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礼堂

    大礼堂里人都疯了一样尖叫、狂奔, 左冲右突,摸不着门口,一连串地摔倒在地上, 手脚被其他人踩着, 不停痛呼。

    那些怪物甚至还没发动攻击,人群自己就先乱了,内部的人挤在一起成了一大堆, 外部面对怪物的人还在疯狂往后退, 只想离怪物远一点。

    有人想要维持秩序,竭力喊话,拉着身旁人让不要乱跑, 然而没人听他的, 人类在绝对恐惧面前, 都是失去理智的状态,只会按照本能胡乱往外冲。

    前门和后门都挤满了那些怪物,诡异的光芒从怪物们眼睛里散发出来,歌谣乱七八糟, 但从未停止, 然而怪物们头太大了, 要一起挤进来也需要时间。

    恐慌之下,没有人看见:一道庞大可怖、无数线条缠绕一起的黑影, 正在天花板之上缓缓成型。

    门口的一个女孩,是某个医生的女朋友,穿着一件亮闪闪的派对裙子, 漂亮极了, 却被男友扔在门前,正彻底僵直在一只巨头怪物面前, 惊恐到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那只巨头怪物伸出仅有的一只手,对着女孩咧开了巨大的嘴,涎水从嘴角流下来。

    它抓住了那女孩的手。女孩儿这时候才放声惊叫出来:

    “啊啊啊啊啊!!!”

    她拼命甩手,但那只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尖锐的疼痛传来,她睁大眼睛,意识到那怪物正通过接触吸收她的皮肤!

    她绝望地对着面前拥挤的人群求助:

    “救救我!快,它在吸我的血肉!救救我啊,把我拉回去啊……”

    好几个人转过头想要救她,却在看见巨头怪的时候吓得半死,全都跑了。

    女孩在巨大的恐惧中,模糊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

    没有人能救她,连男友都弃她而去,面前怪物发出满足的诡异叫声,似乎对她的血肉很喜欢,眼看小臂整个都灰白了……

    就在这时,一根强硬粗壮的触手朝女孩飞来。

    女孩下意识反应:卧槽又来一个怪物!

    但那根触手却猛冲过去,对着那只巨头怪物的脖颈用力一卷。

    巨头怪的脑袋“嘎嘣”就掉了下去,落在地上,大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愤怒的尖叫。

    触手又是轻松地一拧,没怎么看清楚,那细瘦的躯体就已经被彻底拧成了好几节,落在地上流出漆黑的血迹。

    女孩的手臂重获自由,她惊恐又震撼地看向那根触手的源头。

    黑暗之中,两扇门附近,有许多只触手正在用同样的动作救下巨头怪手中或口中的人类。

    这些被救下的人类全都在惶恐中抬头,看向触手的来源,也全都看见了——

    漂浮在天花板附近,上半身是人类身躯,下半身全是触手和血肉的男人。不,不是人,是另一只怪物!

    人们再次开始惊叫:

    “啊啊啊啊!除了大头娃娃居然还有触手怪!”

    “卧槽!我们医院是来了多少怪物啊!”

    “不是,那个触手怪是吃了一个人吗!为什么上面有人身啊!”

    更多人陷入更强烈的恐惧中,两种怪物都挤在这小小的礼堂里,这是要瓜分吃掉所有人吗!

    但很快人们就发现:

    那些黑红相间、带着恐怖棘皮和吸盘的触手,看起来宛如地狱恶魔,但做的事情却还挺……正常的。

    在巨头怪即将接触到人之前,触手会冲上去灵活地割掉巨头怪的脑袋,偶尔还会转头将人卷起来,直接往后一丢,让那人立刻逃进人群之中。

    很快,巨大脑袋和断成几节的矮小身体,滚得满地都是,在人们脚底下滚来滚去,还试图张开嘴去咬人。

    但失去身体的巨头怪明显攻击力小了很多,无法瞄准也不能蹦跳,已经造不成太大威胁了,人们也开始了自己的自救。

    明怀鲤站在人群后方角落里,背靠着墙壁,看不见太多东西,只能看见满天飞的触手,还有头顶上空控制着触手的谢望潮。

    明怀鲤一直看着谢望潮,脖子高高扬起,这一刻,他愿意、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望潮身上。

    谢望潮也时不时朝他看一眼,虽然很黑,但在视线交汇的刹那,两人都会有所感应,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系。

    明怀鲤很快感觉到周围气氛变了,他移开视线看向四周,之前还在彼此踩踏的人们,现在都变得冷静下来。

    这些人本来就是医生群体,见过的诡异东西太多,都是有胆量的,之前只是世界观遭受冲击所以没反应过来,一旦有这触手怪在后面兜底,他们攻击性也上来了。

    明怀鲤看见,一个健壮的骨科医生随手抓起酒瓶当武器,大喊:

    “受死!”

    然后一酒瓶子砸在巨大脑袋上,专门冲着疑似太阳穴的地方砸,那脑袋“咔擦”一声,跟西瓜似的脆开一道缝,流出黑色黏稠的液体。

    好几个医生凑过来看稀奇,忍不住说:

    “这玩意儿……这么好开的?”

    “手感还挺脆的哈……”

    脑科医生忍不住了,抓起酒瓶碎片当手术刀,现场开始做开颅手术,从咧开的嘴巴开始割下去,甚至产生了一些研究兴趣,打开手机手电筒去看里面的构造。

    外科医生们抓住那些细瘦的躯体,把独手独脚都割下来,一点点剖开来看,惊叹:

    “这手脚跟人类的一点都不一样!不像哺乳动物啊!”

    内科医生们更是五花八门地大显神通,甚至有人舀了一勺怪物流出的黑色液体,准备等之后去做检验。

    甚至医生们带来的家属也都不是善茬,明怀鲤偶然看到一个少年往后退去,然后姿势标准地助跑,冲到一个满地打滚的大脑袋跟前,狠狠踢出一脚!

    那颗大脑袋就像一个巨大的皮球,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砰”地一声撞在墙上爆开,搞得满墙都是黑色黏液。

    那少年母亲非常骄傲地对旁边人说:

    “哎呀,我家孩子是市青少年足球队的。”

    明怀鲤看着这一切,忍不住露出微笑,他就知道,大家真的是好样的。

    这个踢足球的少年似乎给大家带去了灵感,大家都开始发挥体育特长。

    有人拿巨大脑袋踢足球,有人提起来拍几下然后做篮球投篮动作,还有人抓起怪物的手和腿当做球拍用。

    整个大礼堂气氛彻底变了,恐怖和死亡的阴影消失了,大家开始积极对抗,肾上腺素飙升,想尽办法开始杀怪物,仿佛不加入其中就亏了似的,好几个人瓜分一个怪物脑袋。

    穿着礼服裙的美丽女士们,用鞋跟狠狠刺入怪物的眼睛;

    白大褂染血的男人们,拿酒瓶砸碎怪物的身躯;

    年纪大的老人不甘示弱,提起拖把,甚至有人提起轮椅,撴怪物脑袋;

    少年少女们尖叫着,把怪物当皮球踢着玩。

    触手专注在门口收割脑袋,分割身体,把脑袋和残肢送进人堆,让人类自己解决。人类们好几个人围攻一个怪物头,倒也还能对付。

    这样一来,整个大礼堂成了流水线工作,明怀鲤看着这场面,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又欣慰,又感觉太奇怪了,什么时候人类跟怪物也能这样和谐作战了?

    他甚至听见不少人都在兴奋地呐喊,还有人发出笑声,仿佛这不是生死存亡的战场,而是真正的游乐园一般。

    还有人说:

    “快踢!怕什么,触手会帮你的!”

    有人不慎被咬住或者抓住,就有人喊:

    “求求触手救命啊!”

    触手每次都有求必应,每次都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迅速将人救下。

    明怀鲤不由得看向天空中的谢望潮,心想他会不会累啊?保证战斗就算了,还要听着所有人的声音,及时过去帮忙,也不能因为眼睛长得多,就要看住所有人啊。

    怪物的数量比明怀鲤一开始以为的还要多,可能有两三百只,一开始彻底拥堵在前后门之外,几乎把整个走廊都堵满了。

    但现在,经过大概半小时的清理,后门之外只剩下零星几个怪物还堵着。

    这个时候,一根触手忽然深入人群之中,绕过许多人,来到明怀鲤面前。

    明怀鲤抿嘴笑着,摸了摸触手尖端。那根触手乖巧地往下弯,像人一样对他鞠躬,随后卷起他的腰,将他带上高空。

    “你这是……”

    明怀鲤被带到和谢望潮一样的高度,俯瞰整个礼堂。他转过脸,看向谢望潮,对方也正看着他,对他微笑着眨了眨眼。

    另一根触手卷着麦克风凑近,谢望潮凑近他,声音充满磁性:

    “小鲤鱼,你来指挥大家出去,我帮大家清理路线。”

    明怀鲤恍然,不由得又笑起来,轻声问:

    “这算什么?并肩作战吗?”

    谢望潮却笑着摇头:

    “不是的,我是为你而战。”

    明怀鲤心悸了一下,仿佛湖水悠悠荡起碧波,他带着笑拿起麦克风,对着下方的人大声说:

    “请大家安静,从后门有序撤离!”

    下面人们正打得投入,忽然听见泉水一样清朗好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全都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一个身穿西装的清秀青年站在空中,看着下方的人,带着盈盈笑意说着话。他身材修直,面庞带着慈悲与善意,声音非常舒展。

    而他身后,粗壮强大的触手半隐在黑暗中,只露出一部分可怖的轮廓,却安静地蜷缩着一动不动。

    这一刻,哪怕这是最不信神的一群人,哪怕是正在对怪物进行解剖实验的一群人,也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就好像……

    他是触手怪的主人,也是人类的救世主,他会在合适的时候,像神明一样出现在战场上,拯救每一个人。

    而那只极强的触手怪,在他面前,全然只有臣服。

    第42章 关系

    “请大家不要惊慌, 排队从后门出去,保护老幼妇孺!”

    天花板上方,是清脆好听的青年声音。

    混乱之中, 这道声音是唯一的定海神针, 所有人全都跟着声音指示行动,人群中的有识之士也不少,迅速组织起了两道长长的队伍, 把老幼妇孺夹在中间, 一起从后门往外走。

    好几根粗壮触手就在队伍旁边保驾护航,把所有怪物全都掐头去尾,堆积在触手形成的隔离带里, 任凭那些怪物如何吼叫, 也完全碰不到一点儿人类的衣角。

    人类们刚才在礼堂也并肩战斗过了, 看见怪物虽然还是害怕,但都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还能再上去快速踢一脚再快速跑开。

    “请大家不要恋战,不能乘坐电梯, 走安全通道!”

    明怀鲤在天花板上拿着麦克风喊话。

    而他身旁, 触手沉默又迅捷地解决所有怪物, 顺带化成细长的藤蔓形态,一路延伸到安全通道内, 沿着楼梯往下继续延伸,护送所有人出去。

    前门处的怪物也几乎全都被彻底清洗干净。

    过了好久,目送最后一个人走出礼堂, 明怀鲤终于放下麦克风, 干咳了几声。

    谢望潮在他身后冒出一个毛茸茸大脑袋:

    “终于没人了。”

    明怀鲤:

    “是啊……你辛苦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谢望潮轻声说:

    “嗯, 是的,很辛苦。所以……你要怎么回报我?”

    明怀鲤有些错愕,转头看他。

    黑暗之中,谢望潮深邃的眸光宛如黑洞,简直要将他的眼神彻底吸引住,却又不透出分毫情绪。

    明怀鲤张口想说什么,转念想起之前,忽然客气地冷笑一声:

    “有什么好回报的呢,既然我只是你的室友,那最多我回家多做点家务好了。”

    他说着,斜睨一眼谢望潮的脸。

    谢望潮似乎勾了下嘴角,黑暗中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对方近在咫尺的气流,撒在他耳后,是温热又生动的。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耳中,半晌明怀鲤才意识到,这是那些触手在他衣服上行进的声响。

    黑暗里,一切行为都变得暧昧又古怪,身体和皮肤的感觉被放到最大,世界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人……不是,一人一怪。

    明明下方还有巨头怪在苟延残喘的声音,诡异渗人的儿歌环绕着礼堂内外,绵延不绝:

    “我们……都爱……游乐园……我们……唱歌……我们……跳……舞……”

    触手在明怀鲤身上同样绵延不绝。明怀鲤又痒,又觉得难受,有点儿呼吸不过来了,他双手推拒着往衣服里伸的触手:

    “别碰……我们是室友!”

