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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叶枫手脚比脑子快先动了起来,几步奔跑过去,伸手拽住了前面斜着倒下去那人的胳膊,一把撑住他阻止了他已经倾斜的身体摔下去。

    “宴老师。”

    “我草,祖宗你怎么了!”胡平的称呼总是与众不同。

    宴笙稳住身体,长松一口气,刚才差点就丢人现眼摔得满地找牙了。

    “谢谢你啊,借你用一下。”

    宴笙说完伸出右手搭在叶枫手臂上,抬起左腿翻起左脚掌。

    一片生锈破旧的刀刃嵌进了薄薄的真皮鞋底,宴笙咬着牙迅速拔了出来,刀口带着新鲜的血迹。

    “流血了,小古快来处理下。”

    胡平招呼古振乐。

    宴笙还没想明白呢,胡平已经催促开了。

    只有扶着宴笙的叶枫一动不动。

    “当真,赶紧的,我这光脚杵着好看啊!”

    不仅古振乐,刚才关心宴笙伤势围过来的所有人都恨不得退出几米远。

    “我这车,谁帮我开回去?”

    “哦哦哦,对不起,我来,我来。”

    都说开他的车是用余生在赌博,搞不好就搭上了后半辈子。

    “你得抓紧时间把宴主任伺候好了,不能留一点后遗症影响工作啊!”

    “胡来,你来开,撞坏了不找你赔。”

    “此话当真?”

    “小叶,我要回去主持大局,你开着宴主任的车送他去医院,再送他回家换双新鞋,然后再回来市局。”

    市局上下除了胡平没人敢开他的车。

    “现在不疼了,就是刚才扎那一下猝不及防。”宴笙极力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挽尊。

    “宴老师,你不舒服?”叶枫系安全带的手一顿,顺手摸了一下宴笙的额头,又摸了下自己的。

    胡平搓了搓钥匙片转手塞进了叶枫空着的手。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赔,那是因为他相信胡平的技术,结果这不着调的转头把钥匙丢给了新来的毛头小子。

    叶枫伸手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宴笙的黑色皮鞋,内里的薄袜子也被他迅速扯了下来。

    少年人的气息带着汗意扑面而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伤口不深,我多消毒几次,如果疼你就说啊。”

    古振乐反反复复仔细清洁着宴笙的伤口,动作又轻又揉。

    毛头小子会开车吗??

    他每天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这小子知道他这车该怎么开吗?

    要真撞了,他肯定不可能让人家赔,但是他现在也是靠工资吃饭,修起来也心疼啊。

    “宴老师,疼吗?”叶枫问。

    叶枫细心调整安全带,不小心又拉长了时间,本来十来秒完成的事拖沓成了一分钟。宴笙屏住呼吸,再不敢胡乱出气,内心煎熬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胡平一把抓住钥匙:“不要我赔那好说啊。”

    “伺候个屁!”宴笙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差点冲出口的话。

    “小叶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袜子底破了口边缘被血液染成暗色。

    “撞坏了不赔啊?”胡来往前走了两步。

    “行吧。”宴笙一点没有矫情,掏出车钥匙提在半空晃了晃。

    “没有,安全带有点紧,勒得难受,我自己放一下。”宴笙胡乱找了个借口。

    “咱们今天的重要工作可离不开宴主任支持。”

    走到副驾驶拉开门,先扔进去鞋子紧接着把他塞了进去,贴心的弯下腰帮他系安全带。

    古振乐拿着双氧水,碘伏蹲下`身体小心的擦拭着宴笙脚底的伤口。

    白色的细小泡沫密密麻麻的涌了出来。

    宴笙几乎没见过光的脚丫子白白嫩嫩,被大伙盯着,不自觉的转动了好几次脚趾。

    宴笙又甩了甩手里的钥匙。

    古振乐提着东西连退了好几步,拒绝得非常明显。

    叶枫已经扶起他开步,顺手提溜上了那只坏鞋。

    “这刀太脏了,得去打破伤风。不要让这只脚接触地面,你也别开车了。”古振乐处理好伤口站起了身。

    宴笙后仰脑袋极力拉开一段距离,不断深呼吸想要平息这突如其来的“骚扰”。

    宴笙气笑了,提着钥匙转向胡平。

    叶枫坐上车,调整了下座椅说了句:“晏老师,咱们得抓紧时间,你这脚耽误不得。”

    宴笙一个“嗯”字还没完,红色小跑轰鸣着如同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

    宴笙后背绷直,平身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推背感。

    胡平伸出头朝着车尾气方向扬了扬手,他相信宴笙通过后视镜能看到他。

    不过宴笙这会没功夫看任何地方,他紧闭上了双眼。

    “小叶开车这么猛???”

    黄友成看着不过两分钟就消失不见的车屁股,听着车窗外和来时路一样的砰砰声,十分意外。

    胡平挥了挥手:“他技术比我好,他跟他哥16岁就上赛道,虽然和专业赛车手比开得是最慢的,技术是最烂的,但是人起点不一样啊。”

    “宴老师可有福气咯,哈哈哈哈。”

    黄友成怎么听怎么觉得胡平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胡平有没有幸灾乐祸,宴笙不知道,他现在就是整个一个大后悔。

    他为什么走路不长眼,会踩在刀片上。

    农村这些路上暗器颇多,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大意了!

    他已经没功夫去想,这小子开车这么猛,若是撞了他修理费会大出血成什么样了。

    他紧闭着双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头顶盘旋。

    耳边汽车的轰鸣,自己的呼吸声全部都听不到了。

    身体变得很轻,跟着头顶的世界飘舞打圈,五脏六腑都转了几百圈脱离了原来的位置。

    从肚脐眼到喉咙管,皮囊里装着的所有东西争先恐后往外涌,他唯有靠不断吞咽压制他们想要离家出走的念头。

    宴笙有个不算毛病的小毛病:他晕车,非常晕。

    当初听人说晕车的人开车就不晕车了,于是他在16岁那年报了驾校。

    爬着上教练车,爬着下教练车。

    担心自己太过丢人,他很有先见之明的花了几倍钱找了个专职教练。

    一对一教学那种,

    所以,只有教练看到了他勤奋学习的一面,一边吐一边学……

    从16岁拿到驾照之后,除了地铁,宴笙再没坐过别人开的小汽车。

    他坐过牛车,马车,拖拉机,货车后尾箱,但是坐在小车副驾驶这么十几年这是第一次。

    他觉得余生,他应该不想再体验了,如果还能活着下车的话……

    古振乐自从坐了一次他的车,到处宣扬他开车野,今天应该叫古振乐一起上车。

    看以后谁还敢说他开车野!

    “嘎~”一声急刹车轮胎摩攃地面的声音传来,宴笙往前一扑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宴老师,我们到了,你是睡着了吗?”

    宴笙闭着眼根本不敢睁开,他不知道叶枫说得到了哪里,估计应该是医院,他装着思考把手掌放在鼻孔前遮住了嘴巴。

    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翻涌:“麻烦你去看看挂个什么号,我这脚……”

    “好的好的,宴老师是我没考虑周道,您先等着,我去搞定了再扶你过去。”叶枫迅速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宴笙听到车门嘭一声关上,心里默数着数字,又想数快点,又逼着自己慢慢数。

    一会快一会慢,他数到了八,摸索着摘掉安全带。

    数到九,右手扶上了门。

    “十!”

    他猛地推开门单脚蹦了出去,受伤的左脚垫着脚尖,一瘸一拐扑向了最近的一棵大树。

    他扶着树干,弯下腰,伸长脖子释放着五脏六腑的压力。

    能忍这么一路,他觉得自己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哥哥,你是不舒服吗?我请你喝可乐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宴笙掏出纸巾擦了擦嘴,长舒一口气站直身体,旁边站着一个只到他膝盖的小男娃。

    胖乎乎的脸,胖乎乎的双手用力举着一个可乐罐子。

    宴笙摸了摸他的手,头发软软的就像他的声音一样。

    “哥哥,不喝。谢谢你,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说,生病了喝点可乐就好了。”

    宴笙左右一看,没有看到孩子的家长,他弯腰把小男孩抱了起来。

    “告诉哥哥,你和谁一起来的?”

    小男孩还把手里的可乐往宴笙怀里塞。

    “谁看见我儿子了?”

    “小宝……”

    远处一个男人惊慌失措边跑边喊,宴笙问抱在怀里拼命“推销”可乐的小男娃。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宝。”男娃奶声奶气地回答。

    宴笙抱着孩子踮着脚尖迎着男人走了过去。

    “这是你儿子吗?”

    男人眼眶溼潤,花了几秒才看清楚小孩的模样。

    “儿子,你跑哪去了,吓死爸爸了。”

    男人接过小孩,不断得向宴笙致谢,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小孩生病,带来看医生,刚才排队拿药人太多,一个没留神孩子就不见了。

    “哥哥,给你,爸爸说喝了可乐病就好了。”小男娃伸着手还没忘记递出手里的小罐子。

    男人一把拿下塞到宴笙手里:“谢谢谢谢。”

    宴笙一笑捏住了罐子:“赶紧带孩子回家吧。”

    宴笙手里捏着可乐刚走到车边,碰到了急匆匆回来的叶枫。

    叶枫手里捏着一摞单子,看样子已经帮他搞定了一切。

    “宴老师,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脏点子?”

    宴笙低头一看,裤腿上,风衣下摆全是刚才释放压力时溅上的污迹,他咧了下嘴嫌弃无比。

    解开纽扣脱下风衣擦拭裤腿:“刚才有个小男孩不舒服,在那边吐了,我没看到家长就过去看了看。”

    “哦,可乐是他们给你的?”

    宴笙勉强把裤腿上的污迹擦到看不出来,卷了卷风衣成一团扔到了车后座。

    举起左手捏着的罐子塞在了叶枫手里,顺手抽过了那一摞单子。

    “小朋友,谢谢你,辛苦了。”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厚厚一摞单子,从清创到破伤风皮试针,注射针剂全部齐全。

    “不用挂号吗?”宴笙来饶安两年,第一次来这个医院。

    “这是咱们局的定点医院,我报了您的名字,他们那边就直接开单了没说别的,好像说什么绿色通道。”

    “多少钱,我给你。”宴笙翻了两遍单子上,没看到金额。

    “他们说走医保,咱们先过去吧。”叶枫把可乐罐子塞进裤兜,伸手扶住宴笙的手腕。

    薄薄的衬衣凉凉的,摸不到皮肤的温度。

    “不用,我自己能走。”宴笙缩后手臂。

    叶枫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脱了下来举在宴笙手边。

    “宴老师你穿上,这会冷。”

    宴笙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叶枫顺手帮他把拉链拉到顶,整理好了衣领,扶上他的手臂往里走。

    医生本想说,自己买点双氧水这些处理了就行,不会多严重。

    “不行,伤口没好,用劲会出血。”叶枫拒绝得十分果断。

    “怪我怪我,刚才不应该让他走进来的,应该背他的。”叶枫立刻揽下了责任。

    这小孩一天到晚都穿这一套,多久没洗了,能穿吗?

    “你穿上。”叶枫语气强硬,一副你不穿就不走的样子。

    宴笙嘴巴张了几次:“算了,你别往心里去,你也是不小心。”

    “不怪你。”宴笙不好意思说,刚才跑出去吐,又抱着小孩走了一段。

    “你这伤口不至于那么深吧?”

    “穿穿穿。”

    叶枫对于宴笙的异样毫无察觉,双眼迅速扫过一个个指示牌,扶着宴笙选择最短路程走向清创室。

    “不用,我不冷。”宴笙后撤了一点身子,本能抗拒。

    医生:“不至于吧?就这点伤口,你们就是干啥也不至于感染啊,再说马上还打破伤风。”

    宴笙眨了眨眼,这味道实在有点上头。

    宴笙压着自己心里的嫌弃套上了别人的衣服,还是他一辈子都不会选择的款式。

    土里土气的样子,穿上去就像退休老干部。

    叶枫探头一看,白嫩嫩的脚底皮肤前半段变成了灰黑色。

    很意外的时,衣服没有任何难闻的异味,反而首先冲进鼻孔的是洗衣剂的味道。

    “万一的话,你们不放心就再来一趟!”

