”
齐修诚听到司诺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
她听上去状态尚可,只是不知道具体伤情如何。虽然刚才报案电话只有寥寥数语,但那一刻他犹如当头一棒,直到现在才觉得身体回温。
虽然他对牧熙远并无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多亏了他在。否则,司诺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一个成年男子的攻击
邹法医的话打断了齐修诚的思绪。
她转头向众人颔首示意,“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还请各位回避一下。”
高漠也清楚流程,将视线从牧熙远屋里移开,“我们先处理嫌犯和现场,如果需要上医院的话,随时告诉我。”
“嗯,”邹法医拿着急救箱进了门。
高漠则是带着众人就走进了对面司诺的家里。
此时地面之上血迹斑斑,一名穿着黑色帽衫的年轻男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他的脸肿胀不堪、伤痕累累,眼睛紧闭,鼻头和嘴角正淌着血。
高漠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他还是将人认了出来,这是西悦府的保安。
“抱歉,”牧熙远眼神冷漠,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没有任何歉意,“事情紧急,为了自卫,下手重了点。”
高漠眼神冷淡,一股怒意在胸口升腾,摆摆手,“不必多说,我们明白。”他转头向旁边两位警员点头致意。
一名警员随即掏出相机拍照取证,用镊子将地上沾着药水的手帕放到证物袋里。
另一名警员蹲了下来,检查了李乐贤的伤势,“生命迹象稳定,应该没有大碍。估计是晕过去了,我先带他去医院。”
“嗯,”齐俢诚面色凝重,点头表示同意。
警员将人架住往外走,李乐贤没了意识,东倒西歪的,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人稳住。不过他大概也知道这人是个人渣,手上也没多注意,出门的时候还“哐当”一下磕到了他手臂。
高漠撇开视线,只当没看到,往怀里掏出录音笔和笔记本,回头看着牧熙远,“那麻烦牧先生先配合我们做个笔录吧。”
牧熙远深吸一口气,将他所知道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讲述的时候,他尽可能平心静气,不带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现场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现场的气氛也越发凝滞。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高漠的脸上也不见平日里的轻松和调笑,只剩下肃然和冰冷,“接下来我们尽快调查的。”
牧熙远突然想到什么,微微拧眉,“稍等,我们有证据。”
接着,他从冰箱上取下来一个鸭子玩偶。那是他送给司诺的家用摄像头,在她手机上可以看到拍摄画面。
“这是,摄像头?”高漠心头微微一松。如果有摄像头在,那他们倒是可以省去不少事情,大大降低了定罪的难度。
高漠伸手就想接过,却被牧熙远躲了过去。
牧熙远:“抱歉,我还需要简单剪辑一下,才能拿给你们。毕竟,女孩子房间里的摄像头,需要注意一些。”
“哦哦,”高漠也听出了言外之意,一想确实有道理。平时司诺可能就在这房间里休息换衣服,甚至和牧熙远亲密,咳咳,确实也不能全拿走。
此时,708的房门打开,邹法医走了出来。
齐修诚第一个走了过去,“怎么样?她的状态如何?”
邹法医面露微笑,“司诺的状态很好,受了些惊吓,但表达清晰、情绪稳定,身上的伤也主要是皮外伤,应该不需要去医院接受治疗了。”
齐修诚松了口气,“好,多谢。”
牧熙远的视线从他身上淡淡划过,拿着小黄鸭朝对面屋里走去,“我现在就去截取一下监控录像,请两位稍等。”
此时,司诺正抱着毛绒抱枕,在沙发上安静坐着,脚丫在毛绒拖鞋上踩了踩。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就想起身打个招呼。
“齐警官,高警官……”
高漠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伤,心里那股怒气也蹭的就冒了上来,但脸上还是刻意挂着笑,“别别,你坐吧。我们都是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那男人被打成那样。司诺脸上的伤显然是被狠狠掐出来的,那红紫的泪痕在她皮肤上异常清晰,叫人触目惊心。
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下手也不会比牧熙远更轻。
“我拿监控录像给他们,”牧熙远声音放轻了些,走过来拿起她的手机。
司诺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家里还有监控。只不过当时是用来防着“她自己”的,根本没想过会有今天,“好。”
“你们坐吧,”她朝他们挥挥手,“不过我膝盖还有点疼,就不给你们倒水了。”
高漠忙摆手,“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
齐俢诚自进来以后始终一言不发,此时面色冰冷的坐了下来。他的双手交握,骨节泛白,就差身上挂着块“生人勿近”的牌子了。
房间里有些安静,只听得到牧熙远敲打键盘的声音。
司诺以为他们有话要问她,所以一直安静的等着。谁知道,等了半天,却是齐修诚冷不丁的开口道歉——
“对不起。”
“嗯?”司诺怔了一下,有些无奈。怎么每个人都在和她说了对不起,明明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只有那一个。
齐修诚没有开口再解释,但他的心情,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恐怕都能体会。
高漠在看到李乐贤的时候,心情就开始下坠。最初的报案,是他接的,他后来亲自调查,还单独给李乐贤做过笔录。可是他却没发觉一点不对劲,以至于酿成今天的局面。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办案嗅觉不如齐修诚,但是没想到一时的疏忽,会给自己还挺喜欢的一个女孩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是我粗心了,”牧熙远拿着一个U盘走过来,递给高漠。
“上次司诺出门没带手机,我在找她,是李乐贤告诉我司诺出门了,”牧熙远脸色冷沉,“我当时就应该警惕的。”
一个保安,为什么会关注到一个普通住户是否出入小区?尤其是那晚,司诺刻意打扮的很低调,遮掉了半张脸,可那人还是认出来了。
这说明他对司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度。
现在想想,恐怕在司诺家换锁的那一晚,李乐贤就想办法复制了一把她家的钥匙吧?而那天,他说司诺是他女朋友,恐怕也刺激到他了吧?
回忆起来,明明处处都是破绽,但他却漏掉了。
一股名为懊悔与心疼的情绪像是长满荆棘的藤蔓,勒得他的心脏不断往外冒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你们别想了——”
司诺清甜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凝重的气氛,“我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吗?我要感谢高警官和齐警官当时对我的提醒,也,”
她偏头望向牧熙远,“感谢熙远救了我。”
今天的事确实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情绪大起大落。
但冷静下来以后,她的心态出奇的好。还是如傅程和曾经说过的那样,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应该允许任何事情的发生。
她不会埋怨上天的不公,质问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因为世事本就无常。在这件事情中,错的是李乐贤,不是她,更不是她身边想保护她的人。
如今这样,平安无事,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她其实很知足。
“是是,”高漠舒了口气,“你说得对,”他清了清嗓子,转了转手里的U盘,“虽然现在人已经抓到了,但是还没调查出结果前,司诺你还是多注意安全。”
“事情的经过,牧熙远刚才已经和我们说过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补充的,也可以现在告诉我们。”
司诺咬唇,回想了一下。
其实在她的记忆里,她和李乐贤真的没有什么交集。他平时是个比较热心的保安,会帮着住户搬东西、拿快递。
因为曾经帮过她一两次,司诺就知道了他的名字,还曾给他送过一瓶水。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其他了。
“有件事情,我想请两位警官帮个忙。”
高漠一听她语气郑重,也正了正色,“你说。”
“我一直有在看心理医生,李乐贤曾经跟踪过我,所以知道这件事,”司诺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希望两位警官不要相信他的话,也不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高漠脸色微变。他没想到那人渣还跟踪过司诺,而且听她的意思,那人渣还打算拿她的心理疾病做文章?
“你放心,”齐修诚认真的看向她,态度坚定,“我们不会让他利用这件事来伤害你的。”
司诺微微松了一口气,却略有些心虚,“那麻烦你们了。”
又坐了一会之后,齐修诚和高漠两个便起身离开了。现在毕竟是执勤时间,而且他们也希望近况将这案子处理掉。
刚上车,高漠就接到了警员从医院拨过来的电话,而齐修诚则是将U盘插在了笔记本电脑上。
“那小子伤的不轻,得住院一周,”高漠挂了电话,看向齐修诚,“牙掉了两颗,得手术缝合一下,估计这两天是没法审了。”
齐修诚随口“嗯”了一句,视线放在了笔记本屏幕上。
画面之中,李乐贤昨天夜里悄悄摸了进来,发现司诺不在家以后,就躺在了她的床上,抱着她的枕头。
齐修诚蹙着眉,根本看不下去这样的画面,快速拉动着时间轴,来到司诺回家的时候。
李乐贤听到走廊里的响动,悄悄躲进了衣柜里,而司诺打开门,放下书包脱鞋,丝毫没有察觉到室内的危险一道黑影闪了出来
“你说,如果他就在对面,甚至在门外,然后我在这边将你先杀后”
啪——
齐修诚将笔记本的屏幕狠狠的盖上,中断了画面。
高漠咬了咬牙,狠狠的在方向盘上砸了一下。真他妈的人渣,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早知道,老子也应该补上两拳的,直接将他肋骨打断算了,”高漠说完,又像是意识到什么,闭了闭眼,“我随口说说,不会这么干的。”
齐修诚似乎没听到,将笔记本一收扔到一旁。
高漠见他反常的安静,心里反倒是打起了鼓,“老齐,你别吓我啊。你不会真的想对他动手吧?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争取给他判个重罪就好了你要是亲自动手,只会连累自己。”
齐修诚面无表情,语气淡淡,“我知道。”
*
警察走后,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牧熙远走到司诺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累不累,要不要去睡一觉?我去买菜,一会就可以吃晚饭了。”
司诺确实有些疲倦,主要还是精神消耗有些大,但一听到他要出门,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你,你要出门。”
牧熙远眼睫微颤,心口闷痛。
“不,我不出门,”他声音更加温和,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我线上买菜,让人送到家。你安心睡一会吧?我哪里都不去。”
司诺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粘他,“咳,好。”
她刚要起身,却被牧熙远伸手拦住,“别动。”
司诺眨眨眼,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他拉着她的手,绕到他的脖子后侧,然后一个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她小声惊呼了一下。
牧熙远稳稳当当的抱着她走到卧室,弯腰将她放在床上,也顺势坐在了床边,帮她把被子拉好,“乖乖睡一会,嗯?”
听着他磁性十足的一声“嗯”,司诺觉得自己有流鼻血的风险,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小鸡啄米,“嗯。”
看着她乖顺的闭上眼,牧熙远摸了摸她的发丝,“我就坐在这,陪你入睡。”
司诺弯了弯嘴角,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牧熙远语气中带着询问。
“咳,”司诺如今大胆了些,“我之前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把你上课的视频翻出来。别说,还是有点催眠效果的。”
牧熙远也勾了勾唇,“倒是没想到,你得听着我的声音才能入睡。”
司诺咬唇,耳朵被枕头蹭的有点热。明明就是嘲笑他讲课太无聊,怎么就变成了夸奖他了?她发现,这人的脸皮还挺厚的。
“我睡觉了。”她闭上眼,藏在被子里瓮声瓮气。
“好,”牧熙远守在一旁,等她入眠。
等察觉到她的气息逐渐平缓规律,他的手轻轻探到她的脸颊边,似碰未碰,带着点不露痕迹的缱绻。
他缓缓起身,将门轻轻带上,来到客厅。
司诺其实不太挑食,但喜欢甜食、喜欢口感绵软的食物。今天可以做一道可乐鸡翅,一道白菜豆腐煲,再来一道小炒肉。
将菜都下单以后,牧熙远打开房门,来到走廊。
看着这间司诺原本的家,他目光微冷,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既然警察都取证完毕了,那么他就可以动手了。
“喂,你好,我需要保洁服务需要彻底消毒处理”
“另外,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需要扔掉,麻烦开一辆货车过来。”
司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里动静这么大,她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直到数个小时后,熟悉的音乐声将她吵醒。
她努力睁开眼,看了下天色,发觉似乎已经是晚上了,赶忙摸出旁边的手机,发现是个陌生的电话。
“喂?”
“请问是司诺小姐吗?我们这里是宁安保险公司的,您前些天在我们公司投保了X款无忧综合意外险。”
司诺爬坐起来,以为是她保险买的有什么问题,“嗯,我是。”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的女子声音柔和,“今天我们从公安系统那边了解到,您遇到了意外事件,可能会触发赔付条款。”
司诺的思绪终于回笼,想起了这回事,“哦哦,对。”
“我们宁安保险呢,是一定会做好每一份保单的赔付工作的,不过由于您的伤情报告还没出来,我们这边只是口头通知您,最终的赔付结果将会依据您的报告来定,并在收到报告后,十五个工作日内打到保单的受益人账户上。”
司诺瞳孔紧缩,声音一提,“你们,该不会也联系了受益人吧?”