    谢望潮的轻笑声听起来像浓稠的甜羹汤。

    他说:

    “所以……你很在意这个吗?”

    明怀鲤沉默了,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一步臭棋。

    谢望潮的一只大手伸过来,将明怀鲤拉入自己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带着爱怜地问:

    “那你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明怀鲤:

    “……”

    他真的想回到几分钟以前,让自己闭嘴,这不是在送吗!

    他不回答,扭动身体:

    “算了,你放我下去,我也要出去。”

    忽然间,他身子猛然一转,落在半空中,被谢望潮揽在怀里。

    某一根触手点开了音响,轻柔明媚的华尔兹舞曲流泻而出,一束灯光“咔”地一声亮起,正好照亮一人一怪的身影。

    谢望潮伸开触手,露出下方穿着西装裤的人类双腿,站在空中,握住明怀鲤的手,另一只手揽上他的腰:

    “刚才那支舞,还没跳完呢。”

    明怀鲤愣住,身子却已经被触手推动,旋转起来,衣角在白色追光之下旋转飞扬。

    这一次,明怀鲤跳的是女步。

    音乐温柔流泻,灯光被触手操控着追着明怀鲤的脚步,他是绝对美丽的主角,也是舞伴眼里那唯一的美人。

    谢望潮眸光闪亮,看着跟随触手指引,忽而转圈、忽而轻跳的明怀鲤,充满了不再掩饰分毫的野心。

    这么久以来的忍耐……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让明怀鲤意识到他感情的这一刻。

    明怀鲤满脸尴尬,简直无语极了,地上铺着满满一层黑色黏液,还有无数只巨大脑袋和身体残肢,整个礼堂一片狼藉,他却在半空中和触手怪跳舞!

    还跳的都是女步!很不熟练啊!

    他被触手携着腰际,每次旋转都觉得自己就要掉进下面的泥沼里去了,心跳微微加速,但每次又都被触手稳稳地拉扯回来,甚至连衣角都不会脏。

    谢望潮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充满野性的占有欲。

    明怀鲤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上带着脏污、衣服有些破损,面容毫无矫饰甚至有点脏的样子。

    非常能引发怪物的兽.欲。

    优雅的小提琴乐声里,触手微微用力,按在明怀鲤腰间,将他压入谢望潮怀中。

    谢望潮搂住他,低头看他的脸,轻声问:

    “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

    明怀鲤视线闪烁,依旧闭口不答。

    谢望潮毫不犹豫,吻了下去,用舌头撬开这双倔强的双唇。

    只要吻得够深,总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

    早些时候之前。

    整个医院早已疏散了所有人员,许多特调局突进队员在林霜带领下,一同进入这栋被巨头怪物控制的大楼,耳机里不断传来队员们的呐喊:

    “老大啊啊啊!我这边需要支援,这些家伙太多了!”

    “怎么越杀越多啊!老大我们真的要进去里面吗!”

    林霜戴着厚重的防毒面具,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一枪崩碎一个怪物脑袋,看着黑色毒液爆开,抽空骂道:

    “不进去怎么办!大礼堂里困着两三百个医生,都是本市最强的医生!我们不救还等谁?谁还能救得下他们?”

    成员们顿时沉默了,加紧输出,但无论再怎么努力清扫,也最多冲到三楼,离五楼的大礼堂还相距甚远。

    大家心里都有点悲凉,下面这些怪物都只是九牛一毛,他们都知道,大概有数百只怪物堆积在五楼走廊里,这会儿那些医生护士估计都已经凶多吉少……

    这种巨头怪物非常喜欢音乐和舞蹈,经常会出现在人类开派对的地方,每次出现还都是成群结队,比蟑螂还烦人,体内自带毒液,战斗力也非常强,普通人对上它们基本尸骨无存。

    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礼堂内估计早已是尸山血海……特调局队员们虽然早已见惯生死,却依旧觉得痛苦遗憾。

    “卧槽老大,有什么东西从五楼安全通道下来了!”

    突破到最前面四楼去的成员,听见了脚步声,立刻在通讯里大喊。

    “小心!可能是巨头怪!”

    林霜立刻往楼上突破,但厚重的防护服让他动作稍有些迟缓,那些东西已经……

    等林霜喘着粗气上去,就看见那位成员愣愣地张大嘴,瞪着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前面:

    “卧……槽……”

    林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自己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弯折的楼道之内,几根粗壮触手从上往下延伸过来,宛如森林中强硬的藤蔓,将楼道内零星的巨头怪物轻松捏死。

    触手之后跟着的,是许多人类!

    他们排着队形,表情恐惧却又兴奋,保护着身边的老弱妇孺,从楼道上踏踏实实往下走着,全都四肢健全、精神正常!

    林霜和队员都愣住了,他们想说点什么,想喊一些救援时候常用的话语,不要慌张,有序撤离……但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慌张,也很有序啊!

    他们甚至有空互相聊天,还有空提醒别人小心台阶!

    这……这就是市医院医生护士的强大素养吗?

    还有这触手!这些蛇一样的、扭曲盘旋的触手,为什么杀巨头怪的时候,比摘黄瓜还简单啊!

    那脑袋跟西红柿似的,被触手一掐就掉,脆得掉地上都能发出声音啊!

    那他们这些人刚才扛着武器还杀的要死要活,又算什么?算他们废物吗!

    往下走的人们看见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顿时都活泼地笑了起来:

    “啊,我就说嘛,国家怎么可能放弃我们呢!”

    “不过啊你们来晚了,礼堂里面的怪物都死咯!”

    “让一下呗,我们后面还有好多人要下来呢,你们等我们走了再上去也来得及。”

    “哈哈哈哈真是,让你们白来一趟了哈哈哈!”

    众人对着两位战士笑出声来,楼道内外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林霜和团队成员对视一眼,给这些人让开道路,他们以为只是十多个人,没想到这一让,顺嘴一数,就是五十人、一百人、二百人……

    人流接连不断往下走,没有人受伤,没有人缺胳膊少腿,更没有人精神不正常san值过低。有一些人白大褂沾满血迹,还有一些人手上提着黑色毒液瓶子,甚至有人抓着好几根怪物的手和腿,脸上还在谈笑风生。

    林霜他们贴着墙,在触手旁边站了二十分钟,人都站麻了,礼堂里的人才终于走完了,大家路过他们时,都会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一声“加油”!

    可以说,整个场景显得十分滑稽。

    等人群终于走得差不多,林霜这才带了几个人上去,让其他人在底下好好安顿受灾群众,虽然也没什么好安顿的。

    一进到走廊里,林霜和队员就听见优美的乐声传来,顿时心中一紧:不会吧,这不会还是巨头怪物搞出来的音乐吧!

    他们快速冲入礼堂。

    半空之中,一束追光打下,将正在接吻的两人身影照得明亮至极。

    一人清秀柔弱,闭着眼浑身无力,被紧紧拥抱在另一人怀中。

    另一人英俊至极,强硬地压下对方的腰,仿佛要将对方融进自己体内。

    ……不是那一位和他爱人又是谁?

    林霜猛然拉起队友,用比之前快十倍的速度冲出礼堂。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就当我们没来过!

    第43章 室友

    林霜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体质点满, 怎么总能撞到那位触手怪和爱人亲密接触的时候啊?上次祠堂也是,这次礼堂也是!

    怎么,难道他和“堂”这种地方犯冲啊?

    总之, 他带着队员们退到四楼以下, 才总算觉得安全了一些。

    还有,要不说人怪殊途呢,这触手怪怎么次次都喜欢在各种恐怖又脏的场景里, 跟爱人搞花活啊?不得不说这位爱人先生脾气也是真不错, 能忍得了那种尸山血海的场景。

    要不是防护服太厚,林霜真想点上一根烟,长出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他后面跟着的队友还没搞清楚情况, 这会儿还没头没脑的问:

    “老大, 我们不应该进去收拾残局吗, 万一还有怪物活着呢!”

    林霜一拳锤他肩膀上:

    “没看见里面是那位吗,有那位在,什么怪物收拾不了?别让那位听见你质疑人家的能力!”

    队员小声嘟囔:

    “那位说到底,也是个怪物啊……难道还真能一心拯救人类吗, 这次的巨头怪们说不定都是他招来的……”

    林霜又是狠狠一拳锤过去:

    “闭嘴!”

    这个队员是别的组新来的, 果然傻不愣登, 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得了,居然当着满楼道触手的面说, 不要命啦!

    众人在楼道里安静等待着。

    天大的事情,都要等触手怪和他的爱人温存完毕才行。

    *

    不知过了多久,礼堂之内, 明怀鲤软绵绵地倒在谢望潮怀里, 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团果冻,浑身都被触手缠绕, 弄得湿润黏腻。

    优美的乐声还在持续,维瓦尔第《春》《夏》交响曲的节奏里,那些触手将他的衣服剥开,顺着音乐的节奏贴近肌肤,湿乎乎、黏糊糊地紧贴皮肤,在他身上缠绵、蠕动。

    与此同时,他的唇舌一直被谢望潮彻底侵占。谢望潮的舌头更接近于触手或是蛇类,将他搅扰得天翻地覆。

    明亮的追光打在明怀鲤脸上,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面上露出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欲望,身子也跟着触手的移动不断拧转……世界正在变得模糊而远去,他耳边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不断涌动、持续在内心深处的潮汐声,和他身上不知道哪里的水泽之声……

    他倒下去,落在触手怀里,浑身软得像面条,完全失去力量,气喘吁吁地伸出手,想要抱住什么。

    他抱住了谢望潮的上半身。后者朝他低下头,轻声说:

    “宝贝,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

    追光之下,明怀鲤面上碎发湿润地贴在额角,眼睛迷蒙半睁,像清晨迷雾里脉脉含情的水泽,看人时根本没有焦距,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高挺鼻梁下那双唇瓣,更是已经彻底被弄坏了,红肿地高起来,唇瓣外翻着无法闭上,嘴角挂着好几缕银丝。

    沉浸在欲海之中的明怀鲤,在谢望潮眼中,美到了极致。

    明怀鲤甚至连话都不想说,只是抬一抬手指,指向门口方向,眼睛水汪汪地看过去,祈求地看谢望潮的脸。

    谢望潮又要低头亲他,明怀鲤拼尽全力地扭过头,不让他亲自己,眼神又水濛濛地祈求他。

    “出……出去……”

    明怀鲤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好。”

    谢望潮轻笑着,还是低头,吻了一下明怀鲤汗湿的额头,帮他拨开沾在额角的碎发,这才搂着他往外飞出。

    触手顺带将音乐和灯光全部关掉,顺带关上房门,随即滑入主人的人类皮肤之内,完全消失不见。

    谢望潮公主抱着明怀鲤,走进走廊,皮鞋早就丢了,裤脚也有些破损,哪怕他把下半人身的衣服藏在触手深处,也无法避免一些磨损。这样看起来,他仿佛刚刚从激烈战斗中夺得胜利的疲惫英雄。

    当然,明怀鲤的衣服破损得更加严重,全部都是被触手一时兴起撕碎的。

    谢望潮很规矩地顺着安全通道往下走,那些触手早都被收入他体内了,现在楼道里除了林霜等人……就没什么了。

    狭路相逢。

    林霜非常恭敬地只看一眼就弯腰鞠躬:

    “您好,谢谢您拯救了大礼堂内所有人员。”

    谢望潮抱着衣衫不整的明怀鲤,面无表情,朝这些人睨了一眼,倨傲地点头。

    林霜身后那个新人队员想要殷勤一下,走上前说:

    “要不要我帮您搀扶这位先生……”

    他话音刚落,整个身体就被一根触手卷起,从四楼直接扔去了一楼,“咚”一声猛砸在地板上,把地板砸出一个大洞。

    这态度非常分明了,没有人可以碰他怀里的人!

