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相聚的两人,再过许多年之后,那时会分开、还是依然相伴呢?
在预测这种事的时候,能够成功的话,尚算很好;或者说,就算不好,也起码产生的是真实的感受。
但倘若预测错误的话,就会变得异常可笑、甚至可悲了,那是“透支”了不应有的情绪的结果。
想象一下,就令人感到糟糕、不爽、压抑。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黎锦选择提前空洞地“缅怀”一下未来。而阿诚,则是在陪伴她感受这种沉静但有些压抑的氛围。
沉浸在这种状态下一段时间,之后再抽身出来的感觉,其实也挺不坏的。
这样发一会儿呆之后,就能稍微感觉到“释然”了。
“将军该睡觉了。”房间里的气氛,在经历了一会儿沉默之后,阿诚突然这么说道。
“这样啊……倒也确实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可是……”黎锦想了想,又问道,“你要怎么度过这个晚上呢?阿诚打算在哪里睡觉呢?”
“阿诚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过夜场所啦。”阿诚安稳地、心平气和地说道,“所以,阿诚决定在走廊之类的地方打个地铺。如果将军不介意的话,阿诚想在这房间外面的走廊里打地铺。这样的话,将军夜里如果有什么需要阿诚的事情的话,阿诚就能在外面第一时间听到、并帮助将军了。”
阿诚怎么又开始说这种话了?
对于阿诚的态度,黎锦真的感到很迷惑。
他就这么不开窍吗?为何,今天晚上的阿诚,一直都在说黎锦不喜欢的话题呢?
“阿诚……我都说过了吧?‘打地铺’这种事就算了,不要再想啦。既然你听不进去,那么我就命令你好了。”黎锦加重了语气,有些不满地说道,“总而言之,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个房间里吧。你明白吧?这是命令,要记得听从喔。”
“这是命令?”阿诚似乎非常不解,呆呆地说道,“为何将军要下这种无益的命令呢?这种命令存在的必要,阿诚实在看不出来。”
“它存在的必要,就是要求你好好照顾自己哦。”黎锦说道,“别总是一直说什么‘打地铺’之类的话了,我不喜欢。我命令你好好睡在床上。”
““好好照顾自己”又是什么意思呢?在将军眼里,阿诚不会照顾自己吗?”阿诚更加疑惑地说道,“这种认知分歧,真是出乎阿诚的意料呢。聊到这个话题之前,阿诚还以为,阿诚才是照顾将军的那一方呢。原来阿诚一直搞错了啊?”
“……”黎锦沉默了。
阿诚所说的,真是令人十分不爽的发言。
而且,如果对方说错了的话,黎锦大概还不会这么生气。
黎锦不爽的原因,确实正是因为阿诚所说的很有道理。
但黎锦很快想到,这时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机。还是回归重点吧。
“这是两码事啊。”黎锦郑重地说道,“你能够照顾自己,和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这并不是矛盾的吧。就像‘你自己可以吃饭’与‘我希望你可以吃饱饭’是两回事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阿诚流露出了似懂非懂的态度,说道,“那么,阿诚实在要谢谢将军的心意了。”
“不用谢。那么,就在这里睡吧。”像是赌气一般,黎锦很生硬地说道,“阿诚应该不讨厌和我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吧?”
“是讨厌哦。”阿诚小声说道,“要是阿诚睡觉时,发出什么难听糟糕的声音,被将军听到的话,将军也许会讨厌阿诚的。那可不得了。”
阿诚所说的“声音”,难道是梦话或是打鼾之类的声音吗?
阿诚会发出这种声音?
那可真是难以想象的场面啊。
“不会讨厌的。”黎锦说道,“等我睡着了,就听不到了嘛。”
“那可说不定。”阿诚突然变得稍稍强硬起来,他倔犟地说道,“和阿诚一起睡觉这种事,将军又没有试过。说不定,在那种时候,人会变得根本睡不着呢……”
“不至于吧?”黎锦苦笑道,“虽然我一不小心就容易熬夜,这一点是没错啦;但根据我的经验,只要决定了要睡觉的话,我基本上还是一个睡眠质量很高的人呢。”
“这可说不定呢……”阿诚叹息了一声,有些沮丧地说道,“至少,阿诚对自己的‘睡相’什么的,是一点儿信心也没有的啊……”
“别说这些琐碎的事情了。”黎锦斩钉截铁般地说道,“总而言之,我决定了,你就睡在这里好了。会听从我的命令,是你说的吧?”