一般而言,人身意外险中,伤残条款受益人为被保险人本人;而身故条款受益人为其他受益人。
但司诺为了省事,把受益人统一填成了颜白安。
“是的,”女子声音依然平缓,“因为保险的赔付流程比较长,我们需要提前沟通,所以已经致电颜白安小姐”
司诺看了看手机,有些不好的预感,“那什么,我知道了,你们慢慢处理吧。我还有事就先挂了啊。”
很快,司诺的预感就应验了。
她穿好拖鞋,推开门,就看到了颜白安握着个玻璃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能让人察觉到她身边的气压极低。
而牧熙远在厨房里忙碌,仿佛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
“咳,”司诺有些心虚的走出来。
颜白安陡然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转过头来。视线一触及她脸上越发红肿的伤口时,眼眶倏然就红了,握了握拳。
牧熙远系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语气柔和,“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就吃饭了,你先玩会。”
司诺抬了抬爪子,表示好。
颜白安的视线锁在司诺身上没动,“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司诺也知道今天这关逃不过,领着她往房间里走,然后将门轻轻关上,决定坦白从宽,“那个,我可以解释。”
她话还没说完,一转身就被颜白安抱住了。
“额”司诺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她和白安很少有这种“温情”的时刻,插科打诨、互损反倒是常态。
颜白安的手扣在她的肩膀上,任由眼泪掉下来。
“白安?”司诺心软的不行。
“别动,我就抱一下,”颜白安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努力压制住眼底的酸涩。过了好一会,她长长吐了口气,才缓缓退开。
她伸手抹掉眼角一点水光,“下午接到了保险公司电话,我就找了上次那位高漠警官”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听到保险公司说,司诺受了伤,她还以为这是恶作剧,没信。但对方开始说什么保险赔付,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匆匆挂了电话。
高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包括一开始来历不明的牛奶、警察调查无果,今天发生的袭击和司诺的情况。
她是又气又急,想给司诺打电话,却又觉得当面聊更合适,赶紧拦了辆车,直奔司诺的住处。
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她的情绪也终于缓和了下来。但一想到那保险单,她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这傻子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不需要问,为什么受益人要写自己的名字,因为她懂司诺。
这傻姑娘一直觉得父母各自有家,她却孑然一身。从前她们还过开玩笑,说要是都没找到对象,就要一起养老,一起做踏遍世界的老姐妹。
但一想到司诺独自一人去打算这些,去做好最坏的准备,她心里就忍不住又酸又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为什么不告诉她?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当初她半夜闹肚子,是司诺背着她下楼,连夜打车送她去医院,给她买粥、垫付药费,陪她住院。
现在换作是司诺有危险,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看到颜白安难得的掉眼泪,司诺顿时就有些慌了手脚,“其,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大碍,虽然有些吓到了,但是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颜白安撇开头,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过去的事情我不再问了,我只问你一句。”
她目光清正,坚定无比,“你现在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有没有我明明可以帮上忙,但你为了我的安全却不告诉我的事情。”
司诺动了动唇,有些犹豫。
“司诺!”颜白安真想握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难道经历了过去这些天的事情,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吗?
“我说,我说,”司诺弱弱的举了举手,“你别急。”
虽然她确实担心将白安卷进来会有危险,也担心白安会怎么看。
但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大起大落,也或许是因为牧熙远一直以来坚定的陪伴,司诺觉得,她不想再瞒着白安了。
“嗯,”颜白安往后退了一步,安静等她开口。
“其实,我一直有个心理问题,定期会去看心理医生,”司诺的目光落在颜白安脸上,小心的观察她的脸色。
“嗯,”颜白安神色如常。
“我有双重人格,”司诺将最艰难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哦,”颜白安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就这样?她还以为让司诺这么踌躇犹豫的,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双重人格而已,电视上又不是没见过。
司诺见她接受良好,也就往下说了,“当我的第二人格苏醒的时候,我自己是没有‘她’的记忆的,然后前些天,我发现”
她将这些天发生的大概事情娓娓道来,连同她和牧熙远的计划、他们调查的结果,目前的进展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以后,司诺心里一空,倒是有些轻松的畅快感。
颜白安微微蹙眉,尝试着消化这一大堆的信息。原本有很多她觉得有些不对的事情,现在就能解释的通了。
比如,司诺是怎么和倪双这个案子扯上关系的。
又比如,她为什么会突然和牧熙远走的这样近。甚至,她也有些理解了,司诺要瞒着她的心情。
“你,感觉还好吗?”司诺试探的开口。
颜白安长长舒了口气,“拜托,你也太小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了。我好歹也是武术馆的传人,十多岁的时候就斗过地痞流氓的好吧?”
司诺有些哭笑不得,但看她语气轻松,似乎恢复了元气,也松了口气。
颜白安似乎是心神一松,觉得有些疲惫,往后退了退,坐在了床上,环视了一下房间,“呵,原来某些人都住到牧教授家里了,我还不知道。”
司诺:果然是你,思维依然这么跳跃。
“所以,你们是假装情侣啊?”颜白安吧唧吧唧嘴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你们这是不是太亲密了啊?”
第 26 章
司诺又一次心虚, 但决定立即补救,压低声音,“其实, 他今天对我表白来着,但我还没答应。”
“What!!?”
颜白安其实想喊的是“握草”,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奇事件, 比刚才离奇的案子还要令人震惊, “等等, 他是怎么说的,有花吗?有Kiss吗”
司诺抬手打断她,“停——你忘了今天发生什么了?”
颜白安理智回笼, 视线扫过她脸上的伤, 明白了过来,“哦哦, 这倒是。”
她略想了想,“咳, 那我和你说,你别轻易答应他!”
“啊?”
“啊什么啊,”颜白安一抬下巴,“我和你说, 男人都有劣根性的,太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 你可给我端着点。”
“噗——”
颜白安看她一副被逗笑的表情, 无语一瞬,“切, 你要是不听我的, 就等着吃亏吧。诶, ”
她思维继续跳跃,“这么说,我编程课不会挂科了吧?”
司诺哭笑不得。
咚咚——门外传来牧熙远好听的嗓音。
“司诺,可以吃晚饭了。”
颜白安一秒安静,撇了撇嘴。
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好吧?就喊司诺一个,当她不存在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牧教授倒是真目不斜视,铁血无情。她刚才来的时候,发现对面正在打扫清洁,就敲了这边的门。
结果牧熙远和她说司诺在睡觉,然后就准备关门。
关门??大哥,我到底来者是客,你是打算让我在走廊里等司诺睡醒吗?不求你端杯茶,好歹收留一下吧?
颜白安心里的小人,正拿着小本子使劲记。某位钢铁直男给我等着,看我不给你使一堆绊子,女朋友的闺蜜也是可以得罪的吗?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牧熙远已经将菜都端上了桌。
“闻着好香,”司诺看着桌上色泽诱人的三道菜,动了动鼻子,胃里也开始唱空城计。
其实牧熙远大概也饿了吧,他们今天从晋禾回来,只是吃了一顿早午饭,但现在天都黑了。
“坐吧,”牧熙远将围裙解下来,挂到一边,“没想到颜同学突然到访,所以做的菜有些不够,将就着吃。”
颜白安刚拿起筷子,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这人嘴上说着照顾不周,但实际说的是“哪来的不速之客”。
“咳,”颜白安也不怂,上手就夹了块鸡翅,露出和煦的笑容,“不将就,以前都是我和司诺叫外卖,今天难得吃一次家常菜。”
司诺眨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白安的话是不是有点“茶里茶气”?应该是自己误会了吧?白安能发动绿茶技能吗?
原本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吃饭就是司诺在叽叽喳喳,牧熙远被动回应。今天有颜白安在,气氛莫名又尴尬了一点。
要是司诺和牧熙远已经确定关系了,倒也好,就光明正大介绍一下,这是我闺蜜,这是我男票,也算是见“娘家人”了。
可这关系还没定,三个人都有点“束手束脚”。
当然,牧熙远的态度一如往常,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
一顿饭结束,司诺本来想去洗碗,但牧熙远自然不会让她动手,直接伸手拦住,“你先坐着玩会,我来。”
颜白安:连个“们”都没有,果然我还是透明人。
司诺想着自己毕竟是伤员,也就不和他抢了,“好,那辛苦你了。今天的菜都很好吃,最喜欢可乐鸡翅。”
“嗯,”牧熙远走到她身边,俯下身。
司诺嘴唇微张,直觉不妙,正想开口,但还是他的动作更快。
牧熙远熟练的一手勾住她的腿,一手扶在她的腋下,轻轻巧巧就将人抱在了怀里,随后跨步走到沙发边,再小心弯腰,将她放在沙发上。
动作自然流畅,旁若无人。
司诺:(⊙o⊙)…
她机械式的扭过头,回头看向还坐在餐桌旁的颜白安。
颜白安:???我还在这呢!!!
但输人不输阵,她的表情管理还是到位的。
“咳,”颜白安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走到司诺身边坐下。虽然说她这“透明感”强了点,但牧教授这男友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之前她一度怀疑牧熙远太冷淡,现在才发现有些人闷骚得很。
不过,菜的味道还不错,不知道是以前就会,还是临时学的,可以给他加个两分吧,以后还能过来蹭饭,赞!
“我可以看看案子吗?”颜白安压低声音开口。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都是从司诺嘴里听个大概,其实还是想看到些真实的材料。这当然不是信不过司诺,而是她既然说了想知道,就不是只当个知情者,而是要真的帮上忙才行。
“好,”司诺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说不定白安能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呢。
于是,牧熙远过来,将笔记本给她们打开,放在茶几上。两个女孩子就挤在屏幕前,开始回顾这次案件信息。
“我们现在大概就卡在这里了,”司诺指了指笔记本上的名单,“原本以为能找到一个强烈犯罪动机的受害者,但”
颜白安托着下巴,左右去看笔记本上的名单信息。
其实排除掉两个身在港城和国外的“小团队成员”以后,两个名单加起来也就剩下三个人,信息并不算多。
过一会儿,牧熙远也收拾好厨房,回到了客厅,坐在了司诺身边。
“诶?”颜白安手指一动,“这个班春雨,工作的地方是香仪美容院,那老板不就是倪双的母亲?”
司诺怔了一下,立即将笔记本拿过来,翻出倪双母亲的信息。这一点她当初曾简单扫到过,但却没记住。
“还真的是,”她指了指屏幕,念出来,“香仪美容集团大股东,集团管理着包括南城在内的三十六家美容院。”
“好奇怪,”司诺呢喃。
班春雨不是当年被倪双霸凌过的受害者吗?她似乎还差点毁了容,但现在却在倪双母亲手下工作,还是分院的副院长。
这是巧合?
颜白安:“十有八九有问题,这班春雨才多大啊,二十六七岁,也就是大学硕士毕业两三年,本来应该是基层员工的,结果成了管理层。”
“可以验证,”牧熙远将笔记本接过来,手指翻飞,一下子找到了香仪美容集团高管的名单。
“王江雪,东路分院院长,42岁。连红,东路分院副院长,37岁”
司诺没有念完,但是答案大家都明白了。
牧熙远继续查,再将屏幕转过来给她们,“班春雨的高中是在晋禾一高,和倪双是一个学校,大学也都在江津。”
司诺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之前,我们之所以将目光放在晋禾三中,是因为倪双和曹野云都是在这里上的初中,但高中并不是同一所。”
“但是,其实晋禾一高和二高就在隔壁,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所以,会不会其实她们在高中时还是一个小团伙?甚至于这个班春雨也是在高中和倪双关系好了起来?”
牧熙远也认同她的猜测,“看来,还是得再去一趟晋禾。警方已经拿到名单了,应该这两天就会去找这三个人。不过,麻烦的是,他们不见得会把调查过程全按时录入系统。”
颜白安也听明白了,“所以说,其实你们需要警察那边的信息。”
司诺偏头看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想?”
“对啊,”颜白安眼睛一亮,“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正好那齐警官长得还挺帅,我去接近一下,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消息。”
司诺面露难色,“但是他们愿意告诉你吗?”毕竟白安和这个案子没有直接的牵扯,警方恐怕会比较谨慎。
“我来想办法吧,”颜白安觉得这件事不难,“而且现在事情经过我也知道了,我确实是诚心想帮忙,他们总不至于半点信息也不透露。”
司诺还想说什么,但牧熙远却先一步开口了。
“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我们能同步的知道警方那边的进度,那会给我们更多调查的指引。”
司诺虽然有些不放心白安,但是看到他们两个人都认同这个方法,也还是点了点头。至少白安确实“清白”,接近警方最多就是无功而返,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就这么说定了!”颜白安这个时候才有了点真实感。
这下她总算挤进司诺和牧熙远的调查小分队了,而且担当了一份连牧熙远也做不到的职责,不错!
一番讨论之后,三人小队总算将接下来的计划基本敲定。
“咳,”颜白安轻轻推了推司诺,“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我留下来陪你睡呗,免得你一个人。”
司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牧熙远,但随即又心虚的将视线收回来。
其实,如果有白安陪她睡也挺好的,免得她晚上睡不踏实。但如果白安陪她,肯定不能再睡牧熙远家里,那就只能是回对面屋里。
“不行,”牧熙远淡淡开口,“对面的床和柜子都扔了,明天才会送新的过来,所以暂时没法休息。”
司诺微微瞪大双眼,“你,把它们都处理掉了?”
“嗯,给你换新的。”
司诺咬唇,心里一暖。她确实是不想再看到那床和柜子了,原本也是打算明后两天找机会卖掉或者扔掉的,现在他帮她全搞定了。
颜白安暗暗叹了口气。
好吧,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过来的时候对面还在大扫除,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牧教授这贴心确实是叫人不得不服。
看来,赖着蹭床+当电灯泡的计划是行不通了,只能看着小白兔睡在大灰狼的家里。
算了算了,暂且相信这牧教授的定力吧,毕竟某人还是伤员。
“好了,那我回学校了,”颜白安起身告辞。
“这么晚了,你”
司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颜白安一把握住手,“打住,我开车来的,就我爸妈那辆,回去也方便,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吧。”
“好,”司诺也没起身,挥挥小手目送她出去。
等房门一关,牧熙远缓步走过来,收拾掉桌面上的水杯,动作熟练、慢条斯理。
屋里重新恢复只有两个人的安静,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变得不同了。
司诺看着他的俊颜,想起白天被打断的对话,还有白安的“建议”。
所以,她要答应吗?