    ……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纷纷让开通道,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说话。

    林霜简直无语极了,大佬的老婆也是你能碰的吗!但没办法,他作为老大还是要替队员们擦屁股:

    “不好意思谢主任,那是新来的小实习生,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谢望潮刚才全程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而明怀鲤……早就在看见这些人的那一刻开始装死,现在连呼吸都屏住了,把自己强行装成尸体。

    不然他真的会尴尬而死!

    谢望潮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下走,忽然看向林霜,想起什么:

    “对了,我们需要一些检查,你能安排吗?”

    明怀鲤装死之中瞬间竖起耳朵偷听。什么检查?检查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林霜低眉顺目:

    “没问题,那就帮您安排在这两天吧。”

    谢望潮:

    “嗯。”

    林霜:

    “届时我会打电话邀请您两位的。”

    谢望潮点头,下楼了。

    一直走到一楼,下方早有救援车辆等候,在林霜的带领下,谢望潮坐上一辆私家车,舒舒服服地被专业司机送回了家。

    没有人敢去审问这位触手怪,能送回去就赶紧送,省得触手怪发怒,把特调局屋顶掀了。

    其他那些医护人员大部分都被带去特调局,处理各种善后工作。

    特调局要做的事情特别多,比如要跟每个人签订特殊协议,生效之后这些人大礼堂的记忆都会被抹除掉。又比如要进行灾后心理辅导,还有检查每一个人有没有在刺激之下产生了异能之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不过经此一役,林霜获得了升职,成了特调局外勤组总组长,统管每个小组,并且拥有了一个十分特殊的身份:超S级触手怪专属联络员。

    这个身份非常好理解,就是谢望潮这个触手怪的单独联络员,以后和谢望潮沟通的事情就都交给林霜来负责,其他人不可以参与其中,更不能妨碍。

    获得这个身份的第一天,林霜就向上级申请了特殊医疗检查。

    上级是位年长女性,名叫施歆,她专门把林霜叫到保密办公室沟通这件事。

    听林霜讲完来龙去脉之后,施局长面露思考,半晌后说道:

    “你当初能够当机立断,给了触手怪这个选项,是有勇有谋的,应该获得组织嘉奖。我们组织这边,当然也会全力配合你,你放心,我们会立刻去联络世界特殊实验室那边,看看他们有什么对策。”

    林霜忧心忡忡:

    “不过我总觉得这个检查结果不容乐观,毕竟……迄今为止,没有记录表明,人类男性可以怀孕,就算是和怪物。”

    施局长点头:

    “是的,但是我们还是要相信奇迹,相信人类的可塑性。之前是不是也发生过怪物让人类怀孕的事情?受害者不是也有一个男性吗?”

    林霜:

    “是的,那是一年前在M国,一个怪物强健了一个中年男人,导致中年男人怀胎十二个月,到最后生产时,那男人肚子里的小怪物将男人的肚皮撕碎出来,吃掉了男人的脑袋和内脏,杀死了许多医护人员后被捉住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小怪物身上毫无人类相关的基因片段,那男人只是个孵化器而已。我就怕……”

    施局长若有所思:

    “是的……你一说我也想起来这件事了,当时轰动了各国。不过,我相信这位触手怪和明先生的情况有所不同,你也说过他们看起来非常恩爱,真的像是在一起孕育新生命,不是吗?”

    林霜:

    “我就是怕,如果我们检查结果出现问题,如果查出来那个所谓的蛋里面并没有人类基因,反而会让触手怪发疯。”

    施局长沉默了一会儿:

    “那位触手先生,真的那么喜欢明先生吗?”

    林霜:

    “我观察下来,觉得是这样的。或许触手怪想要的不是孩子,而是他和明先生一起生育的孩子。”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施局长叹了口气,强调:

    “你知道的,维护事态稳定一直都是我们的最高准则。为了稳定,我们或许得选择……不那么真实的方案。”

    林霜面容严峻地点头。

    *

    大半夜回到熟悉的家里,谢望潮支撑着明怀鲤洗了个热水澡,把昏昏欲睡的他放回床上,轻轻贴着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调侃地说:

    “好了,晚安了,我的好室友。”

    已经意识模糊、半只脚踏入梦乡的明怀鲤,却还是勉强把眼睛睁开一道缝,非常生气地一巴掌打过去。

    “啪”地一下,手掌绵软无力地摸到谢望潮的胸肌,下意识揉捏了一下。

    谢望潮沉沉地笑出声来,把胸口往前凑了凑,让他接着摸。

    明怀鲤嗫嚅着,声音模糊得几乎听不清楚:

    “不许……不是……室友……”

    谢望潮:

    “哦?那你说,是什么?”

    明怀鲤:

    “是……是……呼呼……”

    他沉入了梦乡。

    谢望潮则满意地微笑起来。

    第44章 噩梦

    夜色如同温柔的母亲, 将黑色的绸缎盖在梦境之上,整个梦境黑漆漆的,却又总藏着诡异冷白的月光, 照亮眼前那些东西。

    在尸山血海之中, 明怀鲤艰难前行着,他不记得来处,也不记得目的地, 衣衫褴褛、手脚细瘦, 仿佛已经一个人在这恐怖山野里走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同行之人。

    他很累,精疲力尽, 有时不想再走下去, 却又会觉得肚子饿……好像肚子里总是有个什么东西, 在发出饿的信号,催着他继续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他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同行者,长着谢望潮那张英俊如天神的脸。谢望潮对他微笑着, 摸上他的腹部, 用某种带着奇妙混响的嗓音问他:

    “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明怀鲤愣住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感受腹中。腹中有另一个心跳缓缓成型, 砰咚、砰咚……

    猛然间,明怀鲤睁眼,看向前方, 只见谢望潮身上忽然间冒出血肉团块, 还有许多根伸向四面八方的粗壮黑红触手,那些触手像蜘蛛的腿一样四面八方伸展出去, 上面又长出许多只血色眼睛。

    那些眼睛齐刷刷看向他,恐怖与威压将周边树林的枝蔓掀起来狂舞,月色如刀如箭,世界正在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明怀鲤目眦欲裂,不由得张口问:

    “谢望潮!你人呢?你不是喜欢我,要保护我吗,你人呢!”

    那些触手上冒出谢望潮的声音,温柔缱绻:

    “是的……我爱你啊宝贝,可是,如果你把我的孩子弄没了,我也会弄死你哦……”

    明怀鲤在极度强烈的震撼之中,低头看自己的肚子,那里面微弱的心跳声,忽然彻底停止,随后他肚子一阵冰凉,再看时,已经排出来一颗蛋。

    那是一颗灰黑冰冷如同顽石的,死蛋!

    “啊啊啊啊啊!”

    明怀鲤骤然惊醒,猛然从床上弹射起来,大口喘气!

    冷汗彻底浸湿了他的睡衣,细长的肌肉全部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来!

    睡衣湿黏,贴在他的肌肤上,更显得冰冷至极。

    “宝贝,做噩梦了吗?没事,别怕。”

    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可在听见这道声音的一瞬间,明怀鲤噩梦中的场景就立刻回到眼前,这一瞬间他简直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恐惧地看向旁边,谢望潮那张脸近在咫尺。

    还是那么标致、俊美,深邃双眼高挺鼻梁,轮廓恰到好处的瘦削面庞,下巴永远平滑不长胡须,甚至连一丝胡茬都不会有,哪怕是深夜都有极紧绷的皮肤,无论何时那双眼睛总是神采奕奕。

    这不是人类的脸,就算看上去很像,可这从来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怎么会产生爱情这种情绪?不是人类,怎么会、怎么会……承受别人的感情?

    明怀鲤盯着那张脸,越看越是恐惧,噩梦之中的一切排山倒海一般朝他涌来,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床单:

    “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谢望潮看着他,张口仿佛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说:

    “我想陪你睡觉。已经很久很久……没陪你了。”

    自从他们之前冷战开始,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半夜没有陪伴明怀鲤睡觉了。

    他已经想的发疯了,想念明怀鲤睡觉时偶尔的可爱嘟哝,想念明怀鲤无意识把腿架在他身上,想念明怀鲤时不时弹动一下的手脚……

    直到今晚。他和他在祠堂并肩作战,极度浪漫的舞蹈,还有那样强烈的、深刻而绝妙的吻。他能感觉到明怀鲤的心意,今夜,他必定会来陪伴明怀鲤。

    明怀鲤听着这个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处在震惊和恐慌中,愣了半晌,忽然伸手推开他:

    “你出去,你在这里……影响我睡觉。”

    谢望潮很受伤。月色透过窗棂照进来,斑斑驳驳如同被割碎的冰晶,落在他那张俊美却失落的脸庞上,将他也割成碎块。他低声说:

    “可是我好想你,我不想出去。”

    明怀鲤看着他那张脸,心情居然奇迹般地逐渐平复下来,大脑开始自动分析刚才的情况。

    他……对谢望潮的害怕与日俱增,因为他越来越……在意对方了。

    因为在意谢望潮的感受,所以他不敢告诉他自己是假怀孕;他以前是怕谢望潮知道了会生气,会吃掉自己,可是现在……已经有一些变了。

    他现在怕的点多了一些,他有点怕谢望潮要是知道假怀孕的事,会不会对自己失望,会不会……彻底离开自己?

    他现在意识清醒,通过这个噩梦,才恍然惊觉:原来他越来越在意谢望潮的感受了。

    这太可怕了,放任发展下去,必定会是他不敢想象的后果。

    想到这里,他的心肠再度硬起来,对着谢望潮板着脸:

    “我说了,请你离开我的房间,以后也不要进来了,这样我睡不好。”

    谢望潮有些震惊,更多的是破碎和失落。破碎的英俊男人,眼角甚至流出看不太清的细碎泪水,像破碎的珍珠碎片,简直是非常可怜。

    他缓慢地往床下走去,身躯修长庞大,身后还带着两条非常可怜的黑红触手,一动不动拖在地上。

    背影半边落在光影之中,又有半边在黑暗里,看起来简直……随时都要碎掉了。

    明怀鲤看着这个背影,忽然发现自己心脏在疼痛,他在为谢望潮的难过而难过。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轻声说:

    “上次打你的事情……对不起。我只是……还是很难接受你。”

    这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谢望潮听懂了没有,他只是顿了顿,接着往外走,传来轻轻的回答:

    “其实,我从来没记过你的仇。我只是太难过了,因为我爱你,可你……好像一点都不爱我。”

    明怀鲤张口,这次没有容忍,非常顺滑地在月色下接话:

    “不是不爱你。不是。”

    他真的不是不爱他。

    谢望潮背影挺直了一些,回过头来,在阴影里静静看着明怀鲤半晌,视线紧紧追随着他的眼睛,想要在其中挖掘出对方真正的意思。

    明怀鲤眼神躲闪,看向窗户,那些月光像是凝练的白水,能够洗清他的妄念吗?

    谢望潮离开了,帮他带上门,又说了一声:

    “晚安。”

    月光温柔泼洒,明怀鲤躺回床上,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他闭上眼睛。

    他……不是不爱,是不能爱啊。

    *

    第二天一直到了中午,谢望潮做好午饭来敲门,明怀鲤才起了床。

    两人对坐着吃饭,气氛和之前冷战时期有所不同,逐渐变得更为微妙了。

    “来,吃这个,你喜欢的口味。”

    谢望潮夹了清炒甜豆到明怀鲤碗里,明怀鲤吃了。

    又夹一块烧排骨过来,明怀鲤也吃了。

    就是这样,虽然一声不吭,但每次都乖乖吃了,让谢望潮非常欣慰。

    做饭的人都是这样,最喜欢别人爱吃他们做的菜,比嘴上夸好吃要高兴的多,触手怪也不例外。

    明怀鲤吃的很香,一边吃一边偷偷瞟谢望潮,忽然说:

    “你应该能吃饭吧?在医院是和同事一起点外卖还是吃食堂?”

