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跨年
在剧组按部就班的拍摄中, 日子一天天飞快地过去。
杨思畅前期准备做得充分,请的重要配角演员也都是名气虽不大却功底扎实的,拍摄不仅进展顺利, 居然还比计划快上不少。
主要是打戏出乎意料地节省出许多时间。杨思畅原本给打戏预出的时间很多, 但沈晏、夏彰、周莲生都发挥得他预想的好得多, 开机前新补进来的楚明也没拖后腿,全都能跟得上裴渊的安排。
进度非常喜人,杨思畅天天笑得合不拢嘴,剧组气氛也跟着轻松,工作人员干起活来都有干劲一些。
沈晏同样感觉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来到12月底。
他和裴渊是主角, 戏份最为吃重。裴渊还兼着武指,更是忙碌。
不过, 每天在剧里体验另一种人生, 下了戏再一起吃饭、休息, 两人也是乐在其中,倒不觉得多累。
这部剧外景少, 开拍前半月就已经陆续把外景拍完。专注内景之后, 哪怕气温降低, 至少不用受寒风冷雨的苦。
电影的主要舞台分为两处。兰初家的山庄占去一多半,容长欢、唐行和林无轲、兰初一起, 在山庄中探寻去年血案的真相。
原先的男四是兰初代师传艺的师兄, 同样在山庄中遇害。不过现在换回原版, 男四就变成了兰初的师父,也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容长欢和唐行在迷雾重重的山庄中抽丝剥茧, 渐渐探查清楚。原来当年兰初父母之死,竟是他养父和师父设下的局, 为了拿到兰初父母手上的一份前朝藏宝图。
多年以前,兰初父母偶然得到藏宝图,但从未没动过去拿宝藏的心思。直到有一年天下大灾,他父母才想取出宝藏救济灾民,便邀请一些江湖朋友来商议这事。
结果兰初后来的养父和师父贪图财宝,联起手来骤然发难,将其他人都杀死,想独吞宝藏。但兰母在临死之际,将藏宝图扔进一种药水之中。
绢上的图在药水里快速消失。
两位凶手原本以为白忙一场。却不想,兰初后来的养母——当时的家中婢女,既为保命,也为求财,向他们吐露一个自己偷听到的秘密。
那种药水是用一种蛊虫所炼,会让绢上的图隐藏,但并未化去。要令图再次显现,需要所用蛊虫的两只子蛊。那种蛊虫,又需找体质合适的人在体内蕴养十五年才能成熟,且离体之后不到一刻钟就会死去。
兰初养母用两颗虫卵,换来加入凶手行列的机会。
凶手们恨兰母最后的手段,恰好兰初的体质符合,便决定用兰初来蕴养一只子蛊。于是兰初养父母装成好人收养他,还有一人便成为兰初的师父,双方彼此监督。
而另一个被他们选来蕴养子蛊的人,就是林无轲。因此,兰初养父母才在林家附近买下庄子居住。
只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兰初养父母又设计对兰初师父下手。不过兰初师父诈死逃生,在外加入一个组织,慢慢掌握大权,再在子蛊成熟这一日,回来找人。
去年兰初二十岁生辰当天,就是子蛊成熟之日,他养父母原想在那天夜里杀死兰初和林无轲,引出子蛊。哪知兰初和林无轲搞的那个移花接木,好巧不巧,让他们自己喝进下了药的酒。
兰初养父母醒过来不见两人,以为事情败露,正要去找,却撞上回来寻仇的兰初师父。双方大打出手,兰初师父将山庄屠了满门,自己也身受重伤,不得不暂时退走。
之后兰初一直待在林家。而林家夫妇武功不低,家中又防备森严。兰初师父不敢硬闯,就使了个招,想诱出兰初和林无轲。
兰初差点就被诱骗,要不是回去之时恰好碰见“死去多年”的师父,起了疑心偷偷离开,必然早已落入敌手。
后来兰初和林无轲悄悄出行,请来容长欢和唐行。多亏容唐二人胆大心细又武功高强,才一直护得住兰林二人,还查清了真相。
今天是12月31日,马上要迎来新的一年。
恰好,这边山庄的戏份也在今天拍完,之后两名主角要转到另一处主要舞台——兰初师父的那个神秘帮派,捉拿他,并找出藏宝图。
在山庄这边主事的人,被称为“少帮主”,是兰初师父的心腹弟子。同时,这人也是唐行的兄长。
马上要拍的,就是山庄中最后几场戏,少帮主一角由武行的武指来客串。
◆
容长欢挺剑刺向少帮主。
少帮主举剑相拦,眼见不敌,突然开口:“容长欢,你不觉得我的长相眼熟吗?”
容长欢目光在他脸上一转,眼中现出一丝阴影,声音却依旧轻松:“好丑,不熟。”
少帮主恨恨地瞪他:“看清楚,我是唐行亲兄长!你要是杀了我,以后你怎么面对他!”
容长欢虽面不改色,手中剑势却是略微一滞。
少帮主立刻趁隙遁走。
容长欢蹙眉,正犹豫着要不要追,身边却有一道影子飞过。
唐行已追去,空中留下一句话:“那人交给我,你去帮兰初和林无轲。”
容长欢轻叹口气,转身飘走。
唐行如同鹏鸟,在屋顶上快速飞掠,最后纵身跃下,抬手横刀,拦在少帮主面前。
少帮主捂着伤口,眼见无处可逃,只得故计重施:“唐行,你回身仔细看看我!我是你兄长!”
唐行缓缓转身,锐利的视线锁住他,面上却没有一丝动容。
少帮主咽口口水,继续劝说:“只要你……”
然而,唐行并没有给他多话的机会,提刀直接攻来。
一刀连一刀,刀刀皆是杀招。
直到死,少帮主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使出毕生所学,也破不开前方的层层刀光,只能眼睁睁看着唐行手中那把平平无奇的刀刺穿自己腹部。
少帮主瞪着眼,颤抖地抬手指向唐行,嘴巴开合,却只是不断吐出血。
唐行冷冷看着他:“我自三岁记事,便没有亲人。”
说完,抽刀。
少帮主向后仰倒,死不瞑目。
唐行甩掉刀上血迹,垂眼看他,神色无悲无喜。
“我的家人,只有把我带回去的那一个。”
言罢,转身离去。
◆
杨思畅:“卡!两位老师辛苦了,休息一下,我看看回放。”
裴渊回身,向躺在地上的武行武指伸手,将人拉起来。两人相互拍拍肩,一同走去看回放。
沈晏、夏彰、周莲生也都在监视器后,三人的打戏先前已经拍完。
大家一起看过两遍回放,杨思畅笑道:“两位老师打得真精彩。好了,山庄还有最后一镜,大家吃完午饭继续。照现在的进度,不用拍到过年,我估计能提前十天半个月杀青。”
下一镜是容长欢、唐行、兰初和林无轲商量怎么对付幕后黑手。那个帮派行事诡秘,就连来这边山庄的人都不知道总部究竟在哪里。不过他们最近在掳人,于是容长欢和唐行决定借被掳潜进去。
这一镜拍完,夏彰和周莲生就还剩一场戏。
今天的拍摄计划到这里就已经结束,只是杨思畅看着还有时间,决定再多拍几个镜头。
沈晏和裴渊便去化妆室换造型。
等两人换上一身红衣返回,留下来旁观的夏彰和周莲生都忍不住看得一笑。
周莲生:“难得见渊哥穿这么鲜艳的色彩。”
夏彰冲两人眨眨眼:“正大红,看着就像新郎倌。”
沈晏打量身旁裴渊,唇角也不由得微扬:“你穿红色很精神。”
灯光之下,裴渊的脸都被红衣映出一层淡淡红影。
裴渊没说话,回视沈晏的眼中却闪出一抹光。
杨思畅过来给两人简单讲讲戏,再一起等着工作人员做准备。
沈晏扬一下袖子,随口问他:“杨导,反派组织给刚掳进去的人都换上红衣,是有什么特别用意吗?”
杨思畅笑着回:“也没有什么。因为这边都是暗的景,就想你们两人的这几个轻功镜头突出一点,更漂亮些。白衣又太素了,就用了红衣。非要阅读理解的话,就是被掳来的人穿红衣显眼,不好逃脱。”
几人听得都禁不住笑出声。
周莲生又好奇地问:“容长欢和唐行,究竟是什么身世?”
杨思畅:“我也没仔细想过,只是想写这么样性情的两个人,就写了。如果以后能拍续篇,倒是可以继续细化现有设定,构思他们身上的故事线。”
夏彰接话:“现在这个名字,是不是不太好拍成系列作。”
杨思畅苦笑:“老实说,我是个起名苦手。而且也根本没敢想能继续拍。”
几人又被逗得一笑。
沈晏接话:“我倒觉得,作为系列名挺不错。‘探寻世上一切,包括自己。’”
夏彰:“这么一说,作为作系列名的确合适。但那样的话,这一部是不是该再取一个名?”
杨思畅愁眉苦脸:“我再想想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裴渊突然问周莲生:“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说,晚上去哪里玩。”
周莲生连忙回他:“就是影视城里,南门进门那一片。”
夏彰在旁补充:“影视城本身也是对外卖票的景点嘛,今晚和元旦三天假就把进门那片没出租的区域布置了一下。听说会有一些游戏和活动,就像游园、庙会那种,还会放烟花,我们准备去看看。”
鉴于拍摄进度提前不少,今晚和明天杨思畅都大方地放了假。
周莲生拨弄一下发套:“那一片是古代的景,我们特意没换衣服和假发,准备就这样去逛。”
杨思畅也笑着说:“我刚才和大家说了,剧组里群演的衣服饰品都可以用,估计大家都会去逛逛。你们可以直接穿你们角色的服装。”
裴渊点下头,又转眼看向沈晏。
眼中的意思太过明显。
沈晏笑道:“那我们也去玩玩。”
裴渊眼中闪过欣喜。
沈晏:“不过,穿古装戴口罩会不会怪怪的,更显眼。”
夏彰指指群演那边:“戴面具啊。也算应景,即使显眼,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帮派里的群演,个个都戴着半面面具。
沈晏这才想起,他们在电影里乔装帮派成员之时,也会戴面具,不由得看一眼裴渊。
不过,没等他说什么,副导演就过来通知。
沈晏便和裴渊起身去试威亚。
黑暗里,两人吊着威亚在布景中滑过。
裴渊给每次轻功设计了不同的动作。
有两人相携而飞,有一高一低,还有彼此借力。
远远看去,红衣飞扬。时而像两只展翅的凤,时而像两朵随风飘舞的花,自由又恣意。
这几段轻功拍完,杨思畅忍不住赞道:“你俩穿红衣飞起来果然好看!当初看《于飞》时我就这样想过。”
旁边夏彰听得一乐:“杨导,你是不是不小心说出了用红衣的真正理由。”
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小姚问:“杨导,我能不能挑一段轻功发出去?”
杨思畅却说:“还是先保密吧,这里我准备用在预告片上。现在发了,到时就少了惊喜。不过这套妆造可以先发照片。”
于是小姚给沈晏和裴渊、夏彰和周莲生分别拍了合影,再拍了一张四人加上杨思畅的。准备一会儿交给小秋设置0点发出,作为剧组送出的新年祝福。
下午的拍摄结束,裴渊留下两张面具,沈晏邀上夏彰和周莲生,一同回房车吃饭。
*
晚饭后,天色已经暗下。
小姚开车,一行六人去往活动区域。
远远望去,那边灯火通明。大片大片红灯笼的光,似乎将夜空中的薄云都染出一点浅红。
小姚和小秋也借了剧组的古装穿上,六人下车戴上面具,一同走进人群之中,再两两一组各自分开。
裴渊一手抱着小猫,一手牵着沈晏,挨近他小声问:“会不会凉?”
沈晏轻摆衣袖,笑着回:“没事,里面穿够了,还贴着暖宝宝。”
一边说,他一边伸过手去,摸一摸穿着红色小袄的小猫。
小猫蹭蹭他手掌,继续好奇地转头四下张望。
这一片是大城的景,中央石板路宽敞平坦,两旁店铺林立,路边还摆有不少小摊。现在摊子上都在卖东西,有卖小饰品的,有卖奶茶果茶的,有卖各种小吃的,甚至有一摊卖面具,琳琅满目。
路上人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能够看得出来,尽管大部分是游客,但也有一部分是各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许多人都应景地穿上古装。
其中也有些人戴着式样不一的面具,这一类估计大多是跑出来玩的演员。
两人个子高,穿着显眼的红衣,又戴着面具,还抱着一只雪白可爱的小猫,相当引人注目。
不过,面具毕竟遮去了半张脸,旁人认不出人来,顶多也就好奇地多看几眼,并没有人过来搭讪打扰。
两人随着人潮慢慢走着。
看着眼前景致,沈晏依稀有种仿佛回到从前的错觉。
以前他虽不离京,却也时常会出宫走走瞧瞧,裴渊自然每次都陪在身旁。
沈晏偏头看看身旁的人,不由得暗笑——不过穿红衣还是第一次。
两人顺着路来到城门正对的大街上,这边更加热闹。沿着大街往下走,能看到不少游戏摊子,每个摊前都围着一些人。
路过一处射箭的摊位时,裴渊突然停下脚步。
沈晏察觉他看向摊位,也跟着停步看去,很快猜到是什么吸引了裴渊。
奖品货架的最顶端,摆着一对Q版小人偶,一个怀抱琵琶一个反手持刀,正是他俩在《凤台较武》舞台上的结束姿势。人偶旁立有块纸牌,写着——【特制软陶人偶,仅此一对。】
沈晏禁不住笑笑,和裴渊一同走到摊前排起的队伍末端。路上听到排队的人都在议论奖品,几乎都会提到那对精致的小人偶。
队伍没多长,但移动得慢,着实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
摊主见两人戴着面具,也没怎么吃惊,笑着招呼:“两位先生谁先来,要几支箭?每8支箭10元,排一次队只能买一次箭,但不限箭数。”
沈晏伸手抱过裴渊怀中的小猫,示意他先。
裴渊抬头看向悬挂着的众多奖品牌。
奖品牌下多上少,而且越上方的牌子不仅越小,还离得越远。加上今晚有风,哪怕只是微风,众多牌子一边旋转一边微微摇晃,想要射中难度不小。
裴渊掏出手机,扫码买了8支箭。
他拿起一支竹箭对到眼前看看,再拿起那把小竹弓,微一使力,就将弓弦拉满。
摊主称赞:“这位先生的姿势很漂亮啊。”
沈晏听到后方也传来称赞声,心中却是一笑——裴渊都没用上多少力,他要真用全力拉,这把竹弓能直接断掉。
裴渊将箭对上那一片奖品牌,没见瞄准就直接射出。
竹箭刚飞出去不远就开始快速下坠,最后堪堪指向最中间那一排。不过,在箭过去时,恰好又有风起,原本像是要射中的那块牌滴溜溜打个转,箭就擦着边飞过去。
后方围观人群响起一阵惋惜声。
裴渊放下弓,看向摊主:“你的弓,有没有备用品。”
摊主一愣:“啊?”
裴渊:“我要射最上方那一块。但要射中它,这把弓就支撑不住,会坏。”
摊主听得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围观众人也慢半拍地理解清楚,顿时议论开。
“真能射中最大奖?吹牛吧……”
“不过看他刚才那一箭,好像是真的会耶。”
“如果那把弓真撑不住,不就是说,其实根本不可能射中最大奖?”
“早说了,那个就是用来吊着人的,不可能被人拿走。”
议论声飘上来,摊主不由得脸色有些僵。
裴渊又说:“如果你有备用品,我可以赔给你弓的钱。”
摊主打量下他,咬咬牙:“备用的有。如果你能射中,我不要你赔。但如果你射不中,就得赔我。”
裴渊点头,再次取箭举弓。
随着他张弓搭箭,周围声音渐渐停了,众人都紧张地盯着看。
突然的安静之下,一道咔咔吱吱的声响就显得尤为刺耳。
周围人听得都是一惊,纷纷看向裴渊手中的弓。
竹削成的弓身在颤动。
下一刻,裴渊放箭。
几乎同时,啪嚓一响,弓身开裂。
在众人的惊呼声里,竹箭高高飞起,准头似乎差得十万八千里。但,竹箭飞速前冲过一段,却突然下坠,竟然还真冲着牌子去了。
最顶上的小小牌子在风中轻转。
嗒!
坠下的竹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控,正正点在牌子上。
小牌子被击得飞起。
好几道声音汇在一起:“中了!”
摊主愣愣地看着那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渊放下弓:“剩下的6支箭不射了,我只要那对软陶小人。”
摊主被他这一声唤回神,终于露出些许心疼的神色。
不过,好歹没有耍赖,去取下软陶小人仔细包好,拿过来给裴渊。
裴渊道谢接过,再问:“可以问问这个在哪里定制吗,我还想定制其他款。”
摊主眨巴下眼,立刻恢复笑容,拿起手机划拉:“是我闺女做的,她开有店铺,随时欢迎光临!”
裴渊用手机拍下摊主手机上的二维码,再次道谢,便和沈晏退出摊前。
他单手抱回小猫,沈晏也拿走他手中的袋子,周围是一片感慨无缘大奖的叹息声。
两人正要继续走,队伍里突然有人问:“小哥哥,请问一下,要是射上面第二排,那弓能撑得住吗?”
裴渊循声看去,见是个穿圆领袍的女子,回道:“可以。”
接着讲了下要领,听得不少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两人没再久留,牵上手接着往下逛。
沈晏小声问:“你觉得有人能射中第二排吗?”
裴渊:“有风,很难,不如赌运气碰最底下两排。”
沈晏轻声笑笑。
两人慢悠悠地逛到大街尾,一路看过舞龙、高跷、歌舞、杂耍各种表演,再转进另一条小街上。
这边也是卖东西的多,尤其是吃的,各种香味钻进鼻子。
时间已经挺晚,小猫都在裴渊怀中闭眼睡了。
裴渊晃晃相牵的手:“找个摊子坐下来吃点东西?离0点还有一会儿。”
0点城门处会放烟花,先前六人约好,看完烟花再一起回酒店。
沈晏张望一下,挑了处位置偏一点、人不多的面摊。
两人走过去,在最偏的那张桌坐下,点了两碗面。
摊主动作挺快,没一会儿就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
沈晏点点裴渊腿上的小猫:“尺玉没口福。”
说完,又拿出手机架在桌上:“刚才没顾上看直播,现在看看吧。”
今晚不少电视台有跨年晚会直播,已经签了新公司、组成新组合的董元韬和许维意,还有乌锦华,都有演出。
两人一边看一边吃,等面吃完,离0点也就只剩10分钟。
裴渊:“明晚元韬和维意就会过来。”
沈晏笑着应:“他俩可是迫不及待想客串。”
随意说话间,他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卖古风饰品的摊子,摆着好些大朵的花,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
沈晏就不由得想起,小的时候,每年元日,他俩都会为对方寻一朵花来簪。
大承簪花之风盛行。每逢节日,上到老人下到孩童都爱簪花,过年更是不可少。
不过,裴渊原是奴仆,这样的事自然和他没有关系。
沈晏救下裴渊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起床时见宫人头上都有绢花,只有裴渊头上素得很。
他想也没想就拉着裴渊跑去冬日养花的温室,挑了一朵盛开的牡丹,剪下给裴渊插在髻上。
裴渊整个人都愣住:“小人……也可以戴吗……”
沈晏笑眯眯:“当然可以,你不见那么多宫人都戴了。一会儿阿爹阿娘会赐我花,我猜也会赐给你。不过,肯定没我给的这朵大。”
裴渊抬手小心地碰碰花:“那……小人能不能……也寻一朵给大王……”
沈晏大方地一摆手:“行啊,这里的你随便挑。”
不过,裴渊并没有在温室里挑花,而是在外头寻了一小串迎春,簪在沈晏鬓边。
之后,元日寻花就成了两人每年的第一项活动。
一直持续到沈晏父母过世。沈晏素服守孝,裴渊也陪着。后来又是兄长过世,沈晏不得不出面保幼帝。
那以后,太后嫂子会在每个节日派人送花来,两人也没有再亲自寻过花。
沈晏正沉浸于回忆,突听裴渊一声“君玉”近在耳边,才回过神。
裴渊问:“要不要去城门那里看烟花,还是就坐这里休息。”
沈晏对他一笑:“先等一下。你坐着别动,我到对面买个东西。”
裴渊面露不解,不过听到只是对面,也就没要求跟,只目送沈晏起身过去。
沈晏走到那个饰品摊前,拿起那些大朵的花看。
摊主姑娘热情招呼:“小哥哥挑一朵绒花吧,很好看的。”
沈晏挑了两朵和红衣搭配的大朵红牡丹,扫码付款。
他拿着两朵花回来,直接走到裴渊跟前,弯身看看。
裴渊不解地仰头看他:“?”
沈晏看来看去,感觉假发套的鬓边不好簪,只得把花簪在束起的发尾根处。
再把另一朵放到裴渊手里:“新年簪花。来,帮我簪上。”
裴渊微微睁大眼,手中的花抖了一瞬。
沈晏伸手抱过他怀中小猫,笑着问:“我蹲下来,还是你站起来?”
裴渊暗暗吸口气,站起身,将手中的花仔细簪在沈晏鬓边。
沈晏仰着头:“好看吗?”
说完才想起,又失笑道:“哦,忘了我戴着面具。”
裴渊面具下的唇角扬起,声音温柔似水:“戴着面具也好看。”
沈晏笑眯起眼:“嗯,你也好看。红衣配红花,大朵的特别好看。”
裴渊伸手搭在他肩膀,久久地凝视着他,眼中复杂难言的情绪一层又一层。
终于,低低唤出一声:“君玉……”
沈晏轻声回应:“我在。”
裴渊动动唇。
同时,砰——
巨大的声响将他的声音吞没。
沈晏眨眨眼睛。
裴渊嘴唇动的幅度太小,他没看出来说的是什么。
随后,一道又一道声响接连响起。
连小猫都被吵醒,在沈晏怀中睁着大眼睛。
不断亮起又暗下的烟花在两人脸上照出一阵明明灭灭的光影。
裴渊闭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恢复平静。
他抬头看向上方:“过0点了。”
沈晏跟着抬头看去。
夜空之中,五颜六色的烟花不断绽开,划出无数道绚丽的光轨。一片才熄,下一片又起,姹紫嫣红,热闹非常。
裴渊重新垂眼,抬手轻抚过沈晏脸颊:“新年快乐,君玉。”
沈晏在他手心蹭一下,笑得温暖:“新的一年,平安康泰。”
裴渊眼中满是柔情:“平安康泰。”
第112章 偷闲
元旦放假, 沈晏久违地在床上待了大半天。
小猫从上午跑出房间后,直到下午才得以再回到房间里。
沈晏趴在床上让裴渊按摩腰,手里拿着小猫叼进来的逗猫棒和它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裴渊的手机忽然滴滴响起。沈晏伸手拿过, 按裴渊报出的密码解锁, 看见微信图标上有小数字提示。
裴渊:“点开看看。”
沈晏低声一笑:“没关系?”
裴渊俯身在他耳后吻一下:“我手机和电脑密码相通,都没有不能给你看的,你随时可以检查。”
沈晏耳朵微微一颤,回过头斜睨他,眼中带着点促狭:“就没有那种……让你学到各种花样的东西?”
裴渊一愣,随即耳根泛起点红意, 目光心虚似的有些发飘。
沈晏逗完他,转回去点开微信。
工作室群里, 小秋发出几张截图。
【小秋:晏哥、渊哥, 你们被粉丝认出来了。[苦笑]】
沈晏继续点开截图, 发现是来自粉丝群内。
〖啊啊啊啊!姐妹们!我爸今天遇到一衣带水了!我就不该为了贪看直播,没和他一起去摆摊TAT。[流下后悔的泪水.jpg]〗
【什么什么?他们不是还在剧组拍戏吗?!】
【求图求图!莫非是小情侣出来跨年约会?】
〖就是影视城里的跨年活动, 我没想到他们会出来玩。虽然戴了面具, 但穿的就是这套衣服![电影官博沈晏裴渊红衣照.jpg]〗
〖我爸去摆了个射箭摊, 把我做的Q版一衣带水软陶小人拿去镇摊,结果被渊哥射走了!真不愧是渊哥!我爸说他只试了一箭, 第二箭就直接射中最难的靶!〗
〖对了对了, 那两人还抱着一只小白猫。所以绝对错不了, 肯定是他们!〗
〖不过,我爸说渊哥还要了我店铺的二维码, 想来约软陶小人。肯定是想约他们在舞台上的其他造型吧。赶紧来赶紧来,我给他打折[嘿嘿嘿]!〗
【还打折啊, 不是该直接送吗?[笑哭]】
【对呀。工作室只收信不收礼,上回我们去探班,带的礼物都没送出去。】
〖但我要是不收钱,他应该不肯要吧?只能偷偷打个折。〗
【这个是他俩吧?我有个朋友去影视城跨年,说看见两个戴面具的小哥哥,感觉气质很好,就顺手拍了一张。[两个面具红衣人看烟花照.jpg]】
〖就是他俩!我刚问过我爸。〗
【还簪大红牡丹呢,越看越像俩新郎。[笑哭]】
沈晏看完截图里的聊天记录,再次低笑一声:“看来,你没法装粉丝去定制了。”
裴渊一边按摩,一边也将手机屏幕收进眼底,倒是没在意:“那就让工作室出面,给她一大笔订单,把鸿鹄全队的都定上。”
说完,他忽然前倾身伸长手。
沈晏察觉,顺着看去,就见小猫被裴渊提着后颈拎起来。
而它被拎起的地方,正是放着两朵绒花牡丹的床头柜上。
沈晏接过小猫,轻轻揉一揉它的小脑袋:“顽皮。”
小猫娇娇地喵一声。
沈晏一边哄着小猫,一边想将裴渊的手机关上,手指却滑了一下。
微信界面退出了工作室群,他顺带着看到下一栏是裴渊的家庭群。列表上显示出的最后一条信息,是裴渊发的新年祝福。
沈晏这才想起,自己没有给原主的父母发消息。
裴渊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此时见到些许异样,便问:“怎么了?”