其实,是想答应的。
但是这人的话也太霸道了,而且他都没说“喜欢”,她当初可是说了的,这人连抄作业都不会。
“抱你去睡?”牧熙远走过来,微微倾身。
司诺还没开口,又一次被人打横抱起,下意识的就搂住了他的脖子,那熟悉又好闻的味道立即包裹住她。
“其,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膝盖只是磕了下,”又不是断腿……
牧熙远:“我知道。”
他抬腿将门轻轻踢开,将司诺放在床上。但司诺没及时松手,结果就像是故意把人拉到了她身前,连彼此的呼吸都交融起来。
双目对视两秒,房间里的温度仿佛也跟着上升了一些。
牧熙远眼中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嗯?”
司诺耳朵一热,意识到了错误,果断松开手,做乖巧状。
牧熙远的唇角微微翘了翘,看她一脸“谁也看不见我”的神情,也不再逗弄她,将被子拉起来,“明天在家休息。”
“诶——”司诺皱眉,“不是说去晋禾的吗?”
牧熙远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先休息一天,不着急。”
司诺咬唇,试图抗议,“其实即使是让我在家躺着,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倒不如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今天李乐贤说的话,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她不清楚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她,又知道多少“第二人格”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是四月一日跟踪过她,那他的证词很有可能会将她变成犯罪嫌疑人。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查到真相。
牧熙远理解她的心情,也没再坚持,“好,那明天你睡到自然醒,我们吃了早午饭后再出发,今天先别想那么多。”
司诺听言,松了一口气。
其实缓解焦虑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行动。等她动起来,就莫名觉得踏实,知道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也离找回生活不远了。
牧熙远正要起身往外走。
“等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往被子里钻了钻,“我看沙发还是挺窄的,睡着可能不太舒服,床好一些。而且,我也不能总占着你的床。”
牧熙远闻言眉眼弯弯,又坐到床边,低头靠近她,“嗯,所以呢?”
司诺看着这人装模作样,就不干了,刻意板着脸,“没有所以,你可以关灯出去了。我要睡了。白白——”
牧熙远又是气又是好笑,想伸手掐她的小脸,但看到她脸上的伤,心疼又遗憾收回手,“话就说一半?”
司诺装死ing。
牧熙远走到一旁,打开台灯,将顶灯关掉。拿了本书过来,坐在她床头的另一侧,“我就在这里,你睡吧。”
司诺暗道,这人的“定力”怎么这么好?她话都说了一半了,也不知道顺着台阶下来,非得说那么直白吗?
不,我才不说。
她闭上眼,开始数羊,一、二、三
嗯?数到哪里了?要从头开始吗?他还在床上吗?
他不过来睡,是不是因为他对她还没那么喜欢?
因为感情还不深,所以很容易克制?
今天他那不合格的表白,就这么结束了?他还会再说一次吗?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被拒绝了,打算先这么算了?
司诺翻来滚去的,睡不踏实。
牧熙远淡淡叹口气,“还有什么想说的?”
司诺掀开一只眼,看了看在昏暗灯光下穿着蓝色衬衫、格外“道貌岸然”的某人,“你今天在客厅说的那个”
牧熙远秒懂,但面上一片困惑,“嗯?我说了什么?”
司诺不想理他了,心知肚明的事还在这装。
牧熙远见她似乎真有点恼了,将书一收,放到一旁,侧身面向她,轻声呢喃,“不是说,男人轻易得到了就不会珍惜吗?”
司诺大眼眨巴,心虚一秒,“你听到了我和白安的对话?”
“嗯,”他还以为那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
司诺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确认他并没有不高兴,“那,你会这样吗?”
牧熙远没回答她的话,“我会不会,你可以慢慢考察,我会等。”
司诺咬唇,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从心底漫了上来,差点装不住。
“可以睡了?”牧熙远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将被子拉了拉。
“嗯,”司诺闭上眼,“我睡了,”然后又开始数羊。
但刚数了三只,她又开始想起两人同床共枕的事情,又睁开眼。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他轻轻的叹气声。
一个又轻又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睡吧。”
这下,司诺是真的安分了。
嘤,第一个吻。
如果不是人还在自己旁边,她会想碰一碰自己的嘴唇看看。想知道刚才是不是幻觉,但他还在,这动作太傻了。
不知道今晚做梦会不会梦到他,如果会的话,那她也还给他一个吻吧。
司诺的呼吸渐渐平缓下去,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嘴角轻轻的翘了起来,握着小被子的手紧了紧。
*
第二天,南城下了很大的雨,街道上的积水都没过脚背了。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是紧握着伞,小心翼翼的淌水。
颜白安也觉得天公不作美,但任务还是要做的。她白天先去中心医院看了下外公,傍晚才买了点奶茶点心来到警察局。
一开始给高漠打电话,他是左右推拒。她只好软磨硬泡,甚至暗示了下自己对齐修诚的兴趣,他才同意。
她将车缓缓停到院子里,掏出手机给高漠发了条短信。
此时的警察局里,齐修诚和高漠正将一位戴着眼镜、西装笔挺的清瘦男人送出会客室。
“今天谢谢杨先生配合我们的调查,如果有进一步案情进展,我们也会通知你的。您近期注意安全,如果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们。”
杨晓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好,谢谢你们。”
等将人送进电梯,高漠端着微笑的脸才略微垮了下来,“没什么进展啊。”
杨晓是名单里最有可能成为凶手目标的人,也是倪双曾经的小团伙的核心成员。但照刚才这哥们所说,他和倪双自高中以后就分道扬镳,再无交集。
而且,他后来也清醒了,觉得初中时候做的事情太出格,所以刻意选了外地的大学,与那段不堪的过去划清界限。
齐修诚抬了抬下巴,“还有一个呢,先去见见。”
高漠也想起来还有另一个男人在隔壁会客室,掏出资料来看,“赵霄,辅导机构数学老师。据说当年极有数学天赋,却在一场重要比赛中失之交臂,受了不小的打击。”
两个人推门进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斯斯文文、体格偏瘦的年轻男人。
“赵先生,”齐修诚上前与他握手,“非常感谢你愿意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我们这次请你来,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
赵霄微微松了口气,点头,“嗯,你们问吧。”
高漠取出笔记本,“首先请教一下,倪双和曹野云,这两位您认识吗?”
赵霄沉默了一瞬,“认识,她们是我初中同学,但是自初中毕业以后,联系就不多了。”他顿了顿,“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高漠捏了下笔,其实他目前对赵霄的怀疑并不多。他如今工作稳定、身体健康,在辅导机构网上的教学评价也很好,不像是什么怀恨在心的。
“我们可以请问你一下,四月一日晚上和四月四日晚上,你分别在哪里吗?”
赵霄像是意识到什么,“你们,怀疑我?”
他抿着唇掏出手机来看,翻了翻日程表,“四月一日晚上我有课,是线上的,你们可以查。”
“四月四日晚上,是我们公司的团建聚餐,”他直接翻出了相册,“这是照片,我一直都在,喝酒喝到了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同事都可以作证。”
高漠看着他明显阴沉下来的表情,抬手示意,“赵先生别误会,询问这些问题是我们的例行工作,并不代表对你有任何指控。”
赵霄面色稍霁,“她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高漠点头,“是的,两位都已经遇害。”
赵霄双眼瞪大,有些不可置信,沉默了数秒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高漠对他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据我们了解,当年你在初中的时候被校园霸凌过,甚至错失了一些重要机会,是吗?”
赵霄:“算是吧,不过,”他略微苦笑,“我走到今天,也不完全是当年丢了张准考证的事情。毕竟一次比赛,不至于毁了我。”
“严格来说,让我一蹶不振的应该是我的失恋吧。”
高漠了然,看来赵霄和两位死者的过节并没有那么严重。
齐修诚从怀里掏出两张照片,往他面前推了推,正是杨晓和班春雨,“请问这两位,你认识吗?”
赵霄在看到班春雨的照片的一刻,愣住了。
他将照片拿过来,看着那面容精致、打扮得成熟妖艳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班春雨,她是我当年喜欢的人。”
高漠一愣,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所以你刚才所说的失恋,就是指?”
“对。”
高漠:“那她当年也受到了校园霸凌吗?我们了解到,她似乎脸部曾受过伤,是否和倪双有关?”
赵霄猛地一抬头,表情有些错愕,“你们以为,她是被倪双欺负,脸是被倪双差点毁了的?不,不,你们搞错了。”
“当年倪双和人打群架,差点被人砸了脑袋,是班春雨救了她。所以班春雨后来整容住院的钱,都是倪家出的。”
高漠和齐修诚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第 27 章
晋禾镇, 天祥饭店。
牧熙远正拿着个酒瓶给一位略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倒酒。
司诺就乖顺的坐在旁边,悄悄给牧熙远的碗里夹菜。
上次来晋禾,两人找的是司诺的班主任, 所以带点水果去学校拜访就行了。但这次,他们要找的是倪双当年的班主任庞和志, 所以托司诺母亲的关系, 将人约到了饭店里。
为了说话方便, 他们特意找了个小包厢, 还带了些名贵的酒。
“哎哎,不用这么客气,”庞和志朝牧熙远摆手, 越看这位气质出众的年轻人就越满意, “你们开车来,又不能陪我喝, 我就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总给我倒。”
“应该的, ”牧熙远倒完酒,坐了下来,看到碗里满满当当的菜,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但还是将心思放在了正事上。
“对了,您刚才说到, 倪双和班春雨。”
“哦对, ”庞和志满脸通红,反应也慢了半拍, 显然已经有些醉了, “哎, 我们当年的学生,很多都玩的很开。”
“尤其是家里有钱的那几个,在学校里都是横着走,这些我们老师都知道。只要闹得别太过分,我们也不想去插手。”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庞和志蹙着眉,“她俩自那以后就收敛了,也不敢随意欺负学生了。但是,都太晚啦。”
司诺听言,微微变了脸色。
初中时,倪双曾经逼得符语冰退学,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倪双受到了冲击?
牧熙远:“您刚才说的,那件事是?”
“我们班上有个学生,叫宋韶敏。”他似乎是回忆起什么,有些感叹,“学习成绩很好,是班里的头几名,就是家庭条件比较差,经常下课和周末都去打工。”
“后来啊,倪双几个人发现她在西边那片的一个娱乐会所上夜班。”
庞和志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摆摆手,“其实只是保洁,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但是学校里还是传开了。”
他有意说的简单,但司诺还是听得心惊肉跳。
凭倪双那几个人的个性,如果在夜总会看到了班上同学,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羞辱人的事情,光是口头上的,还是说留了什么所谓“证据”?
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学校几乎就是她们一半的世界,这样的一盆脏水泼在那女孩身上,会逼得她无法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庞和志的话也印证了司诺的想法,“各个班的老师都让学生不许瞎传,但你们想想也知道,起不了什么作用。”
“直到有一天,韶敏缺课没来。”
“我打她电话也联系不上,两天后报了警,才知道她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头自杀了。”
庞和志神情灰败,“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警察还是找到学校了,也找了倪双她们,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司诺有些压抑不住心头的怒气,“为什么不了了之?这也是一条人命啊,警察不该管到底吗?”
庞和志看了她一眼,低头叹了口气,“韶敏那孩子,父母过世得早,只有一个哥哥在外地打工,寄钱回来供她念书。”
“但是,就在她自杀的前两天,她哥哥车祸过世了。或许,这才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这种事,如果不是家人花费数年的精力去与那些有钱人家对抗,哪里会有什么公道?可偏偏那孩子还是个孤儿。
在她死后,学生们很是唏嘘,也有不少人愧疚伤心,学校里甚至还举办了一个小的祭奠活动。但等过了一个寒假回来,新学年开始,大家也都不自觉的将这件事给淡忘了。
毕竟,那太过沉重。
牧熙远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晃了晃。
司诺对上他关切的眼神,也闭了闭眼,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牧熙远:“老师,您可知道,当年学校里有谁和宋韶敏走的近吗?”
现在一切过去的线索都说明,宋韶敏恐怕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而他们只需要找到这个人,案件就接近尾声了。
庞和志摇头,“说实话,这些事情恐怕学生们知道得比我这个老师清楚。在我看来,那孩子总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不然也不会”
“不过,”他按着自己晕乎乎的头,看着他们两个般配的年轻人,“你们问这些事情做什么?是想写什么故事吗?”
“这可不好办啊,倪双那孩子家里很有钱,父亲听说还和上头有些关系,你们还是要注意着点”
司诺也知道,今天大概只能从这位庞老师这里知道这些信息了,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起身,悄悄推门走了出去。
她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将调查到的基本信息给颜白安发了过去。
而此时看到消息的颜白安,还坐在警察局的前台旁边的座位上。
不知道高漠那边在忙什么,一直没有来接她。
她起身走到前台,正准备再问问,就看到高漠和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肩并肩走了出来。
颜白安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昨晚在牧教授的笔记本电脑上看到过的,是名单上的一个,好像叫赵霄?
“今天就多谢赵先生跑一趟了。”
“客气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赵霄出了门,高漠才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大小袋子,“哎,白安妹子,真不好意思,一点事情耽搁了,我现在带你进去啊。”
颜白安扫了扫门口,看似不经意的问起,“刚才那个是谁啊?”
高漠本来是不该透露案件信息的,但是颜白安的个性他挺喜欢的,再加上他对司诺那事还是有些愧疚,便也不瞒着了。
“那是赵霄,倪双当年的初中同学。”
“哦哦,”颜白安点点头,压低声音凑近他,“那现在案子有进展了吗?”
高漠眼睛发亮,“还真有,刚才赵霄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我们现在正在查呢,所以可能也不太顾得上你。”
颜白安也知道不方便再直接问下去,只好安静的跟着他来到里屋。
齐修诚正站在一个女警员身后,见他们走过来,只是朝着颜白安微微颔首,视线再度回到了女警员的电脑桌面上。
高漠将奶茶点心放到一旁,招呼着大家,“哎,这是我朋友白安,今天过来看看我,带了些零食饮料什么的,大家随便拿啊。”
接着,他凑近了齐修诚,“怎么样?”
