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林雪河竟然在主动投怀送抱。
来不及幸福, 陆崇率先感到的是万分的惊悚。
以及十万分的不对劲。
他不适应地拉开林雪河的手,意外地摸到一枚坚硬的戒圈,看起来很眼熟,“你怎么会戴着这个戒指?”
“这是去年情人节我送你的礼物啊。”
不说还好。这下林雪河注意到他光秃秃的手指, 脸都皱了起来, 反问, “你今天为什么没有戴?”
“……”
陆崇说,“这是情侣对戒?”
明明是林雪河把他当狗耍着玩,随手送他的“最小号项圈”。
他大脑乱成一团,快步走向卧室。
因为感到羞耻, 他那天回到家就把戒指放进床头柜里,再也没戴过。
此时拉开抽屉,戒指还在。
林雪河看着他找出一枚同款铂金戒指, 往自己中指上戴。但很明显被卡住了, 他只能戴进无名指。
“奇怪, 你的戒圈应该比我的大一号才对。”
林雪河也诧异起来,摘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放在一起比较。
两枚戒指的尺寸一模一样。
林雪河眼神开始控诉,“你是把戒指弄丢了不敢告诉我,自己又去偷偷买了一只吗?还戴错了,好笨。”
“……”
陆崇很懵, 无声地抓狂了几秒, “要么你还是先跟我说说, 为什么叫我……老,公吧。”
这称呼他自己说出口都嫌害臊, 难为林雪河居然叫得那么顺口。
“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提前叫一下有什么问题。”林雪河狐疑地打量他,“你今天好像怪怪的。”
……啊?
下个月结婚?
谁结, 他跟林雪河?
开什么玩笑!
“你……是在故意说这些,耍我玩吗。”
陆崇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只能吸取教训,让自己不要轻信了这诡计多端的吸血鬼,拉下脸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林雪河看着他的脸色,不可思议的眼神里迅速堆积起难过和失望,轻声说,“陆崇哥哥。”
“你是不是害怕了,不想跟我结婚了。就像别人都会有的那种,婚前焦虑症?”
陆崇:“……”
他可能不是婚前焦虑症,但他现在确实挺焦虑的。
因为林雪河的反应不像是假装。
如果这真的是场恶作剧,这样整他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到现在为止,也看不出什么娱乐效果。
虽然他被林雪河昨晚接吻后的反应伤害到了,但他也不会因此就记恨上,影响判断。
至少眼前他冷静地想,林雪河并没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低级趣味。
“你是不是记忆错乱了。”陆崇努力想找出别的合理解释。
“这是伴生能力过度消耗的后遗症吗?诅咒太多遭报应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林雪河奇怪地看着他。
“我的伴生能力明明是[祝福]。”
**
眼前这个人类,一定不是陆崇。
厨房岛台旁,林雪河握着一柄水果刀,缓慢而警惕地后退。
倏忽间门铃又响。
他转头望向门口,陆崇就站在那里,呆呆愣愣地目视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脸震惊和茫然。
林雪河顺着那视线望向空荡荡的客厅沙发,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
再转头看回来,眼前的陆崇也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和门口那个陆崇的表情如出一辙。
两个……陆崇。
他们同时出现在厨房和门口,身高体型和脸庞都一样,只是穿着不同的衣服。
林雪河眨了一下眼睛,门口的那个陆崇就消失了。
明明有开门声,眼前的陆崇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从厨房里走出来,用疑惑又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说,“宝贝,是不是准备婚礼太累了?”
林雪河握紧水果刀,短暂地调整状态,用刀锋指了指他,望餐桌那边一偏,“过去坐下。”
“……”
惹老婆不开心的才是笨蛋。
陆崇乖巧照做,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林雪河也拉开另一边的椅子,面对面落座。
他望着陆崇,在脑海中排除可疑选项。眼前这个人应该不是假扮的陆崇,没人能把陆崇身上狗里狗气的傻劲儿演得这么像。
陆崇身上这套衣服他从没见过,如果要假扮,也该选衣柜里常穿的才对。
刚刚那个在门口闪现的陆崇,身上穿的短袖t恤倒是他前几天购物欲发作时买的。因为已经见陆崇穿过一次,他还有印象。
更不要说额外的早安吻,还有给他做午饭。如果要假扮陆崇至少应该先模仿日常行为,做这种多余的事只会让自己暴露得更快。
那么眼前的陆崇到底怎么回事?
结婚又是怎么回事?
忽然被丢进这种情境里,换成别人或许就要怀疑自己精神分裂了。
但是比起怀疑自己,林雪河会先怀疑这个世界有问题。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描述一下,你了解的林雪河是什么样的。”
“哦……”陆崇说,“那当然是温柔可爱,聪明机智,美貌善良……啊!”
他被林雪河拿刀柄敲了下额头,委屈巴巴地用手捂着,“我又不是文学院的,夸不出太好听的嘛。”
“不是让你背褒义词,讲点有用的。”林雪河说,“从你第一天认识我开始讲。”
“从头开始……那可得说好久呢。”陆崇道,“毕竟我们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啊,在你爸继任家主的宴会上。”
毫无预兆,林雪河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故事。
故事里的两个主角也叫“林雪河”和“陆崇”,但经历的事情跟他认知中的一切截然不同。
“每一代血族都要跟我们家联姻,这一代就轮到你们家了。本来跟我有婚约的是你妹妹,但是她三岁就夭折了,就改成了你和我。”
陆崇说,“你爸当上家主那天,特意叫我爸带着我也去的。那会儿你还很讨厌我呢,见到我就躲。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可爱啊,就想方设法地天天去看你,带着零食陪你玩儿,你才开始接受我。”
“你的伴生能力是[祝福],是很罕见的言灵buff,又是家主的独子,总有些血族的小孩跑去巴着你。我撞到过几回,没忍住跟他们干了几架,结果还被你发现了。我以为你会讨厌我,可是没想到你哭着说,以后不跟别人玩,只跟我玩。”
“你说不喜欢那些求你用伴生能力帮忙的血族,在家里总是觉得很有压力,我就各种找机会,把你偷偷带出庄园去外面玩儿。有一回被你爸发现了气得不行,叫来我爸当面告状!我爸更气,把我拎回去吊起来打。我想再把你偷出去就难了。”
“好在后来你跟家里说,想上人类的学校,我又死皮赖脸地找我爸疏通关系,折腾了好久才终于如愿以偿把你接到我身边来生活。再后来我们就一起上学,一起长大,高中的时候那什么……就彻底在一起了。”
当着老婆的面回忆感情史,陆崇还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大学同居到现在,到了可以领证的年纪,就顺理成章地履行婚约了啊。”
的确是顺理成章。
林雪河想。
顺得也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像是被臆想出来的发展。
“但是,为什么忽然叫我说这些啊。”
陆崇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不想和我结婚了吧?”