    感觉很家常却又很关心他的问题,谢望潮非常愉快地回答:

    “有时候点外卖,有时候吃食堂,都有的。我个人更喜欢食堂,清淡点。”

    明怀鲤视线看着自己的碗,仿佛不经意地说:

    “那你要不,陪我一起吃吧。”

    谢望潮歪了歪头:

    “可是我不用吃这些,你知道的……哦!你是想让我陪你,这样吃得香,是吧?我明白了。”

    他转身去盛了一碗饭过来,拿筷子吃米饭,笑着看明怀鲤:

    “我陪你。”

    明怀鲤“嗯”一声,拿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到谢望潮碗里,低声说:

    “我也给你夹菜。”

    谢望潮:

    “!”

    谢望潮看着碗里那一点儿鱼香肉丝,半晌没动作,好似完全愣了。

    明怀鲤看他一眼,以为对方不喜欢,就转而夹了红烧排骨过去:

    “好吃的,你尝尝。”

    谢望潮:

    “!!!”

    他近乎震撼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夫妻间互相夹菜的甜蜜日常啊!所以他的宝贝小鲤鱼,终于开始……关心他、照顾他了?

    虽然只是夹菜这一个小动作,可是这体现出的,是明怀鲤对他前所未有的关心和爱护!是日常生活里,润物细无声的夫妻感情体现!是真正接纳他,将他划入自己人的范畴里,关心他吃没吃饱的意思!

    谢望潮捧着那一碗饭,体会到了人类经常说的,兴奋到打颤的感觉了,底下好几根触手已经拍打起了地板,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好像小狗在跳。

    明怀鲤嘴角抬起来,转头看他,用筷子敲敲菜碟子边缘:

    “好好吃饭,别乱动,一会楼下邻居来投诉了。”

    谢望潮脸上是完全压抑不住的笑意,他太高兴了,立刻端起碗来,暴风吸入,顷刻间就吃完了一碗饭,又跑去盛第二碗。

    然后他端着一碗白饭,眼巴巴望着明怀鲤:

    “宝贝,这碗饭还没有夹菜呢。”

    明怀鲤:

    “……还给你惯上毛病了。”

    说归说,他还是拿筷子夹了一些菜给他放到白饭上,谢望潮又是一阵兴奋地乱拍地板,好几根触手黏糊糊地爬上明怀鲤后背,帮他捏肩膀、揉脸蛋,想尽办法亲密接触,被明怀鲤轻拍也完全不走。

    明怀鲤被一根触手跑到咯吱窝去,搞得特别痒,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你……哈哈哈!不许去那……哈哈哈,快走快走,笑死我了……”

    谢望潮凑过来,趁机亲了亲他下巴上的红痣:

    “宝贝,好喜欢听你笑。”

    希望你一直笑,不要难过啊。

    这个时候,谢望潮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跳动着两个字:林霜。

    第45章 旅游

    谢望潮的手机铃声, 还是之前明怀鲤说好听的一首英文歌,温柔甜蜜的女声缭绕在房间里,却带来一些奇怪的感觉。

    明怀鲤看着屏幕上的林霜二字, 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

    就在昨天, 他被谢望潮抱着走出安全通道时,路过林霜,谢望潮和林霜说起了检查身体的事情。

    明怀鲤简直都不用细想, 就知道所谓的检查身体是什么意思, 大概率是谢望潮想要看看自己肚子里,到底有没有怀孩子!

    既然如此……他得赶紧想点办法。

    谢望潮瞥他一眼,见他低头看着饭碗, 自己小心接起电话, 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间客房窗前去了。

    电话接通后, 林霜的声音非常郑重地传来:

    “谢先生您好,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首都医院,为您和爱人专门预留了一个诊室, 只是需要您两位坐上我们安排的飞机, 前往首都进行检查。我们特调局会替您定好酒店和相关行程, 您二位就当做去旅游,放松心情就好。”

    谢望潮静静听着, 半晌,声音平静无波:

    “好啊。那就……当做旅游来安排吧。”

    林霜约定好把机场航班号发给他们,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比如前三天禁食辛辣食物等, 就礼貌地结束通话。

    按下挂断键时,谢望潮对着手机发呆。

    他现在暂时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明怀鲤。不是有句话吗, 人类是敏感脆弱又充满怀疑心的,他不想让明怀鲤怀疑什么。

    检查身体这件事,本身就是为了明怀鲤。怀触手怪的孩子,对明怀鲤的身体会有什么样的伤害,谁也说不清楚,就连谢望潮都不清楚。可是谢望潮更不想让明怀鲤知道自己怀孕很危险,这样更容易惊扰他。

    不管哪一个选项都不太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谢望潮觉得肩膀十分沉重,可比杀其他怪物时要沉重太多了,原来做一个人类,居然要面临这么多两难局面的吗?

    看起来脆弱渺小的人类,也许在精神上,比自己的一些同族还要强大。

    谢望潮想着这些,对着窗户镜面照了照自己的脸,做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表情,转身走出房间,抬眼,用这个表情对着明怀鲤说:

    “是林霜打来的电话。他说特调局帮我们跟两边工作单位都说明了情况,现在两边都会给我们放几天假期。宝贝,我正好想要带你出去旅游,我们去首都旅游吧?”

    明怀鲤眨巴着眼睛,一听就明白他在干什么了。但没有直接告诉自己要检查身体,而是装作旅游,这个方法让他刚才想到的对策有些许失效。

    不过没关系,明怀鲤一向多得是点子。他放下碗筷,很认真地点头:

    “旅游可以啊,不过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去旅游,我要去新疆、西北那种大草原、大型内陆,因为我是海边长大,从没见过内陆那种风景。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去那些地方呢?”

    先揭穿对方话语中的漏洞,之后慢慢让对方暴露真实心思,自己才好耍手段应对。

    反正检查是不可能检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一个男人的肚子,最多查出来炸鸡啤酒,怎么可能有蛋?

    谢望潮视线有些许闪烁,他轻笑着走上前,开始收拾碗筷:

    “是这样的,特调局那边说,为了嘉奖我们两人,给我们赠送了去首都的机票。他们已经知道,我是一个对人类无害的触手怪,甚至在这次行动中立下了拯救二百多人的大功,理论上我应该得到人类的那种勋章的,他们还在开会研究。林霜说,这次的双人旅游算是他们特调局内部给我们送上的私人奖品,希望我们可以使用。”

    明怀鲤“哦——”地点头,拉着长音,看着对方忙忙碌碌的动作,冷不丁又问:

    “那你刚才出来,怎么不说是奖品,非要说是你想带我出去旅游?”

    谢望潮收拾碟子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过脸,面上是温文尔雅的微笑:

    “是我一时激动,想到要和你一起旅游,就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我太高兴了,你呢宝贝,你不开心吗?”

    明怀鲤皱着眉头,神色复杂:

    “可我更想去新疆和大西北啊。既然是奖品,你让林霜他们改一下目的地,应该不难吧?”

    谢望潮:

    “……咳咳。”

    谢望潮觉得现在的明怀鲤有一些骄纵了,就像养了很久的猫咪终于开始把你当仆人使唤了。但没办法,他好喜欢。

    好喜欢这样没有距离感又咄咄逼人的明怀鲤。他好喜欢!

    他克制住自己触手飞出来扑过去的冲动,轻咳两声,放下碗筷转过身来,缓缓走近明怀鲤:

    “我觉得,还是不要给特调局他们那么多压力了,这个奖品也是他们内部筹措的,要是改目的地,那又要走一遍流程,到时候两边都是浪费时间,我们也只能在家多缠绵几天。还是说,宝贝,你就是不想出门,只想和我在家……好好做点该做的事情?”

    说到最后一句,谢望潮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微带上一丝沙哑,充满了暗示意味。

    与此同时,两根黑红色触手不知从哪里伸出,轻轻沿着椅子爬上去,缠绕住了明怀鲤的腰身和脊背。

    谢望潮也凑近过来,从后面抱着明怀鲤,吻上他的后颈,磁性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反正,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不想走那些流程,只想跟宝贝去酒店大床上好好地……”

    明怀鲤一把将他推开,然而他手拍过去,谢望潮却一张口,含住了他的手指。

    谢望潮就这样含着半根手指,抬起眼睛看他,沉黑的眼眸里倒映着明怀鲤惊慌的表情。

    明怀鲤想要把手指往外抽,却根本抽不动,谢望潮口腔之内不知道是个什么构造,感觉像是无数张密密麻麻的小吸盘,将他的手指彻底吸住,根本动弹不得。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明怀鲤一下子又想起昨天在礼堂里的接吻……那个时候,谢望潮口中的舌头就化成带着吸盘的细小触手,太灵活又太可怕了,根本……根本无法抗拒!

    “你放开我!这是干嘛呀!”

    明怀鲤简直要跳起来,不停甩手。

    谢望潮看着他,继续嘴上的细小活动,面上不露声色,也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声音:

    “听我的吗?”

    明怀鲤:

    “……行了行了听你的,快放开!”

    谢望潮微微放松了力道,明怀鲤狠劲一抽,那根手指“啵”地一声,发出十分……令人难以忍受的声响,从嘴里拔了出来。

    谢望潮笑得非常坏,眼睛里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光芒,凑上来又去亲明怀鲤的下巴。那里有一颗不显眼的红痣,是谢望潮非常喜欢舔舐的位置。

    明怀鲤看着自己那根手指,上面红红白白地一圈一圈,明显都是……吸盘弄出来的……啊啊啊啊!这个怪物!好恶心啊!之前和自己接吻的时候,是不是也都在用这种触手和吸盘啊!一想起来就……好恶心啊啊啊啊!

    明怀鲤把谢望潮毛茸茸小狗一样的脑袋从自己下巴上扒开,把他推到一边去,瞪了他一眼,努力把思维转向正轨:

    “去首都就去首都,那什么时候出发?”

    谢望潮舌尖舔舐着嘴角,看起来很不满足,有些飘忽地回答:

    “明天。”

    明怀鲤又问:

    “你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谢望潮还沉浸在欲望中的眼神,骤然间清醒许多,黑眸像一片深潭,没有透露出丝毫情绪来。他还是笑着说:

    “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宝贝,我知道,爱情里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啊。”

    明怀鲤皱紧眉头,听了这话,刚才那些胡闹都不重要了,他心里忽然就很难过。

    原来你也知道啊。

    他低声说:

    “好吧。”

    向这种怪物寻求正常的相处模式,是他自己犯傻而已。

    第二天早上,谢望潮早早收拾好行李箱,开车带明怀鲤去机场,一路上两人都有些异样的沉默。

    明怀鲤知道这是去做什么,谢望潮也怀疑明怀鲤已经知道了。

    谢望潮时而指指路边的美景给明怀鲤看,明怀鲤也会回应一两个词,但暗潮在两人之间涌动,看似在说风景,实际上在试探对方的心。

    机场里早有特种兵组成的队伍在四处巡逻,看起来非常安全。两人到达机场,发现林霜早就带着一组人,在下车处迎接他们,脸上带着十分官方的笑容,对他俩嘘寒问暖。

    “谢先生,明先生,看这边!两位还好吧?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林霜本来是一个战士,现在强行转成接待,笑容和说话都非常僵硬,但还是尽职尽责帮他们拿行李、引导进入贵宾室等。

    他身后站着一排穿着便衣但肌肉虬结的帅哥美女,全都一身正气,满脸机警,一看就是特调局的队员们。

    谢望潮很谦逊很绅士,时不时还会说几句冷笑话,试图活跃气氛,然而除了明怀鲤和林霜之外都没人笑得出来。

    好在看到明怀鲤笑了,谢望潮也就满意了,直到登机之前,又讲了好几个冷笑话。

    登机之后,明怀鲤看向四周,惊讶地问谢望潮:

    “居然是私人飞机?你还有这个?”

    林霜赶紧说:

    “不是的,这是我们特调局安排的特殊飞机,上面有涂层,可以抵抗一些……大家不喜欢的东西。”

    谢望潮轻笑:

    “对不起宝贝,我会努力工作,早日攒够买私人飞机的钱,让宝贝坐的舒服。”

    他说着,又忽然凑近明怀鲤的耳朵,用很轻的声音说:

    “也一定会让你体验到……在万米高空做的感觉。”

    明怀鲤:

    “……”

    老色胚,呸!