沈晏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还没给我……父母发新年祝福。”
裴渊在他腰间按摩的手指微微一顿,又很快继续:“你家里……”
沈晏:“关系很疏远,他们都有再婚家庭,和我经常一年都说不上两句话。”
原身父母在他很小时就离了婚,除了按时给一点抚养费,完全不关心原身的生活。原身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不过在他大学毕业前,两位老人都已经过世。原身成年后,基本只在新年会和父母联系一次。
沈晏按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原身父母的号码,分别发去一条“新年快乐”。
裴渊忽然说:“虽然以前他们不和你联系,但你现在红了,字画还这么值钱,以后就不太好说。”
沈晏笑笑:“等以后他们老了,该我给的钱我不会少。但更多的,他们想也没有用。”
裴渊确认过他的态度,便没再多说。
沈晏突然翻个身,抓住裴渊的手:“你……父亲是什么情况?”
裴渊回握住他:“他已经和我完全没关系。当年裴哲刚出生半年,他就把我和裴哲一起卖掉。我逃出来报了警,把他送进监狱。他现在虽然出狱了,但只能找找我哥的麻烦,在我和裴哲这都讨不了好。”
沈晏点点头:“那就好。”
心中却快速算了下。裴哲比裴渊小6岁,也就是说,那是裴渊6岁时发生的事。这么看来,那个时候的裴渊很可能就已经是……
这时,沈晏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拿过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爸”。
裴渊也看见了,不由得说:“不想接就别接了,静音放着,等下他自己就会挂。”
沈晏一笑:“也没什么。”
说完接起电话:“喂?”
对面静了片刻,才响起一道男声:“沈晏,是我。”
沈晏:“新年好,沈先生。”
沈父又静了一息,声音中带上点恼意:“我是你爸!”
沈晏依旧平静:“我没否认。”
大概是听出他话音中的坚持,沈父没在称呼上再纠缠,转话锋问道:“元旦三天,你不回家一趟?你……阿姨和弟弟,也想见见你。”
沈晏:“我在剧组拍戏,只有今天一天假。”
沈父:“过年呢?过年总该有几天假吧。”
沈晏发出一声轻呵:“沈先生,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沈父沉默。
沈晏:“在奶奶的葬礼上。”
沈父:“……”
沈晏:“这么些年,都没见你叫我去你家,所以今后也不必叫。在你……退休之前,都不用再联系我。我们可以保持每年互发一次新年问候的关系,希望你不要做出让我会拉黑你的事。”
沈父听得又惊又气:“你……”
但沈晏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裴渊建议:“不如直接拉黑?”
沈晏无所谓地回道:“如果他再打扰我。”
不过,沈父不知是真聪明还是拉不下面子,总之没有再打来电话,沈晏也就没管。
恰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沈晏一边起身一边笑道:“应该是元韬和维意到了。”
两人带着小猫到大厅打开门,果然见董元韬和许维意站在门外。
董元韬乐呵呵地打招呼:“晏哥、渊哥,新年快乐!我们来了!”
说完,张开双手作势向前扑,却又被许维意扯着后领子拉回去。
沈晏笑着将董许二人让进门:“看你们都这么精神,换了家公司,最近应该休息得不错?”
许维意:“好好休息了一星期,总算活过来了。”
董元韬:“终于告别那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通告。”
裴渊端来饮料,许维意连忙道谢接过。
四人在沙发上坐好,董许二人一边逗小猫一边说话。
董元韬拍拍腿:“这一周我们又把扎马步捡了回来,绝对不会给拍摄掉链子!”
裴渊问:“你们的戏份预计三到五天就能拍完,之后有什么打算?”
许维意:“公司那边打算先给我们的新组合出一张EP,会以抒情歌为主,也是和以前ZXD的风格做区别。”
董元韬:“我以前写的几首没用上的抒情歌,这次改改就能直接用。先前六公那一首也会收录进去,还有送给莲生哥和晏哥的两首。”
许维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不过歌词会改一下,就变成送给夏日生莲和一衣带水。”
沈晏当然并不在意,还玩笑说:“那没有锦华和左恒的吗?”
董元韬哈哈笑道:“当然也有,我们新写了一首给锦华哥和左恒哥。”
许维意:“今年南市音大的提前录取时间是3月,等EP录完,我们就要专心备考。”
沈晏:“你们是要考到南市啊,那这几年见面的机会应该挺多。”
许维意:“现在已经搬到南市了,毕业以后大概也会留下来。新公司在南市,住这边会方便一点。”
董元韬:“锦华哥和莲生哥他们离南市也不远,以后鸿鹄聚会就方便了。”
四人聊过一会儿,到了吃饭时间,就打电话叫上夏彰和周莲生,一同到餐厅聚个餐。
◇◆
夏彰、周莲生只剩一场和董元韬、许维意的对手戏。元旦一天假过去,剧组一开工就先拍这一场。
董元韬和许维意客串的,是一对出身机巧门的师兄弟。
许维意饰演的代号柒壹被反派掳走,董元韬饰演的代号玖肆潜进去救他,又碰上容长欢和唐行。他们给容唐二人帮了点忙,最后和其他人一起被两名主角给搭救出来。
上午先拍的,是电影结尾的剧情。
◆
兰初和林无轲正坐在客栈里的小院中说话,突然听到敲门声。
两人面上一喜,立刻起身开门。
不过,门外却是两个陌生人。
兰初警惕地打量他们:“你们是……”
门外两人也在打量他们。
玖肆:“兰初公子和林无轲公子是吗?”
柒壹:“是容大侠和唐大侠让我们来的,给你们带点东西。”
说完,玖肆取出兰初曾交给容长欢的信物递上。
兰初和林无轲对视一眼,确认过信物无误,请两人进到院中落座。
玖肆从怀中掏出一小卷白绢,放到石桌上:“这个给兰公子,容大侠说——物归原主。”
兰初拿起打开,上面空白无一物,就像一块普普通通的白绢。
这便是害得他家破人亡之物。
兰初眼神一暗,禁不住将白绢攥进拳中。
林无轲无声叹息,伸手在他拳上轻轻拍拍。
柒壹又掏出一封信:“这是容大侠的信,让你们二人一同看。”
交完东西,玖肆和柒壹没有久留,起身告辞。
林无轲将两人送出门,回来和兰初一起拆信。
信封里装有一包药粉,信纸上是容长欢飘逸的字迹——
“二位公子展信佳。见此信时,东西应当也回到兰公子手中。容某对蛊虫略有一点研究,二位体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尽早引出为妙。倒是不用身死,只将那包药粉点燃,再于掌心划一道口,几息之内,蛊虫便会自伤口爬出。至于要不要用那蛊虫,便随你们了。”
兰初和林无轲再次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那包药粉,面上都带着惊喜。
◆
这场戏分成好几镜,前前后后拍了三四遍。
杨思畅再一次看完回放,终于说出“过了”,剧组众人都欢呼鼓掌。
副导演带着场务,给夏彰和周莲生送上两束花,还有两只小蛋糕,庆祝两人杀青。
杨思畅在旁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经费紧张,等完全杀青,也就是聚个餐,吃不起高档杀青宴。不过,如果两位老师到时愿意特地回来一趟,当然也很欢迎。”
夏彰笑道:“杀青宴不重要,我们等着电影票房爆了,再和大家一起吃庆功宴。”
董元韬在旁边凑趣:“那立个小目标——票房20亿!”
制作人:“20亿,你们年轻人可真敢想。”
杨思畅挥手:“不用20亿,10亿就可以开香槟!”
制作人失笑:“你也很敢想啊。10亿,那就是差不多6亿的利润,赚翻了好吗,我做梦都能笑醒。”
沈晏笑着接上一句:“依我看,元韬那个价,还能再翻一倍多。”
制作人选择不再独自清醒:“那我们等着开香槟、吃大餐,等着各位老板给我们发大红包!大家说是不是!”
剧组众人都起哄大声喊“是——”。
热闹过一会儿,众人散开收拾东西。
夏彰和周莲生下午的飞机,这时便和沈晏、裴渊、董元韬、许维意话别。
两边互道珍重,沈晏四人将夏周两人送上车,就回化妆室化妆。
两位主化妆师先给沈晏和裴渊化着,董许两人换过服装,坐在一旁看剧本。
看着看着,董元韬就抬头瞧瞧裴渊的领口。
裴渊察觉,瞥去一眼:“嗯?”
董元韬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渊哥的衣服一向穿得整整齐齐,等下要扯衣襟,感觉还有点新奇。”
裴渊微愣,脑子里搜索出等下要拍的镜头,不自觉地就向沈晏看去。
沈晏也在看他,两双眼中闪烁出只有彼此才懂的异样。
剧里,反派组织的人手在锁骨下有个纹身标记。等下的戏中,裴渊要露出那里,以示自己不是组织的人。
但,昨天,沈晏在裴渊的锁骨下留了个牙印。
古装剧的服装一向包得严实,两人都忘记今天还有这样一场戏。
这时,两位化妆师给两人化好妆,转过去忙董元韬和许维意的妆。
沈晏不着痕迹地点点自己,对裴渊做口型——换我来扯?
裴渊眸色就是一暗,微微摇头。
沈晏扬眉——那怎么办?
裴渊思索片刻,转头问:“能不能给我用一下遮瑕。”
一位化妆师连忙应声:“裴老师要遮哪里,我给您弄。”
裴渊:“昨天不小心撞到,锁骨下有点青,怕等下拍出来不好看。我自己来就可以,你把东西给我。”
化妆师听见,也没勉强,挑出合适色号遮瑕膏给他,还仔细说了下用法。
裴渊道谢接过,刚要起身去洗手间,却又被沈晏走过来抽走东西。
沈晏眨下眼:“自己弄不方便,我帮你。”
裴渊呼吸一顿。
不过,他没拒绝。只站起身,背对其他人,用宽阔的肩背挡住身前情形。
沈晏无声地笑笑,一手拉开裴渊衣襟,一手沾上遮瑕,轻点在淡淡的齿印上。
裴渊抬手扶住椅子,手指紧紧地抓下去。
沈晏用不熟练,手指在几个浅印上抹来抹去。
两人挨得近,他就能感到耳边裴渊的气息越来越急。
沈晏抬眼,对上一双暗沉的眼眸。
裴渊沉声问:“好了吗?”
沈晏垂眼看看,最后抹一道,笑着退一步:“好了。”
裴渊原地深呼吸几下,才整好衣襟,返身将遮瑕膏还回去。
沈晏往门口走:“我去洗手。”
化妆师连忙给他递卸妆巾:“沈老师,得用这个。”
裴渊不动声色地跟着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洗手间。
刚一进门,沈晏就被一条手臂从背后揽在腰间,紧接着眼前景物一转,便被抵在门上。
裴渊的吻直接压来。
沈晏伸手环住他的腰。
吮吻,纠缠,啮咬。
润泽声与心跳声充斥双耳,酥麻窜遍全身,战栗冲上灵台。
良久,两人才不舍地分开。
沈晏靠到裴渊肩上,声音沙哑:“也不先看看这里有没有人。”
裴渊抚着他后背:“我听过了,没有动静。”
沈晏禁不住扬起唇角——原来还没忘记谨慎。
相拥好一会儿,沈晏感觉恢复了力气,才站直身。
裴渊默契地后退一步,帮他整整衣服。
沈晏走到水池边洗手,又仔细照照镜子,瞥一眼身旁人:“我们出来一趟,回去就都要补唇妆,你打算怎么和化妆师解释。”
裴渊对着镜子抿下唇,再侧头看看沈晏的唇:“不用补,颜色挺好。”
沈晏:“难道不是颜色太好。”
裴渊:“杨导会看,他不满意再补。”
两人回到化妆室,恰好副导演过来叫人去拍摄,又转去拍摄地。
杨思畅给四人讲了讲戏,让副导演带一次走位,正准备回身去监视器那,忽又转头细看看沈晏和裴渊。
两人现在戴上面具,下方的唇就相对更显眼。
沈晏淡定回视:“哪里不对吗?”
杨思畅招手叫过化妆师:“今天他俩不是红衣了,这个唇色有点艳,再压暗一些。”
化妆师应一声,连忙打开化妆箱挑唇彩,给两人刷上一层暗色。
杨思畅这才满意:“行了,准备开始。”
化妆师抱着化妆箱往回走,还有些奇怪地嘀咕:“我原先用的是那么艳的色号吗……”
◆
容长欢和唐行绑了两个敌人,换上帮派的服装,在内部暗暗调查。这里的人都戴面具,倒是方便他俩混在其中。
不过,查来查去,依旧没找到头绪。
这里等级森严,他们现在所处的只是最外层,要想往内部走,据说得有更高等级的人才会开机关。而那些人,也不知道多久才会出来一次。
两人躲在一处角落,多少都有些发愁。
容长欢:“这里是用毒药控制所有帮众,难道只能等到有人下来发解药。”
唐行:“可明天就是这边和山庄那边定期联络的日子,山庄的情况肯定会被传回来。”
容长欢轻啧一声:“肖鹰一旦知道计划败露,我担心他会不顾一切地派人围攻林家。”
唐行:“他要是自己现身,倒也是好事,可以在林家守株待兔。就怕他藏着不出去。”
容长欢:“若是我们推测不错,他一年前的伤应该还未好全,怕是不会轻易出现……”
突然,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前方拐角。
接着又对视一眼,再同时起身。
玖肆撑着柒壹,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当发现前方是死胡同,两人都叹口气,转回身。
却在这时,两道人影从天而降,拦在他们面前。
两人顿时全身绷紧。
拦路的那两个,一个倚在墙边,目光玩味;一个抱臂而立,眼神森冷。
唐行冷声开口:“你们是谁。”
玖肆压着心慌,抬手用拇指点点自己胸口,那里绣着编号“玖肆”。这里的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唐行轻哼一声:“别装了,你们不是这里的人。”
玖肆和柒壹俱是一僵。
下一刻,唐行和容长欢同时出手。
玖肆和柒壹虽尽力抵抗,但不过几招就被扯开衣襟——两人锁骨下都干干净净,没有属于帮众的特殊刺青。
唐容两人又同时收手。
唐行:“你们是谁。”
玖肆看看坐在地上咳嗽的柒壹,眼中猛地迸出火,恶狠狠咬牙:“我和你们拼了!”
他提拳砸向前方的唐行,以全然不防守之势。
拳头被格档开。
不过,唐行的下一句话,却让玖肆顿住动作。
唐行说:“我们也不是这的人。”
说完,伸手扯开自己衣襟,露出锁骨下干净的肌肤。
玖肆愣愣地眨下眼,再去看柒壹。
柒壹:“那你们又是谁?”
容长欢一笑:“你不用管我们是谁。你们是机巧门出身吧?”
两人下颌更加紧绷。
容长欢:“被抓来做机关?”
柒壹:“我只负责一部分。他只是进来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容长欢走到他身前蹲下,抓起他手腕号脉。
玖肆紧张地盯着容长欢按在柒壹手腕的手。
容长欢很快松开:“就算你们能逃出去,你身上的毒,你们想怎么办?”
玖肆:“我带他去药谷求医!”
容长欢从怀中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扔向柒壹。
柒壹张手接住:“这是……”
容长欢:“清玉丹,能解百毒。”
柒壹和玖肆都瞪大眼,不可思议地对视,再看向容长欢——清玉丹名闻天下,也极其难得,怎么会有人这么轻易就送出?
容长欢:“信不信随你。不过我要提醒一句,你的毒要是不解又不压,三个时辰后就会发作,等不及你们去药谷。”
玖肆猛然一震,忍不住伸手揽住柒壹。
柒壹拔开瓶塞嗅一嗅,随后直接将药倒进嘴里。
玖肆张张嘴,却也不知能说什么。
柒壹闭眼调息,玖肆只能护在他身旁。虽然对于面前两人而言,对付他们就像捏只虫子。
容长欢和唐行很耐心,安静地等待。
一刻钟后,柒壹睁眼,气息比刚才凝实许多。
玖肆眼中闪出惊喜,低呼道:“师弟,毒真解了?”
柒壹对他点头:“师兄,我没事了。”
接着又转向前方两人:“你们想要我们做什么?”
那么宝贵的药,代价想必不低。
容长欢再次一笑:“别紧张,对你们来说,应当不多难。你们想出去,我们就正相反,想进去。”
唐行:“只有毁掉这里,才能把所有人都带出去。”
柒壹沉吟片刻:“我们可以一试,但也不知道能带你们走到哪一层。”
容长欢向外一摆头:“走一层算一层,来吧。”
◆
杨思畅喊了卡,沈晏和裴渊走过去看回放。
董元韬扶着许维意起身,望一眼裴渊背影,凑到许维意耳边小声说:“刚才渊哥扯衣襟的时候,从我的角度看,能隐隐看出遮瑕的印子。有好几个点,感觉不像撞出青块……”
许维意瞥他一眼:“不,你什么都没看到。”
董元韬眨巴下眼睛,伸手在嘴上做出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第113章 杀青
元旦假期的余韵很快过去, 剧组又恢复到紧张有序的拍摄中。
董元韬和许维意戏份不多,一共拍了五天就杀青。
这天晚上,沈晏想着董许两人明天就要离开, 左右无事, 就到隔壁找人聊天。裴渊抱着小猫跟在他身后。
门很快打开, 出现在门后的却是董元韬和许维意的助理,房内还传出唱歌的声音。
助理一见是他们,连忙问好,又低声说:“元韬和维意在直播。”
一边说,他一边打开门。
沈晏就看到,董元韬弹着吉他, 和许维意并排坐在沙发里唱歌。两人面前摆着夹有两只手机的手机架,还亮着两大盏补光灯。
大概是门铃声也被观众听见, 董元韬停下弹奏, 对着镜头说:“对, 是有人按门铃。阿意去看看吧。”
许维意对镜头点下头,起身走过来。
他对沈裴二人挥挥手, 走到面前小声打招呼:“晏哥、渊哥,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直播?”
沈晏笑道:“既然你们有活动, 我们还是不打扰了。”
许维意把声音压得更低:“临时开的直播。我觉得你们也露下脸比较好,免得粉丝担心。”
沈晏面露不解, 习惯性地转头看向裴渊。
裴渊果然听得明白, 小声解释:“听说下午有警车进影视城, 好像带走了人。不过傍晚电影官博发过我们的花絮照,粉丝情绪还算稳定。”
沈晏听完, 也就不再拒绝:“好,那我们一起直播。”
三人一同往沙发走, 董元韬接到许维意的示意,立刻对镜头说:“有重量级嘉宾加入,大家猜猜是谁?”
粉丝们都知道他俩这几天来《寻》剧组客串,这话简直毫无悬念。
当沈晏在沙发上坐下,一抬头就看到满屏幕飘着【一衣带水】。
他笑着向镜头挥下手:“大家晚上好。”
裴渊跟着坐在他身边,恰好怀里的小猫也抬起了头。
弹幕上又整整齐齐地刷过【晏哥好】【渊哥好】【尺玉好】。
元意粉和渊晏粉多有重叠,不少人立刻到群里和超话里叫人。沈晏刚坐下聊过一会儿,直播间就又涌进一大批粉丝。
沈晏看向董许两人:“你们直播一般会做什么活动?”
董元韬拨两下吉他:“通常就是和粉丝聊聊天,唱唱粉丝点的歌。”
沈晏又看一眼弹幕,见不少粉丝都在叫他和裴渊唱歌,思索片刻,提议道:“这样好了,你和维意先唱,我和裴渊跟着学。”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裴渊。
裴渊会意,将小猫放在沙发上,起身离开。
沈晏看到弹幕提问,笑着解释:“他回去拿古琴。元韬和维意弹唱,我们当然也弹唱。”
弹幕顿时一片欢呼。
许维意也笑道:“大家今晚有耳福了。”
没一会儿,裴渊带回先前借给剧组的那张古琴。
粉丝们纷纷踊跃点歌。
董元韬和许维意在密密麻麻的弹幕中挑选歌曲,旁边助理赶紧用平板搜出歌词。董元韬弹着吉他伴奏,和许维意一同唱完一段,两人在一起期待地看向沈晏和裴渊。
沈晏垂眸按弦,手指跃动间,一丝不差地奏出刚才的旋律。他和裴渊开口,也唱完刚才那一段,和董许两人相比,又是另一番味道。
董元韬和许维意鼓掌叫好,粉丝也刷起弹幕称赞。
四人便这样聊几句唱一首,直播间的气氛随之不断高涨。
又一曲唱完,弹幕上突然冒出一个金色的长句子。
【晏哥,我想听那个!《挑战,才艺秀!》最后一次抢分赛里,维意教元韬弹箜篌的那支小曲!是你写的叭!】
这种最高等级会员的特殊弹幕,抢眼得完全无法忽视。
董元韬和许维意都不由得一愣,回想起当时弹箜篌的情形,就不自觉地露出点复杂神色。
许多粉丝跟着起哄要听那首,沈晏看一眼董许两人,笑道:“行,我们唱给大家听。”
【还有歌词,好惊喜!】
沈晏手指动得轻盈,轻快的小调流淌而出。他伴着旋律唱起歌。
弹幕立刻更加激动。
【竟然是《子矜》!】
沈晏唱完一阕,瞥一眼裴渊,曲调开始反复。
裴渊回视着他,接着唱下一阕。
【啊啊啊啊!渊哥好深情!】
【杀我!一衣带水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综艺结束后都没吃到这种大糖了,狠狠嗑!】
裴渊唱完第二阕,沈晏再抬眼看向旁边董许两人。
董元韬和许维意对视一眼,又立刻像是心虚般地移开目光。
弹幕刷得汹涌澎湃。
【哈哈哈!你俩怎么刚对上眼就转开,这样就很有问题啊!】
【现在是在看助理的提词板?】
【装的吧你们!连《子矜》都背不得?】
【代表所有元意粉感谢晏哥![大笑]】
沈晏的曲调再一次反复,董元韬和许维意盯着前方平板,一起唱出最后一阕:“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琴声终于停下。
董元韬忍着去摸发烫耳朵的冲动,抢先开口:“啊,都这个时间了!那今晚就到这里吧,我和阿意明天上午的飞机,不能太晚睡。”
不过弹幕上都在笑他。
【3点前不睡的夜猫子说这话,没有一点说服力啊元韬。】
【你耳朵是不是红了?别躲,我看到了!】
许维意打圆场:“真不早了,尺玉都困了。今晚到这里,大家也早点休息,晚安。”
等沈晏和裴渊也跟观众说过再见,董元韬立刻关闭直播。
沈晏将古琴交给裴渊,再抱上犯困的小猫,起身告辞。
董元韬和许维意将他们送出门去。
沈晏边走边说:“刚才那首曲子,你们要不要改一改,收录进EP里?”
两人都是一愣。
沈晏视线在他们脸上扫过,笑道:“想用就用,维意那里有谱子。”
许维意眸光一闪,没出声。
董元韬迅速瞟他一眼,只得自己开口:“谢谢晏哥,我们讨论下。”
几步就走到了门口,四人互道晚安。
回到房中,沈晏才有些好笑地说:“元韬那一点窍好像还没能打开。”
裴渊也不由得一笑:“他俩过了年也才19,不用着急。”
◇◆
时间充裕,元旦过后,杨思畅就把晚上的安排都取消了,留时间给沈晏和裴渊做打戏练习。没有练习时也能多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拍完最后一段。
除了沈晏和裴渊,重要配角中只有楚明的戏是从头贯穿到尾。他的戏份虽比不上男二男三,可涉及场景多,就安排得比较散。
不过杨思畅对演员跟组要求不严,只要是没有排戏的日子,可以随意离组。他甚至直言配角轧戏也没关系,只要演戏状态不受影响,时间上也不冲突就行。
但楚明倒是没有离开过,一直待在剧组里,没戏的时候也时常到拍摄现场观摩,或是去看裴渊指导的打戏练习。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到1月底,电影马上要迎来杀青的日子。
明天还有最后一天的戏,和反派的最终决战也是在明天。
晚上吃过饭,裴渊先一步开车去训练馆,和武行群演对戏。
沈晏稍微休息下,才慢慢散步着过去。
他挑了条近道,刚绕过一个拐角,见到前方不远处是楚明的背影。
沈晏原想走近几步再打招呼,却突然听到一声喊。
“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识相的就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老板又不会少你钱,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沈晏脚下一顿,又缩回先前的拐角里,只探头细看。
楚明动了动,背对着墙退后。
而在他前方,五个表情凶恶的男人正散开围着他。
楚明抵到墙壁:“麻烦和你们老板说,我手里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让他别再在我这浪费时间。”
对面打头的黄毛呲牙一笑:“别硬撑了,每年给银行交的保管费不便宜吧。你这些年连个男三都接不上,难道还不知道老板的手段?何必呢兄弟,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楚明:“不是硬撑,没有的东西,我也没办法变出来给他。”
黄毛重重一哼:“看来不松松你的骨头,你是真不知道怕。”
楚明绷起身体,身旁两侧的手握起拳头,目光四下飘移,寻找脱身之机。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好狗不挡道。不管你们要干什么,别堵着路。”
众人都吃惊转头,就见一个高佻青年从容走来。
黄毛上下打量沈晏两眼,认出了人,哼笑道:“没见兄弟们正忙?你自己绕道。劝你别管闲事,否则,毁了脸以后可没人再捧你。”
沈晏也是一笑:“这条路近,我就想走这条。你们要不肯让开,那我只好打狗开路了。”
黄毛沉下脸:“怎么,演个武侠片就真以为自己会武功?”
他紧接着抬手一挥:“一起收拾!”
他身后四人立刻分成两边,两个围向楚明,两个冲向沈晏。
然而,沈晏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那两人一前一后跑上来,沈晏稍一侧步,抬脚正正勾中前方那人的支撑脚脚踝。
砰,那人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后方的人一愣,却也还是惯性冲上来。
沈晏再次迅速让开,一脚踹在他膝窝。
那人腿一软,膝盖重重击到地面。
这时,前头那人捂着头弓起身。沈晏回转,又一脚踢上他屁股,顿时把他踹得趴回地面。
那边还没动上手,这边就已经接二连三地发出惨叫。
两人一个抱膝盖一个捂手臂,一直都滚在地上起不来身。
沈晏向另三个人走去,那三人就不由得心里发怵。
黄毛缩在后方,叫嚷壮胆:“他那是碰巧!你们别跑,下盘稳着点就不怕了!看他那细胳膊细腿,才几两力气!”