齐修诚摇头,“还是不接电话,已经连续打了五六个了。现在吴清正在查她的位置,再等等看。”
颜白安的视线扫过桌面,看到了“班春雨”三个字,心里有了数。看来警方也发现了,这班春雨和倪双其实关系很好。
这也说明,班春雨可能会有危险。
“别急,”高漠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旁边拿了杯奶茶递给他,“临时不接电话很正常,说不定是在忙。”
齐修诚接过奶茶,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将茶放到了一边。
“查到了,”吴清手上动作一停,“班春雨的定位显示她现在人在明月路的美容院里,可能还在工作。”
高漠低头看了看时间,皱眉,“这美容院的营业时间到几点?”
吴清打开网页,“晚上六点。”
“怎么样?”高漠看向齐修诚,“你是打算再等一等,还是我们过去看看?”他知道老齐心思重,估计不会放心在这干坐着。
“过去吧,”齐修诚随手就拿起外套。
“那个,”吴清弱弱举手,“今天雨特别大,局里那两辆车又送修了,所以现在可能没车。”
高漠一拍脑袋,“对,忘了这茬了。”他偏头扫了扫外边的瓢泼大雨,迟疑的开口,“那要不还是先等等?估计这会也不好打车。”
齐修诚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现在立刻就过去。
“不如,我送两位警官过去吧?”颜白安站了出来,“我刚好是开车过来的,反正我也没其他事。”
高漠眼神一亮,看向齐修诚,“怎么样?老齐,走吗?”
齐修诚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将视线落在颜白安身上,“那就多谢白安小姐,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哎,别这么客气,”颜白安领着他们往外走,“你们是司诺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我家里开武术馆的,从小就对警察特别有好感,所以才想和你们多来往来往,你们别觉得我麻烦就好。”
高漠还挺喜欢颜白安坦诚的性格,笑着走在她身侧,“说得对,我们算朋友了。你别看我们警察风光啊,其实就很苦逼的,也没什么朋友”
等来到车前,齐修诚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果断的坐上了后座。
高漠则是主动请缨,“不如我来开车吧,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哪里好意思让你一个小女生开车?”
颜白安也不争,“好,那钥匙给你。”
此时的雨依然下的很大,但高漠开车技术不错,并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需要稍微注意车速。
齐修诚自上了车以后,就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即使他相貌出众,摆着这样一张臭脸也还是让人升不起好感。
高漠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开始打圆场,“白安,你别多想啊。老齐这个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在思考案子,他一动脑子就喜欢这样。”
“他平时啊,还是人挺好的,面冷心善。但一遇到案子的时候,就特别严肃,搞得大家都以为他脾气特别臭。”
颜白安忙摆摆手,“没事的,其实我爸以前也这样,认真起来就严肃,我还觉得齐警官这样也挺亲切的。”
高漠见她还挺活泼,也乐意多和她聊。
“老齐可是我们队里的王牌,从前破过两起连环杀人案,当时都是震惊全省的大案啊。老齐在办案的时候,总有一种我们都没有的嗅觉,特敏锐!”
颜白安听了有些咋舌,“连环杀人案?”
“对,三年前那桩屠夫案,你应该听说过吧?”
颜白安回想了一下,那会她和司诺都在学校,似乎是从食堂电视上看过相关的新闻,“好像有点印象。”
高漠也不敢多说太多,怕吓着她,“那案子就是老齐一手破的,但他还是太莽了点,和凶手上手肉搏,差点没被一刀送走。”
“嘶——”颜白安倒吸一口凉气。
“咳咳——”后座上,齐修诚有些听不下去了。
“那什么,我们说点别的哈,”高漠心里暗笑,老齐这是不好意思了吧?
车里两个人来回聊天,倒是驱散了点原来办案的凝重气氛。明月路的美容院离警察局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再加上今天大雨,他们差不多四十分钟才到。
“我们先进去看看,白安你就先回去吧。”高漠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颜白安却很想跟上去看看,“高警官,你看现在雨这么大,我要是回去了,你们等会可能也很难打到车,不然我还是在车上等你们好了。”
高漠迟疑了一下,颜白安确实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留你一个人在车上,这雨又这么大,其实也不安全。”
颜白安立即打蛇随棍上,举起手,“我就跟着你们走到门口,行吗?我也不想一个人坐车里。”
高漠有些为难,下意识就想去征询齐修诚的意见,但他直接推门就下了车,似乎没打算管他俩。
“哎哎,好,那你先跟着吧。”
三人打着伞来到美容院门口,但情况和他们想的有些不同。此时接近八点,美容院已经灯火全灭,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在里面。
“喂,”齐修诚拨出个电话,“吴清,你帮我查一下班春雨现在的手机位置。”
片刻以后,他挂断电话,看向高漠,“手机位置还在这里,但不接电话。”
高漠:“会不会是把手机忘在公司了?可能人已经回家了呢。我现在让吴清联系班春雨住处的物业看看。”
齐修诚:“还有,让吴清也联系一下这美容院的物业公司,看看能不能派人过来给我们开个门。”
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呓桦,雨丝毫不见转小。美容院的物业保安终于拿着钥匙姗姗来迟。
“哎,是齐警官吗?”
齐修诚抬了抬下巴,“麻烦给我们开一下门。”
保安赶紧拿出钥匙,“好好,我这就开门。这美容院下班都比较准时,我们一般六点半过来巡一遍,七点准时锁门,这会里边应该是空的。”
大门一开,齐修诚就开始拨出班春雨的电话。
他们看了看楼下导航,找到了副院长办公室,上了三楼,果然还没走近,就听到了手机铃声在响。
“麻烦开一下副院长办公室的门。”
颜白安心跳的有些快,总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她想靠近一点,站到副院长办公室门口,却被齐修诚伸手拦住。
“抱歉,白安。你可能得先站在这边等一下,不要靠近。”
高漠也回过神来,拉了拉颜白安的手臂,“对对,你就在这边等我们一下,我们就过去看一眼,没问题的话,一会就走了。”
门锁一转,保安将门推开。
他伸手就往左摸了摸灯的开关,“这班小姐也不是天天来,我估计今天就是把手机”他话还没说完,原本拿在手上的钥匙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退后一步,差点撞上高漠,手指着地面颤抖,“班,班小姐!”
齐修诚微微拧眉,这不良的预感竟然应验了,他大步跨了进去,挡住门外的视线,隔着衣袖去探班春雨的脉搏,“立即联系局里派人过来。”
高漠一把拉住颜白安想往走的步子,“哎哎,白安,这可不能看。”他握着颜白安的手腕,“现在事情有些严重了。”
颜白安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虽然没看到画面,但从保安的反应也知道,班春雨恐怕已经遇害了。
早在一两个小时前,班春雨就没有接听电话了,恐怕那时就
高漠有些歉意的开口,“白安你先回家吧,我们今晚恐怕一时半会不能走了。差点让你看到那种画面,是我做的不周到。”
颜白安:“高警官,现在雨这么大,我独自一人开车回去,恐怕也不太安全。就让我现在这里留一会,我不去那边,可以吗?”
高漠想了想,也知道她恐怕还是受惊了,“好,那就等警局增援过来,我再派人送你回去,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颜白安松了口气,趁他去副院长办公室,又翻出手机,飞快的给司诺发了条消息,将现在的情况告知。
只是,五分钟过去,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
晋禾的雨也下得很大。
司诺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虽然化妆遮掩了一下,但如果回家里睡恐怕会被父母察觉,所以还是决定和牧熙远赶回南城。
但刚离开晋禾没多久,他们就有些迷路了。
“没信号,”司诺举了举自己的手机,又举了举牧熙远的手机,结果都是一样的,“可能是大雨的影响?”
牧熙远暂时将车停在路边,拿起导航软件查看。地图上,他们明明就在分岔路口前面,但抬起头来,眼前却没有分岔路。
“可能是磁场扰动,导致定位不准,”牧熙远看向司诺,“你还记得来往南城和晋禾的路吗?”
司诺犹豫了一下,她以为她是知道的,但或许是因为路被修过,或许是因为雨太大看不清楚,她总觉得眼前的路不是很熟悉。
“要不,我们先顺着这边往下走?”
“好,”牧熙远将车驶离原地,视线扫过后视镜,警惕心慢慢提了起来。
不太对劲,就算是下雨,路上的车也不该这么少。
现在看上去,整条路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像是误入了什么荒无人烟的山区。
等车渐渐往下开,他发现路面逐渐变窄,仿佛是真的误入了山间小路,两旁的山林逐渐变得茂密起来。
风雨飘摇,雨滴打在树叶和玻璃窗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未知的压力。
“前面好像有灯。”司诺微微松了口气,指了指,“既然有灯,应该就有人住,我们可以过去问问路,或者避避雨也可以。”
现在夜色正浓,乌云密布,整片天空灰黑相间,几乎看不到什么星光和月色。只有顽强的车头灯从车前射出去,照亮一小片路。
等车开到灯下,他们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小木屋。
木屋只有一层,看上去也只有三四个房间那么大,此时廊下点着一盏白色的灯,屋里明明暗暗,似乎有火光在闪。
“我先下车看看吧,”牧熙远拿起伞就要推门出去。
司诺下意识的就握住了他的手指,“小心一点。”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出来,但彼此都察觉到了,这㳖㳸从没见过的小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木屋,怎么都透着一点诡异。
“好,”牧熙远关上车门,小心走到廊下,先从窗户里观察了一下室内,才走到木屋门前,敲了敲门。
“您好——”
他话才刚落音,木门就缓缓的打开了。
“我们想问个路,在这里避避雨,”他往里屋看了看,试探性的踏出一步,去发现这木屋只有一个厅,摆放着沙发、地毯、餐桌,而壁炉里正烧着木头,发出轻轻的噼啪声音,一室温暖。
牧熙远回头看了看越发下大的雨,还是决定先在这里落个脚,走下台阶打开车门,护着司诺出来,“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好,”司诺从车里钻出来,躲在伞下,来到木屋前。
屋里的情形和她想的有些不同,这里装潢温馨、地毯也是可爱的花朵图案,暖洋洋的火光驱散了他们从雨中走来的寒意。
“看上去这里没有人,我们先休息一下吧,等雨小一点就出发。”牧熙远将伞放在一边,检查了下沙发,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向她点头。
司诺走到沙发边坐下,勾了勾唇。
他好像总是这么波澜不惊。哪怕遇到眼下这种情形,也半点没有慌乱,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还是自信可以掌控局面?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个案子挂在心头,这样雨夜落难+独处小木屋的剧情走向,她可能还会觉得有些小浪漫。
“冷不冷,”牧熙远走到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指尖。
“还好,”司诺碰了碰他温热的手心,心跳有些加快。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又低头看了看时间,“现在快晚上十一点了,等回到南城恐怕就十二点多了,如果困了,可以先小睡一会。”
司诺摇了摇头,没什么睡意。
刚才从庞老师那了解到的往事,让她心情有些不佳。哪怕案件已经有了进展,她心头也是一片唏嘘。
牧熙远翻出手机,“我来研究一下地图,看看能不能确定下我们的位置。”
司诺看了看手机狭窄的屏幕,低头看向沙发前的深木色茶几,那里摆放着一个笔记本,“不知道这本子能不能借用一下?”
牧熙远俯身,将桌面上那红色丝绒的笔记本取过来,翻开第一页。
“嗯?是本台历?”司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日历本,上面每一页是一个月份,划分成日历图,写着漂亮的阿拉伯数字。
“台历?”牧熙远心生疑惑,偏头看她,“为什么说是台历?”
司诺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手指落在纸上,“这一格格的,写着1到30的数字,还有星期几,不就是日历吗?”
牧熙远沉默了一瞬,随即拿起笔记本,试图从司诺的视角去看,又凑近火光变变幻这角度。片刻以后,他终于确定。
“诺诺,我看到的,是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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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司诺瞳孔一缩, 和他对视了两秒,这才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她拿过日历本,翻了一页, “你看,这里是2000年3月, 1号是周一。”
牧熙远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 “诺诺, 别慌。”
司诺深吸了一口气, 环视着这仿佛西方童话里一样的温馨小屋,又看了看窗外幽黑的树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牧熙远握着她的手, 贴在自己胸口, “摸到了吗?我的心跳。”
司诺一怔。
他的心跳强劲有力,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他的眉眼疏淡, 眼神却灼热,带着点让她心率失速的碎光。
这场雨、这条小路、这个木屋, 都像是一个幻境。但眼前的他不是,他的呼吸、心跳、皮肤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这日历本?”怎么这么“神奇”?
牧熙远捧过日历本,翻了翻,但他看到的是一页又一页的空白, “诺诺,你再翻翻看, 能不能找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司诺舒了一口气, 再次将那日历本捧在手心,“第一页, 是2000年2月, ”她蹙了蹙眉, 有些疑问,“怎么不是1月?”
她又接着翻,“最后一页是2100年12月。”
“等等,”她回到第一页,发现左侧空白页的左下角写着几行金色的字体,字体之中暗含着某种繁杂而典雅的暗纹,添了两分神圣的气息。
司诺指了指,“你能看到这里的字吗?”