    医生咽下了那句,再晚点伤口都该愈合了。

    走进医院大厅,暖气开得很足,衣服上的洗衣剂味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少年人的气味再一次钻进了宴笙的鼻孔。

    医生为了防止感染,斥巨资用双氧水,酒精交替着给宴笙从脚掌到脚面来来回回冲洗擦拭了n次。

    医生简单贴了一块油布,一块两指宽的敷料,连换药都省了。

    “这是每天回家都洗一遍?这个天能干?每天拿吹风筒吹干吗?”

    浓烈的酒精味盖住了叶枫衣服上的气味,放轻呼吸憋了不短时间的宴笙恨不得张大嘴大口呼吸。

    宴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单从手感来说,厚度变化不大。

    他把头扭向一边,肩头的位置依然有浓郁的气味。

    单是想着这人都考虑的这么深远了,叫他自己弄,肯定自己不放心,干脆叫来医院好了。

    “他工作很忙,来回走动多,万一呢……”

    古振乐和医生的判断都没错,宴笙脚掌的伤口的确不深,只是脚掌太脏。

    “怪我,宴老师我知道你人好不好意思叫我,我应该考虑到的,怪我。”叶枫一脸认真。

    “小朋友,我们打个商量,你可以不可以让我自己走?我不是腿断了。”

    “你这脚怎么还在流血。”

    鉴定行业泡了十余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觉得:酒精消毒水是琼浆玉露,救命圣水。

    “去打针吧,今晚别沾水,明天看看伤口不红肿,按压无痛感无液体渗出就可以撕掉这一层了。”

    宴笙:我可真谢谢你。

    伤口浅不用缝针,消完毒,止住血伤口也有了合上的迹象。

    宴笙抬手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寂寞了太久了,看见一件别的男人的衣服都能心猿意马。

    “如果有呢?”叶枫问完,医生和宴笙齐刷刷看着他。

    古法医说不深的伤口这会还不断冒着血珠。

    清创室里,医生捧着宴笙的脚丫子翻来覆去,语气疑惑。

    “怎么踩得这么脏?”

    “好的,我会送他来医院的。”叶枫采纳了医生的建议。

    宴笙瘫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明晃晃的大灯。

    心情好像医生刚刚宣布了他罹患不治之症。

    回去吃好点,喝好点,不行了就赶紧来医院。

    “去打针了呗,怎么走不动了?”医生瞧宴笙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调侃了一句。

    宴笙刚想说不至于,叶枫已经弯下腰,左手穿过他的腿弯,右手正伸向他的胳肢窝。

    宴笙大惊失色,拼命拍打叶枫手腕。

    “干嘛,干嘛,干嘛……”

    “你要干嘛!”

    宴笙明显的抗拒让叶枫暂时放弃进一步,站起了身体,打算和宴笙说清楚利害关系。

    “你没听到医生刚才说吗,今天是很关键的一天。”

    “如果你恢复不好,明天可能感染流脓,然后会影响走路,严重可能会瘸。”

    “我能自己走,我一个大男人被你公主抱像什么话?”宴笙看出来叶枫可能是真的没有经历过受伤,一小点问题就非常紧张。

    “那我背你……”

    “哎呀你们别扯了,一会又有病人来了。他能走,脚掌别接触地面就好了,主要是怕踩到脏东西而已,走慢点没事!”

    医生说完怕还不能打消叶枫的念头,又补了一句。

    “你们两人身高差不多,不管抱还是背要是摔了,就他这个身板不知道断几根骨头。赶紧去打针吧。”

    宴笙今天的情绪是好不了了,这接二连三的暴击。

    为了解除一个暴击,得承受更大的暴击。

    “那我扶你去。”

    宴笙没再拒绝,他不想再在无谓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他一手搭在叶枫手腕上,走了两步,手掌下源源不断的托举力恨不得把他举起来。

    宴笙干脆卸了力道,靠在叶枫肩头,管他呢,能省一会力气是一会力气。

    他这会腹中空空,闻了一会医院的消毒水所有不适都没了。

    破伤风皮试需要等待半小时,他抬着手腕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叶枫托着腮帮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颗皮肤上挑起来的小豆豆。

    不时看时间,不时给宴笙报颜色:“还是白色,没有发红。”

    “没有肿,还是那个样子。”

    宴笙掰着叶枫的肩膀强行把他提了上来:“小朋友,你小时候没有生过病吗?”

    “啊?”叶枫不知道宴笙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是小事,小伤不用这么紧张,就算真的红了,肿了也不是无可救药,还可以打人体免疫蛋白。”

    “就算我的脚不小心感染了,也就是多几天愈合,不会严重到哪里去,但是你真的不要那么紧张。”

    宴笙能看出叶枫的过度紧张,他不知道原因,揣测叶枫可能过去和医院打交道少,以为进了医院都是很麻烦严重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叶枫在过去两三年和医院医生打了不少交道,每次得到的都是被修饰过的不太好的消息。

    叶枫潜意识里会督促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在一切尚有转机的时候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

    他习惯性的逼迫自己去接受在叶锐问题上,无法努力的无力感。

    接受不那么好的发展和结果,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还能语气轻松的和父母打电话汇报情况。

    告诉妹妹:大哥恢复得很好,医生说也许很快就醒了。

    这个“也许”他骗了自己两三年,也相信了两三年。

    如今叶锐醒了,但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改不了了。

    “可是,我不想看见身边的人受伤啊。”

    “虽然我们没那么熟……”

    叶枫睁着眼睛望着宴笙认认真真地说。

    双瞳乌黑透亮,睫毛一扇一扇。

    宴笙呼吸一滞。

    虽然我们没那么熟,但是我还是关心你,担心你,希望你能好好康复,不要有什么“万一”发生。

    平日里和胡平嬉笑怒骂惯了,和古板的古振乐言简意赅交流惯了。

    检验中心的新人,来得不久的人和他接触少,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

    忽然有这么一个人既认真又越界地关心他,一种新奇的体验。

    “小伤,不会有事的。”宴笙忍不住伸手在叶枫毛茸茸的头顶揉了一把。

    头发茂盛的头顶柔软顺滑,手感极佳。

    “时间到了,过来看看皮试结果。”护士喊了起来,宴笙主动抬手搭住了叶枫的肩头。

    打完针,叶枫扶着宴笙走向停车场,一路上宴笙几次表达想要自己开车都被无情拒绝。

    到了车边,宴笙往驾驶室走,叶枫干脆伸手架住了他,半搂半抱的带着他坐上了副驾驶。

    宴笙赶在叶枫弯腰前,快速抓过安全带插进卡扣。

    “宴老师,都过了午饭点了,您要吃点什么吗?”

    “时间不早了,还得赶回市局,先送我回家换身衣服,另外换双鞋。”

    叶枫刚拧动钥匙,宴笙立刻前倾身体拽住叶枫的手腕。

    “一会开慢点,我这刹车可能有点小问题了,声音不太对。”

    “嗯?”叶枫略微思索一番认真告诉宴笙。

    “刚才刹车声把你吵醒了是吗?开快了急刹车确实是这个声音,制动挺好的。”

    叶枫生怕宴笙不信,又补充了一句。

    “刚才刹车距离应该低于35米,很好的数据了,您平时肯定很爱惜这辆车,时常保养小心呵护。”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宴笙啧了一声,他不过是找个由头让叶枫慢点开,难不成要说他晕车,现在可再也没有和家长走散的小朋友来做他的挡箭牌了。

    叶枫还跟他扯上刹车距离了??这是他懂的吗?他懂个屁,他买这车就看中外形了……

    “城里面车多,路况复杂,小心一点比较好。”

    “现在还没到上班点,很多人午休,开太快发动机声音扰民,你知道饶安这里的房屋都比较老,隔音不太好。”

    “宴老师,你想得真周到。”叶枫果然开得慢了很多。

    叶枫开着车,不时转头观察宴笙。

    他闭着眼睛,靠在副驾座位上,看起来就像养精蓄锐。

    离开艾家村时,胡队说过让宴笙尽快回去支持工作,看来宴笙已经在提前准备精力了。

    领导果然就是领导,什么事都想在了前面。

    花了两分钟粗略换算了下价格,觉得十分便宜,一口气付了全款的宴笙,回答叶枫问题时却难得的犹豫了下。

    委婉不在于怕伤了小朋友的面子,而在于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

    哎,果然是个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

    饶安市政府受启发,向省上申请特批了一笔经费,据说要把饶安市大大小小的河沟都整治一新,提升城市形象,促进招商引资。

    据说来买的要么是老家饶安在外工作的人,要么是被开发商忽悠的。

    “啊?你买的啊!你好有钱!!”叶枫以为宴笙是租的,没想到居然是买的。

    宴笙居住在西丽区繁华地带旁边的丽景豪庭,算是这个城市第一批设计规范的商住小区。

    当初这房子开盘时宴笙还在国外,看到开放商广告:饶安市中心河边的生态园林家。

    这条重要的支流,饶安的母亲河也被纳入其中。

    加大版臭水沟,隔着十米远就闻到熏天臭气。

    据说丽景豪庭有几十户没卖掉的房子,乘着河道改造的东风涨价售罄。

    整改完毕,臭水沟大变样,水不再浑浊不堪,而是清澈见底,有水草有游鱼。

    小区里一共五栋板楼,楼间距很宽,分两条道路,外环是车道,中间的小花园修葺了碎石小路供人行走。

    地面上规划了很多停车位,看起来似乎做到了一户一位。

    打死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晕车!

    叶枫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手扶着方向盘,不用赶时间去医院,他一脸轻松,转动方向盘的手显得随意自在。

    车刚开到小区大门处,摄像头红灯一闪,四五米高的烤漆雕花大铁门自动滑开,叶枫开着车沿着主路开向小区深处。

    听霸气的名字就知道当初开发商的雄心壮志。

    他闭着眼睛缓解头晕目眩的不适,心里盘算着一会下班怎么办。

    “这房子不便宜吧?”以叶枫对自己老家城市以及逸林房价的了解,这种有地段有环境的新楼,租金肯定不便宜。

    可能会死于呕吐脱水,电解质紊乱……

    如今又过去了几年,小区里植被丰茂,绿树环绕。

    他得委婉拒绝小朋友真挚的好意。

    本地人不说买不买得起了,就光听这环境就倒了胃口。

    叶枫按导航上设定好的路线,慢悠悠开到了宴笙居住的小区。

    “嗯……还……是有点贵,按揭有点吃力……”

    他不会死于伤口感染……

    宴笙虽然还是有点晕,也可能是刚才都吐空,难受还是难受,不过比刚才好了很多。

    当然正经工作时,胡平还是很靠谱的。

    叶枫觉得宴笙这个领导,比平时的胡平靠谱多了。

    每栋九层楼三个单元,一梯两户居住的人口不多。

    宴笙几次微睁开眼瞧见叶枫就像开自家车一样轻松,心里忍不住啧了一声。

    岸边曾经乱七八糟的绿植也做了修整,装上了款式统一全新的路灯,晚上居民至少能绕着河边散散步了。

    丽景豪庭如火如荼的修了两年,还没封顶,省上忽然灵光一闪开始大力改造商河流域。

    这小朋友是拿他的车过瘾吧?大概率不知道他车多少钱,要不然怎么可能一点紧张都没有?