沈晏微笑,对他抬抬下巴:“你们看后面。”
黄毛差点转头,但好险忍住了:“吓唬谁呢!”
然而,他紧跟着就听到脚步声,动静还不止一个人。
一道厉声喝斥从背后传来:“别动!”
黄毛只觉那声音仿佛有实体敲在自己头上。
三人回身看去,就见裴渊提着长刀疾步跑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精壮汉子。
两个打手已经是脸色大变——这要怎么打?
黄毛也不敢再留,示意两人去扶地上同伴,自己先赶紧跑。
就一条路,他只能往沈晏这边跑。
刚跑几步,便觉脑后有风,立刻往远离沈晏那一边躲开几步。
瞬间,一柄带鞘的刀从他身边飞过。
黄毛根本不敢往后看,只狠狠瞪一眼沈晏,加快脚步飞奔。
另外两人连拉带拽地扶起地上的人。
此时裴渊已经跑到沈晏身旁,将他护在身后。
那四人和裴渊的眼神接触上,心中都是一颤,赶紧低头就跑。
直到他们都消失在前方拐角,裴渊才转身打量沈晏。
沈晏笑道:“我没事。”
两人走到被武行护住的楚明身前。
楚明感激地对他笑笑:“谢谢,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裴渊略一点头,没多问,只说:“走吧,去训练。”
一行人便都转回身,向训练馆走去。
明天的最后打戏先前已经练过几天,今晚只是继续保持熟练度,并没有练到多晚。
结束之时,沈晏对楚明道:“要不要坐我们的车回去?你是走路来的吧。”
楚明迟疑片刻,道声谢,跟着两人一同出门上车。
小姚慢慢开着车。
楚明既然来了,这时没再沉默:“今晚真的谢谢你们,不然我可能连明天的戏都拍不了。”
沈晏直接问:“是谁,能问吗。”
楚明叹口气:“吉万。以前他就想找我买一样东西,我说没有。他觉得我不给他面子,就动用关系把我软封杀。你们可能也听说过,我接不到男三以上的角色。”
沈晏听着这话,总感觉似乎有些耳熟。
裴渊:“他一直纠缠你?”
楚明摇下头:“那倒没有。之前除了封杀,并没有像今晚这样的情况。可能是他最近突然又想起来,才抽风找我麻烦。”
裴渊没在意他话里真假,只说:“他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楚明笑笑:“我虽然接不到重要角色,但多混几个剧组,赚的钱也够我活得潇洒。等明天杀了青,我准备雇个保镖,到国外去度个假。避他一阵,等他这阵风抽过去,应该也就好了。”
说完,又面露歉意:“就是今晚你们插手,估计已经连累你们得罪他。”
裴渊淡淡道:“无妨,我和吉万本来也有过节。”
沈晏不动声色地瞥过去一眼。
楚明有点诧异。但裴渊既然没主动往下说,他当然也不会多问,只是再次道谢。
车子开到酒店,两边在电梯里互道晚安,去了不同楼层。
没了旁人,沈晏这才问:“吉万什么人,你和他什么过节?”
裴渊:“他是陈子熙的金主。先前曝光陈子熙绯闻,连带一起曝了他。陈子熙知道是我出的手,那他应该也知道。”
沈晏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裴渊回以一笑:“没事。就算吉万有些关系,也还不能一手遮天。不是所有人都会买他的帐,尤其面对赚大钱的机会时。”
沈晏点点头,没再多说。
◇◆
杀青的日子,所有人都干劲十足。只要拍完今天,就有一顿大餐,也总算能放假休息。
杨思畅却是有些心神不宁,一见到制作人,就赶紧拉他到角落小声说话:“老李,今天有人要来探班。”
制作人吃惊:“这都最后一天了,还来探班?谁?”
杨思畅:“韦导、韦锡,可能还会再带一两个人。”
制作人更吃惊了:“那个拍电视剧的名导?你和他很熟?”
杨思畅:“不熟,不过他和我研究生导师熟。我导师开口牵的线,我不好拒绝。”
制作人琢磨了一下,犹豫着问:“那他这是……来挑演员?”
似乎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说得通。
杨思畅:“我也这么猜。月头的时候,不是有警察来影视城里拉过人嘛。我打听了一下,好像被带走的人里,有两个后面要进韦锡的剧组。”
制作人:“他手上是什么剧?”
杨思畅:“没细打听,只听说也是个古装剧。按他的风格,十有八九是正剧。”
制作人点下头:“那应该就是来看沈晏和裴渊的。”
杨思畅叮嘱:“你先别和他俩说,我怕影响他俩的状态。而且,万一人家没看上,那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了。”
制作人笑道:“放心吧,我是那会多嘴的人吗。”
杨思畅和他说完事,心里总算安定些,自己给自己鼓劲:“最后一天,再加把劲!”
今天的重点就是大决战,杨思畅每个镜头都抠得很细。
仿佛眨个眼就过去一上午。
制作人忍不住问杨思畅:“这马上就要拍完了,探班的还来不来?”
杨思畅上午拍得顺心,现在心态倒是很平和:“随便吧,我们按自己的进度拍。他来了就让他看看,不来拉倒。”
制作人见他这样,也就不再多操心。
吃过午饭,大决战继续。
全部镜头拍完,所有人都吁了口气——只剩最后一场简单的,杀青稳了!
沈晏和裴渊到化妆室换造型。
小姚和小秋都跟着轻松不少,凑一块低声讨论等会儿的杀青微博文案该怎么写。
沈裴两人刚换好服装,杨思畅就乐呵呵地敲门进来:“两位老师,还有最后一场,趁着化妆,我给你们讲讲戏。”
沈晏玩笑道:“拿化妆时间来讲戏,看来连杨导都迫不及待想杀青。”
说得众人都是一阵笑。
杨思畅讲完戏,又说:“场务在找棋局,一会儿你们还得记一记怎么下。”
沈晏却说:“不用找了,我们自己下就行。”
杨思畅一愣,跟着才反应过来:“你们会下棋?”
沈晏点头:“先前在综艺里也下过。”
杨思畅心情更佳:“好好好,这样演起来就更真了!”
沈晏:“等化好妆,我们就先下一盘,把前期的棋局走出来。大概要花个十几分钟。”
杨思畅:“没事没事,时间够着。”
给这边交待完,他离开继续忙。
沈晏和裴渊化好妆,去到最后一场的布景。
这是间布置得很雅致的房间,花窗下摆着矮榻。榻上一张小桌,一把凭几,桌上已摆好棋盘。一面墙上悬着沈晏直播画的那幅画,旁边还挂有裴渊的那张琴。
灯光师还在调灯。两人坐在矮榻之上,打开棋盒,捻起棋子一一落在棋盘中。
摄像机已经架好,外头的杨思畅能透过监视器看到两人。
见他们落子速度不慢,一边下还一边神色放松地说着话,杨思畅满意地点点头——要的就是这种状态,一会儿就能直接入戏。
他正看着,制作人突然快步走来:“人到了。”
杨思畅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啊?”
制作人提醒:“韦锡。”
杨思畅一拍额头,连忙起身,和制作人一起迎出去。
韦锡年过半百,面色严肃,头发已经带上花白,人有点瘦小,不过精神很好。
他还带了两个人。制作人和杨思畅都听说过,一个是名气不小的电视剧制片,还有一个是常跟他合作的副导演。
寒暄没两句,韦锡就进入正题:“我们路上堵车,来得晚了。我刚听李制片说,只剩最后一场?”
杨思畅笑着把他往里请:“对,是结尾的剧情。虽然平淡,可也能见功底。”
一行人走到监视器前坐下。
韦锡看一眼画面,眼中就是一亮:“他们在下棋?”
杨思畅欣慰:“嗯。剧情里是下棋比输赢,他们先把前面的棋局走出来,一会儿好拍最后那几步。”
韦锡点点头,安静地继续看。
旁边两名制作人偶尔低声说几句,跟来的副导演则是也安静着。
监视器里,沈晏和裴渊下得棋盘几乎占满,黑白两色看着不相上下,才停下手。
副导演过来通知杨思畅准备就绪。
这时,韦锡突然问:“后面是白子赢?”
杨思畅一愣,想了一下是谁执白,才点头:“对,白子赢。”
韦锡没再作声,面上表情却是透出点欣赏之色。
杨思畅暗暗吃惊——听起来,韦锡该是看得懂。而且,沈晏和裴渊还真下出了白子要赢的局势。
当然,画面没有bug是再好不过。
杨思畅拿起对讲机:“各部门注意,马上开拍了。场记,上去打板。”
◆
容长欢一边手肘撑在膝头,手中白子在矮桌边轻敲几下,才落于棋盘之上。
对面唐行垂眼注视着棋盘,思索片刻,捻起一颗黑子落下。
容长欢抬眼瞥他,又继续垂眼,落下一颗白子。
唐行面色不改,目光专注。
容长欢手指在桌边轻点,状似随意地问:“最近没听说什么稀奇事?”
唐行:“没有。”
说完,落下黑子,又续道:“但有苦难之事。”
容长欢一哂:“苦难哪天没有,这世上就没有过太平的时候。”
他琢磨一会儿,落下白子,才再问:“什么苦难之事。”
两人一边对弈,一边闲聊。
唐行:“南边遭了水灾。”
容长欢:“哦,朝廷会赈济的。”
唐行:“第一批赈济粮发下去,听说都不是粮里掺沙,是沙里掺粮。”
容长欢啧了一声。
唐行:“巡查御史要回京上报,还在路上被人截杀。”
容长欢:“你把御史救下来,再送回了京?”
唐行:“是你救下的,六日前。”
容长欢心中算算:“哦,是那个人啊。”
唐行:“京里派了钦差,南边要掉一堆脑袋。但灾民等着粮填肚子。”
容长欢:“就地征粮啊。那些富户家里粮仓的粮食,放得都要霉烂了吧。”
唐行:“要能征得上来,也就没有前面那些事了。”
容长欢:“钦差就一光杆吗,一个兵都调不来?还是说,连驻军都……”
唐行:“利益纠葛,盘根错节。钦差能力再强,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把当地收拾利索,需要时间。”
容长欢:“但灾民的肚子等不了。”
唐行:“幸好有两个大善人,从别处买了许多粮运过去,不收分文地发给灾民。听说,一个姓兰,一个姓林,都是年轻俊俏的公子。”
容长欢挑挑眉。
他再落下白子,便是一笑:“你输了。”
唐行捻着黑子盯着棋盘,眉头微微蹙起。
好一会儿,他将手中黑子扔回棋盒中,承认:“你赢了。”
容长欢伸手指他:“愿赌服输啊,快去给我做叫花鸡。”
唐行抬头看来,脸上有瞬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干脆起身:“嗯,给你做叫花鸡。”
容长欢:“挑只大的。”
唐行:“好。”
说完,转身向房外走。
容长欢抬手支颐,目送唐行离去。
唇角扬得高了些,眼中含着一点柔光。
第114章 邀请
一场戏分几个机位拍了两遍, 加上试拍,就是一共演了三回。
拍到最后一遍时,韦锡的手机频频震动。他干脆打开静音, 继续仔细盯着监视器。
直到杨思畅喊卡, 韦锡才按亮手机看一下。
随后, 他站起身:“不好意思,杨导、李制片。有些突发的急事,需要我赶回去处理。”
其他人跟着起身,杨思畅和制片人把韦锡一行送出去。
韦锡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思畅客套:“没有没有。就是本来还想请您指点一下,可惜没时间。”
韦锡原本一直严肃的面容这时缓和不少:“我看着很好。照你的想法来就行,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
得到肯定总是会让人愉悦, 杨思畅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欢喜。
临上车前,韦锡又想起问一句:“对了, 你知道他俩……就刚才那两位演员, 会骑马吗?”
杨思畅连忙回道:“会的会的。先前外景拍过骑马, 他俩骑术都很好,我准备把上马下马的镜头都保留下来。特别是裴渊……就刚才执黑那个, 他还有马上打戏, 双手不握缰也能控马。”
韦锡点下头, 神色更和蔼一分,拍拍杨思畅的肩膀:“等这片子上映了, 我会去看。”
杨思畅道着谢送他上车, 目送车子开走。
制作人凑过来问:“他这是看上了, 还是没看上?”
杨思畅:“看上他自然会联系工作室,也没我们什么事。”
制作人笑道:“也是。好了, 这片总算拍完,我再去确认一下杀青宴。忙了3个月, 总得给大家吃顿好的。”
杨思畅跟着开玩笑:“提前十几天杀青,我这也算是给你省出一笔宣传经费。”
制作人虚点点他:“才这点,也就够点映时在电影院铺个地广。”
杨思畅:“成败就在点映。”
制作人:“剪辑加油。”
两人相互鼓励一句,便各自分开。
杨思畅回到监视器前,见沈晏和裴渊已经坐在那里等自己,忙告声罪:“抱歉抱歉,两位老师久等了。刚我有位朋友来探班,才送他出去。”
先前杨思畅为了让两人保持状态,叫他们一直留在布景里,沈晏和裴渊都没有见到突然过来的韦锡一行。
沈裴两人没多问,和杨思畅一同看过回放,确认没有问题。
杨思畅拿起对讲机:“全剧杀青!大家辛苦了!”
所有工作人员都发出震天的欢呼。
杨思畅乐呵呵地续道:“李制片已经定好杀青宴,大家抓紧把东西收拾好,今晚好好吃一顿。”
副导演带人捧着三束花过来,给沈晏、裴渊和杨思畅各献上一束。
杨思畅惊喜:“还有我的啊。”
沈晏笑道:“剧组里最辛苦的就是杨导,当然不能少了你这一束。”
小姚过来给三人拍了一张合影用来发微博,沈裴两人才回化妆室。
杀青宴的饭店就在他们住的酒店附近,沈晏和裴渊卸了妆换过衣服,带着小姚和小秋先回酒店休息等候。
出来又碰到杨思畅,沈晏随口招呼:“杨导,要不要搭我们的房车一块先回去?”
拍摄杀青,杨思畅绷了这么久的心弦总算能够放松一下,这时就愉快地答应:“好啊,那我就蹭一下两位老师的好车。”
回程路上,三人先是聊了聊后期特效和剪辑,接着又聊到容长欢和唐行的角色设定。
沈晏顺势问:“其实有个事我好奇挺久了,这两个角色有原型吗?”
他从最初就觉得,容长欢和唐行跟自己和裴渊颇有几分相似,这也是当初杨思畅看上他俩的原因。考虑到林无柯那个书画双绝的设定,沈晏就隐隐有点猜测。
杨思畅没有隐瞒,直言道:“也说不上原型吧,但的确有灵感来源。”
说着就哈哈一笑:“那来源还和你们有缘分呢。”
沈晏心下顿时明了——真没猜错。
果然,接着就听杨思畅说:“灵感来源就是和你们同名的那两位,承朝前期的摄政王沈晏,跟大将军裴渊。他们两人之间也算是一段传奇,我很欣赏那样的关系性。”
沈晏看一眼裴渊。
裴渊回视过来,并无动容。
沈晏笑笑,转话题道:“如果拍续篇,杨导有什么想法吗?对两位主角的身世。”
杨思畅失笑摇头:“还是沈老师有自信。这都没剪辑呢,你就想到续篇了。我现在的目标只是回个本,最好能小赚,也算对投资人有交代。”
沈晏往旁边沙发上示意一下——那里放着他那幅画的卷轴。
“我不怕亏本。只要卖两幅画,就有钱投资下一部。”
杨思畅轻轻吸口气,随即玩笑道:“沈老师这么大方,那我可就真琢磨第二部剧本了。老实说,在我笔下的主角中,容长欢和唐行是我最满意的两个。”
沈晏微笑点头:“只要剧本能打动我们,其他不是问题。”
说完,再次看向裴渊:“对吧。”
裴渊也含笑点头:“对。”
杨思畅坐在对面看着两人,恍惚又看到了刚才的容长欢和唐行。
*
又一段工作终于结束,沈晏和裴渊却不急着离开,决定多休息一天再走。
因此杀青宴上沈晏就多喝了两杯,回房间时脚步都有些轻飘。
小秋性格内向,不擅交际,晚上吃完饭就先一步来陪着小猫。此时见裴渊扶着沈晏回来,便主动给沈晏调了杯蜂蜜水解酒,才回自己房间。
小猫缠着两人玩一会儿,犯了困,跑进摆在客厅里的窝中睡了。
裴渊看看斜靠着沙发的沈晏,轻声问:“君玉,还能自己洗澡吗。”
沈晏看着他,眼睛弯出个漂亮的弧度,眸中像是含着水:“帮我洗?”
裴渊眼眸刹时间便是一暗。
沈晏撑着扶手起身:“放心,没醉。”
说完,转身向卫生间走:“我去洗澡,一会儿帮我把衣服拿进来。”
裴渊看着那扇关上的磨砂玻璃门,眼中的惊涛翻腾片刻,才被压下。
他回房间找出沈晏换穿的衣服,拿着走到卫生间前,伸手敲敲门。
里面隐隐传出哗哗的流水声,随即就响起沈晏的声音:“进来。”
裴渊打开门,流水声顿时更大。
他迈步进门,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淋浴区瞥去。
一片氤氲水汽间,是沈晏盘起长发的身影。
裴渊只觉心跳猛然加速,连忙转过身背对那边,将衣服往洗手台边的架子上一放,立刻转身往外走。
但,双腿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不肯迈出大步。
只是,就这么点距离,到底还是很快走到门边。
裴渊没往那边看,却在流水声中下意识唤一句:“君玉……”
沈晏轻松的声音传来:“什么?”
裴渊:“衣服,放这边了。”
沈晏:“好。”
裴渊:“……今天好几条打戏,你要不要泡一泡解解乏。”
沈晏:“有点晚,明天再泡吧。”
裴渊也想不出再说什么,只得走出门。
沈晏转眼看看关上的门,失笑着摇下头。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再刷过牙洗过脸,沈晏开门出去。
裴渊正坐在沙发上用电脑。
沈晏擦着微湿的发尾往前走:“你也去洗吧,不紧要的工作就留到明天。”
裴渊一边合起电脑一边回:“不是工作,在和家里聊天。君玉……”
沈晏原本已经往房间走,听到他唤,又回头:“嗯?”
裴渊:“过年的时候,裴哲想过来几天。你如果觉得他住家里不方便,我就给他订酒店。”
沈晏愣了下,随即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只有他吗,你母亲呢?”
裴渊:“她和朋友约了去旅游。”
两人说着话走进房,裴渊拿上衣服出去洗澡。
沈晏看一眼床边空着的猫窝,暗自一笑,去找自己的平板,准备看看视频打发时间,等裴渊回来。
原主也有笔记本电脑,不过沈晏用不惯,出门都是带平板。
结果翻了一圈没找见。他奇怪地四下张望,才发现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充电,可能是裴渊帮他拿去充的。
沈晏拔下充电线,拿着平板坐到床上,将平板架在膝头。
只是,他输完开屏密码,界面上却弹出错误提示。
沈晏一愣,以为自己按错键,又仔细输一次。
还是错误。
沈晏微微眯眼,拿起平板翻转着看。
一细看才发现——这不是他的平板。
那就应该是裴渊的。
沈晏有点诧异。
以前只见裴渊用过电脑,似乎从没见他用过平板,还以为他没有。
沈晏刚想把平板放回去充电,突然又顿住。
裴渊曾说过——手机和电脑里都没有他不能看的。
那,平板呢?
沈晏目光盯着手中平板看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按亮,输入裴渊说过的密码。
解锁了。
是同样的密码。既然裴渊把密码告诉了他,那是不是代表他也能看?
平板中装的APP很少,沈晏只认得两三个是做剪辑的。
不过他对APP不在意,直接去找文件管理。
沈晏也说不清现在是种什么心情,或许有点兴奋,又或许有点期待。
先前,他偶尔逛CP超话的时候,见识过粉丝的图和文。虽说画画技法和写作风格跟以前不同,但也还是春宫图和风月话本这两种形式。
那时沈晏就想过,既然现在能拍视频,会不会就有此类影片。只是,一直未在网上见识到。
但裴渊那些本事,也不像是单凭本能想象而来,总该是在哪里学过才对。
沈晏带着强烈的好奇心,点开文件管理。
不过,只看一眼,他的好奇心就被完全烧熄。
一排一排,全是他看不懂的外文。
沈晏往下划划,没有发现一个自己认得的字,只能轻叹口气。
他刚准备退出锁屏,平板却在睡裤上打了滑。
而他恰好往屏幕上点。
平板就以他手指为支点往前一翻,面朝下顺着他的腿滑到腰间,再滑到床上。
紧接着,沈晏就听见喇叭中传出小声的吟哦。
沈晏拿起来翻面,眼睛顿时微微瞪大。
竟然真有!
画面上,正是动态的两名男子,还是异国男子。而且,非常清晰。
喇叭中的声音虽小,此时也像是一道惊雷,击得沈晏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就是那姿势……颇有难度啊……
恰在这时,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接着,脚步声在房门处停下。
沈晏闻声抬头,就见裴渊站在门口。
脸上是前所未见的表情——仿佛石化。
显然,以裴渊的耳力,在那里就已经听清视频中的声音。
沈晏瞧得有趣,干脆将画面转向他,带着笑音问:“你喜欢这种?”
刹时间,沈晏就见裴渊的耳朵迅速涨红,那红色甚至还在往脸上蔓延。
下一刻,裴渊迅速关上门,快步走过来。
甚至着急得没绕到沈晏那边,直接压到床上,膝行两步,伸手点在画面中。
视频暂停,终于安静。
沈晏转回来,点了下返回键。视频消失,变成一长排的文件。
他抬眼去看裴渊,话中笑意更浓:“你最喜欢哪个,我们一起看?”
哪怕裴渊肤色深,此时也盖不住那层红。
沈晏手指在众多文件中滑动,凑到裴渊耳边,蛊惑般地低语:“我还欠着你一个赌约……”
裴渊急促地吸口气,抓起平板塞到自己枕头下。
沈晏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藏起来做甚,又不是看不得。”
裴渊抬眼看他,眼中闪起的火花也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什么。
没等沈晏再说话,裴渊突然握住他的腰,整个人往前一窜,将他压在枕上。
沈晏眼中满是好奇,继续问:“那些你全看过?”
裴渊俯下身,咬在沈晏唇上,不过到底没舍得用上多少力。
只是声音已然沙哑:“本想让你今晚好好休息……”
沈晏眨眨眼,含糊地应:“那现在呢?”
裴渊贴着他的唇,突然回答了刚才那一句:“没全看。不过……”
沈晏:“不过?”
裴渊:“新学到一样,据说不累腰。”
随后,沈晏就被彻底堵住了唇。
◇◆
沈晏和裴渊好好休息过一天,翌日程聘安排的两名司机也按时抵达,开房车将一行人载回南市。
十几个小时车程,中间进城住了一晚,两人隔天才回到南市家中。
程聘紧跟着就过来了一趟:“有件事比较急,对方催着给回复。”
沈晏抱着小猫陷在沙发里听他说。
程聘:“有部大制作电视剧邀请你俩去试镜,韦锡导演的《庆丰三年》。”
沈晏一愣。
不过,光听名字,他就已经想到内容会是什么。
庆丰三年,是新政的开始,也是盛世的开端。
大承立国之时,百姓已经历经十年战火,一切百废待兴。因此,他父亲的执政核心便是休养生息。
直到他兄长接班,举国上下慢慢恢复了元气,有了人有了钱,才开始讨论推行新政。
只是,任何变革都必然会遭遇阻力。
原本以他兄长之才,那些阻力不足为惧,推行新政已势不可挡。
可偏偏,他兄长突然病倒了。
反对势力立刻声势浩大地反扑,甚至不惜联合外敌。
他兄长病体难支,不得不暂且压下新政,将相关官员或贬官或罢职,以此保全他们。
之后,沈晏从兄长手中接过的,就是这么一个内忧外患的大承。
从兄长病重期间到摄政总揽大权,他花了五年时间,才分化掉那股势力,一一收拾干净,将内外捋顺。
庆丰三年,新政被重新提上来,在他的鼎力支持之下,一步步展开。
那电视剧既然直接用了年份当名字,应当重点讲的就是新政。
思及此,沈晏禁不住转眼去看裴渊——裴渊虽是武职,却是自己最信重之人,在推行新政上也功不可没。
不过,裴渊倒是没多意外。
沈晏不由得问:“你知道这事?”
裴渊回视过来:“我知道有那部剧,早几年就立过项,主角是鲁奎。”
沈晏又是微微一愣。
不过仔细想想,是鲁奎也不奇怪,从他的角度来展示新政,既有大方向,也有具体事务,的确极为合适。
而且鲁奎是民间传颂的青天,从古至今以他为主角创作的作品很多,知名度很广。哪怕绝大多数作品内容都是后人杜撰,但也表现了他在百姓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真实的鲁奎,也当得起青天之称。
鲁奎只比沈晏父亲年轻两三岁,少年英才,曾在前朝为官。但接受不了前朝官场的黑暗腐朽,愤而投奔义军,后来也就成为开国官员之一。
沈晏还记得鲁奎那人,尽管清矍,可无论何时见他,都自有一股浩然之气。
新政是他牵的头,因此不得不暂停时,他直接被罢了官职。当时鲁奎未见痛苦,只托人送来一首言志之诗。
沈晏和兄长惜才,过得一年便寻个由头,让他主政一县,他也毫无怨言,勤恳牧民。沈晏好几次想提拔,又担心他木秀于林,几经犹豫还是都忍下了。
直到庆丰三年,沈晏初步扫平障碍,决心再次推行新政,才将鲁奎招回京中,委以重任。
那时沈晏看他,也未见欣喜,只淡淡叩首,坦然挑起重担。后来他遇到好几回大难题,沈晏都派出裴渊相助于他。
沈晏正回想着,又被裴渊的话拉回神。
裴渊继续说:“但我怎么记得,导演不是韦锡。”
程聘点头:“最开始不是,中间导演和编剧都换过。我稍微打听了下,这部剧有官方参与,而且相当重视。头一版剧本听说完全写成了胡编乱造的古代言情,上面非常不满意,就给换了人。
“韦锡的风格是历史正剧,他带着两个编剧写出第二版,这个项目才得以继续。他做事一向认真细致,据说这剧光准备道具就花了一年时间。
“去年也一直在选角。12月的时候,所有重要角色的演员就全部集中进行培训,共同研读剧本,还要学习承朝的相关历史、礼仪、习俗。原计划是过完年就开机。”
沈晏听得奇怪:“但他们现在却邀请我们试镜?”