守了十几年的宝贝,他终于能正大光明地娶回家,不用再担心别人惦记,每天做梦都要笑醒。
但或许是婚前焦虑,他对这场婚礼是万分紧张的。
和林雪河结婚,是他从情窦初开到现在都不曾动摇过一秒的念头,每年都会对着生日蛋糕郑重地许一遍。是迄今为止,他人生中最大的心愿。
从小他就怕林雪河嫌弃他只是个普通人类,没有血族那样厉害的伴生能力,寿命也不够长。他怕林雪河觉得他不够厉害,不够般配。
其实是他自己这么觉得。林雪河说过很多次,跟他在一起很幸福,说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般配的情侣。
但他还是会焦虑,努力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圆满周全,就怕让自己的宝贝受一点点委屈。
而面对面坐着,眼前的林雪河却说,“我不是你的宝贝,也不是你的老婆。”
陆崇张了张嘴,一瞬间心脏都不会跳了。
紧接着,林雪河又说,“我的伴生能力不是[祝福],妹妹没有夭折,父亲也没有成为家主。更没有一个青梅竹马陪我玩,陪我上学,要跟我结婚。”
“……”
陆崇艰难地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很遗憾。”
他垂眼道。
“我并不是你的林雪河。”
第42章 第 42 章
如果用平行时空来解释, 现在的状况就很好理解了。
多元宇宙中有无数个平行世界,也就有无数个情况不同的陆崇和林雪河。
“你今天发的消息里,遇到的人和事都没有异常。生活环境没有变化,这证明你的确属于这个世界。但我并不属于这里。”
林雪河放下水果刀, 冷静分析, “我猜是因为某种原因, 我和你的林雪河交换了位置。”
“不出意外的话,他正在我的世界里和另一个陆崇待在一起。就像你和我现在这样。”
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平行世界的陆崇发出混乱抓狂的惨叫。
“啊啊啊!”
“……”
林雪河不悦地捂住耳朵,“你比我的陆崇还要吵。”
安静不了一点。
平行世界的陆崇说, “这下麻烦大了。”
虽然结婚证是定的下个月度完蜜月回来再领,但婚礼是这周六就要举办的。
他们提前一年就选好了日子,备婚好几个月, 处处留心, 把每一个细节都讨论过了, 力求完美。
因为如此郑重细致地筹备,他的林雪河忙得没胃口吃饭,瘦了好几斤。他心疼坏了,才会每天上学之前赶着就先把午饭备好,以免饿着老婆。
毕竟老婆心里有他, 就算是为了让他高兴, 多少也会吃点的。
眼看婚礼就要到了, 付出的努力即将变成盛大的记忆永远留存在生命里,他却忽然得知, 自己的新郎消失了!
他青梅竹马呵护长大的宝贝, 忽然被另一个匪夷所思的林雪河取代了!
很难不崩溃。
“怎么才能把你们换回来?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
他焦心地追问,“你那边的陆崇是什么样啊, 人品行不行?我宝贝跟他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
林雪河懒得回答,自顾自道,“你刚刚说,我在这里的父亲还活着,十几年前就已经当上了家主。”
“……对啊。怎么?”
林雪河说,“我想去见他。”
那个被他亲口诅咒变成蝴蝶,在他的记忆里早已灰飞烟灭的父亲,在这里还活着。
如果不是有照片存留,他都记不得父亲长什么样子了,但连照片他也很少会看。就算看再多次,已经死掉的亡魂也不会重新变成活的。
没想到还有机会再看到活着的父亲,这际遇还真是奇妙。
“不过我不着急。”林雪河善解人意道,“如果你最近比较忙,也可以等到周六那天再说。”
平行世界的陆崇:“……”
他当然忙,周六那天最忙!
他着急!他本来是要在那天结婚的!
“周六……你爸当然也会出席婚礼,你本来该被他挽着手交给我的。”
他看着面前的银发青年,很难接受事实,要强行把目光投向别处才能反应过来,“不对,我说的是我的林雪河。”
太诡异了,从头发丝儿到指甲盖都一模一样。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个体?连双胞胎都做不到这样。
如果是别人对他说些什么平行时空理论,他一定会怀疑对方是精神错乱,立刻拨打精神卫生中心的急救电话。
但这是林雪河。他会无条件相信林雪河说的任何话。
不对……这已经不是他的林雪河了!
他狂躁地揉了揉头发,挑重点理清思路,“总之,我会先取消婚礼的。”
就算长得一模一样也不行。来自别的世界的林雪河,和跟他从小心爱着的宝贝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他的心和脑袋分得很清楚。
就是眼睛……眼睛实在是分辨不过来。
他忍不住又看向林雪河,试图从那张精致的脸蛋上看出些许线索。但真的没有差别,哪怕是他们认识了十几年,同吃同住这么久,都看不出差别。
婚礼前几天忽然取消,可想而知会闹出多大动静,他会面临收拾不完的烂摊子。但比起那些,他最关心的是要把自己的宝贝找回来。
他得做两手准备。
如果事情解决得够快,说不定还是能赶上婚礼的。
“你不会是有什么可以穿越时空的伴生能力吧。”他故意不看林雪河,对着旁边空气说。
他的语气有了很大的变化,那种对爱侣才有的黏糊亲热的态度消失后,连空气都变清爽了。
林雪河看他也稍微顺眼了些,“没有。”
“那你的伴生能力是什么?”
“是诅咒。”
平行世界的陆崇讶异地瞥了他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我宝贝的伴身能力跟你正好相反。不过我听说……他很早就夭折的双胞胎妹妹,伴生能力好像是你这个。”
林雪河并不意外,“猜到了。”
刚刚听故事的时候就想到了,在这个世界里,林氏双生子的伴生能力正好倒过来。哥哥是祝福,妹妹是诅咒。
这简直就像他小时候做梦才能梦到的好事,原来真的有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林雪河在替他享受。
“她也叫林流吗?”林雪河问。
“对。”平行世界的陆崇说,“你那个世界的林流还活着?那你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么?可那样的话,你跟你的陆崇要怎么认识啊,毕竟真正有婚约的是她。”
他自己能有机会和老婆认识,就是林流早夭造成的连锁反应。因此露出奇妙的表情,“难道在另一个世界,我和我宝贝居然是搞纯兄弟情的?太可惜了吧,我们尺寸很合适的。”
“……”
林雪河说,“你在胡乱感慨什么?”
“实不相瞒,以前我们俩蒙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时候还真聊过这个,就平行世界什么的。”他说,“反正我们俩一直都坚信,每个世界里的陆崇和林雪河肯定都会在一起的。唉,看来还是低估了平行世界的多样性。”
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他没心思做丰盛的晚餐了,就把食材都放回冰箱,拿出白天林雪河没动过的食物加热,自己吃剩饭。
“两条世界线发展得好好的,肯定不会莫名其妙就忽然混乱。”
平行世界的陆崇挖了一大勺牛肉饭,塞进嘴巴里嚼完,又喝了半瓶气泡水压惊,“你再想想,更换世界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异常的事?”
他终于不再夹着嗓子喊老婆宝贝什么的了,林雪河耳朵也舒服许多。
“你的林雪河,连人类食物都可以吃吗?”