    第46章 飞机【倒v结束】

    私人飞机起飞了, 一切平稳和谐,林霜带着其他队员们坐在较远的后方,装作毫不在意, 实则时刻都在偷偷观察前方沙发上那两口子的状态。

    而被观察的两口子, 乍一看挺正常的,偶尔也会交谈几句话,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 这两人真的……有点怪。

    谢望潮端来一杯鸡尾酒, 递给明怀鲤,轻声说:

    “尝尝,这是我自己调的, 我给它取名叫飞星。”

    明怀鲤接过酒杯, 这杯酒确实很漂亮, 星星点点的碎金洒落在一层深蓝紫色的酒液里,闪烁着清亮的光芒。

    他端着酒杯尝了一口,嘴角讽刺地勾起:

    “你还挺会取名,怎么不叫飞翔呢?”

    谢望潮也跟着笑了, 儒雅却阴暗:

    “……别以为我不知道‘翔’的意思。”

    明怀鲤一声冷哼, 再看那杯酒也觉得有点膈应, 放下酒杯,转头看向窗外。

    谢望潮阴暗地看着他的侧脸, 又不说话了。

    林霜那边几个队友都看着这边,耳力过人的某个队员也复述了两人的谈话,大家都拿着手机, 在队伍群聊里发消息:

    “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对方啊?”

    “刚才那是个冷笑话吗, 我怎么没听懂呢?”

    “不是,没人觉得那位的脸色不太好, 好像随时要打人的样子吗……”

    “这可是飞机上啊,千万别让这俩吵架!”

    马上,某个队员打扮成空少,端着托盘上前,笑得十分甜美:

    “您好,这是机上特供午餐,请两位品尝。”

    他戴着白手套,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微笑着缓缓退场。

    随后,机上广播开始播放起了轻柔甜蜜的恋爱氛围轻音乐,灯光也暗了下来。又有一个空少端来两颗香薰蜡烛,摆放在茶几周围,还又找了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插在瓶子里放好。

    等明怀鲤转头看时,他简直有点无语。

    茶几上是两份精心制作的牛排,配上这周围氛围感拉满的一切,这不妥妥的烛光晚餐吗?

    在私人飞机上吃烛光晚餐?有点离谱,但想到是谢望潮推动的所谓“旅游”,又有点儿合理。

    明怀鲤瞥一眼谢望潮,见对方面露微笑,仿佛很赞赏这一切的样子,忍不住说:

    “吃个饭,搞这么复杂,这又是你的主意?”

    谢望潮却摇头:

    “不是啊,这应该都是林队长做的,我跟你说过,这趟旅行所有一切都是林队长那边负责的。”

    明怀鲤看向林霜,扬声问:

    “林队长,这真是你们特调局的主意吗?”

    林霜假装没有关注这边,听到问话才转过头,微笑点头:

    “是的,都是我们的主意。我们希望你们能够享受一场幸福的旅程。”

    明怀鲤看着林霜,眼睛眯起,林霜也看着他,笑得有些尴尬。

    “我有个小问题,林队长,特调局帮我们买机票和订酒店,我们可以自己坐飞机过去,您和您的队友为什么要跟过来呢?”

    林霜心里打鼓,这个谢主任,没跟他爱人沟通好吗?那天事后他只接到了谢望潮发来的几个短信,要求他们所有人不要提起检查身体的事情,装作只是去旅游,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事有点问题,明先生肯定是被蒙在鼓里了。

    还有,这个小明先生看起来单纯可爱,怎么还挺有脑子的?

    谢望潮打岔道:

    “这是他们特调局的内部……”

    明怀鲤一只手抬起,挡在谢望潮面前,目光看向林霜:

    “你别说话,我要听林队长亲自解释。”

    林霜尽量平静地说:

    “我们正好去首都,有任务,等于是搭乘你们的顺风车。”

    明怀鲤慢慢眨眼,点了点头说:

    “原来如此。谢谢林队长解惑。”

    谢望潮递过来一块割开的牛排肉,直接抵在明怀鲤嘴唇上,笑盈盈地:

    “宝贝,快吃饭。”

    明怀鲤盯着谢望潮,视线冰冷带着审视,嘴唇却张开来,吃下了那块牛排,缓慢地咀嚼着。

    这个动作,这个表情,一下子又让谢望潮感觉到了极致的吸引力。

    但谢望潮面上没露出分毫变化,只是轻声说:

    “吃过饭,就差不多该到了,到了酒店我们好好休息。”

    他又切下一小块牛排,动作非常优雅,完全看不出来他此刻正在……欲、火、焚、身。

    他很想把这个嘴硬又讨厌他的小家伙压在沙发上,狠狠地用触手塞满他那张咀嚼牛排的漂亮小嘴,让带着吸盘的触手爬满他的脸,盖住眼睛,看他还怎么用那种冰冷隔阂、充满陌生人感觉的视线看自己?

    他跟随明怀鲤吃饭的节奏,一块一块把切好的牛排送到对方唇瓣上,一边带着笑意说着一些轻巧的话语:

    “小心,这块烫。”

    “汁要掉下来了。”

    “乖,吃蔬菜。”

    但与此同时,沙发底下,一根触手在暗处迅速前进,勾住明怀鲤的小腿,伸出尖端缓慢上行。

    明怀鲤吃东西的动作稍微顿了顿,却像是不想服输似的,只瞪了一眼谢望潮,并没出声叫他停止。

    那根触手粗壮如人的小臂,攀着明怀鲤的小腿,缓慢摩挲、上下盘旋,在他的牛仔裤之下肆意妄为,将牛仔裤折腾出奇怪的弧度。

    但没人会看见。

    谢望潮还在喂明怀鲤吃东西,一口一口,温文儒雅,慢条斯理。

    可是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明怀鲤却被一根触手抓住小腿,盘旋、缠绕、蠕动、颤抖,黏液一层一层挂满小腿肌肉,让他浑身都跟着战栗。

    明怀鲤瞪着谢望潮,小腿猛踹他的腿,但踹到对方腿上的一瞬间,就像踹进触手堆里,他的脚一下子被好几根触手裹缠,收不回去了。

    “你……松手!”

    明怀鲤咬紧牙关,低声骂道。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不想惊动其他人。

    然而谢望潮那张英俊的脸上神态温和,儒雅关怀地说:

    “怎么了宝贝?我的手在这里啊。”

    他把两只人类的手摆在茶几上,拿着刀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小麦色皮肤覆盖着青色树杈形状的血管,手腕上戴着名表。

    他低低地笑了,笑声沉沉地响在明怀鲤耳畔,带着蛊惑的味道,他说:

    “还是说……宝贝,你其实产生了幻觉呢?”

    明怀鲤猛地一惊,低头看去,自己牛仔裤下方那根触手的形状非常明显,像是盘曲的老树根一样,甚至沿着膝盖正在往上攀爬,将他的牛仔裤顶出一个圆滚滚的球状鼓包。

    “林队长,过来一下。”

    谢望潮的声音忽然响起,十分慵懒,仿佛毫无自己要被发现的自觉。

    林霜立刻走过来:

    “怎么了谢先生?”

    谢望潮指了指明怀鲤的腿,温和地问:

    “你看他腿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林霜仔细看了看明怀鲤的小腿和大腿,明怀鲤也非常紧张地看着他的神态变化。

    林霜面上露出一点困惑的意思:

    “没有什么啊。明先生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怀鲤简直瞬间如坠深井之中,本来温度适宜的空调似乎立刻降低了十度,他忽然间额头冒出冷汗,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腿上那触手在爬,在蠕动,那种感觉十分明显,柔软中带着粗粝的质感也特别熟悉,还有吸盘、黏液一样不少。

    可是……为什么林霜看不见?

    谢望潮礼貌地点头:

    “好了,麻烦林队长了,我们没事。”

    林霜不明所以地又看一眼明怀鲤的腿,还是什么都没发现的困惑表情,答应一声就走了。

    明怀鲤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他应该抓住林霜报警吗?还是直接尖叫呐喊,把那根触手抓出来给别人看呢?

    他真的精神状况出问题了?陷入幻觉了吗?

    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按在明怀鲤肩上,谢望潮凑近了他,轻声说道:

    “宝贝,放心享受吧,当我不想让别人看到的时候,别人就看不到任何东西。”

    明怀鲤震撼地看过去。所以不是幻觉,是真的,真的有触手在他腿上肆虐是吗?

    一切都按照谢望潮的意愿是吗?只要谢望潮愿意,触手就能够隐形,只要谢望潮愿意,自己也要被拉去医院当做孕妇一样做检查,是这样吗?

    明怀鲤忽然间觉得很累,还有点生气,他一把推开靠太近的谢望潮:

    “你离我远点!”

    谢望潮听话地远了一些,轻声说:

    “宝贝,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辣?”

    明怀鲤更气了,他转身把一大杯红酒灌入喉咙,还想再骂点什么,却又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会时不时怀疑,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一场幻觉?他还活着吗,还是已经被触手怪折磨致死了,这些都是临死前的幻想?

    人一旦陷入这种想法,那真是怎么都很难拔出来了。

    飞机这个时候到达了首都机场,林霜等人过来引导他们下飞机,进入专车,一路直接开到位于首都市内的高规格、高保密性豪华酒店。

    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已经预留出来,其他套房内也住满了首都本地的异能者队员,完全没有平民百姓,保证万一出现怪物暴走情况时,可以第一时间控制。

    整个首都都在寂静中迎接这一对触手怪爱人的到来。

    而在去往酒店的路上,明怀鲤就陷入眩晕之中,他几乎没吃多少东西,却喝了好几杯酒,整个人现在脸色潮红地倒在谢望潮肩头。

    “宝贝,我们到了,来看看房间。”

    谢望潮抱着明怀鲤走进总统套房,把明怀鲤放在沙发上。明怀鲤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周围,忽然定定地盯着谢望潮,轻声说:

    “谢望潮。”

    谢望潮放下手上的东西,怜爱地走过来,轻轻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怎么了宝贝?”

    明怀鲤双眼含着水色,轻声问:

    “我以为的你,是不是都是幻觉啊?”

    谢望潮沉吟半晌,郑重说道:

    “也许这世界有很多虚幻,但我确信,我对你的爱,是绝对真实的。”

    第47章 夜市

    “哈哈……真实, 爱……爱算个什么东西……”

    明怀鲤低下头去兀自笑起来,笑声比哭还凄惨。他逐渐意识到,和触手怪生活在一起时间越长, 他的精神、认知就会越岌岌可危, 触手怪自带的精神污染,哪怕是刻意隐藏过,也还是会逐渐影响到他的人类大脑和身体。

    或许到了某一天, 他会连自己都不认识, 成为san值归零的傻子,彻底失去作为人类的自尊。

    那样的日子,他一秒钟都过不下去, 他必须找机会逃跑, 逃得越远越好, 这不是爱不爱触手怪的问题,这是……他想要以人的身份活着,或是死去,带着人类的尊严死去。

    明怀鲤在酒店小睡了一会儿, 其间谢望潮收拾好行李, 爬上床来用触手拢着他一起睡, 时不时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明怀鲤意识到了,也装作没发现, 一直睡到傍晚。

    醒来时,谢望潮脑袋就在他枕头边,离的很近。

    谢望潮第一时间送上一个甜蜜的吻:

    “宝贝醒了?我搜过攻略了, 这附近有景点还有夜市, 我们去逛逛好不好?”

    明怀鲤点头:

    “好。”

    谢望潮很开心,又亲他的红痣一下, 拖着好几根触手起身,把触手收回去,露出人类的身子开始穿衣服,头也没回:

    “宝贝,你的衣服给你放在床上了。”

    明怀鲤拿过自己的衣服穿上,这确实是逛夜市的休闲装,很轻松,很方便跑路。他对着行李箱看看,顺手拿了一个他觉得可能能用到的小物件。

    两人并肩走出酒店,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在秋日傍晚的晚风里轻快地晃荡着走路。

    明怀鲤看着首都的风景,和他成长的南方很不一样,但他也没什么心情欣赏,只是用心记下周围的马路名称和方向。

    谢望潮却显得很激动,不时说出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

    “哇!宝贝这里的树怎么这么直,而且这个季节就开始落叶了吗,这么早?”

    “宝贝你看那边,有棉花糖,去给你这个小朋友买一份?”