程聘:“突然缺了两个重要角色。本来是培训两个月,过年放假轻松下,收假就开工。哪知有两个年轻演员元旦时跑影视城找朋友玩,这一玩就玩出了事,现在就等着吃牢饭,基本没得救。”
沈晏被唤起记忆,想起月初那次和董元韬、许维意一起的直播,诧异地问:“是先前我们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聘点头:“就是那回。那两人带上他们朋友,聚众赌博,被一锅端了。而且后来仔细一查,还不是头一回,全都是惯犯,金额特别巨大。
“所以现在那边组剧着急得要命。两个重要角色开天窗,可以韦锡的高要求、严标准,他能看得上眼的演员,都不愁片约。突然之间要找人补,有实力的都没档期。”
裴渊:“是找我们试哪两个角色?”
说到这个,程聘神色不自觉地有些微妙:“就是和你们重名的那两个角色。年纪、外形、演技全合格的人本来就少,其他几个人选还都没有档期,偏偏你们刚杀青。我总感觉,这好像是什么冥冥中的天意啊。”
沈晏不由得和裴渊对视一眼。
裴渊再问:“拍摄计划呢?”
程聘:“预计拍5-6个月,要求签全程约。不过我特地问了下,你们那两个角色大概4个月就能拍完杀青,杀青就可以离组。”
裴渊:“那就是从2月底拍到6月底……”
程聘:“在此之前,你们计划好的活动是——叶老梁老那边的两场演奏会,乌锦华新专辑的两首歌录音,和他的三场演唱会嘉宾。后面沈晏还要为《寻》录配乐,估计还要抽点时间去给几场外景戏配音。
“事情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件接一件。我感觉,粉丝见面会要不就推后吧。等7月《寻》的宣传跑完之后再开,没那么赶。要是年前就搞,我担心容易忙中出错。”
裴渊看他一眼:“我们还没答应试镜。”
程聘愣了下:“这个项目很好啊!大制作,历史正剧,还有官方背景,又是重要角色。虽然片酬会少点,但格调很高。只要参加过这种项目,以后不愁好片约。”
裴渊蹙起眉头:“可是接得太紧,中间都没时间好好休息。”
沈晏插话:“对方什么时候要答复?”
程聘:“越快越好。如果明早10点还没有回复,他们就当成我们放弃角色。”
沈晏便一笑:“那行,今晚我和裴渊商量一下。”
程聘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自己是劝不动了,也只得说:“那你们一商量出结果就马上告诉我,多晚都没关系。”
沈晏应下,又留他吃饭。不过程聘挺忙,客气地推拒了,说完事便告辞离开。
裴渊将程聘送出门,回来看见沈晏在逗小猫,又拐去厨房榨了果汁端过来。
沈晏拉他在身旁坐下,直接挨靠上去,一边喝果汁一边问:“裴渊,你想演那个角色吗?”
裴渊沉默着,缓缓转动手中的杯子。
沈晏侧头看他,低低地笑一声。
都不需要回答,光一眼就能知道答案。
沈晏:“我们演吧。”
裴渊很犹豫:“可是……”
沈晏:“你只是担心太累?”
裴渊再次沉默。
沈晏:“你是担心我累,还是自己觉得累。”
裴渊依旧没出声。
沈晏转过头,凑到他脸上亲一口:“不用担心我。我在那剧里应该都是文戏,累不到哪里去。”
演戏最累的是揣摩角色。但他们演的是自己,不用费心力,自然不多累。
裴渊估计会有一部分打戏,但要说裴渊会觉得累——这一条沈晏直接划掉了,绝不可能。
裴渊侧头看来:“韦锡很出名,他的严格更出名。那边不像《寻》。《寻》这边我们是大投资人,杨思畅也跟我们理念相合,自在很多。进了那边组,万一跟韦锡想法不同,我担心会很难受。”
沈晏想想,感觉也有道理,顺着说:“还要试镜。试镜时见到人,聊一聊就知道能不能相合。我们还可以要求看剧本,至少看个剧情梗概。”
裴渊看着他:“你很想演吗?”
沈晏其实都可以。他先前对《寻》很有兴趣,是因为那是另一段不同的人生。而去重复自己的人生,对他就没多少吸引力。
但是裴渊想演。
那他当然乐意奉陪。
不过,就像裴渊瞒不过他,他同样也瞒不过裴渊。
沈晏就换了个方向:“我是觉得,这个机会很难得。按照我们现在的情况,本来是不可能接到这种邀请。可那些巧合叠起来,那两个角色才送到我们手上。就像程聘说的,或许冥冥中有定数,让我们相遇。”
裴渊眸光一闪,面上有些动容。
沈晏笑着牵起裴渊的手:“我这个人,向来信奉顺其自然。既然老天都送到面前了,我不会推开。先去试试,嗯?”
裴渊凝视他片刻,终于点了头。
第115章 试镜
《庆丰三年》剧组催得紧, 沈晏和裴渊只在家里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赶去试镜。
剧组集中培训的地方不算远,坐动车只需要1个小时。两人带着程聘一早出发, 9点多就到了约好的地点。
是一处会馆, 服务员将三人领到花园当中, 带进一座暖亭。亭内关着门,只开了两扇窗透气,空调送出的暖风让这一小处空间非常舒适。
韦锡已经带人等在这里。人还不少,除了他,还有制片、副导演、两名编剧、和饰演主角鲁奎的实力派老视帝陶东为。
双方坐下寒暄过两句,很快进入正题。
不过, 倒是和沈晏原先听说的试镜方式有点不同。
韦锡先问沈晏:“在你看来,那位摄政王是什么样的人?用尽量简短的一句话概括。”
沈晏几乎没思考, 脱口而出对自己的评价:“被赶鸭子上架, 但最后干得还行。”
剧组那边所有人都禁不住露出明显的诧异。
韦锡若有所思地看看沈晏, 片刻后,转向裴渊:“你呢?也用尽量简短的话概括一下那位大将军。”
裴渊不着痕迹地瞟一眼沈晏, 回道:“没有摄政王, 就没有大将军。他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达成摄政王的期望。”
韦锡看着裴渊的目光加进了几分玩味,接着问:“你的意思是, 如果摄政王是个枭雄, 大将军也会变成不择手段的人屠?”
裴渊淡定回视, 从容开口:“历史没有如果。”
韦锡一愣,随即又微微笑道:“你说的对。”
沈晏和裴渊答得干脆利落, 旁听的程聘却心中七上八下——那两位角色可是正面人物,导演问角色理解, 怎么都该夸上八分好,再说上二分瑕疵才合适吧。居然两个人的回答都这么不走寻常路……
不过,韦锡倒是没有对沈晏和裴渊的理解做点评,而是向旁边副导演示意一下。
副导演拿出两份文件夹,分别递给两人。
程聘感觉稍微安定了一点——总算进入常规试镜环节。既然继续往下试,那刚才的回答应该也算勉强过了关。
不过,当他悄悄向裴渊那边靠近,看清裴渊手中打开的文件夹时,脑袋上再次冒出一串问号。
那不是剧本,而是几段从史书中截取出的文字,分为两大部分。
程聘看文言有点吃力,直到裴渊翻到下一页,看到现代文译版,他才快速扫出大概内容。
是摄政王沈晏召鲁奎进宫奏对,将新政托付于他。看着是分别从沈晏和鲁奎的人物传中摘出来,两部分描写各有侧重。出自沈晏传的那一部分里,还有裴渊登场。
韦锡等两人看完,细说道:“这就是要试镜的剧情,台词部分你们可以根据史料自由发挥。”
沈晏和裴渊还没多大反应,程聘就听得骇然一惊——这是什么地狱级试镜!
居然连剧本都不给!要不是知道这剧组的确缺人,程聘都要以为这是在故意刁难,只为走个流程把非内定人选刷掉。
韦锡虽然态度严肃,神色倒是挺真诚,还体贴地问一句:“需不需要安排个安静的房间,让你们准备准备。”
这一幕试镜的重点在沈晏身上,裴渊向沈晏看去。
沈晏笑笑,放下文件夹:“不用,现在就可以开始。”
韦锡点点头:“那就在亭子前演吧,东为给你们搭个戏。”
副导演打开暖亭的门,外面的冷空气立刻吹进亭中。
亭前是一小片空地。今天阳光明媚,尽管气温还低,但看着洒在空地上的亮光,心中还是会升起温暖之感。
沈晏、裴渊、陶东为都起身走出去。
副导演拿了两块椅垫放到那片空地上,又给三人分了随身麦,再从亭子里拿出一台小摄像机,调整一下设备。
沈晏看一眼两张相对的垫子,转头去看裴渊,往亭子里扬扬下巴。
裴渊会意,回亭子中再拿出一张垫子。还调整一下三张垫子的位置,摆成一张上首,两张下首。
其他人穿上外套,都站在暖亭门口附近等看表演。
程聘一直在留意韦锡,见他暗暗点头,面上流露出些许满意之色,总算稍稍宽心。
等副导演示意可以开始,沈晏便走到那张上首位的垫子前,转身“揭袍”而坐。
程聘就隐约听到制作人小小声赞一句:“仪态果然好。”
哪怕沈晏穿着现代服装,也挡不住周身的古韵。那一坐看似随意,可神态与动作相配合,就是洒脱中又透出日积月累下的威严。
◆
鲁奎趋步而来,躬身行礼:“臣鲁奎,参见摄政王殿下。”
沈晏微笑抬手:“明达,坐。”
鲁奎谢赐,正襟危坐。
沈晏:“这几年一直让卿待在边远之地,辛苦了。”
鲁奎不卑不亢:“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臣不辛苦。”
沈晏打量他几眼,笑道:“孤观卿与五年前无甚差别。身无年岁之痕,看来即便辛苦,也乐在其中。听闻明达卸任县令回京之时,柳县的百姓特为卿立了一座碑。”
鲁奎面容缓和一瞬:“能使百姓安居乐业,臣总算没有辜负先帝与殿下所托。”
随后,眼中又禁不住流露悲伤:“臣唯有一件憾事,未能亲送先帝。”
沈晏跟着眼眸暗沉些许。
他微抬头,以目光对旁边示意。
片刻,向鲁奎抬手:“这琼浆,是太后为祭拜先帝而酿。听闻明达进宫,特让为卿备下一杯,以谢卿对先帝拳拳之心。”
鲁奎一愣,既而垂眸,凝视着宫人送上的一杯酒,眼瞳一时微颤。
片刻,他起身,双手执杯,转往后宫方向躬身:“谢太后殿下。”
再向沈晏躬身:“谢摄政王殿下。”
随后抬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鲁奎将杯放下之时,旁边有人来报:“殿下,裴将军到。”
沈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让他过来。”
不一会儿,裴渊扶刀而来,先对沈晏行礼:“殿下。”
又和鲁奎见礼:“鲁公。”
鲁奎同时一揖:“裴将军。”
沈晏抬手扬袖:“都坐。”
鲁奎在原位坐下。
裴渊解刀,也在靠近沈晏的下首位跽坐。
沈晏继续与鲁奎说话:“此次召卿回京,所谓何事,想来卿当知晓。”
鲁奎肃容:“新政。”
沈晏叹道:“新政,该再提了。”
他缓缓将当年新政一条一条背出,最后,注视着前方两鬓斑白却依旧矍铄的半百老者:“不知卿可还有当年雄心,再推新政,恩泽天下。”
鲁奎脊背笔直,目光炯然:“若摄政王不弃,臣自当尽力。”
说罢,叩首于地。
沈晏离座,亲自将他扶起:“这重任,也唯有交托于卿,孤才放心。”
鲁奎无言再拜。
沈晏露出温和的笑,退开一步:“明达刚回京,该是还未置办屋舍?孤在清水巷有一套宅子,已经着人收拾出来,卿先搬进去住着,静待吏部文书。”
说完,又赐下一些日常用物。
鲁奎拜谢,跟随宫人离开。
沈晏目送他远去,也未回首,只微微向后方裴渊仰头:“你看鲁明达如何?”
裴渊刚才便随着沈晏而起,一直扶刀立在他身后,此时自然答道:“浩然之气一如当年。”
沈晏回身看去,叮嘱:“现在京中目光都盯着他,你可得把人护好了。”
裴渊垂首:“殿下放心。”
沈晏这才放松下来,长长一叹,抬眼看向远方,目光似乎有些空洞:“希望这回能坚持下去。只要能实施上十年八载,便是我也天不假年,想来亦当无法反复。而我到了地下,也能有脸面去见兄长。”
裴渊猛一蹙眉,不由得上前半步:“殿下!莫说那些胡话,殿下必会长命百岁。”
沈晏收回目光,转到他脸上,见他这般焦急模样,禁不住笑着拍拍他肩膀:“好好,以后不说了。我还等着圣上亲政之后,出去游历我大承的大好河山。”
裴渊神色渐渐变得温和,浅浅一笑:“臣也等着与殿下一同看看海晏河清。”
◆
沈晏回身,对着暖亭轻一击掌,示意表演结束。
裴渊放下摆在腰间“握刀”的手,立刻上前碰碰沈晏手背。
两人穿着羽绒衣来的,进暖亭时已经脱下,刚才为了表演效果,也没有再穿那厚厚的外套。这一场戏下来,哪怕晒着太阳,沈晏的手也已经变凉。
裴渊推着沈晏的肩膀,催促他赶紧回到暖亭中。
程聘则是始终留意着韦锡和制作人的反应。
韦锡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制作人的欣喜倒颇为明显。
众人重新回到暖亭里落座。
韦锡直接问:“跟组至少4个月,无故不得离开。你们能做到吗?”
这是要签约的意思,程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沈晏捧着裴渊递上的热茶,如实回道:“我们先前刚有一部影片杀青,4个月内我们需要去录制配乐和配音。而且在过完年之前,已经安排好的活动也不能食言。尽管还剩两周,我们都无法参加培训。”
韦锡听完,原本严肃的表情却变得缓和:“言而有信,这是应当。刚才那一场戏,看得出你们的功课做得很足。这样,我让人把所有培训视频发给你们,你们抽时间看。”
沈晏微一点头,裴渊却在这时开口:“能不能先让我们看一下剧本。”
韦锡一愣。
裴渊直言道:“现在很多历史剧魔改得非常厉害,我们想先确认剧组对那段历史的态度。”
这话有些不客气,旁边两位编剧面上隐隐露出不愉之色。
韦锡却是双眼一亮,甚至连嘴角都微微翘起,回头对副导演说:“给他们吧。”
副导演送上两本厚厚的剧本:“前几页是梗概,贴签的地方有你们的戏。”
沈晏和裴渊快速浏览完剧情梗概,又随机翻到几场戏看看。
总的来说,剧情基本符合历史发展,只是填充了许多想象的细节,更加具有戏剧性,也更加突出主角。不过对于影视剧而言,这是不可避免的艺术加工,只要大方向上不出错,也就不需要较真。
裴渊看向沈晏,见他点头,这才对韦锡道:“冒犯了,韦导,没有问题。”
制作人看两边达成一致,立刻笑着活跃气氛:“时间不早,大家想必都饿了,我们先吃个午饭。”
程聘跟着附和,两人说笑几句,气氛渐渐热烈。
沈晏、裴渊和韦锡、陶东为、编剧们聊着剧本,以及承朝的历史、风物。两个编剧听着听着,倒是对沈晏和裴渊刮目相看。
很多礼仪、习俗上的细节,他们都是到处找资料查证,又请教过专家,才有现在的了解,而沈晏和裴渊却是谈到什么都能自然接上。
一顿饭吃完,两边都聊得很满意。沈晏和裴渊起身告辞,只留下程聘继续谈合同细则。
签合同是制作人的事。韦锡叫上陶东为,陪自己到园子里散步消食。空缺的角色有了着落,他一高兴,刚才就吃得多了点。
一边走,韦锡就一边感慨:“没想到啊,最不看好的两个,竟然是最出色的两个。”
这一个月,他四处寻找合适的人选试镜,却都不能让他满意。后来无意中和老友提起,老友便说有个学生在拍戏,戏里主角的灵感来源正是那两个角色,听说两名演员演得很好,建议他去看看。
去《寻》剧组之前,韦锡已经先了解过沈晏和裴渊。通过舞台和《寻》的打戏花絮,他感觉裴渊大致能顶得上。
大将军这个角色在剧中更偏工具人一些,如果演员演得好,角色能更打动人心。如果演不好,只要按着剧本要求来,不出大错,也能完成推进剧情的任务。
但摄政王那个角色就更为复杂。作为主角鲁奎的坚实后盾,韦锡不希望这个人物只被演成个单纯工具人,更希望他能像历史上那样,成为新政的灵魂之一。
因此,他先前最为担心的,就是沈晏的演技。
却没想到,刚才沈晏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惊喜。
试镜内容他特意没给剧本,就是想借此考察沈晏对时代背景的了解,和对摄政王的认知。
而沈晏交出的答卷,竟然完全值得他打满分。
韦锡低声重复沈晏那句:“‘被赶鸭子上架,但最后干得还行’……”
身旁陶东为笑道:“他这评价,倒是和您有些不谋而合。当初刚开始研读剧本,您这么分析摄政王的性格,我看挺多人都不以为然。”
韦锡:“现在恐怕也是,他们只是不反驳我而已。我也不需要认同,只要他们能理解好自己角色就行。演员不是导演,不需要每个人都对所有角色深度理解。”
说完,又问:“你和他们演对手戏,什么感觉?”
陶东为:“长江后浪推前浪。”
韦锡难得露出笑容。
陶东为:“刚才裴渊的戏少,我不好说。不过沈晏,那是完完全全撑住了,我甚至被带进他的节奏里。太后赐酒和摄政王赐宅赐物,史书上没有,我们剧本也没有。但他加得合情合理,让前后剧情更加流畅。”
韦锡点点头:“这两段回头我就加剧本里。”
陶东为笑着继续说:“而且他把新政都给背了下来,我真是挺吃惊。刚才给他们的选段中,这里只有‘议新政’三字。我原想等他起话头,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背一背,没想到他功课做得这么足。”
韦锡感慨道:“这里也是最惊艳我的。老实说,这样的安排才最顺畅,表明推行新政是摄政王的决心。剧本里把背新政的段落给了鲁奎,是为塑造主角,才不得不对逻辑稍有让步。”
陶东为:“等我退场,他们在议论我之后增加的那一小段畅想,我也挺喜欢。很温情,瞬间感觉两个角色都鲜活了,不只是推进剧情而已。要不是我一直在场,绝对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没有事先商量。”
韦锡:“裴渊也很仔细。大将军有特权,进宫可佩刀,他连这个细节都把握到了。而且此时只是时局初平,所以他的警惕感依旧很高。
“剧组昨天才向他们发出试镜邀请,我想,他们应该没法一夜之间就做足那么多功课。很可能是因为重名,他们以前就详细了解过角色。”
陶东为笑道:“连名字都一重重两个,这或许就是天意呢?”
◇◆
1月底,距离过年还有20天,不过大学里先放了寒假。
裴哲已经订好车票,明天就能拎包回家。
自从他去参加过《挑战,才艺秀!》六公,现在在学校里也算是小有名气,许多学生都知道他是裴渊的弟弟。
那段时间同学们新鲜,追着他问过一阵。裴哲自己当然不会拿这事出什么风头,等新鲜劲过去,渐渐也就消停下来。
之后除了每次《寻》放花絮时会热闹一下,平常他已经很少听到有人议论他哥。
今天他正收拾东西,突然接到同学电话。
同学声音挺兴奋:“裴哲,我们学校竟然不仅有你这个裴渊的弟弟,还有沈晏的弟弟在!校长当年招生的时候是不是去哪里烧了高香啊。”
裴哲听得一愣:“晏哥的弟弟?在我们学校?”
同学:“叫沈苗苗。现在好多女生围着他,他正跟女生加微信呢,说是只要加上微信,回了家就给寄沈晏的签名照。”
裴哲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人加吗?”
同学:“好像有一些吧,我在外围,看不清楚。他在曝沈晏以前的料,现在人越来越多了。”
裴哲站起身去穿鞋:“你在哪里?”
同学报了间教室,裴哲:“帮我盯着,我现在过去。”
等裴哲赶到那间阶梯教室,就见有个男生站在讲台上,大声讲沈晏如何疼爱他这个弟弟,过年还会画一幅画给他。
裴哲同学在班级群里说了这事,现在班上不少人都来看热闹,见到裴哲就围上来。
“就那个,沈苗苗,比我们低一级。”
“我一开始没怀疑,但现在怎么越听越不对劝呢。”
“我也觉得。他又不像你,是去参加节目才曝出身份。他要自曝,怎么综艺大火的时候不曝,现在才来曝。”
“我看呐,他就是想骗女生的微信吧。他要真是沈晏弟弟,怎么你去拉票他不去。”
“这个我知道,我来得早,从头看到尾了。他一开始是为了女生和另一个男生吵起来,那个女生嫌他们俩都烦,叫他们别妨碍自己追星。然后沈苗苗发现那个女生是沈晏粉丝,就自曝了。”
“女生也不傻啊。我看到现在,就是看热闹的人多,真去加他微信的好像还不到十个。”
这时,就听围在讲台边的人群里有女生问:“你能要到一衣带水的签名照吗?双人的。”
沈苗苗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不过很快又压下:“我只有沈晏一个哥,过年他会回家,裴渊又不会跟他回来。”
女生们都失望地叹气。
“那就没意思了,嗑CP少一个。”
“工作室预告过年会抽奖,还是转转锦鲤祈祷抽中吧。”
“你家不是在南市附近,可以当天来回的吗?明天就放假,你去南市找晏哥,就可以见到渊哥了吧?渊哥他弟弟都能拿到双人签名照呢。”
沈苗苗表情扭曲一瞬,反驳道:“他能拿到有什么用,他又不帮你们要!”
这话一出,刚才就发现裴哲进来的人都下意识看向裴哲。
裴哲听不下去了,站出来问:“你真是晏哥弟弟?”
沈苗苗这时才注意到裴哲也在,脸上表情顿时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大声回:“当然是!许你有哥,不许我有哥啊!”
裴哲:“可上次我见到晏哥,他还问过我学校,当时他可没说自己也有个弟弟在这里。”
这话一出,四周立刻响起一片嘈杂声。
有男生乱中起哄:“你别是仗着同姓,就无中生哥吧。”
沈苗苗恨恨:“是真的!要不是真的,我敢答应你们要签名照?”
这话倒是有道理。众人都看向裴哲。
裴哲:“谁知道你拿出来的签名照到底是谁签的,网上卖假签名照的那么多。”
怀疑的目光又集中到沈苗苗身上。
沈苗苗气急败坏:“你们兄弟感情不好,你没本事问你哥要,可不代表我要不来!我可以拍签名视频!”
裴哲撇嘴:“我们兄弟感情不好,我哥还叫我去拉票了。你们兄弟感情好,你怎么不去?”
这时,又有一道女声响起:“我和沈苗苗同班,大家别被他骗了。他要真是晏哥的弟弟,9月播综艺时他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
四周嘈杂声一下更大。
沈苗苗着急道:“我那是低调!我哥怕影响我学习,才没有叫我!”
裴哲:“你说来说去就是强调晏哥疼你,那倒是先放一放你和晏哥的合影看看?”
沈苗苗一滞。
众人纷纷催促,他脸色却是白了一层:“我……我手机是这学期新换的,以前的照片没有存过来。”
裴哲:“网盘。或者以前的朋友圈,微信记录。”
沈苗苗:“我没有把照片放网盘的习惯!而且我哥是明星,他注意保护隐私,不会微信发照片。”
裴哲懒得和他多掰扯:“那你直接给晏哥打个电话吧,总不会你这个弟弟连哥哥的手机号码都没有吧。”
沈苗苗明显更僵,但还在硬撑:“他那么忙,怎么能随便打电话。”
裴哲:“你都没打,怎么知道他现在忙不忙。你不打我打。”
说完,他掏出手机拨电话。
四周人起哄声更高,听到他按出免提,又赶紧压下声音。
一会儿后,那边有人接通:“喂?”
裴哲却是一愣——这不是他二哥的声音。
想着可能是助理帮接,他应道:“你好,我是裴哲。”
那边人笑了一声:“看到名字了。裴渊在忙,我就帮他接一下。”
这句说得长,虽然有点失真,但众人都听得出来——正是沈晏!
裴哲惊喜:“晏哥!其实我就是想找你。”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沈苗苗。
沈苗苗脸色青白交加。
沈晏:“找我啊,什么事?”
裴哲:“我们学校里有个人自称是你弟弟,叫沈苗苗。你认不认识?”
沈晏:“不认识。”
四周立刻一片吸气声。
沈苗苗脸上由白转红,拨开人群挤到近前,对着裴哲手里的手机喊:“我爸是沈加材!我当然是你弟弟!”
沈晏声音依旧平静:“沈先生的儿子不用我抚养,我不需要认识。”
这一问一答虽然简单,但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众人看向沈苗苗的目光立刻更是异样。
沈苗苗羞恼得全身都要喷出火,嘴唇抖得像是都说不出话。
偏偏旁边还有人起哄:“晏哥,沈苗苗刚刚还说,过年你会回家画幅画给他。”
沈晏:“挺有意思,我家就在南市,都不知道还要回什么家。而且,我也不会给陌生人送画。”
沈苗苗感觉自己在被无数人用目光羞辱,现在只想着把面子抢回来,脱口就说:“爸让你画,你敢不画?!”
沈晏再次轻声一笑:“小哲,你是在学校里?”
裴哲有些晕乎——他二哥都没叫过他“小哲”,倒是他二哥对象先叫上了。
一边高兴,他一边连忙应:“对,是在学校。”
沈晏:“那你们学校的普法教育做得不怎么样啊,能让一个大学生说出那种话。”
四周立刻哄堂大笑。
沈晏:“裴渊过来了,你还要找他吗?”