    他有个预感,这个毛头小子搞不好要自告奋勇给他当司机,要是那样的话……

    据说花了饶安市政府八辈子都不会花的钱,搞了个耗时两年的大工程。

    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母亲河边,又是观景绿道又是光彩工程,但是比起以前天差地别。

    丽景豪庭开盘于六年前,起初价格不算太高,但是销量一直不佳。

    彼时,小区旁边的商河支流安河段,作为饶安市的母亲河还是条臭水沟。

    城市里的路平整宽阔,这会又非上下班高峰,没有堵车不需要频繁的刹车起步。

    河边当年种下的树苗茁壮成长,里里外外都是漂亮的模样。

    宴笙嘴角抽[dong]:“借钱凑的首付,至今债没还完……”

    “宴主任,你真会开玩笑。”

    就此,两个人对对方的印象进一步固化。

    我认为你经济条件困顿,所以天天都穿同一身衣服,租房买房都很难。

    我认为你真有钱,比我家有钱多了,超跑,豪宅说买就买,为了低调还骗我说借钱凑首付……

    宴笙家在小区最里边紧邻安河,住在四楼的他常年窗户不关。

    花开的时节进屋就能闻到花香,听到安河的潺潺流水。

    劳累一天的身心在水声中缓缓平静。

    宴笙最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坐在窗边,听着雨水拍打玻璃,滴落进河里的声音。

    既吵嚷又安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宴笙进屋立刻把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下来扔进了洗衣机,找了一双鞋底轻便柔软的休闲鞋扔在了门口。

    他光着脚在屋里四处转悠,从大开的窗户源源不断注入的清新空气,冲淡了叶枫外套留在他身上的人气。

    脚底的伤口应该已经痊愈,他这么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来走去一点都不觉得痛。

    拉开冰箱,满满当当,喜欢吃的食物,喝得饮料都在里面,肚子叫得欢快,也提醒了他刚才的窘态。

    他叹了口气,重重关上了冰箱门。

    宴笙步伐轻快走进电梯,走出单元门,刚看到自己红色跑车大灯的一个边缘,立刻垫起了左脚。

    他略微停顿,再起步速度明显放慢,脚尖触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宴老师,胡队刚打电话说给我们买了饭,到了您直接去我们办公室吃了再走。”

    宴笙“哦”了一声,兴致不高。

    不说胡平买饭的水平不咋高,这叫他去“吃了再走”这个要求就知道这顿饭怕是不好吃。

    搞不好,刚才带回来的人又有了幺蛾子,得让他加班加点赶工了。

    这是胡平的惯用套路,所以这饭肯定不好吃!

    回去的路不知道是不是宴笙的错觉,晕车居然没有那么厉害了。

    他睁着眼目视前方,头晕目眩的感觉虽然还有,但是减轻了很多。

    难受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宴笙估计自己饿了,身体没有多余的能量来伺候晕车的不爽反应了。

    看来今天下班可以打个车回家了。

    叶枫走进办公室,屋里稀稀拉拉几个人,胡平和黄友成不在。

    用力一吸气,空气中没有残留的饭菜香味。

    同事见叶枫和宴笙回来了,朝走廊深处指了指。

    “三会议室,胡队摆了一桌,你们快去吃。”

    “摆了一桌?”大手笔啊。

    宴笙不以为意,可能是盒饭叫得多摆了一桌吧。

    三会议室是六到八人会议室,只有胡平和黄友成坐里面。

    说摆了一桌不是夸张,是真的摆了一桌。

    一个个的外卖盒占满三分之一会议桌,圆的,方的,尺寸不大,肯定不是见惯了的盒饭包装。

    旁边垃圾袋里扔了不少空盒子,应该是之前的同事吃完留下的。

    胡平见两人到了,立刻起身一个个掀开盖子,从旁边拿过一小盒白米饭亲自递到宴笙手里。

    “宴主任,来吃饭,辛苦了。”

    一个盒子一道菜不见重样的,粗略一数超过八道菜。

    宴笙嗤了一声,没伸手接米饭,指着一桌子菜问胡平:“什么个意思?不说清楚,这饭我可不敢吃。”

    “还有你不敢吃的饭啊?赶紧吃吧,一会要麻烦你点事。”

    宴笙还是不动,大有不说清楚绝对不动筷的意思。

    “不违背原则的事,小事,坐下说。”

    宴笙闻到米饭香,肚子忽然叫了声,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怕继续叫大声了丢人,干脆接过米饭筷子,迅速夹了两片肉塞进嘴里,虽然有点凉了但是架不住他饿得厉害。

    宴笙默不作声,吃菜扒饭一口气下去了小半碗。

    “宴主任,你还记得梁家强吗??”胡平问。

    宴笙眼皮子都没抬:“跟我办公室撒泼打滚哭闹了那么多次,活这么久第一次见,能不记得?”

    “宴主任记得的,他今天都叫过名字了。”叶枫立刻补充。

    “他之前那案子鉴定没问题吧?”胡平虽然是问,但是语气更接近陈述。

    宴笙睨了胡平一眼,还没回答,叶枫已经接过了话头。

    “我今早看过卷宗,觉得没问题,而且看他今天这么活蹦乱跳的样,也不像有问题的。”

    “你今早看了梁家强的卷宗?”宴笙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那案子根本不值得一提,叶枫虽然最近都在档案室借阅卷宗,但是不可能这么巧就拿到梁家强的卷宗。

    “我指明让他去拿的,小叶你再总结复述一遍内容。”胡平说。

    宴笙眉头皱了起来,胡平难不成提前预知了今天的这出?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难道之前的案子有什么问题?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宴笙搁下筷子擦了擦嘴,朝着叶枫扬了扬下巴。

    “说吧,看到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也听听你的总结。”

    梁家强是艾家村的村民,实际年龄跟老头没太大关系,满打满算也就49岁。

    他单身一人,一辈子在家务农。

    一个人打理着名下的一亩三分地,虽然收成不太好,不过吃喝不愁也有点进账,总之跟贫困户肯定沾不上边。

    也是因为常年劳作,风吹日晒,他的皮肤比其他人更粗糙,看起来就像饱经风霜的老头。

    人比较勤快,勤快得过分。

    艾家村很多在城里讨生活的,例如梁家强的邻居,艾程虎几兄弟。

    常年不回村,梁家强就把别人家的地也发展成了自己的。

    “跟今天的事有关?”宴笙觉得没关系,但是搞不清楚胡平为什么又提起这一茬。

    她一个人也忙活不了多少地,大部分吃的还是儿子送回去,不过就是觉得有点事干。

    觉得他们的伤情鉴定不对,都见血了,居然伤情鉴定没个说法。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来了。

    叶枫今天早上看完卷宗就是这个想法。

    东丽区分局意思你这都不算我们管辖,这种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我们断起来也不合规矩,干脆找市里。

    要造成了不可逆后果的伤才能够的上伤情量级。

    今天如果不是这一出,叶枫估计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梁家强当时被揍得满脸血,分不清鼻子嘴巴哪里出来的,眼睛也肿了,医院里检查拍片花了一千多。

    梁家强刚种下去了四季豆,盘算趁着秋天长起来,大家囤过冬蔬菜时能卖了赚点钱。

    这几年,想着老太太年纪大了,总想接进城里给她养老。

    去年夏天,艾程虎回家发现自己家的地被梁家强占了,二话不说要他拔苗滚蛋。

    “梁家强的伤就是到省里,也是这个结果呀。而且胡队你已经照顾了他了,还给他算了后续的就医费,其实不用后续治疗的,还算了误工费。我觉得该有的都有了。”

    梁家强最后一次来,后半段又是倒地打滚。

    反正你们县也归饶安管。

    说起来还是邻里纠纷那些破烂琐碎的小事。

    好歹也是轻伤吧。

    后来滚累了,闹累了爬起来问宴笙:“你是不是不给我改!”

    艾老太的大儿子是唯一的儿子,在城里混得不错,早年就置办下了房车铺面,这辈子肯定都是不会回村了。

    就这么到了市局,既然都闹上市局了,肯定不能简单调节。

    自然后续闹上了派出所。

    宴笙就坐旁边看他滚,顺便把他滚来滚去这事也写进了卷宗……

    “也算有点前因后果吧,刚才我把艾小红的大哥,就是艾老太的大儿子叫过来了。现在除了梁家强不配合,其他人都挺配合的。”

    胡平考虑到后续可能还要换药,以及可能耽误的劳作,定了个两千整的数目。

    胡平就直接断了案。

    全程挨揍,还是钱村长听闻后跑来拉开的。

    梁家强再怎么身体好,面对差着十几二十岁的晚生后辈,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派出所调解,梁家强不认,艾程虎也不认,闹到了东丽区分局。

    对于这个结果,梁家强还是不认可,跑到检验中心闹过几次。

    梁家强未经许可占用他人耕地,拔除秧苗归还田地。

    梁家强听明白没有不知道,反正每次到最后都是倒地打滚,说这痛那痛好不了了都是被打的……

    老太太不愿意,非要在家务农,种点粮食自给自足。

    艾程虎殴打他人,拒不道歉,给予七天行政拘留,并且承担梁家强的医药费。

    按规矩验伤,写伤情鉴定,既然之前调节过双方都不认。

    再后来梁家强没来闹过,这本不起眼的小纠纷成了厚厚一摞卷宗进了档案室。

    眼见着岁数一天比一天大,大儿子为了断了她的念想干脆把地全部便宜租给了梁家强。

    梁家强留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拍拍屁股气冲冲走了。

    虽然你被揍得挺惨,但是都是皮外伤,没影响视力,没影响身体功能。

    宴笙坚决不改,并且告诉他如果不服可以申请省里复核。

    眼见着快到手的钱要飞了,必然不愿意。

    几次都是宴笙接待他的,耐心向他说明,伤情鉴定的原则依据。

    给老太太下了最后通牒,在家收拾收拾,最多待到冬天就进城生活。

    老太太肯定不愿意,但是艾老大也搞不明白今早这一出的原因。

    艾小红是昨天早上回村的,究竟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吃不准。

    “你们怎么看?”胡平虽然问的是你们,但是冲着叶枫扬了扬下巴。

    “意思是现在是艾小红,艾老太一口咬定梁家强强奸,然后梁家强不配合录口供,所以这事结不了?”叶枫揣测完目前的情况,扭头瞧着宴笙。

    “宴主任,萍萍应该没发现强奸痕迹吧?要不然不可能带回市局啊,要先去医院深入验伤呀。”

    叶枫虽然刚到刑侦,但是在基层,打架验伤的流程也接触得不少。

    这种涉及刑事案件的活人验伤一定会有权威医院共同完成的。

    单就艾小红直接被带回市局这一点来说,□□说站不住脚。

    “宴主任,要不您出马?”

    宴笙不知道胡平葫芦里卖什么药,居然要他去做询问,不过他还是嗯了下来。

    问询室里,梁家强梗着脖子坐在桌前,听到门响扭脸看见宴笙,立刻转头望向一边。

    桌上放着的水杯一口没动过,前面坐着的干警手里的记录本也是干干净净。

    从脸到身体都写得明明白白:抗拒。

    宴笙站在桌边,手撑着桌子:“你嘴巴咬那么紧做什么?”

    梁家强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宴笙:“怎么?没有坑我的机会很遗憾?你们那么本事随便写啊!”

    “抓我进去关我几十年,老子不用天天种地累死累活。”

    “你们抓我,抓我!”

    梁家强双手高举不停挥舞,一副接受手铐的样子。

    “反正这艾家村我是待不下去了,随便你们,抓我,枪毙我!一了百了!”

    “怎么怕回村里丢脸?”

    “你又没□□,你怕丢什么脸?”

    “你当我们监狱是菜市场,你想进就能进?”

    宴笙一连三句,梁家强晃动的双手停在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呆滞后变得兴奋。

    “你说啥?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你干没干过心里没数吗?”宴笙才不会那么听话的再说一遍。

    “老子没干过!个疯女人,理都不想理她,老子对女人没兴趣更何况是个疯女人!”这是今天和梁家强见面以来,他第一次正面的回应。

    叶枫知道,梁家强的嘴巴算是撬开了,不过他奇怪为什么宴笙说的这几句平平无奇的话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宴笙见目的达到,转身就要走,梁家强在后面叫住了他。

    “喂,你怎么知道我没干过?”

    宴笙立起脚尖转过脸:“司法鉴定是科学严谨的过程,你做过跑不掉,你没做过就算被千夫所指,我们也会还你清白。”

    “法律是准绳,是唯一,没有众口铄金,谎话传千遍就变成真话的荒谬。”

    “看起来你对我国法律,司法系统不够信任,当然也是对你自己不够自信。”

    “现代社会,规矩自身,真金不怕火炼,不用怕查。”

    宴笙说完垫着脚离开了询问室,胡平乐呵呵一直送他到了一楼。

    后来的询问过程变得顺利,梁家强不仅否认了艾小红的指控,而且提供了还算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他昨晚从地里干完农活回家,自己烧了两个菜,炸了个花生米,喝了两杯后,兴致高昂进了网络唱歌app。

    他一晚上啥都没干,全部时间都用来和网友在线飙歌。

    梁家强对自己的唱功十分自信,觉得自己唱得挺好,主动说自己手机账号里可以查到回放记录。

    叶枫拿过来梁家强的低端智能手机点开,梁家强尖锐走调的歌声立刻回荡在空旷的审讯室。

    叶枫忙不迭点了暂停,将音量调至静音,确保没声音后才又点了播放。

    对于叶枫的这个举动,梁家强十分不满。

    “咋的,我唱得不好听?”