“嗯,他可以用伴生能力祝福自己拥有人类味觉嘛。”他反问,“你的陆崇连饭都没给你做过?啧,难怪追不到你。”
“……”
林雪河这么快就能发现自己面前的陆崇有异常,说明了很多。起码在另一个世界里,肯定没有他跟他宝贝感情这么黏糊恩爱。
莫名的胜负欲被满足了。
“做了有什么用?我又吃不了人类的食物。”
林雪河看着餐桌上丰富的小菜,思想斗争了几秒才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咀嚼几下,面不改色地吐到碗里,肯定地点头,“嗯,吃不了一点。”
“……”
严谨。
即便换了世界,他还是他,味觉并没有改变,伴生能力也不会改变。
这个世界里,没有祝福,他是唯一的诅咒。
这个世界里的血族甚至都没有见识过诅咒。
林雪河看着眼前忙碌进食的陆崇。此时此刻,这个人类是唯一的知情者。
只要杀了眼前的陆崇,他就可以完美替代原本的林雪河。
一个没有天敌的世界。
他留在这里,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平行世界的陆崇吃着吃着后颈发凉,抬头撞上他暗金色的眸光,心头颤动,“你在想什么?眼神怪吓人的。”
林雪河收敛视线,淡淡道,“在想,是谁把我送到了这里。”
确实是可以为所欲为。
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求。
原本他还对找妹妹有点兴趣,但这个世界里没有林流,他连唯一的好奇心也消失,活得更没劲了。
又没有小狗陪他玩。
想到这,林雪河问,“这里有楚河吗?”
“不知道啊,没听过这个名字。”平行世界的陆崇说。
也是。他们的发展轨迹从八岁那年就开始分歧,眼中只有彼此,很难再有机会遇到楚河了。
“那秦宴呢?”林雪河又问,“秦家现在的家主是谁?”
“秦宴又是谁?秦家现在的家主是秦卡西啊,你闺蜜。”他说完又补充,“哦不对,是我宝贝的闺蜜。”
林雪河:“……”
全变了。
在他听来,这里简直像是个用蜜糖雕筑的虚假世界。惹得他莫名烦躁。
但真正属于这里的林雪河,一定过得很舒服。
平行世界的陆崇打量着他的表情,心里头浮出一些微妙的想法,“你是在原本的世界里受过什么伤害吗?怎么一脸嫉妒。”
“你,不会是……故意到这里来的吧,想取代这里的林雪河?”
“……”
每个世界的陆崇都是笨蛋,这点倒是没变。
“如果我是自愿要来的,还用得着问你这里的情况吗?”林雪河冷笑,“你是最了解他的人。如果真的想顶替他,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会杀了你灭口。”
这么说也是。
虽然……但是……
平行世界的陆崇欲言又止,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小声道,“你好凶啊。”
“……”
林雪河觉得,还是自己那个世界的陆崇看起来比较顺眼。
“找个会画画的人来,有一张脸我昨天刚见过,但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原本还想在这里逛逛,但不知怎么,又没了独自活动的兴趣,只想快点回去,躺在沙发上随便消费个百八十万解解压。
或者,回去跟他的陆崇亲个嘴应该也可以。
“好。”平行世界的陆崇很快明白过来,“你要找的这个人,就是让你们交换世界的人吗?”
“有可能是。”林雪河说,“是一个女人,吸血鬼猎人。昨天晚上在学校附近,她的双脚被我折断了,活动范围不会很大。”
昨晚在陆崇家里遇到的双生子已经被他烧掉,排除之后剩下的异常事件,就只有那个追杀楚河的女猎人。
楚河对自己的评价定位很准确,不危险的小喽啰没有太大的抓捕价值。现在想,的确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但他回忆当时场景,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做手脚的机会。
更何况猎人都是人类,并没有和吸血鬼一样的伴生能力。她是通过什么方法,让两个世界的林雪河互换位置的?
把他弄到这里来,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创造一个没有诅咒的世界,用两个祝福去双倍维护世界和平?
……愚蠢。
“是这样的话……应该在你原本的世界里找到她的概率更大。”
平行世界的陆崇指出关键,“如果她并没有和你一起穿梭,只是把两个世界的林雪河互换了位置。那么在这里,能即使找到她,也是另一个不知情的她,没有用啊。”
他脑袋还是挺聪明的,只有遇到跟老婆相关的问题时才会变笨蛋。
“所以最快速有效的办法,是通知你那个世界的陆崇,还有我莫名其妙被转移过去的无辜的宝贝老婆,让他们找到那个无法直立行走的女猎人,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问出把我老婆换回来的办法!”
思路清晰起来,他越说越觉得有希望,笃定道,“这样婚礼就能如期进行了!”
“说的好。”林雪河波澜不惊道,“那么,要怎么联系他们呢?”
“……”
平行世界的陆崇被问住,沉默几秒,丧气地把剩下的半瓶气泡水也干了,“我有会画画的同学,待会儿打个视频。等他把你记住的脸画出来,我就去联系秦卡西查猎人名册。”
还是得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了再说。
现在临近婚礼,林陆两家都很重视,关于他们的事情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最好先不要惊动家长,免得回头他爸又把他吊起来打。
“好。”林雪河肯定了这个安排,刚要移开视线,倏忽间发觉面前的人类身上的衣服变了。
是那件眼熟的t恤。
视线上移,他望进一双惊愕的眼睛,带着些期待和不敢置信的忐忑。
呼吸暂停。他们无声地对视,精神紧绷,仿佛只要谁先说出一句话,就会破坏这短暂的会面。
最终,是林雪河先开口,“陆崇。”
像被仙人点化,陆崇兀地双眼放亮,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是我。”
林雪河尝试伸出手,却像在安妮的世界里一样,手指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摸了个空。
这证明他们依然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哪?现在安全吗?”陆崇想抓住他的手指,同样只抓住了一团空气,焦急的眼里要冒出火,“林雪……”
话音未完,残影已然消失了。
“啊啊!别!”
坐在原处的依然是平行世界的陆崇,斜着身子躲得好远,满脸写着出嫁前誓死维护自己清白的震惊和坚毅。
“你忽然摸我脸干什么?”
第43章 第 43 章
同一时间, 原本世界里。
陆崇僵硬地收回了手。
“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居然还走神?”
平行世界的林雪河不悦地拿笔敲他,连生气的嗓音都是甜甜的,“你到底想不想找回自己的林雪河了!”
“……”
难道是错觉?还是幻视?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真正的林雪河。
“继续, ”陆崇深呼吸, 猛一通揉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刚说到哪儿了?现在要去找那个女猎人对吧。”
“嗯,但按照你的回忆,昨晚你们和她发生冲突之后,没有采取后续处理, 导致现在能掌控的线索很少。”
两边的推理几乎同步。平行世界的林雪河很不理解,“为什么不上报给家族?连一个普通猎人都敢追杀你们。你们俩在这里混得是有多差啊。”
在他的世界里,林氏并非没落贵族, 而是在父亲的经营下日益强大, 几乎和秦氏比肩而立。
他是林氏家主的独子, 又拥有可遇不可求的伴生能力,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者。这样贵重的身份配人类确实是太屈就了,所以陆崇总担心委屈了他。
猎人要抓吸血鬼,也该是抓那种无家可归的游魂,怎么可能敢朝一个吸血鬼贵族的继承者下手?疯了吗。
“这个世界的林雪河, 没有你那么顺遂的生长环境。”陆崇说, “他脱离了家族, 已经是你口中‘无家可归’的那种吸血鬼了。”
“那他是在找死。”平行世界的林雪河深深皱眉,“连怀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吗?”