裴哲看一眼气恼得要晕过去的沈苗苗,笑着回:“不用了,晏哥再见。”
电话挂断,裴哲故意说:“好吧,看来你的确是晏哥的弟弟。我为刚才的质疑向你道歉。”
这句道歉却完全是在扇沈苗苗的脸。
沈苗苗狠狠瞪他一眼,转身拨开人群跑了。
第116章 新舞台
裴渊从洗手间回来, 就见沈晏挂上电话,将手中手机递给自己。
他一边接过,一边奇怪地问:“怎么?”
沈晏抚着趴在腿上的小猫, 将刚才裴哲打来电话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裴渊皱起眉:“你父亲再婚后的儿子?”
沈晏:“可能吧, 我没关心过。”
裴渊:“听起来像是最近才知道你和他家的关系。”
沈晏:“有可能。以前两边家庭都不希望我去打扰, 估计都会避免在孩子面前提到我,后面的孩子不知道也不奇怪。当然,现在我红了,情况又不一样。”
裴渊:“你母亲那边没有动静?”
沈晏摇摇头。
裴渊低头按亮手机:“倒是提醒了我,有些事得防患于未然。”
沈晏凑到他身边看,就见他打开微博, 换上千年星光工作室的号,编辑信息。
【@千年星光工作室V:特此声明:工作室艺人@沈晏V今后有意售卖的每一幅字画, 都将在本博提前预告。如无预告, 即为赝品。沈晏的所有作品都不会交由私人代售, 有意收藏者请谨防上当。如有受骗者,建议立刻报警。】
这条微博刚发出不久, 渊晏粉立刻聚集过来。
【今天的小编好严肃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IP和以前不一样耶, 小编出差了?】
【咦, 微博小尾巴也和以前不一样。】
【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有点点像渊哥的风格。】
【这么一说, 和渊哥的微博小尾巴一样呢。[偷看]】
【专门对晏哥的作品作出的声明, 难道是发现有人打着晏哥的招牌卖假字画?】
【噗!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家到超话看, 我把视频发到超话里。】
很快,一衣带水超话中出现一条视频帖子。
【就我们学校, 刚才忽然冒出一个“晏哥的弟弟”,说能要到晏哥的签名照, 还说晏哥会给他送画。结果渊哥的弟弟当场给晏哥打电话,大家来听听晏哥是怎么说的!笑死我了![裴哲打电话视频.mp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好笑!】
【此处应当配表情包——晏哥:不认识。】
【这听起来是一个渣爹和被宠坏的脑残弟弟的故事?】
【我越来越觉得,刚才工作室那一条微博就是渊哥发的,担心那位“沈先生”和“不认识的弟弟”借用亲人身份对外卖假字画。】
【当时就在现场看完全程的人来爆个料:那个“不认识的弟弟”感觉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有个大明星哥哥。】
【我看着也像。晏哥都爆火了半年,看这个弟弟的性格,如果早知道,不像是能忍到现在才说的样子。】
【虽然我估计很多人不会信,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一下——我真的是沈晏的小学和初中同学。那时候班上的人基本都知道,沈晏父母离婚又分别再婚,没人管他。他是跟爷爷奶奶住,家长会都是爷爷奶奶开。】
【这么惨!所以只要父母瞒着,那个弟弟还真有可能从来不知道有个哥。】
【小学、初中都是同学,那高中不是了?】
【其实我现在想想,当时沈晏的中考成绩和重点高中擦个边。这种分数,很多家庭会交赞助费上重点,但沈晏没去。他大学读的也是有补贴的师范类,估计都是因为钱的问题。】
【5555,晏哥太惨了!】
【他出道还遇到黑公司,拒绝潜规则被软封杀,炒CP被相方当血包还要被抹黑。】
【难怪先前那个弟弟都不知道有哥。现在晏哥火起来,字画又那么值钱,家里就贴上来了。[呵呵]】
渊晏粉在超话里聊得群情激愤,这条帖子又被前段时间关注超话的营销号转发出去。最后在热搜上挂了半天,为沈晏博取到众多路人的同情。
不过在当下,裴渊发完微博后,又给程聘留了言,就没再关注后续。
乌锦华和左恒走进包厢,双方相互打过招呼,一同点菜吃饭。
沈晏和裴渊在试镜的第二天,就开车来到榆市,和乌锦华一起录制他的专辑。
乌锦华这张新专难产了一年多,去年参加过《挑战,才艺秀!》之后,灵感大爆发,综艺结束他就一直在忙专辑的事。
整张专辑一共收录12首歌,其中两首和董元韬、许维意合作,两首和沈晏、裴渊合作。现在其余10首都已录完,就等着沈晏和裴渊过来录最后两首。
原本专辑预计在乌锦华的巡回演唱会中途发售,不过沈晏和裴渊提前杀青,就准备用一周时间录完这两首歌。专辑发售时间也得以提前到第1场演唱会的前一天,将在大年初二上架。
吃饭期间,四人自然聊起乌锦华即将开始的个人巡回演唱会。
第1站就在南市,初三、初五、初七共三场,鸿鹄队也将在这三场中久违地齐聚。
此时乌锦华就说了下自己的想法:“每一场中,我和嘉宾共同表演两支节目。一场和你们唱一首新歌,一场和元韬、维意唱一首新歌,还有一场莲生和夏彰会跳我主打歌MV的舞。
“另一支节目,我希望鸿鹄队一起演。《夜宴》和《这三个月》的舞台好复制,可以算两支。还差一支,你们有没有想法,我们一起新排个舞台,在第1场里给粉丝们一个惊喜。”
沈晏听完,沉吟道:“主要是没有什么时间排练,下一周我还有民乐演奏要去合一合。”
乌锦华解释:“我是希望能排个简单的,余兴节目,随意些就好。我们大家分别练,前一天彩排时合一下就行。”
裴渊附议:“如果各人都发挥各自特长,也练得过来。”
沈晏又问:“歌你准备用什么,也是新专辑的曲子?”
乌锦华笑道:“都行,要新写也来得及。就是舞台这方面,我觉得还得找你们。”
沈晏点头:“行,我们想想。”
四人一边聊着一边吃完饭,出门去练习室练唱。
◇◆
沈晏和裴渊虽然没有密集的通告,但行程也算得上紧锣密鼓。
从榆市回来,立刻和刘志的民乐团磨合。
刘志是梁庆久的得意门生,他任团长的这支民乐团背靠南市音乐学院,在民乐届也算是实力雄厚、名气不小。他们过年前后都有固定演出,每年民乐大师们都会轮流参演,所以很受欢迎。
今年沈晏应叶传友和梁庆久之邀,将参与南市的两场演出。一场在腊月廿九,一场在大年初一,而且后一场还有南市网的直播。
除了上台表演,沈晏先前还为民乐团贡献了两首曲子,是他在拍戏间隙早已改好的。
一首是当初写给《夜宴》的配乐,重新进行编曲后,改成更大型的宴乐,起名《欢宴》。
另一首是《于飞》中后半段《卷阿》的曲子,进行了扩写与重新编曲,起名《凤鸣》。
沈晏和裴渊在腊月廿九那场里,将复刻综艺里的《山晖》和《凤台较武》。不过在大年初一那场中,两人会献上一首新风格的《山晖》,并一同参演《凤鸣》,这就要和乐团磨合。
时间在有条不紊地工作与生活中过去。
腊月廿九的演出非常成功,当天晚上一衣带水超话里就有看现场的渊晏粉上传了两支节目的直拍。
【一衣带水水准依旧!果然看现场就是震撼!比上回看直播燃爆百倍!】
【没抢到票的我一整个暴风哭泣。[大哭]】
【排队哭[大哭]。太难了,两场音乐会,三场锦华哥的演唱会,我都没抢到。】
【还好初一晚上那场有直播可看。演唱会就没办法了,继续等直拍吧。[大哭]】
【好希望他们再参加综艺,最好是直播综艺,就能期期见到人。】
【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等锦华哥的三场演唱会一完,他俩就没事了吧?可不可以期待一个综艺?】
【他俩只爱在镜头前营业,日常营业实在是少了点,唉。】
【晏哥:既然要营业,当然得在C位上营业,性价比才最高。】
【哈哈哈,感觉像是晏哥会说的话。】
【话说,最近整个娱乐圈都是风平浪静。难得放寒假,也没有大瓜可吃,我在家闲得都抠jio了。】
【其实有一个,不过热搜撤得太快,没起水花。】
【什么什么?瓜来瓜来!】
【就是《猎心》的王导嘛,被扒出已经断断续续住院一两个月。算起来,就是《猎心》开机没多久开始的。】
【卧槽!那《猎心》怎么办,12亿的大投资耶,难道也断断续续地拍?[突然兴奋]】
【听说实际就是几个副导演拍呗。就算不住院,王导70+的人了,也没有精力条条戏都盯,感觉是来挂个名头撑场面而已。】
【我先前还没兴趣,现在这么一说,倒想早点看看杜泊含那戏能拍出个什么玩意儿了。】
粉丝们正聊着,突然有人来报——
【晏哥的水平可是叶老和一众民乐大师共同认证的,什么妖魔鬼怪也敢来乱评!就硬蹭,黑红也是红是吧[气死]![微博链接]】
粉丝们立刻点过去,发现是个教古琴的博主。
【@琴缘阁V:@沈晏V这根本不是《山晖》!叶传友真是晚节不保,收了多少钱才昧着良心夸这种东西。《山晖》,描绘的是边关将士晨起操练。边关将士重队形,招式讲究大道至简。沈晏改成了个人英雄主义!和原曲完全背道而驰!】
马上过年,有人忙碌,也有人摸鱼,更有一些人已经提前放了假。一发现有热闹,顿时精神奕奕地赶过来。
【如果不是博主自己也上传有一首《山晖》,我都想说一句“有道理”。】
【沈晏的《山晖》我好歹听得热血沸腾,如沐朝阳。博主这“大道至简”的《山晖》,我听着怎么像《月华》,都要睡过去了。这是你自己补完的版本吗?】
【终于有人不畏强权,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沈晏的画那么值钱,是给那几个民乐大师一人送了一幅,拉得他们来背书吧。】
【我早就想说了,弹的什么玩意儿。古琴曲就该是悠悠的,洗涤心灵。闹哄哄的象什么话。】
【强你个鬼的权啊。叶老都退休了,现在就一写书弹琴的老头。】
【不是,千古绝响《广陵散》也被你们开除出古琴曲行列了吗?】
【黑子虽迟但到呗。跳个预言家,博主下一条就要开始卖课。】
【不过我也听一些别的古琴演奏家弹过沈晏的《山晖》,的确是平和的居多,也别有一番味道。】
闲人多,这条居然被顶上了热搜尾巴,接着就快速往上升。不久,#沈晏被指错改古琴曲#就出现“爆”字标。
让人没想到的是,沈晏居然回应了。他转发了原博。
【@沈晏V:我弹成“个人英雄主义”,是因为舞枪的只有裴渊一人。你作为演奏者,难道不知道节目是个整体,台上要相互配合的道理?//@琴缘阁V:……】
紧接着,沈晏又单独发出一条——
【@沈晏V:琴谱在此,有兴趣的人都可弹。后天晚上,将为大家带来一首同样曲谱,但不一样感觉的《山晖》,敬请期待。】
【哇!直接放谱了啊,这么大方!】
【不明觉厉。还标得很清楚,哪些是原谱,哪些是修补的部分。】
【晏哥,一如既往地正面刚。】
◇◆
年三十,裴哲送过裴母和她朋友去裴渊报的豪华旅游团,自己也搭上拥挤的动车来到南市。
小姚、小秋、包括程聘都回家过年,裴渊自己开车到车站接回弟弟。
路上裴哲就迫不及待地向他哥讨功劳:“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能不露痕迹地劝得妈去旅游。”
裴渊一边开车一边回:“今年的红包会大一点。”
裴哲嘿嘿一笑,又说:“不过,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和妈说啊,不是都已经和晏哥谈上了?妈一向听你的,肯定不会反对的吧。”
裴渊沉默片刻,才回:“再过段时间。妈情绪波动大,又容易多想,过年我不想她顾虑这顾虑那。”
裴哲:“那她要是旅游回来了就来找你呢?她工作清闲,想请假不难。”
裴渊:“过完年我们就进剧组,要一直拍到6月底。”
裴哲乍听到第一手内部消息,吃惊得张大嘴:“接这么紧?粉丝还希望你们能上上综艺,多撒点狗粮呢。”
裴渊:“以后再看看有没有有意思的综艺。”
说完,拐个话题:“那个沈苗苗,后来怎么样。”
说到这个,裴哲一乐:“就我四处吃来的瓜,他在各APP上的账号基本都被扒出。贴了好多出门旅游和买名牌货的照片视频,不过现在全都注销了一干净。他该庆幸放假,不然至少要被人嘲笑半学期。”
裴渊:“他要是再攀扯君玉,你和我说。”
裴哲:“好。但应该不会了吧,我看他现在指不定想直接转学。”
两人聊闲着回到裴渊家,裴哲乖巧地跟沈晏打过招呼,提着行李跟裴渊上二楼。
进房间时,他还往对面主卧望望,露出个坏笑,压低声音对裴渊说:“住你们对门,晚上不会听到什么不该让我听到的声音吧。”
裴渊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隔音很好,你把门关上,在房间里看AV外面都不会知道。”
裴哲:“……看那种东西我还是会戴耳机的……”
这时,小猫跑进来,在他脚边嗅嗅,就没兴趣地跑开,往裴渊身上爬。
裴哲想起刚才看到的隔壁房间:“尺玉晚上睡隔壁?”
裴渊把小猫拎到肩膀上:“嗯。”
裴哲伸手逗小猫:“能让它和我睡吗?”
裴渊:“你把门打开,然后看它心情。”
裴哲看看小猫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顿时感觉没什么希望。
晚上裴渊做了丰盛的年夜饭,还开了一瓶酒,三人一同过年。
只是,裴哲看着面前相互夹菜的两人,怎么都感觉自己实在有点多余,吃完饭就默默缩回房间里自娱自乐。
沈晏和裴渊一同冲过碗碟,出来看见空空的客厅,奇怪地问:“裴哲就上去了?”
裴渊拉着他上三楼:“他应该是不想打扰我们。”
两人进到健身房,将跑步机调出慢速,站上去散步。
沈晏:“裴哲来得有点不巧,今年我们都空不出时间陪他出门。”
裴渊:“他那么大人了,要玩可以自己去玩,不用我们陪。而且他过来可以场场不落地看演出,我看他挺高兴的。”
沈晏:“倒也是。”
裴渊转头看他:“今年的确太忙,没有机会出去玩。等电视剧拍完,我们休个长假,四处转转。”
沈晏笑道:“我下午看超话,粉丝都在期待我们再上综艺。”
裴渊:“等开过粉丝见面会,她们会暂时满足。”
沈晏想了想,提议:“有没有旅游类的轻松综艺?”
裴渊一愣:“你真想上综艺?”
沈晏:“一举两得。上综艺就什么事都有人安排好,不用我们多操心。”
裴渊微蹙眉:“但是节目组一定会搞事。”
沈晏伸手去牵他:“有合适的可以考虑,没有合适的就算了,我们自己玩。”
裴渊回握住,眼神不自觉地温和:“嗯。”
◇◆
初一晚上,音乐厅里座无虚席。
渊晏粉早早守着直播间,一开放就进去占位。
前天晚上沈晏在热搜里回应,吸引得不少路人都惦记着这事,平常不听民乐的也来凑个热闹。
裴哲坐在他哥给的内部票好位子上,发现旁边隔着一个女孩就是那几位民乐大师,心脏禁不住抖了抖,按手机发消息的动作都轻了点。
演奏会终于开始。
第一支节目就是《山晖》。
一道光打下,是端坐山丘的沈晏。
他手微动,观众便听到一声轻却清晰的——嘀嗒。
又一道光打下,是身着单衣的战士们。以裴渊为首,手中长枪寒光凛冽。
裴渊举枪,所有人亦举枪。
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似分散,也好似齐整。
就像无数水滴落下,又恰被众多枪尖击碎。
琴音化风而过,号角声起。
所有人枪尖向前,在第一声清亮琴音中突刺。
“喝——”
众多声音同汇成一句,震人心弦。
琴音转清,略略加快,却没有急促。
而是沉稳地,在场中回荡。
战士们动作整齐划一,无数杆枪同时刺、扫、挑、压,没有花哨的变化,只一声声“喝”越来越响,如同被琴音卷着拔高。
琴音渐渐激昂。
队列开始变化,随着琴音时而展开时而收缩,战士们脚步快而不乱。
柄柄长枪轨迹齐整,声声号子响彻天际。
琴音铮铮,激昂与沉稳在这一刻奇妙地合谐统一。
观众都不由得挺直背,心脏跟着那号子与琴音狂跳。
再一道光现,旭日东升。
战士们收枪,高举。
鸟鸣声中,最后一道发自丹田的“喝”直冲云霄。
直到余音散去,观众们如梦初醒,送上热烈的掌声。
沈晏微笑垂眸,抱琴而起,微微躬身。
纪先生曾说,对《山晖》还是略有不满,只是自己天赋有限,再无力修改,却对沈晏抱有很大期待。沈晏随母,音乐天赋极高,望他来日能有感触,将《山晖》改得更为圆融。
现在,沈晏奏出的,便是自己自边关归来,修改后的《山晖》。
满厅掌声中,沈晏在心里暗道——愿先生这首《山晖》长久响于世间。
而这时,弹幕更是已经铺满画面。
【果然是不一样的《山晖》!晏哥从不让人失望!】
【好神奇,曲子还是那首曲,好像只是改了下节拍和调?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不止,那些“喝喝喝”的号子声也是一环,相辅相成。】
【所以晏哥说节目是一个整体,这就是相互配合之妙。】
【那天那人还说什么晏哥瞎改,我看是他瞎听,根本没听懂。】
【笑死,我刚去看了一眼,那博主删博装岁月静好了。】
【最新一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全是他原来那一条的截图。岁月史书什么啊,没本事还不敢认。】
【古琴系学生跪求沈大佬开课!】
沈晏已回到后台,将琴交与裴渊收好。
两人寻位坐下,看屏幕上的直播,等候最后登台。
下一首欢快的乐曲声中,沈晏挨近裴渊,低声开口:“找时间,我们去边关……去长城看看。”
裴渊侧头看他,低低应一声:“好。”
《凤鸣》是最后一首曲子,沈晏和裴渊坐到最后才换衣登台。
幕布一起,观众席就响起阵阵轻呼。
一架巨大的编钟置于中央,架上悬挂大大小小众多铜钟。沈晏手执木槌,裴渊手握木棒,站在编钟之后。
这一曲所用乐器繁多,前方众人占满大半舞台。
而所有人,都穿着红衣,头上簪花。
略微有所不同的是,其余人的红衣上都带着些许别的色彩点缀,发间的花也是红色与别的色搭配。
唯有沈晏和裴渊,两身衣裳红得纯粹,发间两朵大大的红牡丹,哪怕站于编钟之后,也未被掩去一分颜色。
【好家伙,开幕就直接被秀一脸!】
【哈哈哈哈,真喜庆啊,过年啦!】
【刚才我有一瞬间怀疑,这是贺新春,还是贺新婚。[笑哭]】
【在新春佳节办婚礼,好日子,没毛病。】
【先前看介绍说这首《凤鸣》是《于飞》后半改的,还以为奏正经贺乐,他俩不浪不秀了。结果,一衣带水还是那个一衣带水!】
【晏哥:营业必须在C位!】
一件件乐器次第响起。
沈晏与裴渊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随后,两人抬手,木槌和木棒各自击打在铜钟上。
编钟声响,喜迎新春。
第117章 新节目
沈苗苗这个年过得非常不好。
事情得从元旦的时候说起。
元旦他逃了一天课, 从学校溜回家,晚上跟几个好友出去跨年,三更半夜才回家睡觉。睡得一觉醒来, 迷迷糊糊爬起身去上厕所。
那时天光已经大亮, 但厅里没人, 他父母的房门掩着。
沈苗苗没在意,刚要回屋继续睡,门缝里突然传出他妈惊呼的声音:“真的?那我们不是要发财了!”
接着是他爸的声音:“你小点声!”
沈苗苗给“发财”两个字震得清醒了些,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仔细听。
这一听,就听到一个惊人的大秘密。
他爸竟然是二婚!他竟然还有个哥!
沈苗苗先是觉得荒唐,接着又感到愤怒——这么大事, 他竟然一直被瞒着!
他家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个中产家庭。他从小穿的用的少说一半都是名牌货, 花钱从来没有受过限, 也因为大方而有不少朋友愿意捧着他。
现在, 他突然天降一个哥?那以后家里的房子车子,他是不是得分出一半去?不, 他绝不允许!
正当沈苗苗火冒三丈, 想推门进去找他爸要说法, 突然又听到他妈压低的声音。
“先前我也见过那个沈晏的照片,看着都不像你儿子, 还当是重名呢。没想到居然真是他!他现在这么红, 肯定赚不少吧。别的不说, 一幅画就能拍1亿。正好放假,你把他叫回来画一幅。”
“苗苗在家呢。”
“没事, 我和他说。他以后总要知道的,又不可能瞒一辈子。反正见面时间不会多, 为了画,让他忍一忍。而且,以后你要是有点什么,我们不得找沈晏要钱啊,他至少得出一半。”
“但我都多少年没和他联系了……”
“再多少年不联系,他也是你儿子,难道还想不认你这个老子。你多说点软话哄一哄就好,想想他的画值多少,你放下点面子怎么了。你的面子能大得过1个亿?”
沈苗苗在门外听得捂住嘴——1亿!发财了!
沈晏现在正当红,他在学校里都时不时听到有人提,顺带着也知道一些。画拍出8800万,直播画画又有拍卖行去抢,这些事他都知道。
这个时候,沈苗苗已经完全忘了先前的愤怒。回房间再睡着后,梦里都是在烦恼怎么花掉那1亿。
所以,中午他妈和他说这事,他非常淡定地接受了,还催着他爸赶紧叫沈晏回来。
可惜晚饭时他爸说,沈晏拍戏没时间,要等过年。
沈苗苗一点没多想,只当这事稳了。
回到学校他就开始盼过年,连复习考试都心不在焉。
他也想着把身份曝一下,让旁人羡慕自己。但那时所有人都顾着考试,没什么合适的机会。
直到他和人斗气,顺口说出来。果然立刻被许多人包围,那感觉让他爽翻了天。
却怎么都没想到,裴哲那家伙竟然横插一杠子。
更没想到,沈晏竟然给他那么大的难堪!
他直接沦为全校……不,是全网的笑柄。
之后他的各处账号被扒出,所有地方的评论、私信都是对他扑天盖地的耻笑。
沈苗苗把所有账号注销,过年都没出去走亲戚。他现在只要一出门,就会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都在背后笑自己。
他当然跟他爸发了一通脾气,可他爸竟然反过来骂他害自己丢面子!于是父子俩陷入冷战。
初一晚上,沈晏的节目再次爆上热搜,好像全网哪里都在讨论。
沈苗苗看得心烦,扔开手机,开电脑进了游戏。
游戏中碰到死党,两人一边刷怪一边连麦聊天。
死党:“苗苗,你寒假一直窝在家吧,要不出去玩玩?春江影视城,过完年你喜欢的那个女星去那里拍戏,我们一起去?”
沈苗苗:“我可不想跟着一堆人在那里傻等几个小时,还不一定能见到面。”
死党:“我有个亲戚准备要进那个剧组干活,这几天净在家群里吹。等我们过去了,我找他带带,能混进去看一眼,说不定还能讨张签名照。”
沈苗苗:“别跟我提签名照!”
死党安抚说:“你别应激嘛。真不想见见?机会可只有一次啊。”
沈苗苗犹豫一下,觉得待家里天天跟他爸干瞪眼也难受,就还是答应了。
死党又说:“不过,你也知道我家,我的压岁钱都是上交的……”
沈苗苗:“行了行了,钱都我出。”
死党:“谢了嘿,好兄弟!”
*
陈子熙晃晃晕乎乎的脑袋,走到花园里吹风。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还忙着四处跑通告。哪知才一年不到,他就直接从顶流高峰滚到谷底。幸好他金主吉万对他还没腻,时不时会漏点资源给他。
但是金主可不好伺候。他今天陪着吉万来这个宴会,还没两小时就被灌得去厕所吐了一回。
陈子熙见花园一角摆着椅子,走过去坐下,扯松点领带。
想到等下回去可能还要继续喝,他就感到胃里一阵阵抽痛。
这一切,都怪沈晏和裴渊那两个杀千刀的!
一想到那两人今天又上了热搜,陈子熙就忍不住再一次在心中狠狠咒骂。
而且,上回要是他没看错,沈晏和裴渊应该是在试镜……
就在这时,两道声音传进他耳朵。
“妈的,沈晏那家伙又上热搜!怎么他天天买就没人嘲看腻,全他妈一群傻逼!”
“我都屏蔽他了,看到他就想到我白送给拍卖行的那33万,肉痛死我。而且,上个月画展,我的画竟然一张都没卖出去!”
这两道声音陈子熙都认得,一个是王辰连,一个是艾学飞。
陈子熙心里冷笑一下——艾学飞这个眼皮子浅的,33万就值得他念叨。和那天被沈晏搅掉的局比,33万算个屁。
他撑着椅背站起身,摇晃着要往房子走。
刚走一步,又听艾学飞恨恨诅咒:“他那8800万好像全投进那部什么武侠电影了,绝对赔得血本无归!”
王连辰却嗤笑下:“他怕什么亏。亏了再卖一幅画,又有钱投下一部。”
艾学飞:“那就部部亏!”
陈子熙听得也嗤笑出声。
那边两人立刻察觉,都站起回身喝问:“谁!”