    “宝贝别动,你这个角度这个位置太漂亮了,我拍张照片!”

    明怀鲤举着糖葫芦和棉花糖,对着谢望潮的手机镜头,露出一个淡漠的笑。谢望潮并不计较,还是很高兴地给他看照片,夸明怀鲤真帅。

    景区路人很多,都会偷偷看他们两个,流露出惊艳的眼神,还有人试图偷拍他们,当然全都被谢望潮察觉到,用各种方式挡住明怀鲤的脸,不让拍。

    至于他自己……拍了就拍了呗,他是捏出来的皮囊,明怀鲤却是天然的帅气漂亮,谁是宝贝他还能不知道吗?

    景区逛得差不多,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两人去了夜市,准备吃一顿晚饭。

    谢望潮对什么都很感兴趣,自己买了好多小吃,抱着一大堆东西跟在明怀鲤身后,时不时给他递过来一根烤串,吃完辣的喝奶茶,喝完甜的又来点肉,服务得非常周到。

    明怀鲤看着整个夜市的人流,踌躇不定。半晌他指了指很远的一家鸡蛋灌饼:

    “我想吃那个,你去给我买一份吧。”

    明怀鲤难得提出要求,谢望潮飞快走过去,高大帅气的影子从人群中迅速闪过,没几秒就到了那个摊位跟前,开始和摊主交流。

    就是现在!

    明怀鲤跑了起来,脚下生风,目标坚定,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钻过去!

    迎面全是人,明怀鲤咬紧牙关,不停重复:

    “对不起让一下我有急事!”

    他不停撞在路人身上,又给路人道歉迅速绕过,沿着七歪八扭的夜市崎岖小路往前飞奔,路过无数家烤串、烤生蚝、肠粉、手抓饼、里脊肉夹馍、手卷寿司、鲜榨果汁……被各种香气和热气扑面侵袭,有时候差点儿撞到热腾腾的油锅上,他的速度也丝毫没有减少。

    成败,或许就在此一举了!

    必须这样,只能这样,跑!

    整个世界变成呼啸的带着饭香味和孜然味的热风,从明怀鲤身侧呼啸而过,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脚步声和胸腔拉扯的声响叠在一起,简直听不清楚他跑了多少路。

    热风和人们的喧嚣声音,仿佛另一种自由的味道,让他越跑越是开心,路灯、行道树快速被抛到身后,他好像真的在奔向一个光明而正常的人类世界!

    “呼……呼……”

    呼吸声在只有他自己的时候,居然会这么明显吗?明怀鲤关注着周围的一切,时刻都怕看见黑色或者红色,甚至路边一段软软的水管都把他吓一大跳。

    好在他跑了快三分钟了,依旧没被抓到,也没看见任何一根触手出现。

    最后,他跑到一条十分寂静的小巷前方。

    黑暗中的小巷仿佛张开大口的怪物,正在等待他自投罗网。夜深了,这里又是完全没来过的地方,明怀鲤也没空去查什么地图,只好一头扎进去。

    脚步因为疲惫而有些拖沓,心跳却愈发快速,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出来,他眼睛明亮,肌肉充血,浑身保持着极强的兴奋感,沿着小巷墙壁快速往内部奔跑。

    像是跑进一条肠道之中,小巷曲折,不断冒出新的道路,他好像在玩跑酷游戏。

    然而……一转过弯,前方蓦地出现一堵老城墙。

    黑色厚重的城墙,安静矗立着,挡在他前面。

    明怀鲤骤然停住脚步,呼吸全部收回喉咙,气流猛地冲回大脑之内,冲击感强烈到让他想要呕吐,胸腔一阵阵泛出疼痛和撕扯感。

    他不是因为墙壁而停下的,他是因为……看见了墙上的东西。

    宛若最恐怖的噩梦里的场景。

    那堵城墙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庞大、厚重、黑暗,叫人很容易忽略上面那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无数条蛇、无数只超大蜘蛛叠在一起的诡异生物。

    黑色的触手在墙上翻滚、蠕动,毫无章法,触手之间互相打成结,露出底下红色的吸盘,银亮的黏液在月色下闪着幻彩的光芒,发出轻微的“啵”的声响。

    仿佛一幅以黑红触手为主题的巨型立体画作,正贴在城墙上进行展览。

    这是什么修罗地狱?

    又或者……这也是明怀鲤一人独享的“幻觉”?

    明怀鲤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立刻转身往后跑,但一根触手忽然伸过来,将他拦腰圈起,把他拎到半空之中。

    在那些触手组成的、遍布整个城墙的网络中央,站着一个近乎渺小的人类。当然就是谢望潮了。

    谢望潮用粗壮触手将明怀鲤拎到自己面前,让他在半空中跟自己平行站着,借着月色与橙黄的路灯观察他的脸。

    明怀鲤有些失神,视线看向城墙之下。除了那条首都特色的小胡同,旁边还有街道,还有正在夜游的路人,出租车来回飞驰。

    而他在这样正常的市井生活里,被一只巨大触手怪抓在半空,禁锢在所有人头顶上,简直……要疯了。

    “别看了,宝贝,他们看不见你的。”

    谢望潮声音平和,仿佛半点都没为明怀鲤逃跑的事情生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好像这只是在闲聊。

    明怀鲤转头看他,心底一瞬间有些疼痛闪过,他说:

    “你跟着我。”

    谢望潮点头:

    “对啊,我要是不跟着,怎么能欣赏到你跑步的帅气样子?”

    明怀鲤看向这庞大的触手网络。黑色红色不断翻卷的粗壮触手,就好像这个世界的天空和大地,将他这个小小的人类彻底掩盖其中。

    他就知道他跑不掉,可是总得尝试一下,不然……就是不甘心呢。

    谢望潮见他不说话,又说:

    “宝贝别难过,我买的鸡蛋灌饼还热着呢,我们回去吃吧。”

    这个时候,谢望潮衣兜里传来手机铃声。谢望潮拿出手机,当着明怀鲤的面接通,是林霜打来的。

    林霜的说话声在风中听得很清楚,他很焦急:

    “谢先生,请您恢复正常吧,首都特调局都想出动直升机了!您别这样吓我们了,求您了,不然明天的医院检查……”

    “好。别担心,一切照常。”

    谢望潮说着,挂断手机,收起那些结成网络盖住整片城墙的触手,很快地变成了正常人类,只用一根触手抱着明怀鲤,一起降落在小巷的地面上。

    两人落地,并肩往前走,中间连接着一根触手,仿佛脐带。

    谢望潮温柔地问:

    “宝贝你累了吧,我们是回夜市再吃一顿,还是回酒店休息?”

    明怀鲤:

    “随便。”

    谢望潮:

    “那些打包的小吃我会取回来,保证不会损失色香味。”

    明怀鲤不可思议:

    “你就不追究我跑路的事情吗?”

    谢望潮笑得温柔:

    “不用追究啊。反正,不管你跑去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

    明怀鲤无语。走出小巷,他终于提起那个话题:

    “我听见林霜说的话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谢望潮观察他的神情,轻轻的说:

    “哦,原来如此。原来你还在生气这件事。宝贝,我就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他忽然间得意地笑了起来,黑暗中犬齿尖利地闪过亮光,他的黑眸也同样闪烁光芒,是一种又狠毒又满足的神态。

    他轻声说:

    “只有我知道你有多爱我。我感觉得到。所以……宝贝,我想带你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孩子,我们爱的结晶,你不想看的话,到时候你可以闭上眼睛。”

    明怀鲤:

    “……”

    你他妈从哪儿学来的幽默啊!

    第48章 方案

    世界正在逐渐变得深邃和冰冷。谢望潮化成人形, 和明怀鲤并肩往回走,没有打车,因为他俩谁都没开口提出来。

    首都的秋天很短, 这时候已经很冷, 绿化带上挂着瑟瑟的黄叶子,和路灯的黄光芒并肩在一起挂着,像许多个萧瑟的人静静盯着他们。

    既然已经说开了, 明怀鲤心情就没那么复杂了, 只剩下失望,一句话也不想说。

    谢望潮也罕见地没再说话,陪着他在深夜里走在陌生街道上, 手臂和身体一摇一晃, 带着点怪物的诡异姿态, 好像不想掩饰什么。

    直到走到酒店附近繁华的街道,一些酒吧里跑出来的年轻男女彼此揽着肩膀,在路上拎着酒瓶子大笑大叫,更衬得他们这边寂寥安静。谢望潮忍不住了, 还是开口:

    “你要是生气, 可以骂我, 别为难你自己。”

    明怀鲤半晌才开口:

    “我没生气啊。”

    谢望潮看他,忍不住有点想笑:

    “这可是经典回答, 我才不信呢。你还是骂我或者打我吧。”

    明怀鲤摇头,加快脚步往前,脸上是死灰一样的平和冰冷。他有点想说什么, 又觉得没必要说, 和这怪物有什么好说的。

    他忽然换了一个话题,轻声说:

    “要是查出来, 我没怀孕呢?”

    谢望潮干脆地说:

    “那就是他们仪器有问题。宝贝你放心,我绝不会怀疑你,因为我愿意给你这份信任,我也觉得你值得我这样信任。”

    明怀鲤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也没看谢望潮的神情,无非都是一些精装出来的虚假表情,他都不用看就知道。

    谢望潮又轻笑一声,没话找话一样说:

    “要是实在胎儿有问题,那很简单,我们再做几次,总会怀上的。”

    明怀鲤突然就很生气,他转过身来,一巴掌扇到谢望潮脸上,非常狠的,打得他自己手立刻嗡嗡地疼。

    这时候正好到酒店门口,几个客人从酒店走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顿时都愣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报警。

    谢望潮被打了,眼睛一亮,非常乖巧地又凑上去:

    “宝贝,就是这样,你打我,打完就好了,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拉着明怀鲤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来,打吧。”

    明怀鲤抽回手,愤怒到了极点就是反过来的平静,他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算了,一开始不都是我的错吗,我这个蠢货,我这个笨蛋……我自作自受!”

    他笑得逐渐歇斯底里起来,笑声传出好几米远,大半夜的十分诡异,吓得那几个客人全都绕到街道对面去,远远地绕过他们走了,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谢望潮慌了神,他凑上前去:

    “宝贝你别笑了,你怎么……笑得我有点害怕。”

    明怀鲤痛痛快快地笑了好久,笑得眼泪全都流出来,挂在脸颊和下巴上,笑得整张脸肌肉抽搐,整个人也跟着有点扭曲,终于笑够了。

    他轻声说: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呢?”

    这句话接近于哀求,带着哭腔,听得谢望潮心里生疼。

    谢望潮上前,将他抱进怀中,温和地拍抚他的后背,低声说:

    “宝贝……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你,我会让你过上任何你想要的生活,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帮你弄到手,而且离开我,你不会过得更好的。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明怀鲤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他觉得自己大半夜的可能是发疯了吧,有点矫情。他只想要谢望潮别把自己当做生育工具,而是……当做,爱人。

    可他自己下意识忽略了这个想法,他连对自己都很难坦然承认这种情感。

    要是以前他没有情感的时候,面对这些事只要解决就好了,那时候多么单纯,可现在他产生了不该有、不正常的情感,他便有了软肋,显得像个疯子。

    他的情绪被谢望潮捏在了手上,因为他对他产生了……

    明怀鲤克制自己,没有再想下去,他不愿意想到更多东西。反正想了也没用,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触手怪也不会为他而变,还不如别想,没什么意义。

    明怀鲤转身走向酒店:

    “回去睡觉吧,明天去医院。”

    谢望潮跟在后面,目光哀伤忧郁。他也不愿意看明怀鲤这么纠结痛苦,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很难再改变,他也很想和明怀鲤一起看到孩子的模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谢望潮觉得人类真的很好懂,身体结构、生理构造、大脑沟回、内部器官,什么都明明白白摆出来,能解剖出来能看到。但是人类又太难懂了,那些解剖不出来、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让他非常困惑,又为之着迷。

    谢望潮开始想,等到检查之后,他要好好带着明怀鲤去吃当地特色美食,去特色景点,再加倍地对明怀鲤更好,也许这样就能让明怀鲤渐渐忘记这件事,就不生气了吧。

    希望如此,明怀鲤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很快消气的。

    当晚,两人在两间套房里分开睡的,至少表面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明怀鲤睁眼时,谢望潮又正在自己身边躺着,在他睁眼的一瞬间摆出一个帅气的手肘撑床姿势,把那张极英俊的脸对着他,微微一笑:

    “宝贝,早安!”