即便[诅咒]比他的[祝福]更有自保能力, 但个体力量是有限的。一旦有衰败的状态, 就等于把自己摆到了露天的砧板上,任由猎人宰割。
并不是懂不懂道理的问题。
陆崇语气发苦, “他可能,只是没那么在意。”
“那也不代表我可以陪着他……哦,陪着你们浪费时间。”
平行世界的林雪河紧迫道,“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必须在婚礼前赶回去。”
别的世界里“林雪河”再怎么自甘堕落,自暴自弃都不关他的事。
但是他林雪河,从生下来就是要当宝贝的。他一定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好好完成梦想中的婚礼。
他把本子竖起来给陆崇看,“你见过的女人,是长这样子吗?”
陆崇说,“差不多了,眼睛的轮廓好像更圆一点。”
他点了一下头,看着画上的女人,不知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他会基础速写,修修改改画个八分像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找到这个女人。
在他身为林氏家主独子的世界里,找个猎人还不简单?可这里的林雪河几乎没有掌握什么有用的资源。
举步维艰。
他想想都生气,烦躁地敲了敲本子,想骂人,但对着跟未婚夫共用一张脸的人,又下不去嘴。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可面对他的态度天差地别。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的小竹马对他就从没有过冷淡的时候,比眼前这个一直沉着脸的陆崇强太多。
好怀念在他陆崇哥哥身边的时候。
他作为迟早要接班的血族大少爷,很早就开始学着打理家族事务,对外交际方面一直被培养成温和有礼的形象。唯独在竹马陆崇面前,他只要当个可可爱爱的小甜心就好了,想怎么撒娇任性都可以。
哪怕是心情不好破口大骂,也会被视作率真可爱,心疼他被憨批气到。
“我知道几个游散猎人交流情报的私密聚点,可能跟这个世界里的位置一样。趁现在天黑,我们去挨个搜一遍。”
他打起精神来说,“先把那个女猎人找到,最好能直接逼问出解决办法。”
这种体力活本来只要交代给家仆完成就行了。环境一换,却还得劳烦他这个大少爷亲自跑腿动手。
“看着我。”
他目视陆崇,淡金色的双眸转成血红,“我赐予你‘幸运’的祝福。这能帮我们节约时间,不至于跑空太多次。”
“运气够好的话,或许天亮之前,我还来得及去试婚宴红毯上要穿的礼服。”
**
平行世界里,林雪河也凭借记忆得到了一张女猎人画像。
他们拥有的资源更有利,拿着画像打给秦卡西,吩咐一声就能直接找人,十分高效。
“有事?”视频接通,秦卡西说,“等一下,我正在试衣服。”
她把镜头朝着穿衣镜放,离远些转了个圈,展示自己身上的暗紫色的钻石流苏长裙。
空旷的巨型衣帽间里,斥巨资打造的灯轨从各种完美角度倾洒光线,把她照得像百万聚光灯下的女明星。
“这次收腰改得很合身嘛。这是我打算出席你们婚礼时穿的礼服。”
她身上的流苏跟随动作轻轻晃动,钻石闪得晃眼,“看起来怎么样?”
“好品味。”平行世界的陆崇很有眼色地竖起大拇指。
林雪河支着下巴坐在旁边,看她在视频里婀娜多姿的身影,不由得感慨,“你在这里过得很好诶。”
二十多岁的血族家主,美丽而成熟。在这个蜜糖世界里,连小神婆都肉眼可见的生活滋润。
“多谢夸奖。”她愉快地拎起裙摆,朝着镜头行了个优雅的贵族礼。
她并没有对林雪河的话表现出不解,似乎早已预见。
结合她的神婆属性,平行世界的陆崇也觉察出来,“你是不是已经占卜过……”
“嘘。”
秦卡西说,“我们真的要这么大声密谋吗?如果不小心被命运听到,没准儿会修改游戏规则呢。”
[占卜]作为她的伴生能力,只有在她独自窥探时是最安全的。知情者越多,命运产生的变数也越多,相应的,她的占卜结果就会越不准确。
他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拿出画像,对着镜头。
“我们想拜托你这找个女人。她应该是吸血鬼猎人中的一员,但并不确定是否注册过猎人资质。能帮我查猎人名册吗?”
“好像有点眼熟。”秦卡西端详画像,忽然打了个响指,“不用查猎人名册了,我认识她。”
“她叫冯喜,不是什么吸血鬼猎人。她是我家族里的吸血鬼,伴生能力是[观测者],是一种空间穿梭类的能力。”
空间穿梭。
视频后他们对视一眼,直觉找对了方向,“那她现在在哪,能查出来吗?”
“查不出来。”秦卡西说。“我还记得她,是因为三年前她曾经来请求过我,带她到林家寻求[祝福]的帮助。她想要转变为人类的愿望很强烈,得偿所愿之后就立刻离开血族,很快销声匿迹了。”
“虽然脱离了家族,但我们在人类社会里的眼线很多,即使她作为普通人生活,也不可能毫无她的消息。因此只能推断,她大概是无法适应人类生活,在某些意外中不幸身亡了。”
这个世界的冯喜已经死了?
“死亡时间呢。”林雪河问。
“如果她够倒霉的话,可能在变成人类的当天晚上就死了。”秦卡西耸了一下肩,“毕竟在人类社会里,单身女性凌晨独自行走在街头,发生悲剧的危险性的确很大。”
出于各种立场,秦卡西都没有理由编造谎话。
通话结束,他们面面相觑。
一通忙活之后,成功地排除了唯一的线索。
“啊啊啊!难道真要等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想办法吗?”
老婆瘾伴随焦虑综合征发作了。平行世界的陆崇狂揉自己的脑袋,指缝里薅下来几根头发,“婚礼怎么办!家里怎么交代!万一冯喜在那个世界里也嘎了怎么办?我宝贝不会再也回不来了吧!”
“你可以跟我结婚啊,糊弄过去再说。”
林雪河不以为意道,“这样就不用被吊起来打。”
“……”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只会跟自己的真爱结婚。”
短短的相处时间里,他越来越能看出两个林雪河的区别。
忽然被坑害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还一副怎样都无所谓的态度。这个异世界的林雪河,根本就是没有感情没有牵挂的孤寡分子嘛。
再想到,如果不是年少相识,没有相伴长大,他的宝贝可能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就一阵后怕。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平行世界的陆崇言之凿凿道,“一定是因为你的陆崇不行。你们认识多久了?都说爱人如养花,他根本都没有好好养你!”
“……我们两个月前才认识的。”林雪河说。“还有,我不是人类也不是植物,别拿我跟奇怪的东西打比方。”
“哦……”
“和你说话好累,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去睡次卧。”
“哦。”
看吧,又是这种不着急,没所谓的态度。
反正他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坐以待毙可不行,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林雪河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想。
从生存意义上想,留在这个世界里是利大于弊的,所以他不着急。
但另一方面,他躺在主卧大床上,少见地感到寂寞。
很奇怪。
越是看到外面那个陆崇为自己的未婚夫着急上火的模样,他就越是感到寂寞。
他也有个陆崇,但是并不像外面的那个一样,那么……聒噪?热闹?