牧熙远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能。”
司诺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缓缓念了出来。
“规则一:同一天只能去往一次,时间点不可选择。”
牧熙远眸色陡然一深,握着司诺的手略紧了紧。
司诺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起来,但还是决定一鼓作气。
“规则二:每次旅行时限为三个小时。”
“规则三:旅行状态无法叠加。”
司诺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僵在空中,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她觉得自己像是摸到了自己世界的边缘,只要手指轻轻一碰,就能去往更深更远的世界。
可,她却不知道那个世界里有什么。
“牧熙远”司诺将日历本盖上,转身抱住了他。
察觉到她心绪不稳,牧熙远伸手,环住了她的肩膀,“嗯,我在。”所以,不用害怕。
司诺感知着他身上的味道和体温,重新找回了一点真实的感觉。她张了张口,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但那,似乎有点太过离奇。
牧熙远却明白她的意思,主动开口。
“你是在想,这上面的旅行,指的是,时空旅行?”
司诺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吞了吞口水,“真的有可能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牧熙远没回答,反倒是反问了她一个问题,“诺诺,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司诺一怔,眨眨眼,“2000年2月14日。”
牧熙远勾了勾唇,“原来还是在情人节?”
“嗯,”司诺有些不自然的垂下头,听着他这么缱绻的语气说“情人”两个字,总觉得耳朵发烫。
“所以,”他正了正色,“这日历是从你出生的那天开始吗?”
司诺动作一顿,转身将日历本又拿了过来,捧在手心,翻开第一页,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第一页中,2月1日-13日的字迹有些淡,像是灰色,只有从14日这天开始是黑色,往后的每一天也都是黑色。
所以,这日历本,真的是给她的?
她露出一丝似苦似甜的笑。
每次三个小时!
“她”每次出现也是这么久。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精神病,也不存在第二人格,只是她自己回到了过去的身体里,暂时替代了那时的意识,对吗?
虽然,现在她还没回去过。
明明这个猜测特别离谱,像是科幻电影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坚定的告诉她,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好像是她一直捧着一把怪异的锁,从来找不到开锁的方法,而今天突然捡到了一把和这把锁完全匹配的钥匙。
咔哒一声,什么东西打开了。
这些年,因为“精神病”的标签,她的人生都彻底改变了。结果到头来,这件事是她自己造成的?这算是命运的玩笑吗?
司诺觉得自己异常清醒却又异常混乱,心情几乎难以用语言描述。
此时,窗外的雨渐渐的小了下来,乌云也散开了些。原本幽暗阴森的树林,此时因着月光慢慢透下来,柔和恬静了起来。
“诺诺,”牧熙远看了看手机,“我们是时候该走了。”
司诺看了看日历本,又看了看这梦幻如童话一般的木屋。如果她将日历本就此丢在这,会发生什么呢?
不过,她是不会丢的。既然是上天送给她的东西,那她就好好收下来。
如今的她也很好奇,回到过去之后,会发现什么。那是她生命里的一些空白碎片,她想要找回来。
“嗯,”司诺将日历本抱在怀里,“我们走吧。”
牧熙远撑着伞,先将她送到副驾驶,然后再回到驾驶位上,帮她系好安全带,浅浅笑道,“我们回家?”
“嗯,我们回家。”司诺偏头看了看牧熙远,弯了弯唇角。
或许,和他一起经历这一切,来到这木屋,本身也是她命中注定吧。
她不知道前路有什么,但她第一次这样接近答案!
等车沿着小路慢慢退出去,道路越来越宽,直到回到了原来的公路上。牧熙远尝试着将车换个方向开了一段,结果在一个拐角处,猝不及防的就来到了一处岔路口。
他掏出手机,翻开地图,果然指南针又恢复了正常。
“我们,这是回来了?”司诺看着这熟悉的岔路口,想起这是她从前回家走过的路,明白了什么。
“嗯,”牧熙远伸出手,牵住了她,“我们现在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司诺回头,想从视线中再寻找到刚才那处木屋,但夜色幽深、丛林密布,他们又离开了好一段距离,根本看不到刚才木屋的亮光。
而且,她隐约有一种预感,即使是他们现在折回去,恐怕也是找不到它了。
但她的怀里,那本红色日历本好好的躺着,丝绒的触感真实又舒适。
那并不是一场梦。
“好,”司诺回头,不再想刚才,“我们快回家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牧熙远缓缓将车驶出,此时不远处驶过来一辆小轿车和他们擦身而过,喇叭声突然响了起来,路面之上又恢复了热闹。
叮叮——
司诺手机响了下,她忙打开一看,微微瞪大双眼,偏头看向他,“白安两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班春雨被害了。”
牧熙远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司诺面色有些沉重。如今彻底确定她不是凶手了,但似乎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困了的话,在车上睡一会吧。”
司诺靠在车窗上,看着雨停之后的晴朗夜色,摇了摇头,“不困,我陪着你开车吧。”
虽然说是陪着,但她心绪不宁。一会上网搜了搜宋韶敏的名字,一会又搜了下红色日历本,都是一无所获。
等回到家,已经过了午夜。
司诺简单洗漱了下,钻进被窝,闭上眼开始数羊,但直到牧熙远回来,却还是没睡着,脑子又乱又累。
牧熙远换上了一套浅灰色的睡衣,添了些居家的亲近感。黑色短发刚刚吹干,还带着些水汽和暖意。
他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司诺颤动的眼睫,轻声开口,“还没睡着?”
司诺在他上床的一刻就睡意全无了,他,他今天决定和她一起睡吗?虽然,她也有点希望他陪着。
她小心睁开眼,偏头看到他撑着头侧卧在旁,神色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柔和,“嗯……有点睡不着。”
“在想日历本?”
司诺点了点头,也不止是想那日历,还在想过去的记忆和现在案件的进展。她有一种即将揭晓真相的紧张感,却也有莫名的胆怯。
就像是走到了悬崖边,那里有自己一直寻找的东西,但那里也同样是万丈深渊。
“你,不觉得奇怪吗?也不会害怕?”她有些好奇,这样超自然的事情,怎么落在他身上,却可以如此淡然处之。
“不,诺诺,”牧熙远躺了下来,侧身牵起她的手,“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震惊当然是有的,害怕似乎也有。”
“毕竟,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的本能。”
“但是你看着很淡定,”司诺悄悄的挪了挪,往他那边靠了靠。
“可能我会掩饰?”牧熙远顺势讲她抱进了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
司诺被他抱住,只觉得一片温暖,心跳都平和了下来。耳旁是他胸腔震动的声音,手心是他身上柔软的布料。
“诺诺,我知道你很想试一试。但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牧熙远这一路显然也思考了许多,“如果你第二人格出现的时间点,实际是你穿越过去。那么每一次回去,你都有危险。”
“明天我们一起讨论,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同时了解清楚警方那边的进展,做好充足的准备然后再行动。”
“既然日历已经到了你手上,那么任何时候回去都是可以的,不是吗?”
听着他条理清楚的分析和思考,司诺觉得一直漂浮着的自己终于踩到了地面。
突然很庆幸,他在她身边。哪怕是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他也会陪着她,他们依然是“团队作战”。
“好。”
牧熙远在她额头落上一吻,“睡吧,先养精蓄锐。”
司诺闭上了眼,抱住他的腰,像是抱着什么大型发热玩偶。本来就奔波了一天,再加上心神疲倦,她的意识很快沉了下去。
牧熙远唇角弯了弯,想起她向他坦白的那一晚。那时,她问他能不能抱抱,他还有些不理解,一个拥抱可以改变什么呢?
但现在他有些懂了。
他轻轻动了动手臂和肩膀,让她睡的姿势更舒坦自然,随后牵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闭上眼。
月光自窗外洒下来,或许是因为经过了雨水的洗礼,那一片皎白显得宁静而圣洁,一如他们在晋禾的第一晚。
不过,这一觉,司诺终究没有睡得太舒坦。
她心里挂念着事情,似乎还梦到了什么,早早就醒了过来。平时睁开眼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床榻,听到他键盘敲击的声音或者厨房里烤面包的声音。
但今天,她眼前,却是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司诺再一次感叹,牧教授这张脸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她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他挺翘的鼻梁,光洁的下巴,咳,性感的喉结。
“早,”牧熙远轻轻睁开眼,对上她如雨后晴天般的双眸。
“早,”司诺微微动了动,这才尴尬的发现,她睡相不太好,此刻貌似一条腿搭在了他身上,手还按在他心口。
额,以前不知道,她原来还有点流氓体质。
牧熙远见她又开始发呆,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这爱走神爱发呆的毛病倒是没有变,尤其是喜欢看着他发呆。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可以亲你吗?”
司诺:!!!
她猛地往后退了一点,将自己的腿和手都抽了回来,支支吾吾,“我,没刷牙,没洗脸,”指不定是个什么形象。
牧熙远:“噗。”
他没想到,司诺会这么“郑重其事”。他心血来潮,想着既然有晚安吻,那早安吻也不奇怪,但既然她有顾虑,那他也就不勉强。
“好,那你洗漱,”他坐起身,拿来手机看了看,“九点了,我先起床去做早餐,你还可以再赖会床。”
司诺呆呆愣愣,说好的亲亲呢?就这么没了?
上次表白的时候不是还很霸气吗?连疑问句都没有。而且那次,那个吻也没问她呀,今天怎么这么“矜持”?
虽然心里碎碎念念,但她还是没有多少赖床的心思,把手机摸过来。
看着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司诺有些心虚,赶紧把勿扰模式取消,快速洗漱了一番,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她有些气弱,“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
颜白安:“呵呵,那昨晚呢?怎么也不回消息。”
司诺沉默,貌似又是一两句解释不清楚。
颜白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擦,你不会把牧教授睡了吧?”
“没有!”司诺斩钉截铁,“你别老是胡思乱想,我们俩清白着呢。”
颜白安:“是吗?你们没亲过?”
司诺又沉默一瞬,“咳,你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应该是有什么正事吧?你说吧,我听着。”
听她提到正事,颜白安也不再开玩笑,将昨天了解到的事情向她一一交代,“昨天他们将名单上的人都找过来谈话了,原本班春雨表示自己暂时没时间,要过两天,谁知道晚上就”
“那他们知道了宋韶敏的事情了吗?”
颜白安:“我猜测已经了解了一部分,但是详情可能并不清楚。我当时听齐警官安排大家今天开始去走访当年在晋禾一高就读过的学生。”
司诺点头,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离找到凶手应该不远了。”
颜白安:“对了,你们昨天的走访,有了解到谁还有可能有危险吗?”也许是死亡名单的下一个?随着警方步步逼近真相,对方可能也有所察觉,如果真的要动手,恐怕就在最近。
“没有,”司诺有些遗憾,“我们找的是倪双当年的班主任,他了解到的信息似乎有限。他有提到,当年倪双、曹野云几个人是在夜总会碰到了宋韶敏,我觉得这件事可以查一查。他们应该就是宋韶敏死亡的导火索。”
“好,”颜白安应了下来,看来她得想想办法将这点信息也传递给警方。
“你多注意安全,”司诺想到她差点误入案发现场,还是有些后怕。
“那是,我是谁啊,”颜白安拍了拍胸脯,“武术馆的传人,就算是面对这种连环杀手,也没在怕的。”
司诺听她吹牛,也是隐隐头疼,“总之,你要小心,千万别自己私下调查,或者去找下一个可能有危险的人,知道吗?”
颜白安赶紧应了句,“明白,我这是课间溜出来的,我先回去了啊。你有事再给我电话。”
等早餐结束,牧熙远和司诺便开始了针对案情和红色日历本的讨论。
案情到现在基本明朗,接下来需要的是警方通过走访调查潜在受害人和凶手,前者自然是当年欺负过宋韶敏的人,后者则是任何与她亲近的邻居、朋友、同学、亲人。
牧熙远可以利用黑客技术尝试找一些资料,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渠道送到警方手上,而现在颜白安的“路子”是最顺畅的。
至于红色日历本。
司诺尝试对它拍照,结果发现,上面的字迹和日期都是拍不出来的,照片里这就是一本全是空白页的素描本,正如牧熙远描述的那样。
而对于上面的日期,司诺也有一些疑问。
“所以,这2100年12月31日,会是我的死亡日期吗?那,我好像活的还是挺久的?”司诺不正经的想着。
“恐怕不是,”牧熙远无情打破她的幻想,“这东西只是个穿梭工具,并不是什么不死神器,如果你真”
司诺瘪嘴,其实她自己也知道。
要是她真的去作死,那就真活不了。这东西虽然看上去是为她准备的,但或许随时可以有下一个主人。
“这三条规则,第一条应该就是字面意思,而且前后半句是相互呼应的。我出生以来的任何一天,我都只能去一次,而且去的那天究竟几点钟,无法选择。”
牧熙远点头,认同她的看法,“对。也就是说,你不能反复的回到同一天,无限试错。”
司诺有些遗憾,这日历本虽然乍一看是“逆天神器”,但限制非常明显,也并不是什么“人生作弊器”。
“第二条,”她接着道,“每次时限三个小时,也很好理解,和我之前‘第二人格’出现的时间大体一致,看来是固定时限。”
“但是,这第三条?”司诺皱眉,有些不理解,“什么叫做,旅行状态无法叠加?”
牧熙远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是不是说,假如今天的你穿越到了7天前的那一天,那么以后任何一天,你都无法再穿越回今天。”
司诺恍然大悟,一拍手掌,“有道理,这就是穿越叠加了。”
如果允许叠加,就会造成混乱。
就拿牧熙远提到的例子来说,她今天的意识去了七天前,那如果三天后,她再回今天,那意识是否会连续跳跃两次回到七天前,还是停留在今天?