    明怀鲤懒得理他,冰着脸起身下床,穿上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漱收拾。谢望潮在外面充当AI助理,模拟着AI语气说话:

    “今天首都气温18°-26°,秋风怡人,适合做身体检查,了解您的身体,走上幸福人生。您的专属小助理提醒您,不要忘记您的爱人还在等候您的宠幸哦!出门时和您的爱人来个甜蜜的拥抱,化干戈为玉帛,幸福的心情从此刻开始!”

    明怀鲤刷着牙看出去,卫生间磨砂玻璃门外,一个人影张开双臂贴在门上,摆成“大”字型,仿佛真的在等待拥抱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渗人。

    他没理,继续在脑子里梳理当下的情况,准备自己的计划。

    之前他已经做过好几个方案,正好都过一遍。反正体检肯定是查出来没怀孕的,那么他可以选择:

    方案一:直接在体检之前就逃跑,发疯,告诉谢望潮:

    “想要我去体检除非我死!”

    但这个方案的问题是,没法解释为什么不去体检,一说就容易露馅,露馅之后谢望潮又会强制播种……明怀鲤不敢想。

    方案二:想办法买通工作人员,就说没找到蛋是设备问题,让谢望潮找特调局麻烦去。

    但这个方案也不可行,首先明怀鲤没有单独和工作人员相处的机会,就算有,那些工作人员也不一定会被买通。毕竟从昨晚的直升机看来,整个首都都在密切关注这个触手怪的动向,那些工作人员说不定都是特殊机构的,一定很铁面无私。

    而如果自己试图买通别人的计划败露,谢望潮还是会强制播种。

    方案三:等结果出来之后,自己也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样子,对着所有工作人员装可云,大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你们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一定就在的,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我的孩子啊啊啊!”

    然后,在谢望潮面前悲痛欲绝地哭泣,说孩子一定就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检查出来,他也很难过。

    这个方案暂且算是可行,只要自己坚持说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特调局也奈何不了他,谢望潮应该也不至于立刻就强制播种,大概还是会观察几个月再说。

    况且如果这个办法确定了,那么等几个月后,他还有机会谎称“孩子流产了”之类,搞出更多后续的权宜之计。

    想到这里,明怀鲤对着镜子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无声地呐喊“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揉了揉眼睛弄出红眼圈和一汪泪水,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动人一些。

    其他更加周全妥帖的方案,他倒是也想过,但问题就是根本没有实施的时间和空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唯一依仗的就是自己,这么久以来全靠演戏通的关,到头来还得靠演技。

    以后要是真能自由了,去横店接个群众演员也饿不死吧,明怀鲤自嘲地想着。

    昨天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已经不愿意再想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解决事情上来。感情只会影响他演戏的精度!

    一切准备就绪,他走出卫生间,对着谢望潮先来了一些小铺垫:

    “走吧,其实我也有点想看看,我肚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

    谢望潮见他神态平和,眼圈却很红,还带着泪痕的样子,不由得问他:

    “宝贝,你哭了?为什么哭?”

    明怀鲤擦擦眼睛:

    “可能是想到要见到孩子了,激动的吧。”

    谢望潮彻底给搞糊涂了。他宝贝昨晚不还因为这件事扇他巴掌吗,今天怎么就见到孩子激动了?人类这么善变?

    还是说,最后还是母性战胜了一切?

    谢望潮带着明怀鲤下去吃自助早餐,又等着专车来接,路上一直用某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明怀鲤的脸,时不时点头微笑,神神秘秘的。

    明怀鲤受不了,扭头问:

    “你到底在看什么?”

    谢望潮:

    “我在看一位伟大又圣洁的母亲,他和自己孕育的新生命即将见面,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明怀鲤:

    “……”

    他真就多余问这一句。到底是他神经病,还是这触手怪的神经病传染了他啊!

    第49章 检查

    两人去了医院, 林霜直接带他们进了一整栋被清空的小楼,所有医护人员在里面只服务他们两个,排场十分庞大。

    “我们先进行普通的深度身体检查, 很简单的, 请两位放心。来,明先生到这边来。”

    主持的是一名年轻女医生,满面春风对明怀鲤笑着, 将他引导进检查室内。

    谢望潮想要跟进去, 却被女医生挡了一下:

    “谢先生,请您在外面等一下。”

    林霜立刻凑过来,低声说:

    “之前我们提过让您一起检查, 您拒绝了, 我们也能理解, 您的身体状况很可能超越了人类科技能够探究的极限……所以请您稍等一下,一会儿就好。”

    明怀鲤走进屋内,也有些疑惑,怎么谢望潮没跟进来?他要是不进来, 自己待会儿要怎么表演?

    好在这里的确只是一些基础检查, 什么身高体重视力皮肤……一整条流水线进行过去, 迅速且高效,很快就做完了各种外科上的检查。除了有些近视之外, 明怀鲤外科上完全没问题。

    也就二十分钟左右,明怀鲤走出外科检查室。

    女医生笑着引导他:

    “请您来到这边做内科检查。要注意按照引导,穿好防护服哦。”

    见明怀鲤出来, 谢望潮立刻抓住他的手, 明明只分开二十分钟,却像是等了很久似的, 对女医生说:

    “我要跟他一起进去,我怕他不懂,会受到伤害。”

    女医生为难地看看林霜。林霜立刻说:

    “好,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他走去远处打电话,检查暂停。

    谢望潮拉着明怀鲤的手,翻来覆去看他身上,询问他:

    “刚才他们没为难你吧?”

    明怀鲤微笑: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就是测了一下身高体重之类的,只查出来我有点近视。”

    谢望潮看他神色没有异样,不由得跟着笑了:

    “那回去以后帮你配个眼镜。宝贝戴眼镜肯定很好看。”

    明怀鲤忽然想起什么:

    “你之前在医院戴的那个眼镜呢?”

    谢望潮:

    “那个在礼堂就丢了,怎么了?宝贝你喜欢吗,喜欢我回去再配一个,金边黑边银边,什么都行,每天戴给你看好不好?”

    明怀鲤头扭到旁边去,别扭道:

    “谁要管你戴什么。”

    谢望潮抿着唇,拉住明怀鲤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你摸摸,我现在好紧张。”

    明怀鲤手底下传来砰咚、砰咚的声响,仿佛人类心脏在撞击薄弱的胸骨,震动感传递到他手掌心里。一时间他有点疑惑,总觉得这好像真的是人类在紧张。

    他心情非常奇异,摸着那一层薄衬衫下跳动的心,恍惚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期待过和爱人一起去做婚检。那时候刚遇到谢望潮没一个月,他有一天神游天外时,就在网络上查了各种婚检流程,选定了自己结婚之前要做什么检查。

    那个时候……他幻想的画面里,眼前人确实就是谢望潮。

    现在的谢望潮,面容比之前甚至更加英俊深沉,双眸黑而明亮,眼底满满都是对他的爱意,一切和他当年的幻想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当年的他还是个傻子,没想到很多爱情故事都会以痛苦告终,如今这也不是婚检,而是……孕检。

    他还是保留精神,准备演戏。明怀鲤告诫自己,收回手,轻声说:

    “内科检查是不是可以过去了?”

    林霜这个时候走过来,把手机放回兜里,脸上神色非常古怪,看起来又想礼貌微笑,又十分紧张的样子,舔了舔嘴唇说:

    “可以过去了,你们一起去做检查就好,不过有些诊室只能一个人进去检查,为建议是先让明先生检查,对仪器比较好。”

    他说完,欲言又止,视线还是看向谢望潮,轻声说:

    “可以跟您单独聊一下吗?”

    谢望潮却摇头,把明怀鲤搂过来:

    “不用了,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秘密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

    林霜额角冒出汗水,他瞥了一眼明怀鲤,面色有些紧绷,但还是说:

    “是这样的,如果您接受了这次检查,就相当于允许我们保留您的身体构造资料,并且对此资料进行研究。当然我们保证不会用它们来制造针对您的武器……”

    没等说完,明怀鲤忽然皱了下眉头,插话:

    “这种事情不太妥当吧?你们保留这些资料,肯定还是想要研究他的弱点,想办法对付他啊。这样对他也不公平吧?”

    他转头,对谢望潮说:

    “你还是别进去了,怕什么,这种检查我也做多了。”

    谢望潮已经愣住了,一脸惊喜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壮美的风景一般,盯着明怀鲤的脸看个不停,满眼爱意简直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他抓住明怀鲤的手,激动不已:

    “你居然这样关心我,宝贝,你居然会这样为我着想,为我据理力争!虽然我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你真的好爱我,我真的没想到……”

    他低下头,在明怀鲤唇上温柔地亲了一下,非常缠绵:

    “宝贝,我听你的。”

    他转过头,对着林霜,几乎是兴高采烈地说话:

    “全都听我宝贝的,他不让我进去,那我也不进了。”

    明怀鲤:

    “……”

    倒也没叫你这么听话。他现在也有点觉得尴尬了,自己在干嘛?人家林霜公事公办,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就冒出去反驳了呢?

    林霜见这种情况,明显懵了一下,转头看看明怀鲤,又看看谢望潮,被这对夫夫搞得有点无语。

    他问明怀鲤:

    “那您想要谢先生陪您进去吗?”

    明怀鲤斩钉截铁:

    “当然不想。”

    林霜点头,让他跟着女医生进了其他科室。谢望潮看着他的背影,挥着手说了句:

    “快点出来哦宝贝,我会想你的。”

    明怀鲤脚步走得更快了。好丢人!他刚才真应该把维护他的话都吞回去!

    检查进行得有条不紊,很仔细也很正经,明怀鲤心情逐渐平息下来,专心走流程。

    直到去拍X光之前,医生引导他先走进一间小黑屋,两个医生帮他穿上厚重的防辐射服。房间灯光黑下来,只剩下仪器发出幽幽的绿光,其中一个医生忽然凑近他,一只手给他手中塞了一个东西。

    明怀鲤条件反射地握住,正要出声询问,那医生却对他摇摇头,手指搭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明怀鲤茫然地看着两个人走出去,关上房门,广播里传出指示音,让他站到仪器里面去,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他手里那个细小坚硬的圆柱体之外。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塞给他?

    明怀鲤百思不得其解,身体依旧按照流程做完了一切,重新回到黑暗小房间内,脱下防护服,顺手把那个小玩意儿塞到自己的病号服衣兜里。

    那个东西只有一个小指那么大点,非常容易隐藏,但感觉也很容易丢,他来不及看那是什么,人已经走了出来。

    谢望潮飞快扑上来,抓着他的手臂上下看:

    “宝贝没事吧,都是按要求做的对吗?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去……”

    他忽然闭了口,没再说下去,只带着微笑,双眼熠熠生辉地看着明怀鲤,非常期待的样子。

    一旁林霜似乎十分紧张,他眼神坚毅地走过来,对着两个人沉声开口:

    “两位可以去B超室了,需要休息一下吗?”

    明怀鲤知道,这就是最后一站,此行真正的目的了。用腹部B超查看胎儿在发育中的状态,这是人类中间非常成熟的一项技术。

    他张了张口,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显得紧窄而压抑:

    “我……不休息了,现在就去。”

    谢望潮跟在他身边,伸出一只大手,把他的手整个包裹起来,静静地说:

    “宝贝,我紧张得快吐了。”

    明怀鲤偏头看他。谢望潮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十分罕见地冒出一些汗珠,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视线也不知道要看哪里,直盯着前方,眼眸里不再是平常的深邃,带上了许多……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是在期待,还是害怕孩子的出现?