“好吧……”阿诚很软弱地说道,“如果将军决定好了的话,那么阿诚也会接受将军的安排的。”
于是,黎锦做好了决定之后,两人就要这样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这本应是一件,虽然不太普通,但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的,平淡的事情。
但是,实际睡觉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在这个房间里,床上虽然有褥子,但竟然没有被子与枕头,只有一条宽大的毯子而已。
虽然,“和衣而卧”也算是个常见的行为了;而黎锦本来打算的,也是“和衣而卧”地度过这一夜。
但突然遇到这种情况,黎锦还是感到有点麻烦的。
现在虽然不是很冷,但也已经是所谓的“早晚温差大”的季节与时间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夜间睡觉时,不盖上被子或者毯子之类的东西,还是很容易着凉的。
听说,感冒这种病是源于“传染”。如果一个人完全不与别人接触的话,是就算冻死也不会感冒的。
而黎锦与阿诚,暂时都没有什么感冒的迹象。
因此可以推论,两个人这样睡一夜的话,患上感冒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盖被子或毯子睡觉,不会因此生病。
不盖被子或者毯子睡觉的话,有可能会患上风湿性关节炎。虽然患上这种病的可能性很小,但确实是存在的。
还有就是,着凉可能会造成鼻腔与喉咙等部位的“感染”。
虽然通常不会引起发烧这一类的严重后果,但依然会引发如咳嗽、鼻塞等麻烦的症状。
这还是满麻烦的……要不,还是回去“紫竹小院”睡觉吧?
黎锦在很短的时间里想到了这个结论,但他很快又打消了念头。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就不要再折腾了吧?好傻的……
之前在黑暗中忍耐了这么久,不愿意离开,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仔细想想,突然决定留在这里过夜的行为,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了。
但黎锦就为了维护自己这个错误的决定,不得不付出了一系列微小的代价。
而且,自己已经付出的代价越多,黎锦就越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决定。
这种心理,也是人之常情嘛。
黎锦想了想,就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弱点。
但这个心理是一种人之常情的弱点的事情,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怎么解决,眼前这个“两人可能会因为没有盖被子睡觉而着凉”的问题呢?
“阿诚。”黎锦唐突地叫了可能正在一边发呆的阿诚的名字。
“嗯?什么事儿?将军。”不仅是对黎锦做出了回答,而且阿诚还走了过来,似乎是以为她有什么其他的需要的样子。
“一起睡吧。”黎锦说道。
“这个问题啊……之前,阿诚不是已经同意过一次了吗?”阿诚很困惑地说道,“将军已经命令过阿诚一次了,就不用再命令一次了吧?”
“我这次说的‘一起睡吧’,是说……在一张床上、盖一条毯子睡觉的意思。”黎锦很平淡地说道,“但是,你别误会,虽然我们盖同一条毯子,但还是要穿着衣服睡的哦。”
“这不好吧。”阿诚不安地说道,“阿诚不习惯跟别人这样‘一起睡’呢。”
“我也不习惯啊。”黎锦说道,“但是,我觉得,如果对方是阿诚的话没关系呀。难道,对阿诚来说,是有关系的吗?”
“有关系啊。非常有关系。”阿诚无力地说道,“对阿诚来说,将军是非常有魅力的人。将军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呢?”
“这是重点吗?”黎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只要你不总是想着这件事不就行了?只要闭上眼睛不就注意不到了嘛。你可以把我当成‘铺盖卷’看待的哦。反正,这房间里如此之黑,也看不清楚……”
“唉……对将军来说,大概是这样没错。但是,对阿诚来说,还真不是这样啊。”阿诚苦笑道,“在将军的眼里,这房间一片黑暗。但是对阿诚来说,这房间看起来和一般人眼里的‘阴天’差不多哦。虽然与有光线的环境不一样,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将军的。”
“这么一说……”黎锦想起自己多少有些在意的事情,突然转换话题说道,“你能在这种环境下看到‘颜色’吗?”
“看不到哦。”阿诚立刻直率地说道,“在阿诚眼里,这一切都是‘青灰色’的。只不过,有的青灰色深,有的青灰色浅罢了。就算阿诚的夜视能力很好,也没有办法在这种环境下辨认颜色啊。”
“是吗……”黎锦想了想,又再问道,“在月光下的时候,阿诚可以辨认颜色吗?”
“那个也不行呢。”阿诚说道,“虽然比在这种光线下的辨识度好一些,但也没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