如果允许叠加,那她其实是可以间接反复回到同一天的,规则也就相互矛盾。
而状态不可叠加就堵住了这一漏洞。
司诺突然想起她从前看到过的各种杂书,认真思考了片刻,得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感到惊讶的结论,“那么其实,理论上,我也并不能随意回到过去任何一天。”
牧熙远:“嗯?愿闻其详。”
司诺取出个笔记本,在上面画了条线,标记上三个圆圈,“你看,我的‘第二人格’出现了三次,我当时失去了意识,我以为是被第二人格所取代,但其实是被未来的自己所取代。”
“我如果按已知信息,回到这三个时间点,那其实就是完成我的宿命,这条时间线是个闭环,不会改变我现在所在的未来。”
当然,前提是她要按照自己的记忆去填补,如果刻意不按“套路”走,确实会引发改变。
如果她没有失去意识被卷入凶案,就不会去调查,如果不调查,就不会和牧熙远误入小木屋,拿到日历本。
“但,如果我进行了记忆中不存在的穿越,也就是违反了这个时间线上的闭环法则,那么从我去的那个时间点往后的所有事情都有可能改变。”
牧熙远会意,向她投去赞赏的眼光,接着道,“比如说,拿到日历本这件事。”
“对,”司诺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那天拿到日历本其实是一件很虚无缥缈的方式,我们刚才还搜索了一番,甚至用了谷谷地图,也没找到它。”
“所以,如果随意穿回去,可能会去到一个我根本拿不到日历的时间线,那么一切就彻底改变,没有挽回机会了。”
牧熙远有些诧异,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怎么了?”司诺摸了摸脸,她早上看脸上的伤可是好了不少,稍微遮掩一下就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没有,”牧熙远只是有些纳闷,“你上编程课能睡着,我以为你对理科都不太喜欢,但现在你好像在讲物理。”
司诺吐舌,“也不是讲物理,我是个漫画家嘛。你以为我只会看纯情恋爱番吗?我还是会看一些高智商漫画的。”
作为一个漫画家,脑洞是必需的。
这或许也是她对于这红色日历本并没有太过排斥的原因,只是觉得不真实罢了。
牧熙远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纯情恋爱番”,但听名字大概就是很单纯的谈情说爱的故事?“嗯,是我小看你了。”
司诺一抬下巴,“我说的有道理吧?”
牧熙远点头,“目前来看,不论这条规律是否真假,我们都没有必要去尝试,不是吗?”
“嗯,这倒是。”
虽然得了这个“神器”,司诺很兴奋,但是可能她这个人多少有些咸鱼的精神在,倒真没有什么“回到过去,买张彩票,中它一个亿,走上人生巅峰”的想法。
自误以为自己是凶手以来,她其实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回自己原来的生活。
虽然不是很富裕,但她自力更生。虽然没有很多的朋友,但她有白安,如今还有了牧熙远,她很满足。
这世界上没有谁活的无比轻松、毫无烦恼,即使是她真回到过去中了一个亿,也一样。说不定,真这么做了,回来以后,她会发现,生活里没了白安,没了他。
确定性的有限幸福,和不确定的更大幸福,她还是喜欢前者。
“所以,你想好了吗?”牧熙远点了点笔记本上的三个时间点,“你想先回到哪一天?”
“唔,”司诺托着下巴,她对这个问题已经有过思考了,“我现在的想法是,先去这两次凶案发生的当天,十岁那次留在最后。”
毕竟,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追查凶手,当年的事情可以等。
“好,”牧熙远也认同她的看法,“那么说一说,你如果回到那天,会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作者在排雷里提示了,脑洞巨大哇,所以
第 29 章
司诺开始阐述自己的计划, 既然她的目的是回到过去,填补空白,那她就不会反着自己的记忆行事, 反而是根据记忆的“提示”去完成这个闭环。
“第一次穿越,我大概是晚上八九点醒来, 然后去了兰崇小区。从小区离开之后, 我去了旁边的巷子里一趟, 最后去了便利店。”
虽然, 她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全部过程和来龙去脉,但去了应该就会知道了。
“可以,”牧熙远将笔记本推了过来, “那么一些必要的知识或许可以帮助你, 比如倪双家的门牌号、死亡时间、邻居证词。”
他正了正色,“司诺, 你要记住,你不是回去改变历史的。所以”
司诺明白他的意思, 她几乎“必然”是救不了倪双的,所以不应该尝试做任何傻事,否则可能反而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好,我记住了。”
她将笔记本屏幕拨过来, 看着上面的信息,尝试记在脑海中。
正看着, 他的手突然就放在了她的头顶, 轻轻的揉了揉。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幽黑的双眸, 有些看不清他的情绪。
“嗯?”
牧熙远淡淡摇头, 还是太匆忙了些。如果可以, 他并不希望司诺今天就尝试,但他也明白,她急切的心情。
只是,她这是要独自一人穿越到凶案现场,如果有个万一
“放心吧,”司诺偏头,像只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手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不逞英雄,只是收集线索。安全第一!”
“嗯,”牧熙远点点头,定了定心神,“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寸步不离,我保证。”
司诺这才想起来,当自己的意识回到过去,那么她如今的身体大概就成了一具“空壳”,也十分脆弱。
呐,这样的话,哪怕她意识在过去,也知道他一直就在身边。
她似乎是想起什么,勾了勾唇,神情有些微妙。
“嗯?”牧熙远勾了勾她耳后的发丝,“这是想起什么了?”
“咳,”司诺浅笑,“想起第一次‘第二人格’醒来的时候,你还不在我身边。那时候,我刚表白失败,心情郁闷。”
而牧熙远,甚至还没有搬到她对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牧熙远心头闷痛一瞬。但很快,他垂眸遮掉了那点情绪,“以后我一直都在。”
“嗯,”司诺舒了口气,似乎回到过去,也没那么可怕。
等基本敲定计划,司诺就迫不及待想试试了。但牧熙远始终稳如泰山,先点了个外卖,逮着司诺不紧不慢的一起吃了午饭,再尝试考了考她一些“计划细节”,才真的准备出发。
司诺坐在牧熙远的床上,捧着红色日历本。
虽然他们计划很丰满,但这到底如何实操还完全没有头绪。
这日历本上全是空白,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想穿越到那一天呢?是拿支笔随便写个字?还是写她的名字?
又或者需要将这一天的纸张抠下来?额,这大概不现实,毕竟背后还有日期呢。该不会有什么用鲜血激活这种很“巫术”的法子吧?
“那,我就先写个名字看看?”
“好,”牧熙远将体温计放在一旁,给她绑好手环,这样就可以通过线上APP时刻监控她的心率、呼吸,如果有不对劲,还能及时求医。
司诺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但也暗暗唾弃自己,可能得研究好几天才成功呢,何必心跳这么快?
她捧着本子,以平生最好看的字迹,在2023年4月1日那一格写下她的名字。
【司诺】
写完以后,她收起笔,定定的看着红色日历本。
只是一秒两秒过去,毫无动静。
她抬头看着牧熙远,有些无奈的笑笑,“看吧,果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希望我没写坏啊。”
但话刚落音,她还没能听到牧熙远的回话,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他的面容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光影变幻,色彩交织。意识像是坠入了黑暗的深海,并不疼,只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漂浮感。
牧熙远看到她身体轻微摇晃,第一时间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
手环显示她体温心跳一切正常。
哪怕早就猜到了“真相”,但亲眼看到这堪称神迹一般的时间旅行发生在他面前,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将红色日历本合上,轻轻放在她的身侧,将笔记本放在腿上,准备一边查案,一边陪她。
起初,他还在想这“旅行”是否时间流速不同,但观察了片刻,发现她持续沉睡,心里也有了数。
不知道她这会,正在做些什么?
事实上,司诺有些手忙脚乱。
醒来的那一刻,她就发现,自己躺在西悦府公寓的地上。
这一点她还挺想吐槽的,还好她不是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正在爬树、正在游泳,不然意识切换还挺危险的。
现在,就希望这日历有“护主”功能,虽然一天当中具体几点钟不可选,但至少找个她意识切换没有危险的时间吧?
司诺爬起身,摸起手机一看。
4月1日晚上8点46分
她记得,卷宗上写,倪双的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为晚上八点半至九点。所以,她来的太晚,倪双可能已经遇害?
司诺捏着手机,有些想报警试试看。
但随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别忘了,她现在是在利用自己过去的身体,做出这种明显“反常”的行为,很可能会被警方判定为犯罪嫌疑人。
她起身拿来背包,准备收拾东西出门。上次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是三件衣服,除了她身上这套,还有一件长至小腿的卡其色风衣。
鞋似乎也不止一双,她将帆布鞋放在塑料袋也扔在背包里,穿上记忆中染血的平底鞋,兜里揣了个口罩、取了顶灰色鸭舌帽。
大概是这些装备没错了。
哦不对,有一个可能被用到,但她当时没发现的。
司诺跑到厨房,在流理台上拿了把水果刀。她印象中这把刀还是在家里,就是不知道是自己用了然后清洗了,还是压根没用上。
但她现在可是要去命案现场,怎么着也该带把武器防身?
司诺一路小跑,来到小区附近一处公共电话亭,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摄像头,才深吸一口气,将硬币投了进去。
她还是决定给警方一个电话。虽然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她只要做的仔细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后患。
就算救不了倪双,也可以给警察一个预警。当然,她不会傻到和警察说,见到有人在谋杀。
嘟——嘟——嘟——
司诺在脑海里想着措辞,电话猝不及防的被接通。
“喂?这里是南城警察局,有事请讲。”
司诺吞了吞口水,“喂?你好,我是江津大学的学生,住在学校附近那个兰崇小区3号楼2单元6楼,我好像听到隔壁在吵架,吵得很凶,你们能不能派人来看看?”
她心里默念着门牌号,打算第一时间报给对方。
结果,对面的年轻男人显然有些不耐烦,“差不多得了啊,报假警可是犯法的。虽然我们不能拿你们怎么办,但你们这样浪费警力,很可能耽误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知不知道?!”
他话里带着些怒气和敌意,让司诺下意识握紧了话筒。
她想解释什么,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结果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那一阵嘟嘟声此时显得格外冷酷。
司诺此时,终于想起了她漏掉的一个细节,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泥煤的小饼干!
她还以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身份,可以让警察相信,结果听警察的意思,今天已经有好两个江津大学的学生搞这种恶作剧了。
司诺再次看向手机,九点零五分。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只能先赶到凶案现场,看看是否能够发现一些凶手身份的蛛丝马迹。从西悦府打车到兰崇小区大约只需要十五分钟,所以她的时间应该还很充裕。
保险起见,司诺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报的是兰崇小区隔壁小区的名字,以免给“自己”留下后患。
等上了出租车,司诺微微松了口气,靠在座椅上开始想下一步的计划。
其实,她还是有些迷茫。
如果她救不了死者,那她来这一天的目的是什么呢?就仅仅是为了完成闭环,两手空空的走一遭?
还是说,她接下来可能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她应该不会和凶手面对面吧?但如果没有,她身上的血迹是哪来的?
如果有的话,那她能干得过凶手吗?
司诺正想着,却被哔哔的喇叭声拉回了思绪。现在出租车似乎被堵在了路上,司机师傅有些不耐烦的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手机,才发现不对劲,“诶,师傅,您这怎么绕路了?”
她现在的方位不太对,似乎是兰崇小区的另一侧,但距离依然比较远。
司机忙摆手,“姑娘今天没看交通新闻吧?学院路在修啊,过不去的。现在你要去这个小区,我只能给你绕,而且因为大家都在绕,还堵车。”
司诺瞳孔紧缩,暗骂一句。
学院路在修!
她四月二号那天去傅程和那也绕路换乘来着,怎么就不记得这件事了?!这地图软件怎么还没更新,搞得她出了这么大一个失误?
原本看着十分充足的三个小时,现在却有些不够用了。
她等了一会,看着龟速前进的计程车,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师傅,这还需要多久啊?”
“哎,”司机师傅显然也很无奈,“那这路况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我看着堵得,至少得半小时才能到吧。”
“那算了,”司诺赶紧用现金将车费结了。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她时间根本不够,必须立即赶到兰崇去。
下了车,司诺直接找了辆共享单车,这样反而会快些。
一路疾驰,到了兰崇小区门口附近,她一眼就看到了标志明显的快递车,微微松了口气。这就是她和牧熙远商量好的“混”进小区的方式。
“你好,我来取快递,3号楼2单元,姚红,手机尾号0709。”司诺站在快递车旁,十分熟练的报着信息。
快递员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3号楼,0709,等会啊。”
他三两下扒拉出来一箱柑橘,包装上印着产地的绿水青山,隔着纸箱的透气孔还能看到橘红色的果皮。
“就这个,你抱的动吗?”他看了眼司诺,“要不我还是给你送上楼?”
“不用,”司诺快他一步弯下腰,将柑橘箱子抱了起来,“正好锻炼身体,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啊。”
正好有其他人来取快递,快递员也没再多注意她。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这箱柑橘大约是五公斤装,重量尚可。走到门卫处,她心跳略有些加快,尽量低着头,稳住步伐。
因着出入的住户也不少,门卫倒没一一拦着查身份。尤其是司诺个子小小,看着颇为无害,还抱着一大箱水果,就直接放过了。
呼——司诺稳着脚步走到3号楼。
之所以她和牧熙远选择了这个方式,是因为她记得,那天姚红阿姨一大早开门取快递,那说明她应该有晚上到的快递。
果然牧熙远一查,立即就找到了。
司诺戴上口罩和鸭舌帽从卸货平台的后门进了3号楼,然后气喘吁吁的开始爬楼梯。因为电梯有监控,她现在也一样是“贼”。
好在姚红和倪双住的是六楼,所以并没有太耗费她的体力。
看着此时安静的六楼楼道,她突然心跳的有些快,艰难的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分,倪双可能已经遇害,但凶手可能还没有离开。
司诺心跳有些快,但时间紧迫,她没法在这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接下来先试探一下凶手是否离开吧?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柑橘箱子走到了倪双家门口,闭了闭眼,两节手指重重的敲在了门板上并压着嗓音,“快递!”