    “难听!”叶枫的回应憋得梁家强又气得够呛。

    梁家强对于自己的唱功确实非常自信,从晚上八点过一直嚎到了凌晨两点过。

    这个时间段,梁家强肯定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两点过,农村里早就睡觉了,也就他家住得远一点,要不然肯定会被拍门叫他安静。

    如果他真因为喝多了,结束飙歌后跑去骚扰艾小红,以艾家母女今天那骂人的架势不可能轻易就范。

    艾家的房子左侧隔着邻居家的卧室顶多三四米,安静凌晨哪怕几声狗吠都会分外清晰,更别说漫骂撕扯,不惊动旁人是不可能的。

    所以昨天半夜,梁家强也没有作案条件。

    艾小红是昨天白天回村的,梁家强下地干活,如果两个人白天发生了任何纠葛,以今天那些村民狗仔队汇报娱乐新闻一样的架势,不可能只字不提。

    只能说明,昨天两人可能面都没碰,梁家强压根不知道艾小红回村了。

    “滴答。”叶枫手机响起,肖萍萍整理好的艾小红的验身报告电子版传了过来。

    叶枫看着屏幕上短短一行字,瞪大了双眼。

    他打开照片,不断放大,生怕错过了细节。

    照片不过是再一次印证了文字的内容,这就是经过肖萍萍细心检验,宴笙认定无误的结果。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下`身皮肤完好,无擦痕,外伤,皮下出血。

    阴[di]口闭合平整,阴[di]瓣完好未破损,无充血。”

    肖萍萍在屋里检查了半晌,最终结论不过两句话。

    这两句话也是关键的两句话,证明艾小红无论是今天还是昨天都没有和他人发生关系。

    验身报告,艾小红家的地理位置,周遭环境,梁家强昨夜的活动内容。

    全方位证明了,梁家强□□或者猥亵甚至骚扰艾小红的行为不成立。

    叶枫叹了口气,有点无语。

    虽然大概猜到原因是邻里纠纷导致的泼脏水,但是艾小红作为一个女性,张口闭口说被男人强奸。

    梁家强都觉得这种污蔑会让他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艾小红就不怕吗?

    梁家强是外姓人,小时候讨饭到了艾家村,被一个姓梁的光棍老头收留。

    艾老大租给他的地是几个月前的事,上面种的农作物马上就要丰收了,对于种了一辈子地的他来说这就是命。

    艾家村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村民姓艾,要说攀亲戚,往上数不出三辈绝对沾亲带故。

    又被人以意图奸杀报了警,他当时只觉得,这辈子完了说不清楚。

    “哟,又来个警察同志,快坐下听我慢慢说,你们可得给我主持公道。”

    他怎么就不想想,这个来通风报信的人目的可能并不单纯呢?

    “为什么别人说艾程虎有关系你就信?”叶枫觉得梁家强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他一面感激梁老头收留他,一面也清楚,自己不是艾姓人,被排斥很正常。

    想着等他回村实在不行跟他谈租金,反正他们家都不在村里了,地空着也是空着。

    这些本姓之间都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梁家强曾经流浪讨饭,去过不少村落没有落脚的地方。

    叶枫做了个口型问怎么回事,两名干警不约而同竖起食指敲了敲太阳穴。

    “行了,你好好配合把笔录完善了,我去隔壁看看,要是没什么事一会你就能回去了。”

    “有人给我通风报信,说艾老太的闺女在城里找了艾程虎。”

    也真的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这梁家强也是真傻,真好骗。

    叶枫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来了这么好些天了,局长还一面没见到呢。

    叶枫走到桌边拿过笔录,看到每个问题询问不下三遍,而每一遍艾小红都回答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梁老头吧唧了两下嘴唇:“没看清……”

    “他们是亲戚,艾程虎帮他们打通了关系,要收回我的地还要我赔钱。我的地是艾老大主动找到我给我的,又不是我偷的抢的,凭啥!”

    “回去干啥,丢死人了,不想回去。”

    从市局回家的梁家强,一直没拔自己种在艾程虎地里的苗。

    谁知道战斗刚开始就败下阵来,还背了个强奸的名声。

    饶安周边几十个村子,倒退回去二十年,个个村子都有一个本姓。

    “谁来告诉你这事的?”叶枫问。

    “你们村长没走呢,刚才我看见了,他亲自送你回去给你正名。你以后就老老实实种地,没有谁有关系能违法乱纪凌驾于法律之上。”

    但是艾家村的人从来当他就是外姓人。

    叶枫明白了,为什么传话人一提艾小红在城里搞定了艾程虎的关系,梁家强反应这么大。

    叶枫走出门,转头进了隔壁刚好是艾小红的询问室。

    “你刚才为什么跑去艾家吵架?”

    刚仔细看完一页,艾小红突然发现了叶枫的存在,一转脸拽住了他的袖口,热情招呼他坐下。

    哪知道艾程虎为了绷面子,找回丢掉的脸,居然说自己和局长有关系,要收拾梁家强。

    全村大部分人一个姓,除了上门的女婿,嫁进来的媳妇,其他外姓人在村里都不受重视。

    因为艾程虎在城里都找好关系了,一定会弄死他。

    艾小红听到叶枫开门关门不为所动,继续嘚啵嘚说着。

    “他如果没有关系,去年我被打得那么惨,怎么就关了他7天?后来出来后,他还威胁我要么自己拔苗,要么种出来的收成归他,反正他认识公安局长,他那7天根本没在拘留所都在局长家吃香喝辣,就是哄我玩的。”

    梁家强又气又急,但是毫无办法,只能把长得好好的秧苗给拔了。

    叶枫说完本以为梁家强会高兴,哪知道他嘴里嘀咕起来。

    对比梁家强的一语不发,讯问笔录厚厚好几页,而干警已经抱着手不记录了。

    他这次不是偷人家的地种,是正经花钱租的地,要是被不讲理的“关系”打压,他气不过。

    后来老头死了,他继承了老头的几亩薄田,一处住房。

    叶枫一笑,艾家村就这些人,梁家强生活了一辈子,凭个背影都能认出七七八八,说了这么多话还能没看清?

    没想到,这人还挺讲义气。

    这胡平判了行政拘留的人,能上局长家吃香喝辣?

    他一听就急了,要去找艾家老太说理,结果气急了除了骂人说不出别的,最后还被艾小红出来说他□□……

    叶枫轻轻挣脱了艾小红的手指,放回讯问笔录,转头回了办公室。

    很意外宴笙还在,坐在他的椅子上微低着头。

    宴笙脸色不太好,从叶枫进门到站在他旁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宴老师,你是伤口不舒服吗?”叶枫着急询问。

    宴笙一抬头:“没事,问完了?”

    “问完了,我觉得艾小红精神状况可能不太好,我们要不要安排个精神鉴定啥的?”叶枫这话是问胡平的。

    “鉴定啥的,艾老大不是没走吗?钱村长不是还在吗?都拉一块问问呗。”黄友成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

    钱村长在艾家村当了十年村长,凭他一个外姓人能得到艾家村人的信服,可见水平很高。

    胡平简单直接问她艾小红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钱村长回答十分含蓄:“艾小红那人吧,最近十来年都没在村里住,偶尔回来看看她妈,平时打交道少。听村里聊天,好像小时候摔过还是咋,确实脑子可能有点不好使。”

    钱村长没说艾小红疯,说她脑子不好使,还是从别的村民哪里听来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大伙当时看热闹那么积极,不过就是想看乐子,看看疯子发疯。

    也解释了叶枫的疑问,一个思维正常的女性,怎么可能大庭广众拿自己被强奸作为获取吵架胜利的武器。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她精神不正常。

    这事最清楚的莫过于艾老大,之前胡平询问艾老大时,并没有提艾小红口口声声说的被梁家强强奸。

    因为在村里,他已经通过肖萍萍的验身笔记,确定了强奸说子虚乌有。

    再次询问,胡平直接抛出了这个点。

    “艾小红说昨晚她被梁家强强奸了。”

    “啊?”艾老大很震惊。

    “你们查了吗?是真的吗?”

    “当然查了,要不然怎么会坐在这里问你。□□是刑事案件,容不得栽赃嫁祸,艾小红究竟怎么回事。”

    艾老大揉了揉鼻梁,一脸苦色。

    “她从小脑子就有病,按现在的说法是精神分裂,幻听幻视幻想,小时候妈觉得她中了邪,三天两头请人给她驱邪。”

    “什么走阴,请神,喝符水三天两头干,她越来越疯……”

    艾老太被神棍,江湖骗子忽悠了不少钱,艾小红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

    后来艾老大在城里站住了脚,把艾小红带进了城里,经过检查确诊知道了这是治不好的病,必须一辈子吃药控制。

    严重的时候甚至要住院治疗。

    艾老大后来发了财,也不想让艾小红拖累艾老太,花钱找了个疗养院给艾小红送了进去。有人盯住吃药,有人洗衣烧饭,这些年情况还算稳定。

    艾老大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上安装的安定医院app,打开就诊卡,检查报告,诊疗记录展示给大伙看。

    艾小红每个月都会到医院开药,而付款人自然就是艾老大。

    “你们看,我真的是尽力了,这些药也不便宜,长期吃药害怕影响肝肾功能,基本每三个月都要检查一次。”

    “她昨天回村是为什么?”叶枫问。

    “那肯定是被我妈电话叫回去的呗。她今天真的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自己被梁老头强奸?”

    艾老大依然不敢相信,一辈子连恋爱都没谈过的艾小红,怎么敢在大庭广众说出这种话?

    “你回村里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我们还能睁眼瞎说?”

    胡平冷笑一声,合着他们都被个神经病耍着玩了大半天。

    “肯定回去没吃药,她现在年纪大了,病情不稳定,少吃一两次药反应特别大。我妈偏偏隔三差五就要叫她回去,我都跟疗养院说了最多两个月放她回来一次,停了药后果很严重。”

    艾老大说到这又气又恼。

    “行了,跟我去见见你妈。”

    胡平带着艾老大走进询问艾老太的房间,艾老太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正在控诉梁家强。

    “那小兔崽子不是个玩意,外姓人就是没良心。”

    “我们村给了他活路,反过来欺负我闺女。”

    “你们必须抓他,重判!”

    艾老大走进来就听到这些,也不用费劲回村里打听了,他气得上前打断了艾老太的话。

    “妈,你一天天的搁这胡说八道什么!”

    “小红是傻,可是也不能不要名声。”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这样闹出去我们艾家脸上有光吗?”

    “你不能为了不跟我进城,逼老梁头退地,就搭上小红的名声和清白!”

    艾老大气得就差指着艾老太鼻子骂了,叶枫看他那气得快爆炸的模样,毫不怀疑如果艾老太是隔壁老太太,不是他妈妈,可能他就挥拳头了。

    “你知道不知道,栽赃嫁祸是要关起来的。”艾老大牙齿打颤。

    “我七十了,他们能拿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样?”艾老太一脸无所谓。

    她猜对了,还真不能拿她怎么办。

    艾老太的坦白,艾老大的佐证,艾小红的检查报告证明了“梁家强涉嫌强奸”就是场子虚乌有的污蔑。

    涉案的两个人,一个精神分裂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

    她的临时监护人同时也是另一个涉案人,年满七十,按相关规定不是严重犯罪情节,只能给予行政拘留处罚,而不能执行。

    对于艾老太这样的人来说,屁用没有,连忏悔和愧疚都不会引起。

    胡平连批评都省略了,跟一个不会有一丝悔改的古稀老人谈这些,可能要连吞一瓶降压药。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胡平只能抓住唯一的明白人,艾老大狠狠批评,从老的到小的,讲清楚事实的严重性。

    提醒他作为艾小红实际意义的监护人,必须尽到看管责任,以免引起严重后果。

    艾老大心有愧疚,态度非常好,胡平说什么都说“好”,一定配合,一定把老的小的看好了,不给人民群众添麻烦。

    胡平狠狠教育了艾家唯一一个清醒明白人,结束宣传教育已经是四十几分钟后。

    艾老大向梁家强真诚道歉,免去了他一年的田地租金以表歉意。

    双方在市局干警,钱村长的见证下补签了正规的租地合同。

    一场闹剧算是落下了帷幕。

    艾老大为了发泄对老妈的不满,不准艾老太回村了,说直接上他家有保姆伺候,什么都新买。

    艾小红直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住院治疗再次严重的精神病。

    叶枫不信经过今天这一茬,梁家强还认为宴笙徇私枉法。

    宴笙的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当时宴笙没有任何头衔,但是他的伤情鉴定是宴笙做的,也是宴笙亲口告诉他,他这伤情够不上判刑。

    “嘭”梁家强突然跪了下去

    胡平一句:“你……”还没说完,梁家强突然砰砰砰的磕起了头。

    “说说吧,这两天你干嘛去了?”