双方隔着一丛花看到对方。
陈子熙哼声说:“沈晏马上要进韦锡的大剧组。你们背后再怎么咒骂,也骂不走人家的好资源。”
王辰连同样哼一声:“他拿好资源,你得意什么。难不成你还准备觍着脸去求复合?可惜啊,人家早已经琵琶别抱,看不上你这艘破船。”
陈子熙抱起手臂:“王小公子,看来你以前真是过得太顺。这个娱乐圈,沉沉浮浮是常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不一定谁能笑到最后。
“去年这个时候,谁能想到沈晏能翻身爆火。那明年这个时候,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再被踩下去,我又会不会再起来?何况拍戏这种事,意外可多着呢,说不准哪天他人都直接没了。”
一边说,他一边向艾学飞看去:“再说,我和这位艾先生相比,总还是能笑一笑。我好歹还有点资源,他嘛,就不知道以后的画还能值几个钱了。要不,你赶紧改个名字,换个画法,兴许还能骗到点。”
艾学飞给他说得脸色一下涨红:“你!”
陈子熙耸肩:“我什么,我哪句说错了?你冲我发什么火。断你财路的是沈晏,又不是我。”
艾学飞狠狠瞪着他,好一会儿,才磨着牙回道:“沈晏断的可不只是我的财路。你金主没想教训他?”
陈子熙挑高眉头:“哟,原来你知道啊。不过,你就不用替我金主操心了。一颗棋子废掉,他总还有其他棋子可用。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说完,没再搭理人,直接转身走了。
王辰连看看他背影,又转头看艾学飞:“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怎么我都听不明白。”
艾学飞却避开他目光:“就是说沈晏是个祸害。”
敷衍过一句,他转话题似地推推王辰连:“回去吧,我们出来得够久了。”
王辰连撇撇嘴:“神神秘秘,当我稀罕听。”
一边说,一边赌气似地转身大步先走。
艾学飞却没立刻跟上,而是摸出手机,输入“韦锡”搜索。
片刻之后,他盯着屏幕上的“春江影视城”出起神。
◇◆
正月初三上午,沈晏和裴渊留裴哲在家照顾小猫,两人来到乌锦华晚上开演唱会的会展中心彩排。
虽然昨天已经彩排过,但今天鸿鹄队还是再来穿上服装走一遍。
一切顺利,众人换下服装,到休息室吃午饭。
左恒早在饭店订好菜,算好时间让助理去打包回来。
乌锦华:“大家辛苦了。晚饭我们估计陪不了,到时菜拿回来你们就慢慢吃。”
沈晏回道:“你忙你的,不用顾我们。”
大家也纷纷附和。
董元韬羡慕地说:“什么时候我和阿意也能开这么大场子的演唱会……”
乌锦华笑道:“别急,总会有那么一天。你们才19岁,估计还会比我当初更早开。”
董元韬和许维意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乌锦华继续道谢:“这回的新节目,多亏大家费心。夏彰和莲生还专程跑来南市住了半个月,和元韬、维意一同编舞练舞,还不先说。你们这一趟在南市的费用该由我掏,一会儿左恒转给你们。”
夏彰和周莲生相视一笑,并没推辞。
周莲生:“我也就年前还有时间。等过完年,舞团终于要开始排新剧,我就得忙起来。”
夏彰笑着说:“其实这半个月过得挺充实,感觉又回到了上综艺那个时候。”
董元韬也说:“是啊是啊。晏哥和渊哥也来过几回,那种天天讨论和排练的日子,还挺让人怀念的。什么时候我们能再一起上个综艺就好了。”
许维意瞥他:“你还想去上第二季吗?我听说现在在签嘉宾。”
董元韬嘶一声:“这个还是别了,那节目太催命。我是说,大家一起上个轻松点的综艺,快快乐乐搞舞台。”
众人都不由得笑起来。
沈晏:“不过,不得不说,茄子的团队还是厉害。当时那么多复杂的舞台,他们都能在短时间内搞出来。”
现在他接触各方面信息多了,才知道当初节目组每半个月就能筹备一次那么多复杂节目的公演舞台,实力是拔尖的。
周莲生笑着接话:“晏哥是不是在可惜这场地不能吊威亚。最后那里,如果能吊着威亚下来,效果会更惊艳。”
董元韬嘿嘿笑:“晏哥不如直接跳下来,让渊哥在下面接住吧。”
许维意伸手在他头上轻敲一下:“少出馊主意。”
众人都是善意一笑。
吃完饭,乌锦华继续去忙,左恒跟着。
他们为沈晏等人在附近酒店订了房间,其余人便回酒店休息,晚上开场前再过来。
演唱会从7点开到9点,下午4点就已经开放观众入场。
裴哲提早吃过饭,又确认一遍小猫的食水,才离开裴渊的别墅。
三场演唱会裴哲都从裴渊那里拿到预留票,不过进门就没再去麻烦他哥,和别的观众一样排队过安检。
乌锦华的演唱会,来的观众当然都是为了听乌锦华的歌。
昨天乌锦华新专辑上架,当日就登顶日销量榜首和周销量榜首,现在聚集来的观众讨论最多的就是新专。
不过,裴哲偶尔也能听到沈晏和裴渊的名字。除了有提到乌锦华和他们合作的两首歌之外,还有不少人在讨论今晚鸿鹄的新节目。
这三场演唱会的嘉宾都是鸿鹄,这是很早就预告过的。
而在一周前,乌锦华还发微博说,在第1场里鸿鹄会带来一个新节目,庆祝再次重聚舞台。
这一下就引起鸿鹄粉丝的好奇心,没能买到票的粉丝都在哀嚎。当天#抢不到票#居然还冲上了热搜高位,引得不少路人点进来瞧热闹,甚至连带着《挑战,才艺秀!》公演的点击量又猛涨了一波。
乌锦华就和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新节目剪辑放出,就当是给粉丝们的新年礼物。
这只是一次性的节目,对后面演唱会不会有影响。而且,这么好的节目,不留下来也的确可惜。
乌锦华这条微博一发,粉丝们才被安抚下来。
鸿鹄在综艺里的舞台质量都很高,裴哲现在排队进场,一路都能听到有人在期待,禁不住高兴地偷笑。
裴哲按着票找到中央走道的左侧座位坐下。周围已经坐了许多人,不过他另一边的座位还空着。
他取下口罩,从包里拿出水喝一小口,又掏出刚才在外面买的一些周边仔细看看。
没一会儿,有两个女生走到裴哲左侧坐下。
裴哲原本没在意,不过听到她们在讨论一衣带水,才扭头看了下。发现真巧,旁边的女生在前天晚上的音乐会里也坐在自己旁边。
两个女生大概是察觉到了,同样扭头看过来,和裴哲打招呼。
结果一看之下,两人都惊呼一声:“你是……渊哥的弟弟?”
裴哲对两人笑笑,熟练地自我介绍:“对,我是裴小弟。你们好。”
叶茵连忙回:“你好你好。”
两边打过招呼就没说什么。
裴哲继续刷手机。
又过一会儿,叶茵没忍住,小声问:“那个……裴小弟……”
裴哲抬头看她:“嗯?”
叶茵:“你知道新节目是什么内容吗?”
裴哲诚实摇头:“我没问,想保留点神秘感。”
叶茵有点失望:“哦,这样啊。”
裴哲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有见到晏哥拿琵琶,可能今晚会弹。”
叶茵眼睛一亮:“琵琶!好期待!”
她朋友探出身:“你是和渊哥住一起吧。能见到晏哥,那晏哥是住你们附近?”
裴哲一惊,大冬天的都感觉背上冒出一层汗,连忙找补:“是我送渊哥去排练时见到的,他们一起练过好几次。”
叶茵和朋友对视一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明白明白。”
裴哲拉拉帽子,继续低头装成刷手机,心中却打定主意还是尽量别再说话——显微镜女孩,恐怖如斯!
*
演唱会准时开始。
乌锦华已经好几年没开过演唱会,现场观众情绪高昂,每首歌都跟着一起大合唱。
裴哲去年追综艺时考古过乌锦华,有不少歌也挺喜欢。虽然不是每首都记得歌词,但也能跟着旋律一起哼。
美好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听到台上的乌锦华说出“今晚的演唱会就快要结束”,观众们才回过神来,用力挥动荧光棒喊“再来一首”。
阵阵呼喊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喊“鸿鹄”的高声。
乌锦华笑道:“是的,在最后的时间里,让我们请出本场的嘉宾。首先是——沈晏、裴渊!”
沈晏和裴渊在一片尖叫声中登场。
三人一同唱了一首乌锦华新专里的歌。
如雷的掌声中,乌锦华接着说:“我想大家一定期待这一刻很久了。接下来,就是今天的压轴——回归的鸿鹄队,贺新春!”
三人和观众聊过一两句,便下台换服装。
场中渐渐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
舞台右边打下一束光,光中是穿着广袖圆领袍的乌锦华和左恒。
而且,他们的衣服都是红色,上方用金线绣了不同图案。
观众席发出阵阵惊喜。
乌锦华和左恒各提着一盏淡黄纱灯,言笑晏晏地往舞台中央缓步而行。
一边走,他们一边像是发现到什么,抬手四下指着。
随着他们每次一指,都会有一盏悬挂的红纱灯或黄纱灯亮起。
他们一路走,舞台上亮起的灯就越多,热闹得像是赏灯会。
待乌锦华和左恒走到舞台右边,又一片光打下。
董元韬、许维意身穿短打,手里举着大大的纸扎鱼。夏彰、周莲生身穿窄袖圆领袍,怀里抱着大大的空心藤球。
四人的衣服同样都是红色,上绣金线图案。
观众席再次发出阵阵笑声。
裴哲就听见身旁的女生在和同伴说:“他们是办集体婚礼吗?一衣带水应该也是红衣金绣线吧。”
他都不由得一笑——别说,还真挺像。
台上六人相互见礼,乌锦华和左恒分别对着纸鱼和藤球一指,纸鱼和藤球中也亮起光芒。
就变成了鱼龙灯和滚灯。
隐隐约约的乐声响起。
董元韬和许维意、夏彰和周莲生相互对视,笑着点头,一同往舞台中央跑去。
乐曲声渐大,观众们这才听出——是琵琶。
舞台中央后方亮起光,沈晏端坐高台,红衣红裳,斜抱琵琶,手指跃动间倾泄出流畅的琴音。
调子欢快又婉转,一把琵琶,便抵得上所有热闹。
乌锦华随着曲调吟唱,四个身影在众多纱灯下起舞。
董元韬和许维意手里高举的鱼龙灯摇头摆尾,你追我赶,活灵活现。
周莲生和夏彰的滚灯忽而抛起忽而旋转,还在两人手臂间滚动,灯火闪烁出串串轨迹。
四人相互穿插,滚灯与鱼龙灯相互嬉戏,一派欢腾。
沈晏突然四弦齐拨,铮的一道震响。
下方鱼龙灯和滚灯分散至两侧。
又一道光打下,照出站在高台下的裴渊。
裴渊面戴金色半面面具,身着赤红飞鱼服,金绣线在光中闪闪发亮。
他左右手各执一柄刀,随着急促的琵琶声走上前。
突然将刀一抛,双手交叉握住刀柄,抽刀。
两柄刀身相互擦过,哄的一下,刀身上都燃起熊熊火焰。
观众席一阵惊叫。
沈晏的琵琶快如急雨,乌锦华的吟唱高昂激越。
裴渊挥起双刀,两道火焰仿佛在舞台中奔窜。
点点火光散逸,两旁跃动的鱼龙灯和滚灯如同在追逐那些光点。
琵琶曲,火与灯,共舞出辉煌。
在琴音升到最高亢处,裂帛之声再次炸响。
裴渊腾空高跳,落地一个急旋,停在舞台中央前方。
双刀上的火灭去。
提着纱灯的乌锦华和左恒不知何时也走到中央,鱼龙灯和滚灯在两旁簇拥着他们。
琵琶骤停之时,舞台两侧蹿起两排高高的烟花。
一片叫喊声中,裴渊将双刀并于左手,右手摘下脸上面具。
随后,他侧身,回首看向高台上的沈晏。
同时右手一扬,面具飞出。
沈晏跟着一抬右手,将面具接在手中。
他垂眸回视,对裴渊一笑。
烟花落尽,舞台的光渐渐暗下,灯一盏盏熄灭。
就像这场梦幻在一点点消散。
唯有观众席的尖叫呼喊没有停歇,荧光棒快速晃动。
所有观众都情不自禁地起身。
裴哲听到身旁女生在喊:“是《元夕》!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衣带水锁死!”
他禁不住暗自在心中接上一句——的确是锁得很死。
第118章 开机
鸿鹄的节目将场中气氛推向最高潮, 5万名观众的呼喊声排山倒海。
乌锦华返场唱了3首安可曲,今晚的演唱会才在观众的意犹未尽中结束。
1小时后,乌锦华在微博发布《贺新春》官摄, 鸿鹄众人纷纷转发。
原本因为场内粉丝不断发出直拍, #乌锦华巡演首场#就在热搜挂了一整晚。他这条微博一出, 很快#乌锦华演唱会鸿鹄贺新春#也冲上高位。
除了乌锦华的粉丝,渊晏粉、彰莲粉、元意粉同样都在狂欢。
【你们有本事办集体婚体,有本事开个链接让我们随份子啊![尖叫]】
这条评论以一骑绝尘的高赞数排在第一。
【终于再看到鸿鹄同台,舞台质量还是这么高,感动![流泪]】
【还是熟悉的风格,熟悉的味道。感觉这节目依旧是晏哥的手笔, 让我们又饱饱地嗑了一顿。[大笑]】
【笑死,我刚才看到有卖鱼龙灯、滚灯的商家在问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今晚这么多人下单。瞧瞧夏日生莲和元意这波货带的。[笑哭]】
【预言一下, 短视频马上会来一波火刀热。渊哥简直帅炸!】
【我还说怎么周边里面鸿鹄的书签有两套, 还以为红色那套是新年特别版,原来是对应他们的新服装。[两套书签图.jpg]】
这一条评论很快也被高赞到前排。
两套书签中, 一套是鸿鹄队服的形式, 颜色与瑞兽都完全还原。
另一套就是刚才节目里八人穿的红衣形式。两块广袖圆领袍上嵌着金线勾出的不同形态的梅花, 短打上是兰花,窄袖圆领袍上是竹子, 上衣下裳和飞鱼服上的是菊花。
【梅兰竹菊, 正好和他们在《夜宴》里的春夏秋冬对应上。好巧思!】
【后面两场的嘉宾节目没有预告, 会不会再演《夜宴》啊。】
【感觉会,《夜宴》和《这三个月》受场地限制不大, 都好演。其他几个节目要求太高,体育馆舞台的设施跟不上。所以少一支, 他们就干脆搞了支新节目吧。】
【今晚和一衣带水合唱,那后面两场估计会分别和元意、夏日生莲合作。锦华这水端得可以[大笑]。】
【但没有票的都看不到!前面的姐妹,周边是场内卖还是场外卖,抢不到票至少也让我们收藏一下周边吧!】
【回楼上,是在场外卖。但我买的时候,所有周边都要出示电子票,而且限购一套。我all in了。[所有周边图.jpg]】
【我要闹了!我也要买![哇哇大哭.jpg]】
【楼上姐妹别急!今天我去了场外听,演唱会开场之后,买周边就不用对票了!不过每样限购两套,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我收了好几样。[周边图.jpg]】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下一场我也去买!】
当粉丝们在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时,沈晏和裴渊已经回到家中,热了一些宵夜在吃。
等他们悠闲地吃完,裴哲才进门。
沈晏招呼他:“吃宵夜吗,再给你热点。”
裴哲连忙回道:“不用不用,谢谢晏哥,我吃过了。”
裴渊:“怎么这么晚。”
裴哲叹气:“人太多,我等了好几趟车才上得去地铁。”
裴渊:“后面两场你要不要自己开车去。”
裴哲:“不要,车也好多,外头路上全堵着。除非提早走,不然开车估计比地铁还慢。”
裴渊也就随他。
三人一边聊一边上楼。
裴哲刚转进自己房间,突然又停下,回身带着歉意地看着沈晏和裴渊:“今天坐我旁边的两个女生是你们的粉丝,我和她们聊了两句,结果就差点暴露你们的关系。”
他又把当时的对话重复一遍。
裴渊看一眼沈晏,叮嘱:“以后多注意。”
裴哲点点头,这才进了房间。
沈晏抱着小猫拐进主卧,见跟进来的裴渊关上门,便说:“尺玉一天没见到我们了,今晚让它睡这吧。”
裴渊看看他怀里犯困的小猫:“一会儿我睡之前再开门。”
沈晏将小猫放在床角,坐在旁边顺毛安抚,一边抬头去看裴渊,突然问:“裴渊,你想过公开吗?像夏彰和莲生那样。”
裴渊一愣,眼里瞬间闪过惊喜:“你……想公开?”
沈晏莞尔:“我都行。”
现在两人在外面也没多收敛,只差一个正经声明而已。
但,裴渊却沉默片刻:“我……”
他微敛眸:“感觉现在时机还不太合适……”
沈晏注视着他,神色温和:“好。等你哪时想公开,我们再公开。”
裴渊抬眼回视,眼中情绪一时复杂难言
片刻,只低低唤一声:“君玉……”
沈晏笑容加深,对裴渊招手。
裴渊走过去,见沈晏拍拍身旁,又坐下。
沈晏向前一凑,抬手环上裴渊颈脖。
四片唇瓣相贴。
裴渊眼瞳轻颤。
面前那双近得模糊的眼,此时就像一面镜子,他在其中看到一个惊惶的自己。
沈晏抚上裴渊后颈,缓缓按揉。
这力道太舒服,裴渊不由得渐渐放松,这才察觉,原来刚才自己竟然一直紧绷着。
沈晏那双眼睛明显地弯起。
随后,就像和按揉后颈的手相配合,他探舌,以同样的频率缓缓舔着裴渊的唇。
裴渊胸膛起伏。不知不觉间,双手已经环上沈晏的腰,将他紧紧圈住。
良久,两人才慢慢分开。
沈晏喘定了气,手压在腰间裴渊的手臂上,略略用点力。
裴渊眼含不舍地松开手。
沈晏站起身,笑着再揉一下他后颈:“一会儿拿衣服给我。”
裴渊目送他走进卫生间掩上门,眼中尚且浪涛翻涌。
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毛毛的东西蹭过手腕。
低头一看,是早已呼呼大睡的小猫翻了个身,尾巴搭在自己手背上。
现在小猫背对裴渊侧躺,微微低头的姿势完全暴露出后颈。
裴渊看着自己有时会拎起的那一处,手不由自主地按到自己后颈之上。
◇◆
正月初七,乌锦华在南市的三场演唱会圆满落幕,沈晏和裴渊也就完成嘉宾任务。
正月初八,裴哲坐动车回家,沈晏和裴渊也带着小姚、小秋和小猫,依旧是坐房车出发。
两人先要到上回试镜的城市拍定妆照,随后再去春江影视城拍摄。
春江影视城是近些年新建,占地广阔,场景繁多。而且依山傍水,边上还有草场和林场,能满足各种拍摄需求。沈晏和裴渊的戏全都在那里拍摄,不用再去别地拍外景。
过年正常放假时间是除夕到初六,剧组的重要角色演员都是初七就重新集合。
沈晏和裴渊初八下午才抵达,晚了一天半。不过韦锡对妆造要求高,一天也就能拍几个人,所以两人也没耽误事。
第二天,他们依约在中午来到摄影棚。
是韦锡的助理出来接人,还体贴地问一句:“两位老师吃过午饭了吗?要还没吃,我去给你们买。”
沈晏温声回道:“谢谢,我们吃过才来的。”
助理将他们送到化妆室就离开了。
现在化妆室里还有一个人正在化妆,化妆师招呼两人稍坐片刻。
沈晏随意瞟了一眼,那人年纪和自己相仿,长得很清俊,不过服装是常服,暂时猜不出是哪个角色。
他们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就有人来领他们先去换第一身衣服。
两人都是戏份吃重的角色,服装不少。裴渊有5套服装,和2套铠甲。沈晏作为剧中最高权利者,服装数量仅次于主角,有10套,还有好几件单品。
换过衣服回来,恰好刚才那人也化完妆离开。
化妆师开始忙两人的妆容。
沈晏的妆相对简单,年龄和角色相近,又没有需要特殊处理的地方。裴渊的妆就费了不少工夫,不过毕竟是拍戏,哪怕做出特殊的伤妆,实际上也算不上多可怕。
两人接着被工作人员领往拍摄的棚。
进去之时,又碰到先前化妆那人。
他的服装和先前不同,现在是正六品的公服。再结合外形,沈晏就大致猜到角色是谁。
先前在化妆室里对方没空闲,两边就没打招呼。这时走个对脸,沈晏正打算点个头示意,如果对方愿意寒暄,也可以停下说两句。
哪知,那人刚对上沈晏的目光,却又转开去。他侧过头对身边助理说话,声音大得隔着几步距离都能听到。
“韦导一直要求严格,连陶老师都得参加集中培训,所有人从剧本、到历史、到各种细节,全得认认真真学。结果临到头,那么重要的两个角色,竟然空降来两个一天都没学过的,连集合时间都有特权能晚一天。”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简直再明显不过。
走在沈裴两人前方领路的工作人员顿时脸色尴尬。
沈晏敛起笑容,也不再看他,眼角余光瞥到裴渊更是皱起眉。
韦锡的确要求严格,所以挑出来的演员演技都很好。
现在对方就将那种“知道你们背后有人捧,争不过也不能让你们在这待得太舒服”的潜台词表达得一清二楚,甚至刚才那句话,都展现出台词功底。
那人说完,故意没看沈晏和裴渊一眼,径自向前走。
当双方靠近到面对面,即将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沈晏突然开口:“你笏板拿倒了。”
那人一愣,下意识停步,垂眼抬手,看向手中随意拿着的笏板。
就在这时,沈晏听到后方传来韦锡的招呼声:“小沈、小裴,来了啊。”
他和裴渊停步,转回身去,就见韦锡和陶东为一起走来。
两人很快走到近前,沈晏笑着打招呼:“韦导,陶老师。”
韦锡上下打量两人几眼,面露满意:“很好,穿上服装就更贴角色。”
说完,对旁边那人点个头,又问沈晏:“刚才我好像听到你说什么倒了?”
沈晏看一眼那人手中笏板:“我说他笏板拿倒了,应该是上小下大,手持宽底。这点不少剧都出过错,培训视频里专门强调过。”
那人见韦锡看向自己手中上大下小的笏板,顿时感觉脸皮发烫,整个人都窘迫不堪。
韦锡和陶东为两个四五十的人,混迹圈内几十年,只看一眼这里五人的神色,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韦锡:“刚才拍的时候就是这么拿的?”
拍过的照片做不了假,那人只能咬着牙道歉:“对不起,韦导,是我太粗心。”
韦锡:“先去休息吧,等他俩拍完,或是中间有空闲时间,你再把这套服装的图重拍一次”
那人轻轻抽口气——等沈晏和裴渊拍完,怕不是要等到晚上9点10点。
其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细节,让后期P一下也就行了。但韦锡却特意要他留下等,明显是在给沈晏撑腰。
但刚才的确是他自己出错,这才给人抓到把柄,他只能暗自希望中间能有点空闲时间让自己重拍。
韦锡没再多说,招呼上沈晏和裴渊,继续往摄影师那边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看来培训视频你们看得很仔细嘛。”
声音里明显透着愉悦。
陶东为落在后面,好心地给那人递个台阶:“是不是过年玩得太开心,就把先前学的给忘了。距离开机还有时间,抓紧补习一下好了。”
说完,拍拍他肩膀,也往前快走几步赶上去。
没人再在意那人,沈晏见陶东为上来,便问:“陶老师应该拍过了吧,今天要补拍?”
陶东为笑道:“就是听说今天拍到你们,我反正没事,过来凑个热闹。”
韦锡则是看向裴渊:“小裴会写毛笔字吗?有你写字的镜头,不会我就找个手替。”
裴渊:“正楷和行楷都可以。”
韦锡:“那太好了,不用切镜头,摄像拍起来也轻松。”
几人边走边说,声音隐隐传到后方。
后面那人盯着沈晏和裴渊的背影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转身离去。
◇◆
正月十五中午,《庆丰三年》剧组官博发布了开机消息,以及重要角色定妆照。
现在古偶剧和戏说剧年年不少,却是很多年没有出过正经的历史正剧。剧组买的热搜一空降,很快引得不少历史剧爱好者进来讨论。
【韦锡导的,编剧也有他名。可以可以,期待一个!】
【好少见用年份做剧名的,这剧是讲什么?】
【这个时间……应该是庆丰新政吧。】
【好多人物。除了主角,每张图两个,15张图,就是29个重要角色!】
【头一个是鲁奎。鲁大人的各种戏说剧那么多,这回终于有一部正剧了。】
【陶东为主演。这个选角不错,服化道看着也挺用心,至少不会毁鲁大人。】
【第二张里的文官是鲁大人的副手,还算有名。但那个武官是谁?】
【打戏担当的护卫呗。一文一武,常见搭配。】
【第三张那个名字是怎么回事……沈晏饰演沈晏,裴渊饰演裴渊?】
【哈,这个好玩!没想到韦锡竟然会用他俩来演!】
【他们行不行啊,别只为了个重名的噱头搞得毁剧。放在第三张,摄政王和大将军的戏份肯定不少吧。】
【看定妆照感觉还挺贴角色,能进韦导的眼,应该总在及格线以上。】
直到千年星光工作室和沈晏、裴渊都转发了剧组官博,渊晏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正主竟然在定妆照里,而且排名很靠前。
沈晏穿着绯色圆领袍,腰坠一块白玉平安扣,肩披一件白裘斗篷,手中拿着一支毛笔,笔尖染上朱砂。他微侧身看着镜头,脸上似笑非笑,一种隐隐的威压自画面中逸出,让人都有些不敢直视他双眼。
裴渊身穿铠甲,一手压在腰间刀柄上。凌厉的目光仿佛能够突破次元壁,令对视者胆寒。所有人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都只会注意到他的眼睛和气势,几乎忽略他脸上的烧伤。
【我、我真的没看错吗?真是一衣带水?】
【一衣带水竟然能上韦导的大制作历史正剧,还是演重名的两个角色……总觉得好不真实……[晕]】
【他俩又进了剧组,看起来还要拍很久的样子。综艺遥遥无期呀[猫猫叹气]。】
【这种剧组逼格很高,能演上重要角色是大好事。我们就耐心等待吧。】
【以前还有姐妹开玩笑说,他们和两个历史人物同名,以后会不会演“自己”。没想到这预言这么快就实现了[笑哭]。】
演员和角色同名这个梗是个有意思的点,或许是说的人多,1小时后,热搜上又出现一条#沈晏演沈晏裴渊演裴渊#。
粉丝高兴,网友期待,但也有人看着这个大消息发懵。
沈苗苗和死党早两天已经来到春江影视城玩了一圈,现在就等着剧组开机,再混进去看沈苗苗喜欢的女演员。
死党正在和他那个剧组里的亲戚聊天,还没来得及看热搜。
这时他转向沈苗苗,兴奋地说:“苗苗,我表舅问我们想不想当群演,可以去演两三天背景板士兵,按时间给钱。主要是,这样一直混在里面,想去找你喜欢的女星要签名就容易了。”
沈苗苗却像是没听见,只狠狠盯着手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双眼睛还仿佛冒出火来。
死党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苗苗?”