这确实是冒险的做法,但应该不至于引起凶手的怀疑,也不会引起邻居的警惕。
如果凶手应答了,那她就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也就拿到了关键线索!
只不过,房间里极为安静,似乎根本没有人在家。
她等待了数秒才将柑橘箱子放在地上,慢慢靠近房门,轻轻抬手,用袖口将手指包住,尝试拉了拉门。
但门是锁住的。
命案已经发生了不是吗?警方也认为倪双家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现在凶手是行凶之后,已经逃走,还是躲在屋里,等她离开?
司诺咬唇,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等在这显然不理智,不论是碰到一会离开的凶手,还是被邻居看到,后果都不堪设想。但这就准备打道回府?
不,不会这么简单的,她当时身上的血迹、伤痕是怎么来的?
她扯了扯嘴角,这才发现已知结果来逆推原因,也并不容易。
要不,先在角落里等一等?可是一个头戴鸭舌帽、口罩的人躲在楼道的角落,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楼道里不可能一直没有人路过,如果被人看到,她就完蛋了。
司诺闭了闭眼,突然想起什么。
她小心透过猫眼逆着往房间里看去,是一片黑暗。接着,她又跑到楼道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倪双家的窗户,也是一片漆黑。
这意味着,凶手已经走了,对吗?
如果凶手还在,他没必要黑灯瞎火的处理案发现场,一不小心可能会留下更多的痕迹。而且,为了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他很有可能将灯关掉,否则这一户将成为凌晨半夜唯一一家开灯的住户。
司诺突然灵光一闪。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
之前听这起案子的时候,她就总觉得有个地方有些违和,但说不出问题在哪里。而现在她知道了。
那天,姚红阿姨一大早发现了房门虚掩着、客厅里就是一滩血。
那么,能够将犯罪现场处理的如此干净的罪犯,为什么会犯“不关门”这样的错误?正常来说,凶手难道不是希望尸体越晚被人发现越好吗?
答案是——
这门是她开的。
司诺深吸一口气,来到倪双的房门前。接下来就是验证她想法的时候,如果她推理错误,凶手还在屋里,那她就凶多吉少了。
不过她还在楼道,就算有不对劲,拔腿就跑,应该来得及。
回想牧熙远给她查到的“基础信息”,她隔着袖口的布料按下了门锁的密码。
601917
滴滴滴——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呼——司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果然门内没有任何动静,而屋内也是漆黑一片。
不过,她不会进去的。
一旦踏进去就难免留下痕迹,她又不懂如何清除现场的痕迹。况且,她还没忘记,自己可是晕血症患者。要是真开了灯,说不定就直接躺这了。
所以,倪双,抱歉只能让你暂时留在这里了。
司诺提步准备离开,但临走前又想起什么,将那一箱柑橘从姚红阿姨家门口,放到了倪双家门口。
为什么姚红阿姨拿自己家的快递会注意到倪双的家门还开车呢?她现在赌,是因为姚红看到了熟悉的柑橘箱子放在倪双门口。
做好一切,她心神一松,快速的从楼梯下到了一层,本想从来时的后门出去,却发现后门已经上了锁。
靠——
司诺又忘了,保安会在十点左右过来锁后门。她原计划从这里进出,但那是在她没有迟到的情况下。
不过,还有办法,司诺想起了那天她探过路的巷子。顺着一楼的长廊,她来到了窗户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围墙,长长吐了口气。
“啊嗯——”
扑通——
好痛,司诺揉着自己撞到的后腰,爬坐起来。
她的手掌外侧被擦伤,膝盖和狠狠磕了一下。原来,她这一身伤根本不是什么搏斗伤,而是爬墙踩空给摔的。
她扯了扯嘴角,将差点碰翻的垃圾桶扶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她需要做的第二件事了。
对,她刚才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虚掩的门是她开的,那么凶器很有可能也是她翻找出来的。毕竟凶手不会傻的真的将凶器大喇喇的放在垃圾桶的最上层,生怕没人发现。
司诺哀嚎一声,将背包放到一边,开始在垃圾桶里翻找起来。
这追凶破案的画面和她一开始的设想可真是有很大的差距。
“嗯?”在拿着手机的电筒,忍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找了十来分钟,她终于看到了一团卷起来的黑色布料,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底下。
她捏住布料的一角,往后抽了抽,却发现抽不太动,再狠狠一用力,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嘶——”
额,有点痛。
而刚才一个用力,整卷布料直接往她胸口一怼,散落开来。
刀具摔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空气里立刻充斥着极为显著的血腥之气。司诺立即偏头看向一侧,不敢让那血迹斑斑出现在视线范围。
呼——她试图平缓有些加速的心跳,调整呼吸频率。
此时,她的视线落在巷口。
街道上的路灯斜斜的洒下一片灯辉,是橘黄色的,仿佛一抬手就能摸到像阳光一样的暖。
就和那天,他牵着她的手走回家的路一样,很漂亮可爱的颜色。
司诺闭了闭眼,起身。
先将垃圾快速扔回垃圾箱,将衣服包着刀具扔到最上层,再将垃圾桶盖子合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歇。
大功告成!
不过,她显然不能带着身上这些血迹出去。
司诺走到一边将鞋换掉,把脱下来的鞋放黑色塑料袋扔书包里,再仔细系好风衣的束腰带,确保身上看上去一切正常。
OK,任务完成百分之八十,现在是晚上10点45分,她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西悦府。
摘掉鸭舌帽和口罩,将头发披散下来,司诺脚步轻快的回到街道之上。接下来,是骑单车回家,还是
她站在路边,看着倒映在手机屏幕上自己的脸,突然动作一顿。
不对,那天晚上,“她”还去了便利店,还去了寺庙许愿,这说明
司诺抬起头看似不经意的向四周匆匆扫了一圈。
随即,心跳漏了一拍。
果然,一名穿着黑色卫衣,头戴兜帽的男人,正站在她十米开外的报刊亭前,翻看着什么。他似乎有意避开她的视线,垂着头,将脸遮掩在暗处。
那是,李乐贤?还是?
她立即转身,脚步匆匆的走进了便利店。
“欢迎光临——”推门一开,店里广播自动响起。
“晚上好,”正百无聊赖坐在柜台后玩手机的年轻店员双眼一亮,站了起来,“如果有需要,可以喊我。”
司诺朝他颔首,脑子里在回想他的名字,来的时候牧熙远还考过她。
嗯,她想起来了,易文成。
“好,”视线从货架上扫过,透过玻璃扫到了站在对面的黑衣男人,因着有些远、天色也黑,她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算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回去。
这天,她选了什么饮料来着?
司诺视线落在冰柜里,来回扫动。其实她很少喝冰的,如果是真想买喝的,应该去常温区选一款才对。所以,她为什么选冰柜里的?
看到那熟悉的胡萝卜汁,她一瞬间明白了。
“你好,”司诺拿着饮料瓶放到桌面,发出砰的清脆声音。
原来,选这个是为了防身啊?
这些饮料中,就这个瓶子最大最笨重,玻璃材质。谁要是敢尾随她,直接一榔头过去就好。
“八块钱,小姐姐怎么付?”
“X宝,”司诺掏出手机,看似不经意问起,“对了,请问下临江庙怎么走?听说今晚有个许愿活动,我想过去看看。”
易文成结好账,将瓶子递给她,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直走三百米左右,左拐两百米,就到了。临江庙建筑风格很特别,小姐姐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来。”
“好,谢谢,”司诺推开门走了出去。
现在虽然是晚上十点多了,但路上的行人依然不少。为了不显得慌张,司诺保持步速均匀,也尽量不回头去偷看后面是否有人跟踪。
好在之前其实来过临江庙,她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轻车熟路的拿了许愿牌和黑色的墨水笔。
只不过这笔不太好用,而许愿牌又有些光滑,写的字歪歪斜斜。
嗯,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她认不出“自己”的字迹了。
此时,身穿黑色卫衣的男人在临江庙对面停了下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进入寺庙,而是就站在门口静静守着。
只是,大半个小时过去,却没有等到想跟的人出来,不免心生疑窦。
他来回逛了逛,最后来到寺庙门口,刚好看到一位出来拿招牌的小师傅,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您这是要关门了?”
小师傅看了看这个有些鬼祟的男人,皱着眉,“是啊,十二点结束,但是反正里面也基本没人了,差不多可以关了。”
“没人了?”男人声调陡然拔高。
小师傅疑惑的看他一眼。
男人立即不自然的偏开头,咳了咳,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另一边
司诺一把关上了房门,舒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分,也就只剩下六分钟的时间。
原本以为这次时间非常充裕的,但现在看来意外不断、惊喜不断。
而且,这种完成时间闭环的旅行,还真有些奇妙的因果循环。
比如,她今晚是从临江庙的后门跑的,之所以认识后门的路,是因为她4月3号调查的时候,师傅告诉她可以从后门走。
这也是她要去寺庙的原因,利用后门甩开跟踪者。
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到洗衣机里开始洗,然后又将包里的鞋放到鞋柜里,最后再将刀、书包放回原位。
司诺一把躺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脑子里还在想,原来我没洗鞋子是因为没时间了啊
第 30 章
南城警察局里, 众人都在紧锣密鼓的追查班春雨的案子。现在齐修诚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确定为连环杀人案,且贯穿这个案件的关键,就是校园霸凌受害者宋韶敏。
“行, 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齐修诚将笔记本合上, 靠在座椅上, 按了按眉心, “大家都汇报下接下来的行动。”
“好的, 齐队。”
“我和小莫今天会去一趟晋禾,去当年宋韶敏的学校、住处、打工的地点进行调查和走访。”
“我和铭之会去班春雨现在的公司、住处和家里走访,同时还有三个当年晋禾一高的学生会过来配合我们的调查。”
吴清:“我会继续追查当年校园霸凌事件的各种消息, 盘点倪双、班春雨和曹野云三个人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购物记录和银行流水。”
“嗯, ”齐修诚点点头,眼下是一片青黑, “先这样,解散。”
高漠面露担忧, “老齐,你这状态多少有点透支了吧?这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你就先回去歇着吧,我们一有进展就联系你。”
齐修诚形神确实有些狼狈, 但比起平时又正气又冷的模样倒是多了点烟火气。
他伸手往怀里掏,刚摸出一根烟点起来, 还没说话, 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队长?”
“嗯,说。”
“李乐贤醒了, 口腔麻药退了, 现在可以说话了, 您要见一下吗?”
听到这个名字,齐修诚按了按眉心,一股无名的厌恶和怒意从心底里又冒了出来,“先晾着吧,过两天让高漠审。”
“额,”对面的男人有些踌躇。
“怎么?”
“队长,”男人的声音有些为难,“那李乐贤说,他有重要破案情报要交给警方,还说和司诺有关。”
齐修诚手一紧,将刚点燃的烟一把按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神情淡漠,“让他等着,我现在就过去。除了我之外,不能让他见其他任何人。”
他一挂电话,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高漠忙跟上,“诶,老齐,你去哪?是医院那边的电话?”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老齐一个人去见那狗杂碎。当然不是担心那人渣,而是担心老齐。
“嗯,”齐修诚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我有数。”
砰——
高漠刚想说,还是我跟着你一起去吧,结果话还没说完,房门就一关,连个背影都看不到了。他叹了口气,算了,还有队里其他人在,老齐不至于
齐修诚想起了司诺和他说过的话。李乐贤主动要“招供”,显然是有目的的。他知道司诺有心理疾病,看过心理医生,那他想利用这件事达到什么目的?
是为了陷害司诺,报复她?
他说的什么重要破案情报,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有些话,他可以听,他来把握就好,不用留在案件卷宗里,也不用传到别人耳朵里去。
一到医院,齐修诚就把手下按在了门外,独自一个人进了病房。
此时的李乐贤脸上依然有些肿胀,躺靠在白色的病床上,左手上一个银手镯将他和病床扣在一起。看到齐修诚进来的一瞬间,他两眼放光。
他一看就知道,这位警察比外边那个职级更高。
“警官,你终于来了,”他坐的正了些,“我有话要说,”他很清楚,袭击司诺一案,人证物证都在,基本是逃不掉。但是他可以用别的办法给自己减刑。
齐修诚将一把原木座椅从角落里拖了过来,神情冷淡的坐了下来,“说。”
李乐贤看了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就这么说了?警官你不用多喊几个人,拿个录音笔或者笔记本吗?”
齐修诚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想不到,你懂的还挺多。”
李乐贤之前没见过齐修诚,也不清楚他和司诺的私交,但是看他的神情态度,也觉得有些不妙,“我这不是配合办案吗?说的话,你们可以作为证据的。”
齐修诚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你五分钟。”
李乐贤咬了咬牙,却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不禁龇牙咧嘴,“兰崇小区那个案子,我知道一些线索。”
齐修诚手上动作一顿,神情未变。
“司诺,她去过兰崇小区,”李乐贤捂着脸,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四月一号。她从小区出去,我一路跟着她,结果发现她进了兰崇小区,后来好像是从旁边的巷子里出来的,没走正门。”
齐修诚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含嘲讽,“就这样?这只能说明,你是个变态跟踪狂,和兰崇的案子毫无关联。”
“不,”李乐贤抬手,有些着急,“不是,司诺肯定和案子脱不了关系。”
齐修诚按了按太阳穴,压着脾气,“司诺那天去过兰崇小区附近的便利店,这我们警察都知道,也询问过她。”
“警官,她不是路过!”李乐贤出言打断他,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才继续开口,“那天,在小区门口,司诺去公共电话亭打了个电话,我偷听到了。”
他压着声音,眼神发光,“她打电话报警,说她是兰崇小区的住户,听到隔壁在吵架。”
齐修诚沉默了一秒,微微蹙眉,“所以呢?”