    明怀鲤心情复杂,他自己倒是不紧张,到时候为了生存使劲演戏就好了。他还有一部分心思,在思考那医生递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会是和“胎儿”有关的吧?安胎药?不是吧,现代社会还需要那玩意儿吗,又不是宫斗剧。

    两个英俊至极的男人并肩走进B超室,这画面实在有些奇怪,不过这里的医生几乎都是科学家级别,也都知道此行来的人是谁,几个医生立刻行动起来,非常快速地布置好了一切。

    “您好,请躺到这床上来。”

    一名医生很礼貌地邀请明怀鲤。另外几人帮忙,轻手轻脚帮他躺好。

    之前为了检查,明怀鲤已经全身换了病号服和柔软拖鞋,没带任何金属物品,现在他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非常像是一个真正怀了孕的英雄母亲。

    明怀鲤直到此刻才真正紧张了,很快就是他发挥演技的时刻,他很少当着这么多人面发疯,希望能够发挥顺利一些。

    谢望潮站在他床边,高大的身躯弯下腰来,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又吻一下。

    谢望潮声音里带上了颤抖:

    “别紧张……宝贝,别怕。只是看看孩子,没什么事,不要紧张。”

    明显是他更紧张,这让明怀鲤也跟着更加紧张起来。

    医生掀起明怀鲤的衣服,把某种冰冷的药膏涂抹在他身上,沉默地操作着。

    林霜等人不在旁边,这屋里只有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还有穿病号服的明怀鲤,所有仪器也都是白色的,崭新干净,带着让人安心的感觉。

    一身黑西装的谢望潮弯着腰站在床头,和整个雪白明亮的空间格格不入,他神情非常紧张,身后西装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轮廓,明怀鲤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家伙是没忍住,把触手放出来了。

    明怀鲤赶紧去拽谢望潮的手,轻声说:

    “你注意点,把那东西收一收。”

    谢望潮明白他的意思,回过头,苦着脸说:

    “我做不到,我太紧张了,收不回去了。”

    明怀鲤一瞬间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两名医生一起,把探测头放到了明怀鲤涂了药的腹部。

    前方小小的高清显示屏里有了图像。谢望潮骤然间睁大眼,脸上不由得冒出好几颗血红的瞳孔,完全顾不得了,对着那图像用力地盯着看。

    明怀鲤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抬头朝图像看去,预计自己会看到一个空洞的腹腔,这将是表演开始的前奏,他连气息都调匀了,准备——看!

    一瞬间,空气彻底凝滞,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出奇安静,盯着那图像,全都看见了——

    弧形的画面中间,静静卧着一颗圆润可爱、均匀鲜亮的,蛋。

    第50章 幸福

    那颗蛋非常不科学地出现在腹腔内部蠕动的血肉之中, 表面圆润又光滑,嵌在血肉之内,似乎很自得其乐的样子, 还跟着血肉一起轻微晃动。

    怎么会有……居然真的有……有蛋……为什么……什么情况……出现幻觉了吗……

    明怀鲤耳朵里嗡嗡作响, 整个脑袋全是上面那行字加粗呐喊弹幕式飘过,根本没办法思考。

    在他旁边,谢望潮脸上爆出好几颗血红眼睛, 直勾勾盯着那图像看, 盯着那颗蛋使劲地看。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血红眼睛全都消失了,英俊的面孔上, 露出一种发自内心、几乎是梦幻的温柔表情。

    旁边的医生们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各司其职, 小声交谈了几句话后,继续移动起探测器,在腹腔的不同点位上检测。

    显示器上的画面跟着探测器实时变化,那颗蛋时而在屏幕左侧, 时而在屏幕右侧, 时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白边。

    而不管蛋在哪里, 谢望潮都静静地盯着它看,目光跟着一会儿移到左边, 一会儿移到右边,一会儿又移到最底下,仿佛他的眼睛也变成了探测器, 只顾探测那颗蛋的踪迹。

    房间依旧寂静着,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谁也没有在狂喜之下掀翻屋顶, 也没有暴怒或者痛苦尖叫。

    明怀鲤脑袋已经彻底麻木。他盯着那屏幕上的画面,那圆润的蛋,有一瞬间觉得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腹腔之内。

    这肯定就是弄错了!

    他没怀孕啊,真的没有,他真的是个男的!男的哪里来的子宫!哦不对这是腹腔,那更不对了啊!谁家腹腔里能生出蛋来啊!怎么回事啊!疯了,这个世界彻底疯了,要么就是他出现幻觉了,反正这绝对不可能!

    明怀鲤忽然间坐起身来,腹部用力到露出腹肌,对着医生低声急促地喊:

    “医生,这不太对吧,肯定不可能是这样!”

    医生的探测器被他坐起身给搞掉下去了,屏幕变黑,医生还没解释什么,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把探测器重新放回明怀鲤肚子上。

    屏幕闪烁了几下,又重新变亮了,这次蛋在右下角露出个小尖。

    谢望潮声音仿佛在梦里一般,带着很强烈的憧憬:

    “医生……让我多看看它。”

    另一边医生只好拿着探测器贴在明怀鲤肚子上,解释说:

    “是这样的,图像肯定是真实的,鉴于您先生的特殊身份,我们也正在研究这份图像中体现的男性怀孕的特点……”

    明怀鲤忽然拔下肚子上贴着的几个电极,屏幕又黑了下去,他翻身下床,鞋也不穿,闷头往屋外走。

    “哎先生,检查还没完成!您等一下!”

    医生们都追了出去,只剩下谢望潮还站在屋子里。

    他西装之下的触手早已服服帖帖收了回去,这会儿,他还用那种梦幻、温柔、仿佛看着圣洁之物的视线,看着一片黑的电子屏幕,仿佛还能看见上面有一颗亮白、美丽的蛋。

    他徜徉在美好的幻梦之中,觉得这世界真是待他太好,给了他这样无比幸福的生活,虽然他从不睡觉,但如果他睡觉的话,大概是做梦都要笑醒吧。

    实在太幸福了。第一次看到自己孩子的感觉,居然是如此幸福,像是泡在温水里,所有触手全都伸展开来,每一个吸盘内部都完全放松。

    他们的孩子,那样好看,那样洁白,那样漂亮,那样活泼。他好喜欢啊,只要看见就足够了,他期待了那么久,现在终于看到了,他欣喜又满足到了极点。

    “别碰我!我不进去!”

    走廊外面传来情绪激烈的骂声。谢望潮如梦初醒,立刻直接飞出房间,几秒就到了明怀鲤身边。

    明怀鲤正在拉扯身上的病号服,但因为手在抖,一直解不开衣扣。他情绪十分激烈,这会儿简直已经失去一切理智,只会用最简单的语言说话。

    怎么会这样啊!他是个男的,怎么可能会怀孕啊!这肯定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明怀鲤震撼之下,几乎忘了自己之前还假装怀孕了,差一点儿就要骂出来“全都是假的”了。好在他仅存不多的生存智慧,让他没骂出口,只是一直拒绝再回到那个诊室里去。

    身子抖得厉害,手也抖,衣扣怎么都解不开,明怀鲤“操”了一声,穿着病号服就往医院门口大踏步地走过去。

    医生急得叫喊起来,林霜站在原地,瞟了一眼谢望潮,又看一眼明怀鲤,没上去追。

    明怀鲤朝门口大步走着,心乱如麻,这会儿已经完全想不到什么方案、什么保命了,他现在就想找一把刀,把自己肚子现场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那颗蛋!

    无论如何,这颗蛋都是不可能出现的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是个男人,男人不会怀孕,他甚至都没和谢望潮真正做过,也没接受过谢望潮的生殖触手,这怎么怀的孕啊!

    还是说这些触手怪,都有特殊的怀孕技巧?

    明怀鲤脑子乱得要命,正走着,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量往回一拽。

    这股力量控制着刚好的力道,让他往后摔,摔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之中。

    头顶上方传来谢望潮的声音。他的声音和之前比起来有些变化,变得非常温柔,又非常满足:

    “亲爱的,慢点儿。小心孩子。”

    明怀鲤没出声,下意识挣扎起来,却被谢望潮轻而易举地按住两条手臂。

    下方出现两根触手,配合将他两条腿按在地上,让他完全不能动弹。

    明怀鲤眼看着一根柔软、浅红色的触手伸过来,将他肚子上的病号服撩起来,伸入衣服里面去。

    谢望潮低声在他耳边叹息着,带着诡异又幸福的满足感,说道:

    “宝贝,和我们的小宝贝说句话吧。”

    明怀鲤毛骨悚然。什么小宝贝!没有,根本就没有,都是假的!假的!他没怀孕,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是骗局,怎么可能是真的啊!

    浅红色的柔软触手,比其他触手都要绵软,湿湿润润,清清凉凉,一点都不冷,黏液甚至是温暖的,轻轻贴在明怀鲤的肚皮上,在那片肌肤上缓缓蠕动着。

    像是……十分温柔、小心的一个爱抚。

    谢望潮越过明怀鲤的肩膀,看着那片被抚触的肚皮,低声说:

    “爸爸来了,小宝贝。爸爸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

    明怀鲤也同样看着那片区域,心里疑神疑鬼,仔细感受。

    没办法,没有,还是没有。除了触手的抚触之外,他什么都感受不到,或许有一些紧张到肠鸣的声音,但那也根本不是蛋啊!

    而且,一个蛋到底能闹出什么动静?还是嵌在血肉里,全程都不用自己移动的,比不得人类胎儿还会踢腿。

    明怀鲤觉得理智逐渐回笼,看着病号服之下正在温柔爱抚那颗蛋的触手,他那些复杂的情绪慢慢淡化,只剩下很简单的想法:也算省事了。

    以后不用想办法骗谢望潮了,只用甩手当孕妈就行。

    除了有一天可能要生出一个蛋之外,剩下的也……没什么。只要能活着,他都可以接受,哪怕自己都不是男的,那也行吧。

    明怀鲤想象着自己从屁股里生出一个蛋的样子,差点吐出来。

    踏马的这谁能接受得了啊!

    “谢望潮,你先放开。”

    明怀鲤终于找回自己的嗓子,很沙哑,每个字都很紧很重。

    “宝贝,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我好幸福啊,谢谢你宝贝,你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幸福。”

    谢望潮却不放开他,依旧抱着他,脑袋在他脸上、脖颈上蹭个不停,毛茸茸的像个大狗狗。

    明怀鲤抬手推开他的头,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千回百转,却始终没找到能说的话。

    他最后说:

    “谁叫你以前老怀疑我,现在知道错了吧?”

    谢望潮立刻又抱紧他,在他耳朵上亲一下,脸上亲一下,像鸟儿似的一点点啄着他的脸。

    “以前如果我有怀疑过你,那我现在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宝贝从来不会骗我,宝贝说的都是实话,我才是那个混蛋,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明怀鲤机械地偏头看他,嘴上说着利益最大化的话:

    “那你以后就不要怀疑了。”

    谢望潮幸福至极,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又亲,那根柔软触手也在他肚皮上摸了又摸,仿佛真的在抚摸一颗圆润的蛋。

    谢望潮说:

    “我以后要是再怀疑你,那就……那就让我远离你,远离孩子,永远再也见不到你们,流放到宇宙角落去。”

    明怀鲤说:

    “这也叫惩罚吗?”

    这对明怀鲤自己来说,大概是奖励吧。

    谢望潮却严肃地点头确认:

    “当然是惩罚。宝贝,让我永远生存在失去你们的煎熬中,将是全宇宙最强大的酷刑。希望你不要让我体会这种感觉。”

    明怀鲤:

    “我总会死的。”

    谢望潮从后面抱着他,露出奇异的微笑: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明怀鲤无话可说,触手怪到底有什么本事他也不清楚,说不定对方还真能让他永远不死。

    然后一直生蛋,生好多颗蛋出来吗?

    什么噩梦恐怖片啊!

    明怀鲤想得自己一阵恶寒。

    这个时候,林霜走了过来,轻声说:

    “请问两位要去洗手间吗?我们准备回程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忽然在谢望潮看不见的角度,对明怀鲤抽筋似的眨了眨眼睛。

    明怀鲤立刻会意,眯着眼轻声说:

    “我要去。”

    谢望潮:

    “我跟你一起。”

    明怀鲤推开他:

    “我自己去,你不许跟着,不然孩子就生气了。”

    谢望潮立刻站住不动,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

    “好,我听宝宝的。”

    明怀鲤:

    “……”

    这触手怪这点出息,将来必是孩子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