沈苗苗回神,将手机屏幕转向死党:“那部剧的定妆照。”
死党随意瞟一眼:“他们今天开机,放出定妆照很正常啊。”
沈苗苗咬牙切齿:“看第三张!”
死党伸手过来把那张图点开,接着就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本是想借着让沈苗苗散心来蹭一次旅游,结果就这么冤家路窄。他们想进的剧组,偏偏就有沈苗苗现在恨死的人。
死党犹豫地看着沈苗苗:“那……我们还去吗?”
沈苗苗盯着那张图看了半晌,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当时沈晏的那句“不认识”,以及他爸破天荒地骂他“虚荣”“你除了会花钱还会干什么”“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哥那样一幅画卖1亿”。
渐渐地,怒火盖过了一切。
沈苗苗抬起充血的眼,一字一顿地说:“去!为什么不去!凭什么要我躲他!”
死党看着他扭曲的面容,心中不禁抖了抖,完全不敢反驳地点头:“我这就和我表舅说……”
*
韦锡搞的开机仪式并不多复杂,就是上香拜神,再接受一下媒体采访。
重要角色的演员们签的都是全程约,今天都在现场。不过,韦锡以“不打扰演员状态”为由,只自己接受了采访。
记者甲:“韦导,您对这剧的选角满意吗?最满意的是哪一位?”
韦锡:“最满意的当然是东为,他来主演我很放心。其他角色也都满意,不满意怎么会决定用。”
记者乙:“听说这次每个重要角色都经过您亲自试镜?”
韦锡:“对,而且是很严格的试镜。有的角色试了很多人,才最后确定下最适合的人选。”
记者丙:“对沈晏和裴渊,您怎么看?他们目前还没有影视作品,启用他们出演那么重要的角色,会不会太冒险?”
说完,又玩笑一句:“总不会是因为他俩和角色同名吧。”
韦锡却依旧严肃:“我的试镜要求一视同仁。除东为之外,他俩目前是最让我满意的两个选角。”
这么高的评价听得众人都是一愣。
记者丁:“我听说,其余人都经过两个月的集中培训,可只有沈晏和裴渊没有。”
韦锡并不讳言:“因为他俩是后补进来的,没有事先约好档期。人家早就安排好的工作,我当然没道理要他们迁就剧组去毁约。至于原来定下的演员,我想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所有培训视频他们都抽时间看过。事实上,他俩对角色吃得非常透,这也是让我满意的最大原因。另外,他俩对承朝都有很深的了解。总之,我相信他俩会是这部剧最大的惊喜。”
众记者相互看看,明白这方向挖不出什么猛料了,就转问其他。
之后韦锡的这一段采访发到网上,又引得网友们好奇不已。
韦锡没去关注外面。剧组一运转起来就是每分每秒都在烧钱,他得抓紧时间去拍今天的戏。
开机头一场,安排的是陶东为的独角戏。
虽然是情感颇为复杂的一出戏,不过陶东为以扎实的演技演绎得相当出色。
只是因为韦锡注重光影,要求更换打光对比效果,最后一共拍了三条。
第二场,安排的就是沈晏和裴渊试镜的那一场戏。
当初他俩即兴演的一段,和剧本里有些出入。不过后来韦锡联系他俩,将剧本改成了他俩那个版本,只除了保留鲁奎背新政的部分。
今天所有重要角色的演员都参加开机仪式,多数人就没走,都围在一边看。
对于沈晏和裴渊空降,不少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都有点想法。韦锡那么快就安排他们的戏,也是有让别人看看他们实力的意思在。
果然,这一场演完,不少人看沈裴两人的目光就不太一样了。
竟然没有一点表演痕迹,就像完完全全成为角色本人。
不服不行!
两场戏拍完,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韦锡看看天边漂亮的晚霞,感觉这个景和光正合适后面一幕,立刻让副导演先安排那场戏。
戏不多复杂,主要是有个上马的动作。
韦锡问所有参与演员:“没问题吧?”
陶东为和他一文一武两个副手都点点头。先前培训的两个月中就专门练过骑马,除了高难度的马上动作会用专业替身外,韦锡要求所有简单的走马、跑马镜头都要演员亲自上。
韦锡提醒:“你们注意,要等沈晏先上马,再跟着上马,不能越过摄政王。”
确认所有人都清楚了要点,他立刻说:“行,过去记好走位就直接拍,时间不等人,抓紧!”
副导演带着五人走一遍,叮嘱:“大家记得,都从左侧上马,这样镜头里看着才不会乱。”
很快,场记过来打板。
◆
沈晏在向鲁奎三人问询情况,听完便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唤过人去备马,又对鲁奎笑问一句:“他们两人还行,明达年纪不轻了,可要为你备车。”
鲁奎很放松,也笑着回:“臣虽年高,但以前在柳县时,出行皆是骑马。如今在京中,也多是骑马,比坐车方便。”
沈晏:“老当益壮,这是我大承之幸。”
不一会儿,小宦官进来报马已备好。
沈晏四人起身,一同走出门去。
顺着走廊走没两步,裴渊就急速走来。
他和沈晏对个目光,自然地跟在沈晏身后。
一行人下到殿前空地,已有五名羽林卫牵着五匹马候在当中。
当先一匹最壮的马通体雪白,后面跟着的就都是常见的棕色马。
沈晏走到白马左侧,一边还和鲁奎说着话,一边扶鞍踩镫。
下一刻,恍如红云轻飘,他便利落地坐于马上。
白马只是抖抖鬃,甚至没挪动一下。
他上了马,余下四人自是也纷纷上马。
最快的是裴渊,上马之后便控马向前两步,靠到沈晏右侧,落后小半个马身。
沈晏余光瞥见人都上了马,双脚在马腹上轻轻一磕,白马便小步前进。
裴渊的马同时动起,保持着小半个马身的差距一起走。
不过,沈晏转头,却没见鲁奎跟上来。
他回头看去,鲁奎三人的马走得有些歪斜,不是一条直线,自然就落下距离。
沈晏再磕磕马腹,白马停下,还往后倒退几步。
待鲁奎的马来到左侧落后些的位置,沈晏又控马继续往前走。
裴渊则始终控马保持在沈晏右后侧。
沈晏一边和鲁奎说话,一边驭马缓缓前行。
◆
直到一行人的马都走出镜头,韦锡才喊了卡。
沈晏停住马,跳下马背,还顺手接了一把陶东为。
陶东为道过谢,称赞道:“你俩的骑术真好。刚才我催马,马一直不加速跟上去,我都以为这条要NG了。”
沈晏笑道:“没事,我会配合你。”
这时,韦锡快速过完一遍回放,喊道:“趁着还有光,再保一条!”
有人过来牵马,沈晏等人也转身往回走。
裴渊突然转头,目光往走廊一角扫去。
沈晏察觉,小声问:“怎么了?”
裴渊低声回:“刚才感觉有股不舒服的视线。”
沈晏跟着看过去,见那边有几个工作人员或弯腰或蹲身在忙。
看不出异样,他说:“剧组人杂,多注意就好,也不用过于紧张。”
裴渊应过一声。
两人分别回到这一镜的起始位置,等着场记打板。
同时,那边走廊的柱子后,一个人躬着身快步离开。
如果沈晏和裴渊刚才有空过来查看,就会发现——这个装成工作人员的人是,艾学飞。
第119章 细致
天边的晚霞渐渐被夜色没过, 拍摄暂时结束,晚饭后继续。
《庆丰三年》预计最后会剪成45到50集。以韦锡的高要求,即使有6个月的拍摄时间, 也非常紧, 每天安排的拍摄任务都不少。
晚上没有沈晏的戏, 但有裴渊的。沈晏去化妆室卸了妆,和裴渊一同去往他们的房车。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裴渊就专门让程聘提过要求,希望两人能和上回在《寻》剧组一样,在自己的房车中休息和吃饭。
韦锡只对戏要求高,只要不影响拍戏, 对演员的生活习惯并不在意。制作人更是无所谓,沈裴两人的房车是他们自己的, 买菜做饭也是他们助理的事, 休息室和饭菜都不用剧组操心, 少点事他乐得轻松。
场地里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忙。为了提高效率,能排得开的工作人员都是轮班吃饭。
沈晏和裴渊避让着人, 却还是在拐弯时差点和人撞上。
裴渊已经听到了那边的脚步声, 而且比较沉重, 像是在搬东西,就示意沈晏停一下。
但那个工作人员抱的纸箱挺大, 遮挡了他的一部分视线, 拐过弯就冲着沈晏而去。
裴渊眼明手快地上前一步, 伸手在纸箱底部和侧面同时一托一推,使个巧劲拦下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这时才发现前方有人, 连忙从纸箱后偏出脑袋。
就正对上裴渊做过特殊伤妆的脸,吓得叫了一声。
裴渊后退一步, 露出身后的沈晏。
工作人员认出人,赶紧一迭声道歉:“对、对不起!裴老师、沈老师,有没有撞到你们?”
沈晏笑道:“没事。前面东西多,你小心走。”
工作人员紧张得猛点头:“好的好的,谢谢。”
沈晏和裴渊绕过他走过拐角,就听身后传来长长一声吁气。
裴渊禁不住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是不是很可怕?”
沈晏平静地回答:“他只是突然撞到人,才会吓到。”
说完,还转头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可怕,反正我没感觉。”
裴渊沉默着摩挲脸上的妆,片刻后才小声开口:“幸好是假的。”
沈晏眸光微闪,再次转头看去,伸手拉下裴渊的手,握在掌中。
裴渊不由得看过来,就对上沈晏温柔的双眼。
沈晏:“如果我毁了容,你会离开我吗?”
裴渊微愣,嘴巴却已经立答:“怎么可能!”
沈晏一笑,手指在他掌心轻划:“所以,你也根本不需要在意你的脸。”
裴渊眼瞳轻颤,像是不受控地闪过一丝惊喜,又跟着流露出一抹愧疚。最后,相融成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
四下无人,沈晏直接凑过去,在裴渊没有贴东西的位置亲一口。
就感到掌中所握的那只手瞬间用力回握,又像是担心捏痛自己,只一刹那便松开力。
沈晏唇角扬得更高,晃晃相牵的手:“快走吧,我饿了。”
裴渊胸口微微起伏,用力地闭下眼再睁开,终于勉强恢复了镇定:“走吧。”
*
晚上裴渊有好几场戏,第一场是文戏,后面都是打戏。
文戏那场的最后,是给摄政王写信。韦锡先前问过,既然裴渊会写毛笔字,这时就连带特写镜头一起拍。
虽然写信的镜头在剧里不会多长,摄政王看信时镜头也只会一扫而过,但韦锡和编剧们还是仔细地斟酌出整封信的内容,让裴渊背下。
信有实际内容,那默写的过程会有助于演员入戏。因此,韦锡将特写镜头放在这场戏的第一条。镜头会从裴渊侧后高处俯拍,将他的侧脸和手、笔、以及信纸一起拍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场记打板。
裴渊伸手从笔架上拿起毛笔,蘸两下墨,提笔写字。
笔尖落在纸上,顺滑地划出一笔横折。
沈晏坐在韦锡身边一同看监视器,见到这一笔却是微愣,抬头向裴渊看去。
下一刻,裴渊果然顿住。
随后抬头看来:“抱歉,写错了,这条重来吧。”
韦锡喊了卡:“要再看一次信的内容吗?”
裴渊一边换纸一边回道:“不用。只是许久没写,刚才没起好笔。”
韦锡心中还在奇怪是哪里写错了,见他准备好,继续叫开始。
裴渊再次提笔,第一划还是横折,只是横比刚才那次短上一半。
他笔锋利落地写下“殿下”,笔划略有勾连,遒劲有力,是一笔极有风骨的行楷。
往下越写越顺,加上偶尔蘸墨,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
裴渊的神色随着内容稍有变化,在镜头里看来,整封信便是文不加点,一气呵成。
韦锡叫了卡,还禁不住赞一句:“好字!”
又不解地嘀咕:“上一次起笔是写大了?”
旁边沈晏再次抬眼,眼底含笑地看着准备拍下一条的裴渊。
文戏拍得顺利,打戏更是流畅。历史剧中的打戏只是点缀,武指设计的动作并不多复杂。裴渊条条一次过,最后提前不少时间完成拍摄任务。
这只是开机头一天,韦锡也没搞得太紧绷,拍完计划表上的戏就叫了收工。
沈晏陪着裴渊去卸妆,再坐车返回酒店。
这回剧组给他们的待遇只是标间,不过裴渊自掏腰包升到商务套。两人还是同睡一间房,却在大厅和两间房里都摆上小猫的窝。
裴渊拍打戏消耗体力大,路上沈晏陪着他吃了点宵夜。
进房间后,沈晏便说:“我让小秋消毒过浴缸了,时间还早,你泡一泡解解乏。”
裴渊没拒绝,只回道:“你先洗,我洗完直接泡。”
现在天还冷,沈晏活动量不大,就将头发盘起,很快洗好澡出来,换裴渊进去。
沈晏去拿自己的平板,准备看看视频消遣一下。
如今两人住在一起,出门的行李也是一同收拾,一箱衣服一箱杂物。今天他们放了行李进来就离开,此时大多东西还在箱中。
沈晏找到自己的平板,动作却顿了下。
电子产品都放在一起,旁边就是裴渊的笔记本电脑和平板。
自从上次被沈晏发现那台平板里的“秘密”,裴渊似乎就不再刻意藏起它。
只是,《寻》杀青后,两人就一件接着一件事情忙,沈晏也一直没再想起过这个。
这时见到,他突然心中微微动了下。
两人自从在一起,虽然蜜里调油,越来越契合,但一直都是裴渊在独自学习。自己会不会显得不够积极,才令裴渊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沈晏只犹豫了一瞬,就把裴渊的平板也拿起来。
他坐到床上,打开两台平板,按着记忆中的关键字,在裴渊的平板中搜索出那些视频。再打开传输APP,将整个文件夹移到自己平板上。
裴渊要泡澡,暂时不会回来。沈晏放心地戴上一边耳机,在众多名字中寻找有兴趣的。
每个标题都很长,沈晏感觉有些像是都念不通顺。仔细看了三四个,就干脆地放弃通读,只扫一眼提取单个词汇。
他不紧不慢地划着屏幕,没一会儿就停下手,目光定在一处。
“以下犯上”。
沈晏细看全标题——“高贵王子挑逗忠犬侍从以下犯上床下忠犬床上猛犬极致反差主仆禁忌下克上”。
后半看得不是很明白。
不过那也不重要,沈晏直接点进去。
还是异国人,金发碧眼的纤细王子,和黑发蓝眼的高大侍从。
沈晏听不懂异国语言,还好配有字幕。
一开始,侍从对王子唯命是从、忠忠耿耿,哪怕王子偶尔打骂,也甘之如饴。不过,王子其实对侍从有爱意,却太骄傲而说不出口。侍从的深情全都压在眼底,不敢亵渎王子。
直到王子醉酒发了脾气,直接给侍从下命令。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只要一到床上,两人就像身份异位。哪怕侍从口口声声喊着“亲爱的王子”,行动上却变成完全的掌控者。
后面就没多少有情节的段落,多数时候都是吟哦与喘息。
当看到侍从将一条薄纱缠在王子的手腕上,沈晏微微眯起眼。
他感觉心跳似乎快了一些。
就在这时,裴渊擦着头发走进门。
沈晏专注在平板上,竟是没听到他的脚步声,被他进来略吓了下。
不过,以裴渊现在的位置,还看不到平板内容。
沈晏面上没动声色,像如常使用一般按下暂停,关掉视频,再打开微博。
裴渊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吹风机吹头发,目光瞥到沈晏平板上的热搜页面,随口问:“在看《猎心》的消息?”
沈晏仔细一看,才发现屏幕正中那条是《猎心》相关——#王峰说猎心是祖孙两人的接棒作#。
他点进去扫过几眼,主要内容是《猎心》一个副导演被扒出是导演王峰的孙子,刚研究生毕业。王峰出面回应,列出孙子拿过的奖,给自己孙子做背书。
裴渊也跟着扫过几眼:“程聘前些天刚和我说,《猎心》过年只放了三天假,好像在猛赶进度。先前网上几次传出王峰住院的消息,只是一直被压,程聘猜测他病情不太乐观。”
沈晏没兴趣,但也装出有点兴趣的样子接话:“所以那片子实际是他孙子在执导?”
裴渊:“大概吧。”
沈晏看他吹好头发,就将平板一关,躺下来:“睡吧,明天早上就有戏。”
裴渊就也揭被躺下,熄了灯,侧身过去搂住沈晏。
◇◆
沈苗苗一大早被死党挖出被窝,打着呵欠穿好衣服,出门去《庆丰三年》剧组。
他喜欢的女演员在剧中饰演鲁奎的小女儿。尽管总戏份在全剧占比小,但在女角色当中最多,还贯穿全剧,勉强也能算个女一。
出演的那位女演员年纪尚轻,但演技很稳健。她行事作风同样沉稳,虽然粉丝不少,本人却相当低调。因此粉丝能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更别提拿到签名照。
沈苗苗不是那种狂热粉丝,但如果拿到她的签名照,绝对能在粉丝群里被羡慕追捧一阵,很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不过,当他穿上一身颇有点重量的甲,被安排拿着长枪一直站着不动时,他忍不住生出了后悔。
现在已经拍了一上午,这里全是副导演在拍小配角的戏。别说那个女演员,他连个演宫女的女群演都没见着!
自己又不缺钱,就该直接在网上收一张,为什么要跑来受这种罪?都是那个混蛋死党撺掇他!
这时他听到有人喊卡,接着是一句——“群演暂时先别动,等导演确认!”
沈苗苗烦躁得想去瞪站在旁边几步之外的死党,但头转到一半就定住了。
他看到了沈晏。
沈晏穿着戏服,正一边和陶东为说着话,一边从殿内走出。
沈苗苗有一瞬间想溜号。
他虽然嘴里说着“凭什么我要躲他”,但真要和沈晏面对面了,心情又非常复杂。
最强烈的情绪当然是恨。除了恨沈晏当初给他难堪,但更恨的,还是沈晏不肯给他画画。
害他失去1个亿!
沈苗苗看一眼就低下头,可又忍不住悄悄抬眼,一下一下地偷偷观察。
他怕被沈晏发现。万一沈晏上来当面嘲讽,绝对全剧组都会嘲笑自己,包括自己喜欢的女星。
要不,还是跑吧……
正当沈苗苗溜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之时,他突然和沈晏对上了目光。
沈苗苗瞬间僵硬,感觉心脏都好像骤停。
不过,沈晏目光只在他这里停留了一瞬,又扫向旁边,甚至可能连“对上目光”都是沈苗苗的错觉。
陶东为见他往这边看,也跟着看一眼,问道:“怎么了,见到认识的人?”
沈晏和陶东为已经走到不远处,说话声隐约传过来。
沈苗苗觉得握枪的手心都出了汗。
沈晏一笑:“没有。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大概是错觉。”
陶东为也笑道:“你现在那么红,有人看你也不奇怪。而且,就算不认识你,见你长得俊,也会多看两眼。”
沈晏:“陶老师客气了。您的知名度那么广,或许是在看您,连带看到了我。”
两人说着话从沈苗苗面前走过,没再多给一个眼神。
直到这时,沈苗苗刚才一片空白的大脑才开始运转。
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沈晏竟然不认识他!
他的视频传出去那么多个,他都沦为全网的笑柄了。
沈晏!竟然!还不认识他!
刚刚莫名消失的怒火立刻重新聚集,仿佛停跳的心脏开始飞快跳动。
沈苗苗死死盯着沈晏消失的方向,恨不得冲上去对他大喊“我是你对不起的弟弟”!
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拍拍他肩膀。
沈苗苗被拍回神,转头看到负责群演的副导演,和旁边一脸惴惴的死党。
副导演:“可以去领午饭了,下午继续,注意留意群里通知。”
死党堆着笑脸接话:“好的好的,谢谢导演。”
说完就拉着沈苗苗要走。
副导演却加了一句:“我知道你们见到大明星会想去说话,但也要等到工作结束之后。而且沈晏老师下午没戏,晚上才会再回来,所以下午不用惦记,先认真工作。”
沈苗苗一开始还莫名其妙,听到后面才知道,原来副导演把自己当成了沈晏的粉丝!
他脸色一下涨红,张嘴想反驳。
但副导演很忙,说完就转身离开。
沈苗苗只觉一腔憋屈发不出去,真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找沈晏大吵一架。
死党一边拖着他走一边小声劝:“吃饭吃饭,下午就可以见到人要到签名了。”
气成海豚的沈苗苗被死党拉走。只是,两人都没发现,还有人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
沈晏完全不知道那种单方面的恨意。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现在,他和裴渊会合,然后去找了刚拍完上午最后一镜的韦锡。
韦锡正和制作人说话,见他俩过来,也招呼两人坐。
沈晏在折叠椅上坐下:“韦导,晚上我那场思念兄长的回忆戏,刚才道具给我试了一张古琴。”
韦锡:“对,那场戏我改了一下,边弹琴边回忆。摄政王喜好音乐,闲暇时会自弹自娱。我是考虑到你会弹,弹着琴演更方便你入戏。”
沈晏:“可古琴不合适,琵琶更合适。”
韦锡不解:“按资料里的记载,的确古琴和琵琶他都弹过。但回忆戏,还是古琴曲更合适吧,琵琶给人感觉会闹腾一些。”
沈晏耐心解释:“回忆兄长的戏中,言语里也提及父母。他从出生就抱着他母亲的琵琶玩,他母亲会的乐器很多,但最擅长的是琵琶。所以忆起家人,琵琶才更适合,而且琵琶也可以弹忧伤的曲调。”
韦锡一愣,转头问身边两名编剧:“开国皇后的资料有搜集吗?”
剧是讲新政,和开国帝后没多大关联,他就只了解过大概,没有关注细节。
两名编剧也在翻,有一个说:“我是有点这个印象。”
韦锡拍下头:“直接找顾问吧。”
说着就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他和那边聊过一会儿,挂断之后,对沈晏的态度更加温和:“你说的对,应该改成琵琶,晚上让道具换一换。”
沈晏继续说:“琵琶和古琴我都带来了,晚上我想用自己的琵琶。”
韦锡再次一愣:“是为了方便弹,还是……我们要更优先考虑符合背景的道具。”
沈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刚才我看过道具组准备的琵琶,是唐朝盛行的曲项四柱四弦。但其实,唐末琵琶已经发展出了品,有更为复杂的演奏方式。
“而宫廷里用的乐器,向来是最……先进的那一批。以摄政王的地位和对音乐的喜爱,他所用的琵琶必然是更新的式样。所以我特地带了一把四相三品的琵琶过来。”
韦锡对乐器不了解,但他知道沈晏琵琶弹得好,对琵琶肯定有很深入的研究。听完这些解释,欣慰地应道:“好好,你考虑得很周到。那就借用一下你的琵琶。”
沈晏和他沟通完,就和裴渊离开回房车。
他们刚走,旁边编剧就说:“我现查了,的确像他说的,晚唐有带品的琵琶。有个承前期贵族的墓里,也出土过一把琵琶,就是四相三品。”
韦锡满意点头。
制作人禁不住叹一句:“厉害啊,这种细节都注意到……”
说到这,他醒过神,转头四下看:“有人拍了刚才那段吗?”
韦锡的助理举手:“我拍了。”
制作人面露满意:“好好好,发给我。这代表我们剧组重视细节,让运营找合适的时机发出去。”
*
沈晏和裴渊在房车里吃完午饭。
裴渊调出春江影视城的地图:“昨天路过这一片景,你不是挺喜欢。下午空闲,我们去逛逛?”
沈晏有些意动,却抬眼看看裴渊的脸,还是说:“算了,你上妆一次费工夫。现在卸了,晚上又折腾好久。明天没我们的戏,明天再去吧。”
裴渊却拿出两块兽面面具:“戴着面具出去。反正影视城里剧组多,什么打扮的都有。”
这面具是剧组做的道具,来源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承朝麒麟阁中大将军裴渊的画像是面戴金兽面。
大将军仅有的戴面具记录,只有画像以及之后的一次大战里,麒麟阁的画像在剧中的时间线还没有出现。
不过,韦锡大概是受到大将军用面具迷惑敌人的启发,由此发挥了一下,在剧中的一次事件里用上这个面具作为重要道具。
沈晏看着那面具,一时都有些怀念,哪怕这面具做得和实际的差别很大。
他笑着接过面具:“好,那我们就去逛逛。”
两人戴上面具,抱着小猫一同下车,慢悠悠往外走,去找影视城内区间车的上车地。
元宵刚过,气温还低,两人都穿着羽绒衣。不过现在这两件羽绒衣是乌锦华送的新年礼物,也是给朋友们无偿来当演唱会嘉宾的谢礼。
衣服是定制的设计,中式风格,衣摆和袖口还绣有一些吉祥图案。他们戴的面具配上这件衣服,倒也不突兀,反而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两人坐车去到那片沈晏有兴趣的景区,是一处江南水乡的景。
沈晏以前长年待在京城,虽然京中也有河流穿行,但京城的恢宏风格和这种秀美温柔的小镇感觉完全不一样。
两人沿河缓缓散步,有时也穿过小巷,走过小桥。清凉润泽的气息扑面,偶尔送来一丝幽幽的花香,是温婉的二乔玉兰开了花。
小镇里游客不多,有穿现代装的,有穿古装的,还有一些像是古今中外结合在一起的,颇为华丽。
两人脸上面具显眼,一路走过引得不少人转头看。
不过,的确如裴渊所说,影视城里什么打扮都不奇怪。旁人看过来的目光也是好奇,并没有异色。有些外向的,路过时还笑着赞一句面具精致。
小镇有一些店面真在卖东西,沈晏走走看看。路过一间店时,里面传出乌锦华新专里和他们合唱的歌,他就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间卖古装的店,摆着许多款式。
店主自己就穿着一身漂亮的袄裙,发现有人进店,抬头看过来,便是一愣。
沈晏笑着对她点点头。
店主尽量自然地迎上前,只是眼中闪着明显的激动,声音却带点小心翼翼:“两位好……需要我介绍和推荐吗?”