难以形容。
这个蜜糖世界的陆崇和林雪河虽然也分开了,但即便只和这里的陆崇对话,也很像是在同时对话他们两个。就好像,他爱的那个林雪河,就活在他的身上。
所以觉得累了。
林雪河闭上眼睛。
他和他的陆崇分开后就没有这种效果。他很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就是孑然一身地存活在这里。
他的陆崇应该也在找他,但是不会像那对准夫夫一样焦急。如果真的没办法再交换回去,或许过阵子也就把他忘掉了。
又或者……
他的陆崇见到了一个更加甜蜜美味的林雪河,善良可爱,会撒娇卖乖。带着[祝福]的林雪河是适口性更好的那一个。
于是顺理成章地喜欢上升级版本的那一个。
林雪河忽然睁开眼睛,开口说,“陆崇。”
空气里没有一丝扭曲波动,也没有熟悉的人影再出现在他面前。
像是难以忍耐房间里沉闷的安静,他蓦地坐起身,开始思考另一条隐晦的线索。
没有冯喜,他们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联络两个世界么?
如果空间偶尔能够发生重合——就像他今晚曾经短暂地看到两个陆崇,那么重合的契机是什么?
难道是这间房子?他今天一直没有离开这里。
林雪河利落地下床,一边往外走,一边摸出骨簪束起长发,从走廊开始,把每一片墙壁,每一件家具都仔细查看一遍。
客厅里的陆崇还在沙发上焦头烂额地调整婚礼事宜,见这位说好要休息又走出来,有些奇怪。
他没说话,只盯着沙发上的陆崇看,盯得人毛骨悚然。
“……怎么了?”
只有这一个。
林雪河盯了半天眼睛都酸了,也没看出第二个人影,便又转去观察别的地方。
和陆崇的位置变化没有关系吗?
那么,是他自己?
他不停地思索着,脚步倒回主卧,坐在床边。
对,被交换了位置的是他和另一个林雪河。陆崇并不是被[观测者]攻击的主体。
那么,是和两个林雪河的位置有关吗?
倏忽间他抬眼望去,视线迅速地在房间里寻找了一圈,起身快步走进主卧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洗手盆上方的智能梳洗镜感应水流声,亮起柔和的灯光。林雪河弯腰洗了把脸,水珠悬挂在鼻尖,顺着脸颊滑落。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静静地等待。
某个时间节点里,清晰光滑的镜面扭曲了一瞬,像是被风吹过一轮水波。
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换了身打扮,着装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银白长发散在肩头,表情微怔,视线相交时迅速了然。
“林雪河?”
“林雪河。”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还真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林雪河听到镜子里的那个他不客气地问,“你为什么穿着我的睡衣?”
他低头往身上看了一眼,今天并没有换过衣服。这说明他们两个连填满衣柜的品味都是一样的。
“你也穿着我的衣服。”
“不一样。我换衣服是为了出门,跟你那个一脸不高兴的室友找解决问题的线索。”他质问道,“你换睡衣是想干什么?”
“……”
“不准碰我的陆崇。”镜子里的林雪河郑重警告。
“不,准,碰,他。听到了吗?”
林雪河笑了一下。
“我也正要这么说。”
第44章 第 44 章
在平行世界的林雪河看来, 这个挑衅的笑容实在可恶。尤其还是在自己的脸上看到,又诡异又可恶。
恰好房间外陆崇在敲门,“好了么?司机到楼下了。”
“先进来!”他提高声音,“我找到联系他们的方式了。”
“明明是我找到的。”林雪河不满道。“陆崇在你身边吗?”
镜子里他能看到的依然只有另一个自己, 没有其他身影。
“他就站在我身后。”平行林雪河转头命令道, “说句话听听。”
陆崇也朝梳洗镜里看, 可什么都没看见:“……你在镜子里面?”
“能听到他说话吗?”
“只有你在说话。”
“看来通讯范围只限于我们两个。”平行林雪河说,“我未婚夫在哪?你们现在准备干什么?这么早就睡觉吗?他睡哪你睡哪?”
“……”
林雪河懒得回答问题,把平行陆崇也叫了过来。但换个人说话对面也听不见,还得要他代为传达。
这对小情侣真麻烦。隔着个中间商都能堂而皇之地腻歪起来, 连相思之苦都要靠他传话。
林雪河忍无可忍:“你们能不能说点有用的?那边的冯喜找到了吗?”
“她叫冯喜?”
陆崇也快听够了,巴不得赶紧话题赶紧转移,“跟他说我们正要去找, 最好路上能一直保持联络。”
“哦。”平行林雪河说, “是要把镜子当通讯器么?”
“哦, 我试试。”林雪河回头说,“你闪开点。”
平行陆崇不明所以地后退,眼见他拿起一瓶爽肤水猛地朝镜子上一砸。
梳洗镜四分五裂。玻璃碎了一地,他捡起一片比较规则的,若无其事地举着它走出主卧洗手间, “现在还看得见我么?”
平行陆崇:“……”受到了一点惊吓。
测试信号中。平行林雪河看着忽然罢工的镜面反射, 摇了摇头, “估计他是走到外面去了。你有那种随身的小化妆镜么?”
“谁家大男人用那个。”陆崇说,“你站外边儿去。”
行为方式如出一辙。陆崇拿了条毛巾裹住手掌, 一拳打爆梳妆镜, 捡起一块大的递出去,“用这个。”
平行林雪河:“……”怎么死装死装的。
他举着玻璃片移动到门外走廊, 照出的画面又变成了另一个时空的林雪河。
看来是要他们两个处在同样位置时,才能用镜子当通讯工具保持联络。
于是林雪河这边也不得不跟着出门了,“这个世界的冯喜在三年前已经确认失踪,查无可查了。你们那边呢,要去哪找她?”
“还不确定她的具体位置。我列出了几个可能的聚点,打算先去后院酒吧。”
“是上次去过的那个地方?”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啊!”
“……”
陆崇听着听着找回了一点存在感,骄傲道,“对,是我们一起去过。”
他跟林雪河的交情虽然比不上那种十几年的储备,但也还是有故事可说的。
“好,我们同时出门。”平行陆崇收到反馈,“你们司机已经到了是么?那我下去开车。现在就走。”
他也觉得靠中间商传话别扭,想跟老婆说几句更亲热的骚话都不方便呢。
还是早点换回来比较好。
**
两边同时出发。林雪河不得不随身带着那块玻璃,镜子不离手,时刻往上瞄,感觉像在扮演自恋狂魔。
由于两边的陆崇发言还要靠传话,太麻烦了。一路上几乎都是他们两个在说话。
“你不用这么频繁地看我也可以说话啊,又不是必须要对视才能听到声音。”
平行林雪河说,“你这样看得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哪里像祝福了。明明跟我一个模样。”林雪河说,“听说你善良温柔聪明可爱?不会只有你的未婚夫这样认为吧?”
“我还纳闷呢。”平行林雪河不甘示弱,“你顶着一张我的脸,只能干些诅咒的勾当,居然还玩离家出走这种叛逆期的游戏。其实是太不讨喜被赶出家门了吧?”
“啧,”陆崇皱眉打断,“你别这么跟他说话。”
“我说了又怎样,是他先说我的。”平行林雪河以一扛二,“怎么,你的林雪河是很玻璃心的那种性格么?”
“……”
林雪河听这动静就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说不过还爱插嘴。“笨蛋。”
平行林雪河立刻幸灾乐祸地转达,“他说你是笨蛋诶。”
林雪河:“……”
陆崇:“……”
认真开车的平行陆崇:“哎?你们跟我宝贝聊什么呢。”
你的宝贝到底是个什么好宝贝。
林雪河说,“你真的了解自己要结婚的对象吗?”