    “你还认为我们宴法医是徇私舞弊,罔顾事实,无视法律的人吗?”

    “好好道歉?该咋说?”梁家强反问钱村长。

    有了这个凭证比谁帮他作证都好使,村里都知道艾老大有本事在城里挣了钱。

    “下辈子我做牛做马都报答你……”

    胡平没搭理他,迅速报出了两个日子,最近一个刚好是上上周五。

    加上艾程虎的瞎话,梁家强笃定宴笙蛇鼠一窝,只会欺负老百姓。

    一屋子人……

    关得少只是他没成功,强奸未遂而已。

    这笔账他就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那些人才不管梁家强是因为什么事被留在了公安局呢。

    钱村长一把拽起梁家强:“你特娘的……好好道歉,咱么不兴这一套。”

    “领导,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怀疑你。”

    “说吧,现在交代叫坦白从宽,我们说出来就是既定事实。”

    艾老大和他正式签订的租约的确可以堵住村民瞎说的嘴,但是这是建立在梁家强今天就回村的情况下。

    真让他撞见了宴笙,还撞见了宴笙去那种地方。

    “说,宴主任,我错了,对不起你们,给你们工作带来了麻烦,以后一定不会了,请原谅我。”

    “拒不交代七天打底,到时候你关了七天,回村里你还说得明白?”黄友成笑,这不是他威胁梁家强,而是帮助梁家强分析利弊。

    市局局长他不认识,他认识市局最大的官就是胡平,另外个可能就是宴笙。

    梁家强一扫之前的颓败,满脸笑开了花,把租约小心翼翼叠好放进衣兜。

    之前一直忙于种地梁家强没时间来“报仇”,最近要买种子了,他进城的时间多了些,来市局盯了好几次。

    叶枫小心翼翼看了眼不应该在场的宴笙,还是和刚才那样,虽然没啥表情,但是叶枫觉得他很不高兴。

    所以就打了两次举报电话。

    “我交代,我向组织交代。”梁家强狠了狠心,竹筒倒豆子说出了自己之前干的荒唐事。

    他的认知里,那种地方就是非法交易的,宴笙进去肯定是去交易的。

    如果梁家强今天被留下了,别说七天,就是在这里过了一夜回去,村里那些瞎编的嘴都会把这事和艾小红的诬告联系在一起。

    钱村长一拍额头,拖着他走到宴笙跟前,按着他的头弯下了腰。

    叶枫越说越生气,好像被人污蔑冤枉的人是他。

    要是他真的欺负了艾家母女,艾老大能继续便宜租地给他,不可能!

    胡平看他那得意兴奋劲,觉得应该泼泼冷水。

    “梁老头,你是不是也差我们一个道歉?”

    梁家强一愣,眼珠一转:“胡队,我听不太懂你说什么?”

    去年和艾程虎纠纷后,虽然胡平处罚了艾程虎,但是艾程虎后来为了找回面子编的瞎话,让梁家强心里的气一直没顺过来。

    “那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梁家强,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刚才你已经很清楚了,泼脏水是会被处理的,更何况给公职人员泼脏水,艾老太年纪大了没辙,你,我们可不是没有办法。”

    “谢谢你不计前嫌,大人大量,今天帮我洗脱冤屈。”

    黄友成和胡平一唱一和,钱村长和叶枫听得一头雾水。

    如果今天不是宴笙他们的检验,就艾小红母女咬死梁家强“强奸”这茬就没这么容易说清楚。

    梁家强:“说,宴主任,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我……”

    “我啥来着?”梁家强扭头望着钱村长。

    “好了好了,可以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了。”宴笙想着赶紧打发走吧,听多了容易心梗。

    胡平可没那么容易放过梁家强,义正言辞批评完,叫他手写一份认识深刻的保证书,写清楚事实经过,签字画押留存市局。

    如若再犯,必然拘留。

    若是情节严重,追究其刑事责任。

    梁家强的文化程度仅限于能认字写字,什么遣词造句不是电视里学的,就是短视频里学的。

    他的认识深刻就是做牛做马来世再报……

    钱村长为了不耽误大家伙时间,站旁边一字一句的念,梁家强像个小学生练习听写,磕磕绊绊写完了一张纸。

    胡平两指捻着满篇狗爬一样的保证书无比嫌弃。

    宴笙看了一眼转过了头:“好了,我接受,我回去了,你处理吧……”

    “领导再见!”梁家强欢送的声音比谁都大。

    宴笙捂了捂胸口,还不忘记垫起脚尖走得慢点:再见?大可不必!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

    市局办公室再次恢复平静已经快到下班点,今天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一出,谁都没有加班的心思,几乎是一到点大家立刻起身收拾下班。

    宴笙走出办公室,招呼大伙没啥事就回家,步履平稳往门口走。

    “宴老师,你脚怎么样了?”

    古振乐问。

    宴笙跺了两下脚:“看,好了!小伤没事。不用担心,早点回去吧。”

    宴笙摸了摸兜里的车钥匙,怎么还能有事呢,他一会还得开车回家呢。

    宴笙刚走出办公楼,还没下阶梯,条件反射垫起了左脚。

    “宴老师,你也下班啦。”叶枫和周云飞刚好走了出来。

    “对。”

    周云飞打量着宴笙立起来的左脚:“宴老师,脚疼吧,你一会怎么回家啊?”

    “要不……”

    周云飞不用思考就想提出让叶枫送他回家。

    毕竟今天叶枫开宴笙的车,那叫一个胆大心细,这么好的技术才配开宴老师的豪车。

    “不了不了,我打车我打车。”宴笙疯狂摆手,谁需要送,他自己知道开车回家。

    “你打车啊,好啊,我们正好一起出去,我们骑车回家。”叶枫并没有因为宴笙的拒绝而失望。

    宴笙硬着头皮跟他们走出市局,想着找个什么由头溜,比如让他们先走,自己等等。

    刚想完,宴笙立刻否定。

    叶枫那个傻小子说不定会陪他一起等。

    要不说忘记了东西在办公室?或者要去附近买个东西?

    “车来了,车来了。”刚走出门,叶枫兴奋的挥舞左手。

    马路对面一辆空的出租车立刻转了一个弯开了过来。

    “宴老师,您运气真好,平时这里可难打车了。”周云飞说。

    宴笙心里说:我就是知道这里难打车,想等你们走我好溜,这不叫运气好……

    罢了罢了,一会叫司机开慢点,绕远点只要不频繁刹车起步,他应该不会晕车了,今天后来不是也没晕车吗?

    宴笙快速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以至于没注意到叶枫再次扶上了他的胳膊。

    叶枫左手扶着他手腕,右手端着手肘,还招呼周云飞帮忙。

    “云飞,帮忙开下前门。”

    “嗯?”出租车司机忍不住转头,想看看是来了个老大爷还是重病患者,看着宴笙气色红润更奇怪了。

    “你们这是???”

    “别别别。”宴笙迅速抽出手臂立刻钻进了副驾驶,速度快到叶枫都没发现他左脚踩进车里又快又准。

    宴笙脸上绷着假笑,打开车窗和叶枫周云飞挥手道别。

    车子开出了很远,两个路边的身影在后视镜里缩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宴笙松了一口气坐正身体,眩晕感立刻来袭,他猛地闭上眼睛,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翻涌。

    “师傅,我晕车,走不堵车的道。快!”

    出租车司机狠狠踩下的油门,转动的方向盘和宴笙伸头出窗户几乎同时。

    一路畅通无阻,司机嫌弃的看了好几眼趴在窗框上就没下来过的宴笙。

    这个姿势一路未变,发动机的轰鸣和晚高峰的喧嚣都没能压盖宴笙一路的“呕”呕”……

    车子再次停下来,司机拉下手刹。

    “到了,小伙子,你这样不行啊。”

    “这么大个个子,怎么晕车晕成这样,这有抽纸啊。”

    宴笙反手抽了几张纸把嘴擦干净,翻身摊在座椅上摸出钱包,一张张抽出大红票票。

    足足抽了五张塞给司机:“师傅你可能要去洗车了,耽误你做生意了不好意思。”

    师傅看了一眼计价器上的25元,脸上笑开了花,在饶安这个地方,一天铆足了劲跑,也就能挣五百。

    “你没事多坐坐车,晕车晕多了就好了。”

    “真的,我不骗你。”

    宴笙下车深深吸了几口气,吐出胸中的浊气,摇着头走向小区。

    宴笙走得很慢,摸着兜里的车钥匙,想着明早怎么办,难道走路上班吗?

    “叮铃铃”一阵悦耳的铃声由远及近,他一转头,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朝着他驶了过来。

    车扶手前挂着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黑色的笔迹依然清晰。

    “收旧家电,破烂,废铜烂铁。”

    宴笙有了主意抬手拦下了三轮车。

    “你要卖啥?”三轮车夫拉下了刹车。

    “明早8点半,不8点你在这等我,拉我去上班。”

    宴笙说完,三轮车夫没吱声斜着眼看着宴笙。

    满脸的这人是不是有病。

    “我给你一百。”

    “你住哪。”三轮车夫听到一百块,松了口。

    宴笙指指旁边的小区:“我就住这里面,明早八点行不行,不行我叫别人。”

    “行。”

    三轮车夫干脆利落答应了。

    住在这个小区的都是有钱人,就算他明天早上来没成也不吃亏,成了可算是白捡一百块,拉个活人可比拉破烂容易多了。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饶安的夜里总是爱起风,到了早上也不会彻底消停。

    宴笙出门时把本来敞开的风衣扣子全系上了。

    壮硕的三轮车夫一只腿踩在前面的横梁上,手搭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小区里面。

    瞧见宴笙走过来,他第一时间跳了下来,满脸堆笑扯下肩膀上搭着的白毛巾把车斗侧面擦了擦。

    悠扬的车铃声在清晨的风里传得很远,三轮车夫一脸轻松得把三轮车蹬得飞快。

    他身后本用于装破烂的车斗里没有废铜烂铁,只有一个衣着精致的男人。

    穿着浅灰色的风衣,浅灰色的西裤,坐在三轮车夫专程准备的折叠小马扎上。

    小马扎很低,他的膝盖几乎和胸齐平。

    三轮车夫嘴里哼着小曲,走出路口一转弯驶向另一个地方。

    宴笙转身刚走两步,肩膀忽然被轻拍两下,他扭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叶枫立刻想起前两天家里什么吃的都没了,他不知道周云飞描述的老式土气是啥意思。

    树梢的花骨朵微微绽开。

    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抱着河边的大树摇头晃脑,不知道是在练延年益寿的神功,还是仅仅交换氧气。

    三轮车夫哼着小曲骑上了安河旁的道路。

    几条排队的长龙提示他们目的地到了。

    我是脚坏了,又不是脑子坏了……

    “我来吃早饭啊,市局食堂又便宜又好吃,您伤好了吗?”叶枫问。

    “好了,今早检查过了没问题,我已经撕掉敷贴了,走吧我工作比较急。”

    “好吃吗?”