沈晏:“我们就随便看看。”
店主:“那你们随便看!喜欢可以试穿的!我还可以帮忙梳发型!”
店不算大,两人很快转完一圈。
沈晏最后在墙角的衣架上扫过。那里的衣服是侧挂,不提出来就只能看到颜色。
他目光突然一顿,停在一点月白色上。
这时,店主给他们端来用纸杯装的水:“天还凉,喝点温水吧。”
沈晏转回视线,笑着道谢。
裴渊伸手将他怀中小猫接过,单手抱着。沈晏拿起两杯水,递一杯裴渊。
店主眼中的光芒一下更盛,随即又像害怕吓到两人,赶紧垂下眼,却忍不住再偷眼看。
裴渊在杯中留了小半杯,倾斜过来递给小猫。小猫探头嗅嗅,伸舌舔了。
店主立刻夸:“小猫好乖,真可爱!我家里也养有一只,不过胆子小,我都不敢带它来店里。”
沈晏顺势和她聊了两句猫的话题。
店主聊得胆子大了点,主动问:“你们要不要看看猫猫的衣服?是我做的,就是做给家里和朋友的猫,不外卖。你们要是看得上,我送给小猫穿!”
沈晏笑道:“好啊,我们看看。不过无功不受禄,我们还是该付钱的。”
店主没有强求,脸上笑容更加灿烂:“那我收你们个成本钱。你们坐一下,我就住后面,我去拿。”
说完就赶紧跑出门去。
店内摆有一套桌椅,两人走过去坐下等。
沈晏伸手摸摸小猫:“我们尺玉好招人啊。”
裴渊看看他,眼中带着点笑:“你要承认吗?”
沈晏:“她都不问,我们承认什么呢。”
两人闲聊过几句,店主就拿着两套猫衣服回来,还都是中式风的。
她将衣服摊在桌上:“这两件尺寸应该合适。给它试试?”
裴渊将小猫放到桌上,给它穿衣服。小猫以前穿过,现在也很配合。
店主在旁边一迭声地夸好看,又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给小猫拍照。
沈晏大方地说:“拍吧。”
店主心花怒放,赶紧掏手机。
小猫有裴渊照顾,沈晏起身又在店内转转,状似随意地走到角落的衣架旁。
他转头看一眼桌边,裴渊正给小猫换第二件。
沈晏回头,目标明确地抽出那件月白色衣服。
是一件交领广袖长衫,料子很柔顺。
沈晏微微眯了下眼。
这衣服让他想起,以前有一回周边属国来求援,是裴渊带兵去的。回来时,带回半匹布,说是多么多么复杂的织工,一年只能出三五匹。而且传承这个工艺的人家都死于战乱,这是仅剩的半匹。
那半匹也是这种月白色,也是这种柔顺感。裴渊在收缴的战利品中发现,觉得这布衬他,特意要回来给他做衣服。半匹布没多少,最后就只做了那么一件长衫。
沈晏将衣服挂回去,若无其事地回身。
裴渊正在给店主付钱。小猫身上的第二件衣服没脱,它跳到地上,跑到沈晏跟前一边左右晃,一边软软地喵喵叫,听声音应该还挺喜欢。
沈晏弯身抱起它,等裴渊拿起另一件,就向店主告辞。
店主又高兴又有点遗憾地送他们出门。
沈晏想想,说:“我挺喜欢你这店门的样子,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店主一下惊喜:“可以吗?好啊!”
三人找了个路过的游客帮忙,拿双方的手机都在店口拍了一张合影。
沈晏对店主挥挥手,和裴渊一同在她热切的目光中离开。
两人穿过一条小巷,沈晏看见一座河边小亭,便走进去坐下。
裴渊跟过去:“累了?要不就回去?”
沈晏:“先坐会儿,这里空气好。”
一边说,他一边四下望望,又指向不远处一家店:“那家是不是卖甜品?”
裴渊跟着看去:“好像是。想吃什么?”
沈晏一笑:“昨天忙开机,都没能吃上汤圆。”
裴渊:“那进去看看有没有。”
沈晏摸摸腿上的小猫:“饮食小店,带尺玉进去不太好。”
裴渊:“我去问问,这么近,端出来应该没事。”
沈晏看他走过去,掏出手机给小秋发消息。
先发了现在的定位,然后是刚才店门的合影,以及店在地图上的大致位置截图,最后是语音。
沈晏:“小秋,帮我到这家店买件衣服,月白色的长衫,挂在角落衣架上的。”
发完,刚要放手机,又想起补一句:“再带一张我和裴渊的签名合影送给店主。”
小秋很快回了消息说马上就去。
沈晏放下手机,抬头看见裴渊端着两只碗过来,不自觉地笑弯起眼。
第120章 戏?
碗不多大, 汤圆也不多,正合适当零嘴吃。
裴渊放一碗在沈晏面前:“花生芝麻馅。”
热腾腾的汤圆还冒着白雾,沈晏舀起一个, 一边轻轻吹, 一边看看裴渊那碗, 好奇地问:“你的是什么?”
裴渊:“肉馅,咸的。要不要尝一个。”
沈晏笑道:“甜品店还有咸的。”
说完,又低头看看自己碗中六颗汤圆。
裴渊看出了他的意思,说:“我们交换吃。”
沈晏就直接把手中勺子给他,也接过裴渊的勺子,尝了一颗肉汤圆。
味道有些惊喜。
裴渊将他神色看在眼里, 眼中露出些笑意:“还要吗?”
对他,沈晏当然不会客气:“留一个给我。”
于是两人吃完碗中的四颗汤圆, 再交换碗吃最后一颗。
等裴渊去还碗回来, 沈晏牵着小猫的绳站起身:“继续逛吧。”
裴渊:“不累?”
沈晏:“就是走走路, 能有多累。我想把这一片逛完。”
两人又继续慢慢闲逛,间或聊一些闲话。
路过一家小店, 突听坐在店门的店主笑着赞:“好得意的小猫呀。”
小猫就跟在沈晏脚边, 走得昂头挺胸。
沈晏转头对店主和气地笑笑。
店主顺势招呼:“两位帅哥的面具真别致。要不要进来看看围巾, 绝对真丝,又滑又软, 亲肤得很, 戴起来舒服极了。”
沈晏就停步往店里望望, 发现挂着许多成衣,还摆有穿旗袍的假人模特。
他问:“真丝是什么?”
店主:“就是纯蚕丝织的, 不含一点人造化纤成分。”
沈晏反正也是闲逛,就牵着小猫进去:“那我看看围巾。”
店主高兴地领他到挂围巾的地方。
沈晏伸手摸摸, 的确非常舒适,和他以前穿的丝绸里衣触感相差无几。
他挑了一条深色的,在裴渊脖子上比一比。但现在羽绒衣也是深色,配一起就不太搭。他就再挑一条浅色的比上去,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看着其他颜色犹豫一下,又挑出一条大红的。
沈晏:“这三条我都要了。”
接着再挑出两条:“这两条分开包,我要送人。”
真丝不便宜,店主没想到随口招呼进来的客人竟然这么干脆,笑得像脸上开了花。仔仔细细包好五条围巾,再热情地将两人送出门。
沈晏和裴渊继续逛完剩下部分,才走去搭区间车。
趁着裴渊抱小猫,沈晏快速接亮手机看一眼,发现小秋有新消息。
【小秋:晏哥,衣服已经买到。】
沈晏满意一笑,关上手机放回口袋。
两人回到房车,小秋和先前回酒店拿琵琶的小姚已经回来。
沈晏将两条围巾送给他们,让两位助理惊喜不已。
小姚也给两人递上两只盒子:“刚寄到酒店的手机,我一块拿来了。”
沈晏奇怪地看裴渊:“你买的?”
裴渊一边拆盒一边说:“我看你手机挺旧了。前几天这牌子发新款,就买了新的。”
两只手机一只红色一只黑色。
沈晏拿起红色的看看,就听裴渊说:“我帮你转移数据到新手机上,用起来就和旧的一样。”
他也乐得不用操心,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裴渊。
裴渊操作一阵,问他:“相册里的照片要不要全部转。”
沈晏想了想,还是点头:“全转吧。”
虽说那些照片多数都是原主的,但沈晏过来后也拍了一些。他一时懒得分,干脆全转过去,有空了再删掉以前的。
等着数据转移的时候,小秋端上做好的菜,四人一块吃晚饭。
随后就去上夜戏。
裴渊的戏排在前面,还有一点打戏。
他去和武指、武行沟通,沈晏坐在旁边拿出新手机试用。
和先前那只不是同一个牌子,不过用起来大同小异,他很快就适应了。最后点进相册中,看看原主的照片有多少。
即使只是小图,都能看出原主的性格和沈晏完全不同。以前还有笑的时候,被陈子熙pua之后就完全没了精气神。也就是原主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才没有人在意他突然性格大变。
沈晏随意划划,手指碰到其中一张。
原主的自拍照一下充满屏幕。
沈晏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在心中轻叹口气。
他刚想退出,动作又顿住。
沈晏目光落在原主的右边下巴上。
那里没有痣。
想起裴渊总喜欢吻自己下巴上那颗痣,沈晏不由得伸手摸上下巴。
原来,这也是他和原主的区别。
沈晏抬眼看向裴渊,一时间只觉心中软成一片。
◇◆
在剧组拍夜戏的时候,沈苗苗的死党正在拼命打沈苗苗电话。
但一直没人接。
他重重叹口气,烦躁地伸手抓抓头发。
他们两人签了两天的群演合同,哪知今天就碰到沈晏,让沈苗苗非常不爽。下午虽然见到了想见的女星,但没有机会上去说话要签名,沈苗苗心情更加不好,没吃晚饭就走了,一句交待都没有。
死党只得顶着副导演的不满请假。本以为沈苗苗赌气回了酒店,但回来一看,酒店也没人。
刚才他亲戚打电话过来数落了他几句,要他赶紧确认明天还去不去。如果不去,也好找人补缺。
死党很想去,毕竟一天一百多的工钱。他家给的生活费少,他又和沈苗苗不同学校,蹭不到吃喝。
手机里的接通音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死党倒在床上,心中决定等到10点。如果10点还找不到人,那他明天就自己去赚那个钱。
失联的沈苗苗,正在一间酒吧里喝酒。
他自己开了个卡座,现在茶几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啤酒罐。
酒吧里灯光昏暗,不过,还是有个人盯着他。
艾学飞自然认出了沈苗苗,下午一直在留意他,还偷听到他和朋友骂过好几次沈晏。刚才沈苗苗自己跑出剧组,他就跟了过来。
他混在剧组里,原本就做过伪装。现在看时机成熟,掏出一个喷雾瓶,把买来的二锅头倒进去,在自己身上一通喷,还倒出一点抹在下巴和脖子。然后把酒瓶里的酒换成白开水,才起身摇摇晃晃走过去。
沈苗苗再灌下一口啤酒,突然感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发现是个走路都歪歪斜斜的醉鬼。
艾学飞晃到他面前,看看空空的卡座,抬手挥挥:“兄弟,别处没座了,我能在你这蹭个座不。”
说完,不等沈苗苗应,就径自在他身旁坐下。
沈苗苗皱皱眉头,瞪过去一眼。
但他也知道和喝醉的人没道理可讲,惹急了说不定对方会揍人。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叫服务员过来赶人,旁边这个醉鬼就开始自顾自说话。
“兄弟,你这一看,就也是、借酒浇愁啊!唉,同是天涯沦落人。来,干一杯!”
艾学飞向沈苗苗伸手,拿酒瓶在他的啤酒罐上碰碰。却没有喝,反而是顺势倒得更靠近他。
沈苗苗被这一身酒味熏得恶心,刚要挪开,就听见一通怨天冲天的苦水。
“不过,肯定还是我更惨。我刚被剧组炒了!他妈的,那匹马突然发狂明明不是我的错!他们不敢得罪乱带东西的人,就把黑锅扣老子头上!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沈苗苗抬起的屁股一滞,又坐了回去,转头看旁边仰头灌酒的人,犹豫着问:“你说……什么马发狂?”
艾学飞一抹嘴:“就是本来好好的,突然变得暴躁,把背上的人都给颠下来,摔断了腿。可那关我屁事啊!还不是前头那小子拿包醋从马身边走过,马的鼻子灵,被那么浓的醋味一呛,当然暴躁!
“可那帮不是东西的玩意儿,就因为那小子是现在当红的流量,就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赖说是我没照顾好马!去他妈的,我就该也拿醋去熏那小子的马,让那小子也尝尝摔马的滋味!”
沈苗苗听得眼中光芒闪烁,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战栗——兴奋的。
他忍着那股酒味,在吵耳的音乐中凑过去,不自觉地压着声音说:“这样不行吧……人家总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故意那么做,不得被警察抓走。”
艾学飞嘿嘿一笑:“当然不是直接拿去给马闻。这马身上的东西啊,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多了。比如说,用个保鲜袋装了浓醋,放在马鞍下卡着。到时等人骑上去,马跑起来,慢慢把袋子磨破……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沈苗苗垂着眼睛听完,手中的啤酒罐已经被他紧张得捏出一个坑。
他想了想,又问:“要那是过后被发现那个袋子呢?”
艾学飞:“马跑得那么快,等停下来气味早散完了。就算发现个破袋子,谁又会起疑心?当然,能混在旁边,趁乱把那袋子收走就更完美。”
沈苗苗眼中顿时闪出激动的光。
艾学飞一直观察着他,见他露出这种兴奋神色,心里就知道成了。跟着又轻蔑一笑——这种被宠坏的小孩,可真是再好利用不过。
演戏演到底,艾学飞继续装模作样:“可惜我已经被赶出剧组,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兄弟,干!”
沈苗苗举起杯,和他碰一下。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喝了一通。艾学飞装醉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沈苗苗心里有了打算,没再继续喝,起身返回酒店。
一进房间,死党就扑过来:“祖宗,你可回来了!”
沈苗苗推开他:“走开,老子不喜欢男人。”
死党不敢对掏钱的大爷有怨言,只问:“明天你还去不去啊。”
他以为沈苗苗会说不去,却没想到,听见一声毫不犹豫的“去”。
死党震惊地看着沈苗苗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这祖宗出了一趟门,怎么好像心情还变好了?难道是在外头有什么艳遇?
沈苗苗见他愣在门口,又回身问:“他们招多久群演?”
死党愣愣地回:“应该一直招吧,大点的场面总要有背景板凑人头。”
沈苗苗嗯一声,进了卫生间。
死党莫名其妙地看着关上的门,搞不懂他是怎么个意思。不过,只要明天没问题就行。
死党心情愉快地去给亲戚发回复。
◇◆
今晚裴渊的戏份,是前期第一段剧情的高潮点,带兵捉拿一个位高权重的反派,并查封他的府邸。
这是真有其事,当初整件事前前后后都是沈晏和裴渊一同布局谋划。当然,现在的剧中将一部分重点移到了主角身上。
沈晏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不知多少次在宫中等着裴渊的消息。而裴渊,也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此时看着镜头前目光冷然的裴渊,他禁不住在想——当时在外面的裴渊,应该就是这样模样吧。
裴渊前面的戏份都拍完,最后一场就到沈晏上场。
韦锡跟沈晏、裴渊讲戏。
沈晏听完,回道:“我们想加点过渡和互动,台词我们会自己发挥,可以吗?摄政王和大将军幼年相伴,私交甚笃,从许多史料细节处,都能看出两人极为亲密,我感觉剧本在他们的关系处理上有些单薄。”
韦锡想到试镜的时候,两人也演过这种小片段,自然而温情,就问:“你们想怎么加?”
沈晏把他和裴渊先前对过的戏说了说。
韦锡沉吟。
裴渊建议道:“或者我们两版都演一遍,您对比看看。”
韦锡点头:“也好。那先试一遍你们想的,我看看效果。”
众人一同走进场地里,试过一次走位,便正式开拍。
◆
沈晏坐在御花园的亭中,对着映出月影的池水拨动琵琶。
他眼眸半抬,映着水中的月,又像是含着半分迷离。
怀中琵琶曲调幽幽,如同在夜里想起往事,发出轻轻叹息。
他只着一件单薄的圆领袍,晚风吹过,揭起垂落的袍角。
衣袍鼓动间,背影更显清瘦。
隐隐透着一股不会在人前现出的脆弱。
大宦官抱着狐裘斗篷站在亭外,眼中是浓浓的担忧。
突然有只手伸向他,他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清来人,才吁出口气。
裴渊从大宦官手中拿过斗篷,低声问:“殿下弹了多久。”
大宦官叹气,也低声回:“一个多时辰了。”
裴渊略点下头,拿着斗篷走进亭中。
沈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双肩微沉,才回过神来。
他垂眼看看肩上的狐裘,再侧头,果然见裴渊站在旁边。
裴渊柔声:“更深露重,殿下保重身体。”
沈晏微微牵动嘴角:“回来了,坐。”
裴渊在旁边坐下,伸手摸摸桌上水瓶,转头往亭外递个眼色。
大宦官会意,立刻遣身后小宦官去取温水。
沈晏转向裴渊,将琵琶放在腿上,手肘搭上凭几:“如何。”
裴渊:“幸不辱命。”
他沉稳地将刚才捉人和查封的情况汇报一遍。
说完,取温水的小宦官正好跑回来,将水瓶交给大宦官。
大宦官拿着水瓶走进亭中,给两人倒上温水,放下水瓶,再拿走原本的旧瓶。
沈晏抬手拿过杯,笑道:“该上酒才对。”
裴渊也拿起杯,神色一转,露出温和:“今夜太晚,明日臣陪殿下饮一杯。”
沈晏喝过一口水,转开目光。笑容虽在,眼中却透着怀念与伤感。
“我又想起以前阿兄和我说新政……现在最后一颗顽石终于搬走,可惜阿兄却没等到。”
裴渊安静地看着。他知道,他的殿下不是想寻求什么安慰之言,只是想说说话,他只要倾听就好。
沈晏断断续续地回忆几句,抒发完一时感慨,重新看向裴渊,眼中恢复几分暖意:“仲坚今晚辛苦了,明日多喝两杯。”
裴渊浅笑:“殿下知道的,臣不好杯中之物,倒是想向殿下另讨一样赏。”
沈晏扬眉:“什么赏。”
裴渊看向他腿上的琵琶:“既然殿下今晚有雅兴,臣想听殿下弹一曲。”
沈晏跟着垂下眼,随即放下杯子,重新抱起琵琶:“想听什么。”
裴渊:“都行,只要是殿下弹的,臣听着都好。”
沈晏想了想,拨起弦。
琴音再次响起,这次却轻柔而舒缓,就像在寂静深夜低低私语。
裴渊摩挲着手中杯壁,细细聆听。
亭外池水在晚风中泛起涟漪,月影摇晃。
裴渊眼中映出的光随之而动。
就像有什么要满溢出来。
◆
拍摄现场收音,片场很安静,只有琵琶声在回响。
柔美的曲子听得不少工作人员都禁不住微笑。
韦锡拿起对讲机,指示全景机位的摄像把镜头慢慢后拉。
又过片刻,他才叫了卡。
叫完,先侧头问身旁制作人:“你感觉怎样?”
制作人点头:“挺好的。摄政王对大将军的信重,还有大将军对摄政王隐晦的安慰,他们都处理得很细腻。”
说完,又笑着补一句:“我只是担心,最后的时长能不能把这段剪进去。要是没用上,还真是有点可惜。”
韦锡嗯一声,调出回放细看。
沈晏和裴渊穿上小姚送过来的羽绒衣,走到韦锡身后,跟着他把回放看完。
沈晏问:“我们再按剧本演一回?”
韦锡回身,面容缓和地说:“不用了,这样很好。剪辑的时候我再按需要调整。就是,那两首曲子,是你写的?”
沈晏:“刚才即兴弹的。”
韦锡:“还能再弹出来吗,后期要重录。琵琶没有放麦,收音不太行。”
沈晏笑道:“没问题,回头我就把曲谱记一下。”
韦锡相当满意:“那行了,收工。”
今晚收工得比昨晚还早点,周围工作人员纷纷声音愉悦地把“收工”指令传出去。
沈晏和裴渊相视而笑,一同回化妆室卸妆换衣服。
*
两人和昨晚一样,在回程的车里吃了点小秋做的宵夜。
回到酒店进了房间,沈晏端详下裴渊的脸:“你这特殊妆一化化一天,刚才化妆师提醒你要多做面膜,以后就你先洗澡吧。”
裴渊应下,先拿衣服去了卫生间。
沈晏就在厅里陪着小猫玩。
小猫现在习惯独自睡一间房了,晚上没那么黏人,会在有玩具的地方找窝睡。
裴渊顺便在卫生间里敷上面膜才出来。
沈晏抬头看见,禁不住笑了下。虽然以前化妆之前他们也会快速地敷个五六分钟,不过在住处看到,好像又是不太一样的感觉。
裴渊走过来拿剧本:“你去洗吧。”
沈晏站起身,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和他说话:“明天没戏,你有什么安排。”
裴渊跟着他进房间:“看剧本,背台词。你有没有哪里想去。”
沈晏:“也没有,那就待在酒店休息好了。”
他拿着衣服出门,耳朵里听到裴渊坐上床的声音,扬唇一笑。走到大厅,从自己的包里找出小秋买的衣服和一条围巾,转进卫生间。
裴渊翻着剧本看,等敷够时间,揭下面膜,一边继续看一边轻拍着脸让残留的精华吸收完。
刚感觉脸上干了,就听到沈晏的脚步声接近。
之后,随着走进房的声响,还有门关上的动静。
裴渊抬头看去,顿时一愣,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沈晏散着发,脖颈间还带着些许潮意。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交领长衫,下方却是露出一双匀称的小腿,极浅的蓝和白皙的肤相映生辉。
不过,最为抢眼的,还是系在腰间的那条红丝绸围巾。
沈晏缓缓走来,红绸轻摇,长衫轻摆。
裴渊就觉得,仿佛他每走一步,就在夺走一次自己的呼吸。
沈晏走到床边,笑着抽起裴渊手中剧本,随意瞥一眼:“在看哪段。”
离得近了,裴渊的目光终于能从那条红绸上离开,顺着月白长衫往上,划过带着水珠的颈脖,描过翘起的唇,望进那双好似浮着波光的眼里。
他开口,声音轻得像呢喃:“殿下……”
沈晏眼中的光一闪,扔开剧本,提膝压上床。
柔软的长衫掠过裴渊大腿,也像掠过裴渊心尖,刮起一阵痒,轻却难耐。
裴渊本能地想低头去看,却被沈晏托住脸。
沈晏微微俯身,气息吹拂在裴渊唇上。
“仲坚。”
裴渊眼瞳轻颤。
沈晏凝视着他,缓缓说出剧本里的戏:“我记得,你曾说过,我救你一命,你会粉身相报。”
裴渊感觉心脏重重一跳,双唇控制不住地微抖:“殿下旦有吩咐……臣万死不辞。”
沈晏笑得双眼微弯:“不用你粉身,也不用你万死。只要……”
他再弯点身,近到两人唇瓣似碰非碰:“好生侍奉我就行。”
裴渊微微张口,却是一时哽咽,发出不声。
沈晏又抬起身,双手移到自己腰间。
裴渊目光跟着落下去。
就见那如玉的修长十指灵巧一挑,将腰间红绸解下。
随后,沈晏伸出左手,握着裴渊右手拉起。
将那条红绸绕在两人腕间。
他单手操作不便,最后打完结就有些松垮。
沈晏也不在意,在绕着两人手腕的红绸上亲一下。
“这样,我的大将军就跑不掉了。”
裴渊深深吸口气,眼底升起一股热意。
沈晏终于吻上裴渊的唇。
却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再接着吻过下巴、颈脖。
裴渊喉结滚动,极度的干渴涌上头。
沈晏学着视频里,咬开裴渊领口扣子,在他略深的肌肤上吮出一个痕迹。
裴渊禁不住一颤,左手猛地握拳,右手也握住沈晏左手。
沈晏相当满意,接着咬那一串扣子。
裴渊垂首看着,左手的拳越攥越紧,胸膛起伏越来越强,身上肌肉越来越紧绷。
沈晏抬头,看着因为裴渊肌肉绷起而失败的浅痕,啧了一声。
下一刻,眼前景物突然一转。
沈晏就被裴渊带着翻身。
裴渊紧贴着他,只胸膛微微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燃着熊熊烈焰。
沈晏眸中波光潋滟,倒映着上方那两簇火光。
“怎么,仲坚要以下犯上?”
裴渊抬起握着他左手的右手,侧头在那红绸上亲一下,目光却始终盯着他。
“这是殿下系的,殿下也跑不掉。”
沈晏逸出一声轻笑。
随即,就被裴渊压下的唇吻了个结实。
他也再一次,在裴渊的吻中变得绵软无力。
这一晚,不管沈晏是躺着、侧着、坐着、趴着,那抹红意始终在他视野一角挥之不去。
无法完全脱下的月白长衫,自是一直挂在他手臂,偶尔也随着翻滚裹住两人。
听裴渊在耳边交替的“殿下”和“君玉”,看着那抹月白从裴渊身上滑下,沈晏恍惚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不过,此地何地,此时何时,似乎也不多重要。
重要的是——
他的大将军,从未离开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