“当然了。”平行陆崇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从小就被当成救世主,对外人总要辛苦地扮演一个高贵完美的形象。在我面前就不用啊,随便怎么坏脾气恶作剧都可以。他就是对越亲近的朋友越爱闹的性格,这样才可爱嘛,难道你不觉得?”
林雪河沉默片刻:“听不懂。不觉得。”
“……”
平行陆崇无情戳破,“你就是在嫉妒对吧!嫉妒!”
“什么不懂啊,你们在聊什么?”另一边,平行林雪河竖起耳朵,“我未婚夫在说什么?”
林雪河闭上眼睛,“懒得告诉你。”
太肉麻了,他照着念一遍都不会说。
后院酒吧,他在原本的世界里光顾过一次。就是那次,他初次打猎,很随机地咬了一口楚河。
当时可没想到,平平无奇的随机打猎会招来一份父子情。
两个世界里都有后院酒吧,但内部构造不太一样。他们在最靠近门口的吧台分开。
平行世界里,林雪河和平行陆崇留在吧台边等待,“万一事态不对就往外跑。”
“要从吧台这儿跑!有什么情况最好让我这边也能知道,记住安全第一。”
平行陆崇着急地叮嘱,“抓不到人不要硬来。婚礼赶不上也没关系,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林雪河耐着性子传话。
“呜……放心吧陆崇哥哥,我会保护好自己,早点回家的。”
平行林雪河收起镜子,斗志在眼中燃烧。
他一定要赶上自己的婚礼!
晚上十点,后院酒吧还没到客人最满的时间。
楚河舍不得这份工作的提成。加上他变成血族之后容光焕发,身上总有种似有若无的吸引力,销售酒水的业绩比之前更好了。
陆崇来的路上就联系了他。眼看他们进来,楚河立刻回合,压低声音,“陆师兄,你让我找的暗门我找到了,真就在酒吧后院的仓库后头,有个很隐蔽的入口。”
“我走员工通道带你们过去吧,不过出什么事情啦?”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陆崇身边的人,嘀咕道,“我爸今天怎么怪怪的。”
他因林雪河而成为血族,虽然没有继承伴生能力,但有血脉上的感应。
见到眼前的这个林雪河,他直觉就不太对劲。
“这个不是你爸。”陆崇说,“如果一切顺利,今晚说不定能把你爸给换回来。”
“这是他转化的人类?”平行林雪河嗅了嗅。“为什么你要叫他爸爸。”
楚河不拘小节,“他喜欢嘛,叫一下又没什么。”
陆崇倒是在林雪河的回忆里看到过,他小时候养阿拉斯加的时候就自称爸爸。但没忍心说出真相,“只是恶趣味。”
穿过员工通道,陆崇把手机调成静音,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没读的短信。
平行林雪河瞥到一眼,“你爸。”
“嗯。”昨晚这个时候,他还跟林雪河还在家里等陆明灯,顺便被两个安妮拉去做那要命的选择题。
他毫无疑问地再次想起自己的发情期被林雪河看光了,内心的羞耻感又无声地碎了一次。
“你爸在找你啊。你明明可以用家族资源,为什么不用?”
他在装什么啊。平行林雪河说,“这就是你二十岁了还没追到老婆的原因。”
“……”
“我们认识没那么早!”陆崇勉强挽尊,“情况跟你们不一样。”
“不懂你们。”
平行林雪河说,“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我会被人认作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血族林雪河。没有家族庇护,还主动来当送上门的肥肉。”
“如果里面有猎人冲出来追杀我,你不会丢下我就跑吧?”
“不会。”陆崇肯定道。
“你最好是。”
他虽然这么说,但显然没对身边的陆崇抱太大指望,出门时在厨房找的剔骨刀还别在后腰里,时刻警惕。
陆崇看着他,恍惚间觉得他性格其实跟林雪河很像。
在这种危难关头,真正的林雪河大概也不会信任他。
“前面就是了。”楚河拉起衣领上的小麦克风,“领班在找我,我得赶紧回工位去。陆师兄你们这里真的没问题吗?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没事了,你去忙吧。”陆崇已经看到仓库门,转头朝身后示意。
平行林雪河一只手握住腰后的刀柄,无声地点头。
沉重的仓库门猛地被推开。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段通往地下的台阶。
灯光映照在石壁上晃动,有音乐和酒气传来。他们顺着台阶往下走,在酒吧掩护的地下空间里,还有另一番热闹。
台阶尽头,他们停住了脚步。
地下空间开阔,和地上的店面积相同。乍一眼看上去也是酒馆模样,只是没有舞池。
卡座上几乎没有空位,是和上面不同的热闹,这里是猎人交易的据点,也是后院酒吧名字的真正来由。
“她在那边。”平行林雪河一眼瞧见。
冯喜坐在角落的位置,半个身体被沙发挡住,对面的空位上还放着一杯热可可。
“她好像约了人。”
陆崇正要往前走,余光中察觉身边的林雪河脚步迟疑,“怎么了?”
“感觉怪怪的。”平行林雪河说,“这里好像被监视着。”
他抬头望向酒馆天花板的各个角落,并没有在常规的位置发现摄像头。
倒是眼前的影像扑朔起来。三两成群喝酒的猎人在座位上变换了位置和装束。
陆崇明明站在他身旁,倏忽间却又出现在吧台边。
他心生不详的预感,立刻去摸口袋里的镜子,指腹被玻璃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一道。
“是空间重叠……”他被疼痛刺激得皱起眉毛。
“他们两个怎么也下来了?”
**
平行世界里,林雪河和平行陆崇原本并不打算露面,招惹额外的麻烦。
他们这里没有冯喜的存在,没必要进入猎人据点捣乱,只在地面上的吧台边点了软饮等待消息。
林雪河甚至还趁机打听了一下,确认这个世界的后院酒吧里没有楚河,莫名失望。
“这里是独立的世界,又不是按照你的世界复制过来的。当然也不会谁都能找到个平行版本。”
平行陆崇有些坐不住,点了威士忌强压焦虑,“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了,找到人没有。”
林雪河一只手肘支着吧台,另一只手上匀速转动着那块碎玻璃,“急什么。”
酒吧渐渐到了每天的营业高峰时段,从入口进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刚坐下没几分钟,一张熟面孔的出现吸引了林雪河的注意。
秦卡西成为了家主。他本以为这里没有秦宴的存在,原来是换了个身份。
拎着保险箱走进来的男人苍白高挑,一身皮衣皮裤,睥睨高傲的眼神跟他认识的秦宴倒是很像。身后还跟着两个手下,也是差不多的装束。
平行陆崇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看之下不由得坐直了些,“那就是吸血鬼猎人。”
林雪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调拖得很长。
在这个世界里,秦宴是猎人耶。
最讨厌人类的吸血鬼,在这个世界里却自己就是人类。
“他们手里的保险箱看上去是特制的,”林雪河感兴趣道,“里面装着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平行陆崇打量着那保险箱的规格,推测,“可能是血族血清。”
“有些资源丰富的猎人会收集有伴生能力的血族血清。那种血清造价高昂,但每注射一针剂,就能使用一次相应的血族伴生能力。”
“悬赏很高的血族通常也会很难抓,他们用这种外挂来增加行动成功的概率。”
玩的就是一手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消息很新鲜,林雪河意外道,“怎么还有这种东西?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我也是听我宝贝说了才知道的。”
这个世界里的林雪河很早就被作为下一任家主培养,获取消息的渠道比他都丰富很多,“这种稀罕东西明面上不流通,也只有家族里的管理员才有接触,通常都会销毁掉……诶?”