    刚骑到路口,本来安静的路上多了不少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塑料袋的大爷大妈,他们满脸惬意一边聊天一边赶路。

    清晨的风里带着扑鼻的清香。

    八点半,三轮车嘎吱一声准点停在了市局的路口,宴笙跳下车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一百块递给三轮车夫。

    安河虽然没有光彩工程,没有绿道栈道,不过进入春天也不短时间了,道路两侧当年种下的树木这会枝繁叶茂,在空中交握形成了天然的林荫道。

    “可好吃了,不好吃不要钱!周末可多人了,去晚了什么都买不上,今天应该赶得上。”

    宴笙说完,大步走向停车位,如愿开上了自己的小跑车下班回家。

    “忽然想到有件工作比较急,早上出来不好打车,随便叫了个三轮。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上学的孩童背着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书包,手拉着手奔向学校。

    马路牙子上的早餐摊笼罩着白色的雾气,脚步匆匆的上班族们短暂停留买下一杯豆浆,或者一个包子,捏在手里一边吃一边赶路。

    “我走河边,带你转一转,要不你这一百多亏,反正你们9点上班嘛,来得及。”

    **

    平平无奇的一天又过去了,宴笙的左脚终于按“计划恢复”。

    “不用了,谢谢。”宴笙说。

    “诶,你去哪?”男人一声惊呼,这不是去市局应该有的路线。

    下班走出办公楼,很巧的又碰上了叶枫和周云飞。

    叶枫愣愣的看着那抹艳红消失在视野中后,才和周云飞骑着共享单车准备出发找吃的。

    周云飞拍着胸脯保证。

    说走就走,两个人骑着车紧赶慢赶,拐去了东阳区和集阳区交界的一条小街。

    这样演下去,这日子到不了头。

    他不等叶枫开口,立刻晃了晃自己的车钥匙。

    他的左脚条件反射垫起来又放了下去。

    透明袋子里直接装着各种点心,没有华丽的包装和造型,朴素的外观圆的方的,大的小的,和现在流行的西点烘焙店里的出品的确不一样。

    “诶,你喜欢吃点心吗?那种比较老式的,土气的?”跨上自行车,周云飞忽然问。

    宴笙拔腿就往市局走,他生怕再耽误多一秒,叶枫要求他原地脱袜子给他检查。

    三轮车夫笑嘻嘻接下:“明早还用接你吗?”

    “宴老师,你怎么坐三轮来上班?”

    两人停下自行车,往里走了一小段,空气中的甜香,油香越来越浓。

    这些是宴笙来饶安两年不曾见过的风景,他从来不知道饶安的清晨如此恬静。

    “脚好了,开车没问题,谢谢关心。明见。”

    大概就是周云飞说的土气吧。

    说起来,他好像又要感谢他的脚伤,昨天下班的偶遇,让他有了见识不一样风景的契机。

    果然是看见了。

    陈旧的照片上五个正楷大字:老式点心铺。

    两间门面,白墙白地砖,白色的灯光穿过擦得透亮的玻璃柜台照在一盘盘新鲜出炉的食物上,看起来也有几分诱人。

    玻璃柜台上一字排开十几个白色搪瓷碟,盛着切成小块的点心,插着牙签供人品尝。

    看上去试吃的人并不多,每个碟子里还是满满当当。

    周云飞拉着叶枫挤到了最前面,一个个吃过去,后面排队的碎嘴老头老太太不乐意了。

    “排队买就得了,有啥好吃的。”

    “年纪轻轻这么挑三拣四可不信,你们是来吃的,还是来买的?”

    “人家小本经营没啥利润都被你们吃光了……”

    叶枫的手顿了一下,周云飞拿着牙签戳了一块塞他手里。

    “吃!崩管他们,跟这店他们开的似的。”

    “好吃再买,不好吃不买,别不好意思!”

    这地是周云飞带过来的,他生怕叶枫碍于面子买回去的不是自己喜欢吃的。

    两个人试吃了十几个品种,叶枫尝到了自己喜欢吃的,决定多买点。

    这会临近晚饭,排队的人少了,叶枫以为很快,没想到前面个个跟打批发似的,这种一斤,那种两斤,人均七八斤……

    又是过称,又是收钱,等到他排到,距离抵达这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柜台里刚才还满当当的食盒这会已经空了大半。

    “常温保存3-5天,冰箱冷藏10-15天,尽快吃完。”叶枫还没说要什么,售货员已经程式化介绍保存日期。

    “冰箱能15天?”叶枫问。

    “是,要什么,快点。”售货员催促。

    叶枫一口气报了好几种,周云飞听得惊呆了:“买这么多吃不完。”

    “咱们两人够了。”

    “不是,咱们两人也吃不完!”

    “不是冰箱可以放15天吗?”

    “咱们哪去找冰箱啊?”

    说话间,售货员已经手脚麻利打包算账一气呵成,叶枫给过钱提过袋子扔了一半给周云飞。

    “一会就有了……”

    周云飞以为叶枫开玩笑,没想到叶枫说到做到,再骑上自行车直奔市里最大的商超。

    进去不过十分钟就选定了一个单开门的小冰箱。

    “兄弟,你真要买冰箱?”周云飞试图劝说叶枫。

    “没多久就夏天了,咱们自己冻点可乐回来喝多好。”

    “那咱两一人一半。”周云飞抢着要掏钱。

    “什么一人一半,我给了就行了。”叶枫抢着付钱,两人推托不下。

    周云飞把刚才买点心的钱全部塞给了叶枫。

    “行,我不和你抢冰箱钱,以后这里面吃的算我的,要不我不好意思吃!”

    “送货要明天,填下地址。”导购扔过来一张单子。

    两个人都没买过大件,哪里知道大型家电并不是立等可取。

    “那我们想现在搬走怎么办?”

    “要不,你这样机卖给我们?”

    叶枫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商家展示样品抬走。

    “样机啊,我们不卖的。”

    “我不要打折,只要是好的,我自己拿走,明天你们再让厂家送一台不就行了?”

    导购瞧着叶枫一脸冤大头样,果断答应了原价出售样机。

    这个季节的饶安,晚上凉悠悠的风吹得有些冷。

    两个人搬着出商场,找车运回家,在搬进屋愣是累出了满头大汗。

    周云飞摊在沙发上看着还没插电的冰箱感慨。

    “夏天回来也是这么热,要是有个冰可乐喝也挺好。”

    叶枫拨下了钥匙串上的钥匙扔给他:“以后,你要吃啥自己进来拿,别客气。”

    “咱们今晚吃啥?”叶枫问。

    这个时候已经是八点过了,饶安很多餐饮店都开始准备收摊,出去也吃不到什么了。

    “泡面吧,我屋里还有,我搬过来还能加根肠。”

    周云飞摸了摸肚皮,虽然有心请叶枫吃顿好的,可惜条件不允许。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叶枫多加两根他买的纯肉肠!

    叶枫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考上警察,基层忙得不可开交,天天吃泡面也不腻。

    全因为童年时想吃泡面的心不断被叶锐打压,也算是个童年遗憾。

    两个人端上泡面,叶枫提起叫乔天一起过来吃。

    “他肯定还没下班,他们区里扫黄抓赌,天天忙死了。”

    “你咋知道他还没下班?你两住隔壁又没住一间屋。”叶枫呼噜噜吸了一大口面条。

    “昨晚他落我这的外套,还没拿走呢,他也有我屋里钥匙。”

    “噗……咳咳咳。”叶枫呛得不住咳嗽,周云飞赶紧放下方便面给他倒水,拍背。

    “你咋反应这么大啊?”

    “你两睡一块?”叶枫含蓄的问。

    其实他以前对这些也不太懂,直到叶锐醒后,他去看叶锐,发现叶锐和卓一鸣两怪怪的。

    叶锐的好哥们顾添哥和他们那个领导谢局也怪怪的……

    然后被妹妹普及了一下,才知道居然男的跟男的还能这样,那样……

    所以他现在一听两男的睡一块就觉得怪怪的……

    “对啊,他半夜执勤回来睡不着跑过来叫我打游戏,结果打着打着困了,就我屋里睡了啊,都是大男人谁还嫌弃谁不洗脚咋的……”

    “哦~”叶枫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腐眼羞耻。

    “我两经常一块打游戏,累了就睡一块,有时候他屋,有时候我屋。我们有时候还去网吧打,下次叫你昂。”

    “不会,我教你。”

    周云飞又拍胸脯保证,一定要带着叶枫尽快融入他们的娱乐活动中,让叶枫在饶安的生活热闹快乐。

    吃完泡面,两个人闲扯了一会,插上冰箱电源,调好温度一切正常。

    乔天还没回来,周云飞掏出手机就想教叶枫打游戏。

    “几点了,你赶紧回家睡觉了。”叶枫提着一袋子点心赶周云飞回屋。

    “这搁你屋,你半夜饿了,或者乔天找你打游戏饿了你两吃。”

    “你真不玩啊,可容易学了。”

    “改天,这都快十一点了,回你屋睡觉去,我可嫌弃不洗脚了……”

    周云飞刚才那句话可算是给了叶枫警惕了,这人大概犯懒不爱洗脚……

    “我就开开玩笑,我洗脚还洗澡!”

    周云飞在辩解声中,被叶枫轰出了屋门。

    夜里风更大了,紧闭的窗户导致方便面味道久久不散,叶枫深吸几口觉得分外安心。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夜里的风吹得树叶噗噗响,天空没有一丝云,白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映出万物模糊的轮廓。

    晚上十一点过的饶安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路上没有了行人也没有了车。

    马路边,屋檐下时不时有黑黢黢的身影晃动,那是每个城市都能看到的流浪汉。

    一行人在夜色掩盖下,穿过一条条的小路,朝着全饶安最贵最豪华的酒店走去。

    他们走得慢悠悠,大概是人多驱散了黑暗带来的恐惧,除了沉默不语外,他们行走的姿势放松又惬意。

    一点没有在黑夜中行走的紧张迫切。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黑黢黢的巷子里,一只脏兮兮的手端着豁了口的搪瓷碗伸到了路中。

    “好几天没吃的了,行行好吧,大善人啊。”

    沙哑的嗓音反复念叨着“行行好,大善人。”

    流浪汉喉头翻动,再次努力吞咽,男人忍不住伸手想要拿一颗奶糖帮他剥纸。

    一辆出租车正好开过来,两个人不得不放弃追人,跑到路中间用身体拦住了马路上唯一的汽车。

    “你上过学,读过书吗?是本地人吗?”

    胡平单腿往门外蹦着,一条腿伸进了裤腿,手里提着裤腰,歪着头抵着肩头夹着手机。

    “报警报警,赶紧送医院。”

    局长语速极快,火气很大,不到二十秒挂掉了电话,连说“收到”两个字的机会都没留给胡平。

    流浪汉闷头快速咀嚼奶糖,第一颗糖不到半分钟被他咽下,大概还有点大,他抻着脖子努力吞了几下,喉结滚动他等不及又从碗里拿起一颗抖着手剥开塞进嘴里。

    “别追了,救人要紧。”

    “我不要钱,我就想要点吃的。”趴在地上的人抬起了脸,明亮的眼睛满是渴望。

    被体温炙烤多时的奶糖,失去了坚硬的身姿。

    他连抱怨都来不及赶紧按了接听。

    **

    凌晨,胡平刚收拾利索躺进被窝,手机猛然响起,一瞧来电是局长。

    寒光一闪,半蹲着的男人下意识抬手一档,凉意滑过他的手背直抵心窝。

    他挥舞着刀一咕噜爬了起来,嘴里“呵呵呵”的叫着,拔腿往巷子那头跑去。

    他合拢手掌收回来,取出一颗剥掉糖纸喂到了流浪汉嘴边。

    血液顺着身体流下,染红了衣服,浸透了旁人拼命按压想要止血的手掌。

    男人单腿蹲下,仔细看着流浪者的脸。

    “你多大。”男人问。

    “看你年纪不大,为什么出来流浪?”