李乐贤急的坐起来,“这还不奇怪吗?司诺不是兰崇小区的住户,为什么她要撒谎?而且,我亲耳听到她说自己住在3号楼2单元6楼,那不就是凶案发生的地方吗?这么可能又这么巧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那晚她去了案发现场?”
李乐贤一巴掌拍在腿上,“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看,那时候案子还没发生呢吧?她是怎么知道的?除非她能预知未来,否则的话,那女孩子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齐修诚垂下眼眸,“还有吗?”
李乐贤看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无动于衷,也有些慌了,开始绞尽脑汁,“我,我有证据,我拍了照片。”
齐修诚眸色一沉,“什么照片?”
李乐贤一抬手,手铐撞在一旁的栏杆上作响,“我,我手机被拿走了,就在我手机相册里,我拍了司诺走进兰崇小区的照片。”
“我知道了,”齐修诚起身,“如果没别的,那我走了。”
李乐贤隐约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很重要的线索,怎么这警察就是不放在眼里?“这位警官,司诺她有心理疾病,这是真的。我跟踪过她,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病,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齐修诚搓了搓手指,回头看向李乐贤的眼里毫无温度。
李乐贤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怎,怎么?我是跟踪她,我被抓了啊。但她也有问题,她也是个变态,可能还是个杀人犯,你们怎么不管?”
齐修诚冷笑,“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司诺为什么要在去杀人之前,先报警?”
李乐贤一时语塞,“这,这谁知道,可能她是想做杀人预告呢”
齐修诚转身,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揍他。等走出了病房,他看向站在门口的小林,“李乐贤的手机在哪里?”
小林愣了一下,“在警局的证物科,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吴清这两天都在忙曹野云和班春雨的案子。”
齐修诚点头表示了解,他提步想要往外走,但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四月一号晚上,警局有没有接到过兰崇小区住户的报警电话?”
小林挠了挠头,有些懵,回忆了片刻,“诶,应该没有吧?不然第二天出事的时候,肯定第一时间折回去查。”
他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什么,“那天不是愚人节吗?听他们说,有好些个学生恶作剧,不知道您是不是指的这个。”
齐修诚颔首,“让吴清把那晚的电话录音拷贝出来发给我,我今天要听。”
“哦,好,”小林有些摸不着头脑,“队长,这李乐贤是真的提供了什么重要情报吗?需不需要我给他做笔录?”
齐修诚皱眉,“我已经审过了,笔录我回去整理,你这边就不用操心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据我观察,这人恐怕有些妄想症,想对受害者胡乱攀咬,不用太上心。”
小林点点头。齐修诚是他们队里办案直觉最好的警察,这话一出来,他基本也就信了,顿时觉得有些晦气。
本来就是个人渣,还鼓弄这么多玄虚,搞得连队长都亲自跑一趟。结果呢,竟然都是在胡说八道。
离开医院,齐修诚折回了警察局。
他第一时间去了证物科,找到了李乐贤的手机。
虽然,他并不相信李乐贤对司诺的指控,也并不认为司诺有任何的杀人嫌疑。但李乐贤的话,却并不像是假的。
戴着手套,将手机从证物袋中取出来,齐修诚翻开了相册。
他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这其中几乎全是对司诺的偷拍,拍她进出楼、和邻居说话、取快递、打车
按照日期排序,他很快就找到了四月一日的照片。
他的视线微微凝结。李乐贤确实没有说谎,这张照片拍到了司诺的侧脸,她抱着一个箱子,正往小区里面走,方向正是三号楼。
手指一滑,左右两边的照片却都是其他日期的。
齐修诚心跳快了一拍,手指长按在了照片上,几乎没有犹豫的点下了删除,随后又在最近删除中,再次点了一遍。
“诶,齐队?”
齐修诚手上轻微一抖,却很快掩饰下来,偏头看向来人,“老刘。”他自然的举了举手机,“我来看看证物。”
老刘视线落在手机上,回忆了一会,“哦,是那个跟踪狂的手机。”他面露嫌恶之色,“我看也没什么好审的,反正视频证据都有,赶紧结案算了。”
齐修诚将手机放回证物袋,“是啊,也没什么疑点了。”他自然的将手套摘了下来,“听说你闺女要出嫁了,恭喜。”
一听到女儿的喜事,老刘立刻咧开嘴,想倒豆子一样的说了起来。
“对对,婚期就在五一节,欢迎齐队老喝杯喜酒……”
司诺觉得自己又睡了一觉。原本身上又酸又疼,但随着意识慢慢飘起来,疼痛感褪了去,像是躺在云朵上一样舒服。
“嗯——”一声浅浅的嘤咛。
牧熙远一直守在旁边,立即意识到她这是要醒了。低头看了看时间,她是一点“出发”,现在刚好是四点钟,果然准时。
她眼睫轻颤,慢慢睁开双眼。
“欢迎回来。”
司诺偏头,看到他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如他承诺的那样,就浅浅笑了出来,“嗯,我回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牧熙远将腿上的电脑放到一旁,伸手想扶着她起身。但司诺其实就是睡了一觉,伤都留在了过去,也没觉得不舒服,见他伸手,就也跟着伸手。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轻轻抱在了一起。
司诺的手微微环着他的腰,有点没回过神,“这,是午安抱?”嗯,找个名词可能好解释一点。
牧熙远也是没想到,但听到她不着调的“定义”,唇角微微翘起,双手搂住了她的腰,“不是,就是想抱。”
司诺脸颊莫名一热,她这是被调戏了?明明是偶然,怎么这人还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似乎有点闷骚。
“咳,”她有些不自在的退了退,“我,我知道了好多事情!”
牧熙远见她神采奕奕,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嗯,知道了些什么?”他从旁边取来保温杯,“这是温水,喝一点,慢慢说。”
司诺莫名笑了出来,握着杯子傻乐。
“嗯?”牧熙远不解。
司诺也不解释,刚刚从4月1日回来,还有一刻的反差感。那会,她独自一人,冷静,额,或许也不算冷静的处理沾血的衣服和鞋子,独自一人去兰崇调查。
但现在也就过了这么些天,她身边就有他了。
刚刚醒来就有温热的水递上来,暖暖的拥抱迎接,她不知道别人期待的恋爱是什么样子,但她似乎想象不出更美好的情形了。
司诺吨吨吨一通,喝了大半杯,才歇了一口气,“我去给凶手添堵去了。”
她将自己如何发现屋里没人、将门锁打开、快递移动位置,找到凶器和带血的外衣,甩掉跟踪者等一系列事情全说了出来。
司诺颇有些心情激动,眉飞色舞,但牧熙远的神情却越发冷沉,只是眼中依然宽和温柔,耐心十足。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挠了挠头,“其实也不危险的,凶手都已经离开现场了,我就是稍微动了点手脚。”
牧熙远暗暗叹口气,这姑娘看着软软糯糯,和凶杀、破案这样的字眼完全沾不上边,但心理素质却让他这个经历复杂的人刮目相看。
他抬起手,将她耳畔的头发拢了拢,“嗯,诺诺很厉害。”
司诺吧唧吧唧,怎么都觉得这话有点敷衍,但是他也并不是很经常喊她“诺诺”,再加上语气还这么温柔,她一下子就有点抵抗不住了。
“我订了晚饭,大概快到了,”他低头看了看时间,“起来歇会,边吃边聊,我今天下午也有些收获,和你说说。”
司诺两眼放光,虽然她回去给凶手添了点堵,但终究还是没看到对方的模样,对于眼下的案子似乎没有额外贡献,还是牧教授给力。
她坐起来,溜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左右看了看。之前脸上和脖子上的淤痕褪了一大半,只留下浅浅的红,可见那白药喷雾药效不错。
等推开门,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饭菜香,“咦,这是哪家?”
牧熙远将外卖餐盒一个个取出来放好,“风尚,江南菜,它家的酒酿圆子做的很不错,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司诺点点头,但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怎么你从来都不点川湘菜,是不是不太能吃辣?”额,不应该这么说的,应该说不太爱吃辣。
牧熙远意外的看她一眼。
“我以为你口味清淡,”他后知后觉发现两个人可能有些误会,“我来自怀港,口味自然偏重一些,也很能吃辣。”
司诺双眼瞪圆,“我也很爱吃辣的,虽然可能承受能力一般。不过,因为怕长痘,我就偶尔吃。”
牧熙远暗暗记下来,“好,那等案子结束,我们可以去吃火锅庆祝一下。”
司诺走到桌边,听到这话,简直两眼都是星星。火锅可是她的最爱,只不过朋友少,一个人吃又过于“引人注目”,所以偶尔跑去南大拉着白安陪她。
“嗯,这个确实味道不错,”她咬着一个酒酿小圆子,有些后知后觉,似乎和他一起吃饭以来,菜式都格外符合她的口味。
她喜欢吃甜,所以总是有糖醋排骨、锅包肉、酒酿圆子之类的偏甜菜。
司诺心情莫名就飞扬了起来。
“喜欢就好。”
她在桌面扫了扫,发现酒酿丸子只有一份,不免有些好奇,“你不爱吃甜吗?”
牧熙远看着她鼓鼓的脸颊,笑的有些意味不明,“看情况。”
司诺满头疑问,他可能是酒酿圆子的甜度太高了?“其实这家的圆子放的糖不多,比较清甜不会腻,你可以尝一下,”说完,还将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牧熙远:“真的让我尝?”
司诺眨眼,点点头。
牧熙远轻笑一声,推开座椅起身,跨步来到她身边,还没等她回过神,托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俯下身,温热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本来想说点什么,所以唇瓣微张,等他靠近的时候已经被长驱直入。
再接下来,只听到自己手上的勺子啪嗒落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的吻滚烫而强势,丝毫不像他平日里的清冷淡漠。她原本还有一些朦胧的想法,但很快脑海就成了一团浆糊,只能勉强依附着他。
“嗯,”牧熙远微微退开,呼吸略有些急促,“确实味道不错。”
司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下意识搭在他的肩膀上,赶紧抽了回来,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啊,对。”
所以,他说的看情况,是这种情况?
牧熙远今天一直提着心,直到这一刻才真切感受到她平平安安,依然好好的在他身边。
不过,看她有些魂不守舍,他克制住了胸膛里的汹涌,有些遗憾的退了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点。”
司诺这下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当没听到,把脸埋在碗里,咬着小汤圆。
牧熙远则是在思考,据说酒酿圆子很容易做,既然她喜欢,倒是不妨在家里囤一些,时不时当早餐或甜点吃。
一顿饭结束,司诺兴致勃勃的就想开始讨论案子。但牧熙远却不希望她将自己逼得太紧,硬是拉着她先到楼下散了一圈步,才重新回到楼上。
还没等回到牧熙远房里,司诺却发现了一件新鲜事。
“咦,我这个门锁,又换了新的?”她看到自己房里的锁从原来那个变成了一个黑色简洁,极具科技感的智能门锁。
“嗯,”牧熙远反应平淡,“这是指纹锁,也是密码锁,连接着你和我手机的APP,如果有人开锁,我们都会收到通知。”
司诺摸了摸漂亮的门锁,突然发现牧教授似乎有些过于“自来熟”了,连男朋友的职位都没拿到,权限就这么高了。
连把她家的门锁换掉,也不通知她一声。
“咳,那你的指纹录进去了?”
牧熙远:“嗯,一开始需要测试,我就直接录入了,后来你睡着的时候,我也在APP上把你的指纹录上了。要试试吗?”
本来,听到对方能随意进出自己的家里,司诺应该是觉得警惕和不适的,但自上次的事情以后,她反倒觉得,他能随时进来,反倒叫她安心。
司诺走到门口,将手指放在面板上,“嗯?这个怎么开?”
牧熙远上前一步,握起她的手,托着她的食指放到智能门锁后的圆圈面板上,“摸到了吗?是在这里。”
司诺心跳又快一拍,“嗯,摸到了。”
滴滴滴——门锁打开。
司诺推开门,打开玄关的灯,发现屋里的灯也换了一个,比原来更亮,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房间和阳台。
“咦,”司诺上前两步,“这衣柜和床都是新的?”而且还是很有欧式设计感的原木风格。
牧熙远:“嗯,给你挑的,不喜欢可以换。”
司诺咬唇,他这么用心,她哪里会不喜欢。以后再看到这床、这衣柜,想到的不是那些可怕的东西,而是他给她挑选这些的模样。
“谢谢。”
她坐在床上,摸了摸这蓝灰色的床单,这倒不像是她的风格,反而像他的,不过也挺好看就是了。
“这床、衣柜、还有门锁之类的,”她咬唇,“应该花了不少钱吧,”事实上,她这些日子,貌似都是吃某人的,用某人的,还真没给钱。
“我给你转钱吧,”司诺虽然觉得这样有些见外,但也不能总占人家便宜。
牧熙远走近一步,倾身靠近她,声音有些轻,“我帮了你这么多,是给钱就可以报答的吗?”
司诺耳朵发热,“咳,一码归一码。”
他收留她、愿意帮她查案,还救了她,这些自然不是打钱可以感谢的。但这些他额外为她用的钱,还是要给一下的。
“那你先记个账,”牧熙远倒也没拒绝。
司诺微松一口气,一颗心还没落回到肚子里,又听见他接着说。
“以后都在聘礼里面扣,”他一脸认真,“说不定,还能为我以后申请零花钱多加点分。”
他的话有点没头没尾,但偏偏司诺听懂了,但她好像很迟钝的意识到一个问题,牧熙远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钱一些。
“咳,你下午不是说,案子有进展吗?你查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