他们忽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那里面会不会有[观测者]的血清?”
如果能得到[观测者]的伴生能力,能不能找到冯喜本人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要去酒吧后面偷偷交易吗?”林雪河欣然起身,“跟上去看看。”
平行陆崇迅速斟酌后按住他的肩膀,自己站起来,“你待着别动,我去。”
血族血清的交易,一部分时候是以物易物,更普遍的情况还是现款现结。
如果只是钱的事,哪怕天价他也拿得出来。但看眼前这几个猎人拎着保险箱进来的模样,很像是已经有了买主,他要斟酌的是从别的猎人手里截货的风险。
“那里面不一定有[观测者]的血清。”平行陆崇说,“不过即使没有,他们至少也会知道其他伴生能力血清的下落。”
他倾向于和平解决。
“如果有就抢过来喽。”林雪河比他乐观一些,“我可以帮你把个子最高的那个男人杀掉。”
“……”
这里的秦宴只是个猎人,杀掉也没什么的吧。
他也不用担心被家主责骂了!
林雪河这时才发现,自己明明已经和家族断绝关系,连伴生火种都毁掉了,心里却还是在把家主当家长看待。
他突然很不爽快,把手上的玻璃片放进口袋,说,“我也要去。”
昨晚去陆崇家之前他才打过阻断剂,身上并没有血族的气味。即使把他放在人堆里,也没那么容易认出来。
再加上,[祝福]之名在猎人中家喻户晓,但真正见过林雪河样貌的人凤毛麟角。
平行陆崇只好答应,“那你跟紧我,别跑丢了。”
他实在是多虑了。去地下隐藏的猎人酒吧就一条路,想跑丢都很难。
甚至因为去隐藏空间的人数少之又少,他们两个的跟踪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秦宴并未让手下声张,任由他们跟着。直到进入地下酒吧,他才兀地截住脚步转身。
“新朋友。”
他看着平行陆崇说了一句,微笑的眼神里却带着阴森的寒意,目光很快地转移到林雪河脸上。
“想买哪个吸血鬼的命吗?想要头颅还是心脏?只要说出名字就够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他说出“吸血鬼”三个字时,流露出无法隐藏的厌恶。
身为吸血鬼时看不上人类,当人类时又看不上吸血鬼。
某种意义上说还挺合理的,林雪河想,难怪会来干猎人这行。
“都不要,我对那些残骸没兴趣。”平行陆崇说,“血族血清,最好今天就能拿到。”
秦宴挑眉,“要哪一种?”
“[观测者]。”
“呵。真是巧,今天我这里就有。”
他提起手中的保险箱,曲起指节敲了敲,发出两声闷响,“我的雇主为它出价两个亿,你呢?”
林雪河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转头看身边的人。
“再加一个亿。”平行陆崇笃定道。“今晚就要。”
“还算合理。”秦宴玩味地说。
沉重的保险箱在他手中旋转一圈,像把枪被轻松地收了起来,“但是不够,我还要他。”
他伸出一根骨节嶙峋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林雪河的鼻尖,诡异的亲昵。“让你的未婚妻陪我一晚,价格还可以更优惠。怎么样?”
“……”
林雪河露出期待的表情。
“现在我可以杀他了吧?”
第45章 第 45 章
亲眼见过林雪河的人类很少。但太不凑巧, 面前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秦宴突然笑了,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你们还真是……可爱。”
不识人间疾苦的两位少爷,在千万宠爱中长大, 从出生以来就走着平坦的道路, 才会以为什么地方都能随便光顾。
“如果只遇到我, 或许你们还能逃得了,可你们已经走进了这里。”
他怜爱地看着林雪河,“听说你们婚礼的入场券很难弄到呢。可惜了。这里的猎人,每人一口也够把你分着吃了, [祝福]小点心。”
林雪河眨了一下眼,“我又不……呜呜喔喔喔!”
平行陆崇及时打断他暴露身份的话,捂住他的脸拉到身后, 强压着被冒犯的火气,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要多少,你开个价。”
另一个世界里的林雪河也正身处于危机四伏的猎人酒吧中。论自保能力,[祝福]比他们弱得多。
他现在心浮气躁,连坐下喝一杯正常谈判的情绪都不够。只想早点拿到血清,就能早点让他宝贝脱离危险。
“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已经开出了我的价码。”秦宴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在开什么无聊的玩笑吧。把他给我, 至少还能再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可要比留在你身边活得更久一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大半个酒馆的猎人都转身看过来。一双双幽深嗜血的眼睛, 像在盯两只闯入恶狼巢穴的小羊羔。
如果是某一个猎人对他们下手,那自诩高贵的血族或许会不择手段, 让不知天高地厚的猎人付出代价。
但他们主动进入了猎人据点。今夜被几十个猎人围杀, 别说身体,他们连气味都难以保存太久, 如同人间蒸发。根本无法追究。
对两个必死的猎物,有什么谈判的必要呢?
他根本就没想交易血清。
平行陆崇猛地明白过来,但已经晚了。
难怪林雪河的反应……原来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这是根本不可能和平解决的处境。
“嗯?稍等一下,我要接个电话。”
林雪河忽然出声打破气氛,众目睽睽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碎玻璃,煞有介事地贴在耳边,“怎么啦。”
“……”
“我们是来拿[观测者]血清的。”他旁若无人地对着一块玻璃说话,“是哦,可能是我们这边比较快。”
“……”
眼前的空气扭曲变形,他能看到酒馆里的人群变来变去。在两条世界线的交点,他眼前看到的景象和另一个林雪河重合。同一位置,两个世界的情节同时发生。
但其他所有人,包括两个陆崇都只能看到他无实物表演了一番。
“挂掉电话”之后,他友好地对身边的平行陆崇说,“你未婚夫很担心你死在这呢。”
“……”
“所以他说,暴露身份也没关系,我可以用诅咒。”
忽略兴奋的语气,林雪河一脸“没给任何人添麻烦”的乖孩子表情,“动手吧?”
动手吧。
像是约定俗成的开战讯号。这句话落地,第一声枪响爆破空气。
“快去抢!”
秦宴脸色忽变,躲过子弹拔/枪回击。枪声接连响起,地下酒馆里瞬间陷入混乱。
“等等……他们在干什么!”
平行陆崇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翻起一张酒桌当掩体,观察情况,这混乱更像两边人火拼抢东西,似乎并不是冲着误入歧途的小羊羔。
对他们而言,正是趁乱撤离的好时机,“快走!”
林雪河还在扒着桌沿往外看。
这些人打起来毫无规则可言,到处鲜血溅成花,连桌上的酒杯也被拿起来飞掷,啤酒的泡沫在半空中被灯光照亮。
他都看得有点着迷了,一只胳膊被平行陆崇强行拉住,躲开掉落的天花板往外跑。
匆忙中,手表的腕带松开,出乎意料地掉了下来。他猛地刹住脚步,转头刚要回去捡,就看到被秦宴一脚踩碎。
“啊。”他很欠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没有看到。”
林雪河看着他百忙之中还用脚尖把手表残骸碾得更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冷若凝霜。
“别发呆了!”