    满是尘土脏污,不知道多少年没洗没剪过的头发黏成了缕状,贴着头皮成垂在了肩上。

    “哎又是个可怜人。慢慢吃,不够还有。”

    男人看流浪汉一口气吃掉了两三颗糖,一次次艰难咽下,忍不住出声劝告,怕他吃得太急,噎到自己。

    男人朝后面伸出手,跟着的人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把奶糖放在他的掌心。

    对于男人提的问题,流浪汉只知道摇头,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他收起脚立刻退到了一边。

    “人快不行,赶紧去拦车”

    深夜饶安市人民医院急诊手术室的红灯啪一下点亮。

    破碗不断上下晃动,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绕开破碗继续向前,第三个人抬起脚想要拨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

    男人把手里的奶糖洒在碗里碰撞碗壁咚咚咚。

    两个人迅速追了出去,流浪汉跑得跌跌撞撞,距离一点点拉近。

    上一个问题他没回答,男人非但没恼,反而被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逗笑,笑着又继续提问。

    他一声闷哼,浑身卸了力道,如断了牵线的木偶,软绵绵瘫了下去。

    “不记得了,我饿,大善人给口吃的吧。”流浪者狠狠的咽了几口唾沫,数日未进食的肠胃咕咕咕叫了起来。

    “叫你抢我的吃的。”流浪汉不知道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刀,殷红的液体从刀刃一滴滴流下。

    男人胸`前绽开一道新鲜的伤口,咕嘟嘟不断涌着冒着热气的鲜血。

    身后的人捏住他手臂往后猛地一拉,脚落了空。

    香甜的奶香钻进鼻孔,唾液腺极速分泌着口水,流浪汉张开嘴伸出舌头一口咬了进去。

    即将跑出巷口,紧追不放的人伸出手眼见着就要抓住流浪汉的肩膀,后方的嘶吼划破了安静的午夜。

    一进嘴,迅速软化,流浪汉急速咀嚼,口腔里因为唾液太多发出了吧唧声。

    空荡荡的走廊上,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站在手术室外一脸焦灼。

    因为吃得太过着急,舌尖甚至碰到了男人的指尖。

    “老黄,出事了,我马上要去人民医院,你安排好其他人,然后跟我汇合。”

    胡平套上最后一条裤腿,一提拉链跑出门跳上车,踩下油门的同时拨通了又一个电话。

    “宴主任,接到通知了吗?”

    “接到了,我安排好了,亲自出马。”电话那头发动机声音清晰,宴笙已经出发。

    “辛苦了,一会见。”胡平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系着纽扣,吹着从刚降下的车窗里灌进来的冷风,连打了一串喷嚏。

    市医院门口的空地,一片空旷,没有一辆汽车。

    胡平停下车,瞟了一眼后视镜,远处闪起了熟悉的车灯。

    三辆车陆陆续续在他旁边停了下来,打开车门数了数人头,七个人。

    他安排黄友成通知的都到齐了。

    走进安静的急诊大厅,里面稀拉拉坐着几个患者家属,绕过前厅转个弯就是急诊手术室。

    刚到走廊口,三个壮硕的黑衣男人堵得走廊严严实实。

    看见胡平一行,伸手阻拦他们前进。

    “不准过去。”

    胡平皱着眉头瞟了三个人一眼:“你们干嘛的?”

    周云飞越过胡平走到前面,伸手就要推开几个人。

    “你们不可以过去!”三个人一脸无谓,挺了挺身板。

    “警察办案,你们哪来的?这是公共场合不是你家后院!”周云飞有些气恼。

    “证件!”其中一个人伸出手。

    胡平眉头皱得更紧。

    “我说,你们所有人的证件拿出来接受检查。”

    周云飞暗骂了一句“艹”。

    “你们是保镖?”叶枫走到前面问。

    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枫一轮:“对,只有正规警察才能进。”

    “临时工不可以。”说完生怕叶枫不明白,斜着眼补充了一句。

    胡平鼻孔里喷了口气摸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其他人见胡平出示了证件也纷纷举起了自己的工作证。

    对方个个仔细检查,确定都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干警,闪身让开了路。

    “排场不小,什么来头啊。”周云飞嘟囔了一句。

    “这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走过了第一道防线没几步,他们再次被拦了下来,同样要求胡平他们出示证件。

    “我们是过来办案,不是过来和你们谈生意,阻挠办案涉及妨碍公务。你是觉得你们老板死得太慢?”

    胡平这次没惯着他们,指了指自己别在胸`前的工作证。

    “看不清就说话客气点,不要搞不清楚立场,你们那么本事怎么也让你们老板挨了刀呢?”

    胡平态度强硬起来,其他人立刻不再言语。

    胡平带着人在手术室前走了一圈,一个他们的人都没有,高悬的红灯透亮,他琢磨一时半会手术结束不了。

    “来个说得清话的人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大半夜你们跑犄角旮旯的小巷去干嘛?”

    谭局的电话里就只有一句话:“金显荣十一点半在西丽区左平巷遇袭,情况危殆正在市医院抢救。”

    胡平脑子嗡一声就炸了。

    左平巷是什么地方?水泥路面都没有,全是土路,下点雨就是泥浆那种。

    周围都是待拆迁住房,人烟寥寥。

    白天都没多少人乐意走那里,更别提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他搞不懂这些富豪的心思,半夜三更不在酒店待着,跑去鬼都见不到的小巷子干嘛?

    开始还以为是金显荣一个人出去遭遇不测,没想到带着这么多保镖。

    说起来这些保镖一个月工资是他们刑警的好几倍。

    真就是拿钱不干事,一堆人围着还能出事,简直就是吃屎。

    主子没数,保镖飞扬跋扈,真就是来裹乱的。

    金显荣也是厉害,一把年纪了真当自己日行一善就能长命百岁。

    大概把自己当成了金装佛身,刀枪不进。

    要是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前两天活动何必搞得他们上上下下人仰马翻。

    金显荣就是上周六来饶安下面的灵泉县做慈善,搞扶贫,市里省里来了一堆领导陪同的大企业家,慈善家。

    省里为了保障他的安全,提前一周就开始制定周密的出行方案,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他会从哪条路进入现场。

    胡平为了这事,一礼拜没休息好,天天开会到半夜,最后还熬了两个通宵在现场指挥。

    总算活动圆满完成,现场没有一点纰漏,也没出任何状况,宾主尽欢的护送了金显荣退场。

    后续金显荣去了哪里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反正只要不叫他去搞安保任务,他管你去哪。

    没想到金显荣非但没有离开饶安,反而大半夜跑出去遭了一刀。

    他听内部消息伤口在心脏附近,十分凶险。

    这事跟他有没有关系呢?

    有!

    如果金显荣真的在饶安遭了不测,饶安市上上下下都要挨批。

    不管凶手是谁,来龙去脉,反正就是一句话:治安环境需要改善,相关部门没有尽到保护投资人安全的责任,影响招商引资……

    辛苦了一年的兄弟们全靠年终那点奖金能改善下生活,眼看着就要泡汤。

    胡平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飞来横祸。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谁能说明白事,站出来啊,还要我请啊!”

    胡平拔高音量又说了遍。

    一帮保镖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主动站出来承担这个重任的意思。

    胡平正想随便指一个人询问,远处的电梯门开的声音传来,他抻着脖子看到三个保镖一拥上前上演了一模一样的戏码。

    他正想冷笑,三个保镖忽然闪开了身,他看清楚来人立刻绷住脸严肃异常。

    等到来的人走近,他低声打了招呼。

    “谭局,您亲自来了?”

    谭局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上面电话都给我打爆炸了,我不来看看能行?”

    他说完瞟到了旁边的叶枫:“你就是……”

    十二字忏悔语念了无数遍,前方空旷的马路边,一溜停靠路边的汽车占据了半条马路。

    “宴老师辛苦你了。”

    靠近巷子右侧墙壁,有一组表面压实的浅浅凹槽。

    “天然气问题解决了,本来打算搞平路面,结果这片被开发商看上了,想要整个要了,你知道的西丽区的经济……”

    谭局思维发散的比较广,毕竟正常人任谁听到:带一堆保镖还被精准捅了心窝都觉得不可思议。

    “年轻人,好好干。”

    “这路为什么没铺水泥?”

    干警伸手主动帮他抬起了警戒线,他微微一弯腰钻了进去。

    四个他熟悉的人正在勘查灯附近忙碌。

    大王,小王,古振乐,肖萍萍。

    警戒线旁站着他不算陌生的同事,西丽区分局的干警。

    谭局确认了这就是胡平三番四次缠着他,叫他跨省要过来的新人后,点了点头似乎挺满意。

    “这条小巷下面埋着天然气主管道,之前出现泄露,为了排查整个路面都凿烂了。”

    “宴老师好。”

    宴笙左右一望,左平巷两侧明显修建于几十年前的老楼一盏灯都没有。

    “这么多保镖都一块的?”谭局看到手术室外的阵仗,眉头皱得更紧了。

    黑漆漆的楼道,大部分住户的阳台窗户已经拆掉,房间里除了乱七八糟摆着一些破烂完全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宴老师,我们刚确定案发现场。”

    “这特么别是有内鬼吧?发不够工资,报复老板?”

    这头靠近巷子明显变宽,边界不清。

    这里的居民显然已经搬空,看来拆迁彻底谈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一大片工地。

    勘查灯照射的深棕色的泥土地上,新鲜的白色痕迹勾勒出了不同的痕迹。

    古振乐指着地上几滴已经浸入地面的深色痕迹,还有远处豁口的搪瓷碗。

    他一笑:看来这就是小古板新到手的车,想不到他那么正经的人居然选了一辆这么可爱的车型。

    两侧各有一个表面光滑的不规则圆形凹陷,中间深边缘浅。

    叶枫立刻站直身体自我介绍。

    “一个个拉一边全问一遍,简直邪性了,带着这么多人还被捅成重伤。”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左脚踩到底,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紧急任务,无心扰民。

    他咦了一声又退了回去。

    马路对面黑漆漆的巷子口拉上了他熟悉的警戒线。

    碗里装着土和几颗包装完好奶糖。

    巷子里没有路灯,两步之间,脚下的触感天差地别。

    古振乐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不清脸,看那身高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谁。

    他松开油门,缓缓开过去停在了最后。

    宴笙再次走进黑漆漆的巷子,深处忽然一亮,远处的地面上几盏他们常用的勘查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那头靠近墙根位置有个小角度的转弯,之后的痕迹浅淡狭窄和墙壁平行。

    刚才是坚硬的柏油路面,现在是松软的泥土。

    **

    午夜的街道冷冷清清,红色跑车快速驶过,轮胎摩攃地面的声音在深夜突兀异常。

    “对啊,您来之前,我正准备叫个人问话,一个都不主动过来。”胡平朝着那群壮硕的黑衣人努了努嘴。

    其中一辆雪白的小车,圆滚滚的车型在光线不佳的路面尤其显眼。

    西丽区虽然在饶安来说算经济不错,但是实际上也不是钱多到花不完,每一分支出都需要精打细算,既然有开发商要这片地,何必再花钱呢?

    所以区里就把路面用土找平,时不时来压一压不影响行走就行。

    隔着二三十厘米距离是另一组痕迹,清晰明了,两只鞋印。

    左脚完整,右脚只有前半段。

    左脚鞋印长44厘米,前半截接触面光滑,足跟部分有浅浅的花纹。

    宴笙指着不规则的z字形痕迹:“行凶者是个要饭的。”

    “应该一直趴在路边乞讨,所以地上压出了这种痕迹。”

    “他用于乞讨的碗在远处,要么是被踢飞引发争执,要么是混乱中踢了过去。”

    宴笙说完弯腰提起勘查灯投向远处,凌乱的痕迹呈带状分布一直延续到小巷尽头。

    宴笙啧了一声放下了灯,掏出手绢擦了擦手指。

    “没多少活,赶紧收拾了回局里。”

    “小古,一会你跟我去趟医院。”

    “人?……”古振乐没问出后面的话。

    “还在抢救,不知道。”

    宴笙撇撇嘴摇了摇头,虽然对于他来说验活人和“死人”没啥太大区别。

    但是看今天谭局电话里那心急火燎,说话颠三倒四的架势,他希望这个人不要躺在解剖台上给他验。

    他希望他活得好好的……

    现场勘查结束,这可能是宴笙来饶安这两年取证最少的一次。

    几袋土,一个破碗,碗里的土和糖。

    宴笙带着古振乐赶到医院,急诊手术室的灯刚好熄灭。

    门打开,浑身插着各种管子,身旁摆着不少仪器的金显荣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雪白一张脸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黑衣保镖们迅速围了过去,把病床连带着医护围在中间。

    “金总,金总。”

    “金总,你怎么样了。”

    “金总,你醒醒啊!”

    瘦小的女护士声嘶力竭的劝阻。

    “别挡路,马上要送icu,你们让让行不行。”

    “麻药还没过,醒不了,你们让开路啊。”

    女护士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一声声焦急的问候中,叶枫和周云飞翻了个白眼上前把人全部拉在了一边。

    “别干扰医院救治工作好吗?”

    “这还有口气呢,你们继续拦下去就该没气了。”

    “你们这不叫表忠心,你们这是想直接送殡仪馆吧。”

    宴笙嘴角一挑,这小子真敢说啊。

    病床总算再次滑动起来,经过宴笙身边,他瞟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人。

    氧气罩紧扣在脸上,挡住了鼻子嘴巴,眼睛紧闭,只剩下浓黑的眉毛。

    看不清全貌,吃不准年龄。

    煞白一张脸毫无生气,氧气罩里一阵阵的起了又散的水雾是生命微弱的证明。

    “宴老师来了,情况怎么样。”黄友成最先看到站在走廊边的宴笙。

    宴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顺利。

    他一转脸看到了紧盯着他左脚的叶枫,他立起左脚,足尖点地转了两圈。

    脚也很好……

    现场收集到的证物有限,宴笙只能来听听警方询问。

    通过现场情况的描述,再找找可以补充收集证物的方向。

    胡平一摊手一噘嘴,耸了耸肩表示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叶枫从兜里掏出记录本递给宴笙。

    “宴老师,你要看看吗?”

    俊秀飘逸的草书记录了刚才对保镖们的询问。

    虽是分开询问,但是他们的口供出奇一致。

    几人均称:金显荣来到灵泉县参与奠基仪式后,经过实地走访考察,当下决定扩大扶贫投资的规模。

    所以金显荣改变行程留了下来,并且邀请了自己的好友也是合作伙伴前来共同评估:在当地建厂的可能性。

    受邀人主要是:从事建筑行业的曹总,设计自动化生产线的高总,以及其他几名多年的生意伙伴。

    昨天几位受邀人到齐后,他们一起前往灵泉县考察,晚上在西丽区一家高端酒店共进晚餐,餐后娱乐了一会。

    因为都是工作繁忙的生意人,第二天有两位伙伴又要奔赴外地出差,所以他们在十点半结束了娱乐活动。

    金显荣提议散场,回去后出完整的计划书,大家再行商讨。

    饶安不大,他们市区活动都没有开车。

    晚上出来后,发现不好打车,金显荣提议走回去。

    他们来之后,几乎每天都在饶安市区活动,对居住的酒店周边路况很熟悉。

    左平巷虽然没有灯,但是穿过去离他们住的酒店很近。

    而且左平巷路面状况不好,人烟稀少,他们这么多人走起来更方便。

    满篇笔录没有一个问题,叶枫没问,黄友成没问,胡平也没安排问。

    宴笙沉默不语还回了笔录,至少这些信息证实了他在案发现场的推断:行凶者是路边的乞讨者。

    还证明了,金显荣一行不是第一次走左平巷。

    “这帮人奇奇怪怪的。”

    叶枫嘟囔了一句,声音很小还是被站在身边的宴笙听到了。

    “哦,怎么奇怪了?”宴笙虚着眼歪着头凑近叶枫压低声音询问。

    (本章完)

    第五十章

    叶枫凑近宴笙耳边,压低嗓门。

    “大老板出行,一辆车都不开,大半夜在路上瞎逛。”

    “遇到流浪汉发善心,给钱给吃的一般给了就走,耽误那么多功夫,难道是要把人家带回家供起来吗?”

    “莫名其妙的,搞不懂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大概我穷吧。”

    叶枫说了好几句,最后归结于自己穷,见识短,不清楚有钱人的脑回路。

    这是他从小对自己的定位,在面对他爹的樒汁审美和他哥疯狂买买买的行为时给自己的看不懂的安慰。

    叶枫的嘴凑得很近,一边说话还要分神注意那群保镖或者是领导们有没有注意到他。

    热气不断刮挠宴笙的耳朵,脸颊。

    叶枫说话间不知不觉嘴巴越凑越近,几次嘴唇翕动碰到了宴笙的耳骨。

    宴笙舔了舔嘴唇,克制住了想要退后一点的举动。

    那边胡平和谭局已经和主刀医生了解清楚了金显荣的情况。

    “以后你就是我的官方发言人,凡是我不敢说的都你来。”

    胡平当然不会等金显荣转出来了才询问,作为刹那间发生的行凶,当事人往往是最懵的一个。

    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急的,胡平成为了第一个塞完早饭的人。

    只要金显荣度过术后72小时危险期,生命体征平稳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抢救手术进行了7个小时,回到市局,天色已经大亮。

    “可能我太穷了吧,宴老师你能理解吗?”叶枫终于说完了,最后把问题留给了宴笙。

    胡平说完,叶枫又着急的补了一句。

    “凭什么不让说?怕丢你们这的脸?好好的人在你们这出了事还不让说?”一个保镖皱着眉头显然不认同。

    “不着急,你们慢慢吃,咱们也休息一下,我现在说下具体情况。”

    “你们要是不想他醒过来,发现自己一无所有被各个曾经的生意伙伴,如今的债主堵门要钱。账户冻结连你们的工资都发不出,你们就到处说好咯。”

    “别带坏小朋友。”

    办公室里人都齐了,胡平捧着白粥就着咸菜喝得唏哩呼噜,一个包子三口吃完,一个鸡蛋整个塞进嘴。

    “他的那一刀堪称快准狠,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两厘米,如果不是金显荣下意识挡了一下,现在应该是由宴主任直接解剖了。”

    周云飞和叶枫拿着饭卡跑到食堂给大伙买好了早饭,也给带回来问话的保镖买了一份。

    人民医院出动了顶级团队,手术非常成功。

    黄友成一个犹豫没有,立刻指了三个人跟他们走。

    谭局听到手术成功长松了一口气,急匆匆带着助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汇报工作,连宴笙和叶枫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走之前,胡平明确告诉其他保镖:关于金显荣受伤的事,不允许擅自对外发布任何消息。

    “比起失业,其他的都不要紧的。”

    “于公于私,利害关系已经跟你们说了,要是你们真不怕非要捅出去,我们不是没有相关法律条例惩戒你们。”

    胡平准备叫两三个刚才说话还算利索的保镖跟他们回市局接受进一步询问。

    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捅了。

    叶枫阴阳怪气一通嘀咕完,宴笙和胡平同时笑出了声。

    “我们又不怕的,我们又不靠他发工资……”

    宴笙捂着嘴低低笑出了声,想要安慰小朋友两句,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我还以为你们跟着大老板这么多年,看了那么多商场争斗,终归懂一点,没想到自砸饭碗第一流。”

    一坐上车,胡平重重拍了拍叶枫的肩膀。

    毕竟动静太大,引起旁人注意到他们在背地里讲坏话可不太好。

    难道说:没关系,穷着穷着就习惯了?

    “小叶,别听他的,坑你呢。”

    再笑就不礼貌了……

    如果有必要,所有信息由官方发布。

    叶枫嗯了一声,立刻被黄友成投了反对票。

    “你们怕吗?你们不怕就说叭……”

    宴笙和胡平还有众人憋着笑,带着人迅速离开了医院。

    “你们金总再牛逼也就是个民营企业家,还有不少款没结,不少款没收回来吧?”

    “领导真忙啊。”叶枫瞧着谭局匆匆的背影感叹。

    胡平深吸一口气,这帮保镖真就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金显荣进了icu,大家留在医院继续等待也没有什么意义。

    “行凶者表面身份是流浪汉,但是我对这个持保留意见。”

    金显荣是国内知名的慈善家,主要扶贫救助未成年人,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他时不时给学校捐点钱修个什么图书馆,实验室。

    给医院捐点钱买个什么新设备,新的仪器。

    今天抢救他的饶安市人民医院也接到过金显荣的捐赠。

    总之就是金显荣的慈善事迹遍布祖国大地,上到城市,下到农村一个不落。

    “他前几天来具体干嘛的?”大家都是知道了,上周五他们执行的任务是保障金显荣的顺利出行。

    “来修了个幼儿园,说是省里批下来的公益幼儿园,填补灵泉县和东丽区郊没有公益幼儿园的空白。”

    昨天才去了灵泉县的艾家村,叶枫对地理位置和经济状况都有了初步了解。

    饶安市公立幼儿园不多,都在市区。

    父母外出打工,留守村里的孩子和在家务农家庭的子弟,上小学都费劲,更别说上幼儿园。

    这些孩子在小学之前,基本都是在村里,田里玩泥巴长大。

    现在国家大力提倡学前教育,有条件的家庭早把幼儿阶段的教育提到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饶安这么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地区,要多修几个幼儿园那是非常困难的。

    公立幼儿园有相关规定,不是随随便便说修就修。

    私立幼儿园不仅收费高,人家也要看市场经济,不可能跑来村里修。

    金显荣的这个举动无疑是雪中送炭,而且据说这个幼儿园只是金显荣的试点,如果对农村教育改善明显,他计划在商河省多个类似地区捐建幼儿园。

    这也是省里市里领导把他奉若上宾的原因,人家是干实事来的,真金白银的砸钱,可不是来走个过场发几篇新闻通稿立个人设就结束了。

    “金显荣干嘛的啊,我在网上搜了一圈,除了慈善新闻,他做什么的几乎没有报道。”周云飞忍不住问了一句。

    “高端益智玩具开发,制造,出口,主攻国外市场挣外汇的。”

    “嚯,这可算杀富济贫了。”叶枫对金显荣有一点感观的改变。

    从国外的有钱人身上赚钱,拿来帮扶祖国贫困地区幼童和老人,确实行为高尚。

    “小叶,我看你刚才疑问挺多,一会你和云飞就去问那几个保镖。”

    “我们把昨晚和金显荣一起吃饭,消遣的几个人都叫了过来,我和老黄一会去挨个聊聊。”

    “道路监控应该拿到了,其他人一起分析下。”

    “区里的同事从昨晚开始就在案发地周围搜索排查了,不知道躲哪去了,现在还没抓到人。”

    “金显荣有家属吗?通知了吗?”胡平安排完工作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嘴。

    “没有,回来路上我查过了。独生子父母已经过世,我通知了他们公司的财务总监和另一个副总。”叶枫回答。

    “干得好!”胡平表扬道。

    询问室里,熬了一宿的保镖吃完早饭困意翻涌,叶枫推门进来的时候,脑袋正一点一点如同小鸡啄米。

    叶枫敲了敲桌子,再次表明了身份。

    “昨天的情况说明我们已经了解了,现在有几个疑点我们需要深入询问。”

    “嗯。”

    “名字,年龄,职业。”周云飞打开电脑开始记录。

    “祝平安,22岁,保镖。”

    “你给金显荣做保镖做了多久?”叶枫问。

    “两年了吧。”

    “你们保镖有没有个队长什么的?”

    虽然胡平点了三个能说得明白事的保镖跟着回来继续询问,但是很明显这三个人都不是管事的。

    “有啊,不过最近生病了在家养病呢,我们这活也没多复杂不就保护金总……”

    祝平安说到后面自己收了声,没多复杂不就保护老板安全吗?

    结果怎么保护的?老板保护进了icu,他们保护进了公安局……

    “你们到饶安几天,每晚上都有外出?去哪里?目的是什么?”

    “金总唯一的爱好就是遍尝人间美食,从星级酒店到路边摊从不拘泥。”

    以祝平安的说法来讲,他跟随金显荣两年,去过大大小小无数个城市。

    几乎每个城市金显荣只要有空,不分白天黑夜都会出去找吃的,有时候是大酒店,有时候是路边摊。

    所以当天的行程他们并不觉得突兀。

    “你们之前经过那条巷子几次?有见过伤人的流浪汉吗?”叶枫问。

    “好多次了,哪记得清啊。平时很难见到什么人的。”

    祝平安的回答证明他们曾经数次经过左平巷,而当天可能真的只是一场偶遇。

    “你们走过那条巷子时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什么原因停留?”

    叶枫认为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导致金显荣一行和流浪汉有了一个正面的交流引发了冲突。

    如果是流浪汉突然扑过来刺伤金显荣,身边那么多保镖不可能那么准确得手。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给了流浪汉伤人的契机。

    而之前在医院里,保镖们都只说走过那条巷子,遇到流浪汉,然后发生伤人事件。

    叶枫觉得没那么简单。

    祝平安摇了摇头,再次肯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