见他还愣着不走,平行陆崇着急地将他一把拽到身上,直接扛到肩上往外跑。
“……”
林雪河被头朝下颠得胃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更生气了!
酒馆很快就被闹了个稀巴烂,流淌的酒液在火花中烧起来,又点燃了窗帘和桌椅,火势越烧越旺。
很快开在地面上当掩体的酒吧也受到了波及。里面大多数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蹦迪拼酒,只有小部分闻到烟味,不安地往外走,“出什么事了?”
秦宴也不得不提着保险箱撤离。身后一伙猎人盯死了他,在街道上穷追不舍。
来接应的车辆朝酒吧门前飞驰。从酒吧里向外张皇逃窜的人群几乎把街道堵死,连累经过的普通路人都无法正常穿行,交通状况一片瘫痪。
“放……我……下来!”林雪河挣扎着抗议,“我要吐了!”
子弹很快耗尽,秦宴丢下一把废枪,仅有的两名手下也在嘈杂熙攘中跑丢,寻不到踪迹。
回头的瞬间,他判断形势把手里的保险箱扔了出去,准确地砸到林雪河面前!
林雪河毫不犹豫地闪身躲开。身旁的人刚空出双手,立刻替他接住了保险箱,沉得胳膊往下重重一坠。
人群中围捕的猎人同时调转方向,重新确定追杀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他们成了新的靶子。
千钧一发之际,林雪河劈手夺过保险箱,直接用诅咒强行破坏。
箱子被打开了。但里面根本没有血清,只有一些看不懂的道具。大概在猎人中是值得争抢的稀有资源,但对他们而言根本用不上。
林雪河感到被欺骗,愤怒更加深一层。
果然,每个世界里的秦宴都这么叫他讨厌!
“他们在干什么?是在拍戏吗?”
“快躲开……卧槽!躲开!”
视线被严重干扰。引擎咆哮的轰鸣声中,跑车直接冲进人群,撞开了一条血路!
“不要!!”
酒吧里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热浪掀翻了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林雪河下意识抬手遮挡,被爆炸的冲击力撞得往后飞了好几米,后背砸上路对面小吃街的牌坊,才被拦停下来摔到地上。
尖锐的耳鸣持续了好几秒。
这种伤势,换林卡西来也不至于被硬控在地上爬不起来。但他是万里挑一的脆皮吸血鬼,已经痛到灵魂出窍。
喉咙里热辣的疼痛混着爆炸的烟尘和腥味,林雪河咳了几声,缓慢地撑着地面坐起身。骨簪掉在身边,松开的长发也狼狈地散落到胸前。
意识被撞出身体,游魂般飘忽在头顶。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他看见不远处,陆崇正抱着他,仿佛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肩膀颤抖,喜极而泣。
林雪河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脑袋随着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那不是他……
陆崇也不是他的陆崇。
好好好。
小情侣莫名其妙团聚了。
苟延残喘的就剩他自己。
**
二十分钟前的原本世界里。
酒馆入口处,陆崇忍不住催促,“走吧,她可能不会待在这里太久。”
短暂的通讯更加令人心绪不宁。
林雪河那边有了新进展。血族血清是他从未了解过的东西,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拿到。
冯喜就在眼前。最好他们这边先解决,林雪河就不用再冒险。
加热过的红酒还有余温。冯喜安稳地坐在原位,看着他们走近,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轻轻叹了口气。
比她以为的速度要快很多。
“又见面了。”陆崇在她对面坐下,移开那杯散发出甜腻香气的热可可。
他对这个女人的观感有种很微妙的矛盾感。
昨晚她一身黑色行装行动迅捷,是透出些许锋利肃杀的意味。但追楚河时很明显并没有使出全力,把他置之死地。否则楚河肯定等不到他们去救。
今天在这猎人聚堆的地方,她身上格格不入的气氛更加明显了。
“除了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冯喜道,“其余我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要把他们交换世界?”陆崇沉声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冯喜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低着头,面对质问不言不语。
她的脚昨天刚被折断,正该是痛苦的时候。但脱下那身猎人行装,她表现得包容而安详,没有任何攻击性,仿佛对林雪河得手之后,就再无遗憾了。无论是质问,疼痛,还是死亡,都威胁不了她。
无论她是为了什么,平行林雪河无辜受到波及,火气很难压。但视线落在她断掉的双脚上,疑惑也很明显。
“你已经发现了那个林雪河的行踪,要靠近他,对他下手,明明有很多别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在他面前出现,给他诅咒你的机会?”
他敏锐地说,“除非,你是为别人做的这件事,本身并不情愿。付出这样的代价,会让你的愧疚心里好过一些吗?”
冯喜平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肢,“那是[观测者]发动的必要条件。我必须和他有伴生力量的交互。”
怪不得。陆崇想起当时他们出现,冯喜突然就停了下来。现在才明白,那是要主动接下林雪河的诅咒。
“所以,你要用[观测者]把我送回家的话,我们也必须先有伴生能力的交互。”
平行林雪河顺理成章道,“不过这很简单,我可以给你祝福,让你的双脚恢复正常。但你要怎么保证不会立刻逃跑呢?”
“那你想怎么样?”冯喜问。
他看了眼陆崇,声音淡淡地说,“断掉她的双手。”
陆崇:“……”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甜美的小娇花。真要打比方,也该是朵食人花才对。
“她也没说被祝福之后就送你回去啊。”陆崇提醒道。
冯喜低头寻思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我可以把你送回去,也可以不要双脚。你能把[祝福]给我的女儿吗?”
“能。”平行林雪河干脆地说。“你想为她请求什么?”
“祝福她……”冯喜顿了顿,声音轻且认真,“永远不会被[诅咒]伤害。可以吗?”
平行林雪河愣了一下,认真地说,“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即使我想,也做不到。”
即使在这种紧要的时候,受过的教育也不允许他违背天赋撒谎,“祝福和诅咒是共生的,一次祝福抵消一句诅咒,仅此而已。没有谁能一句话就彻底毁灭另一个,除非……你是想让我杀了他吗?”
陆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神情也严肃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没有想要杀任何人。”冯喜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失落又无奈,轻声说,“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所有人都幸福。不可以吗?”
“我看过无数个平行世界,把你们两个交换是最合适的。他在你的世界里会过得很好,你留在这里,也能过得很好……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为什么不愿意留下呢?”
她沉浸在自顾自的安排里,全知圣母的语气把对面两位都给气笑了。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
无缘无故把他扔到陌生世界里,还有脸说什么对大家都好。
平行林雪河牙根发痒,第一次生出了“为什么我不是诅咒”的想法,正要说把她带回血族去刑逼算了,忽地肩膀一矮,几乎钻进桌子底下。
“……”
陆崇看着他平地下蹲,仿佛在躲避什么,警惕地转头望了一圈,这个角落并没有被其他猎人注意。
“他们那边打起来了。”平行林雪河拿出镜子,但彼端世界的混战之中,无暇跟他联络。
也有可能已经摔掉了。空间重合的间隙里,他看到血肉横飞,吊灯被子弹击中,摇晃着朝他砸下来。
重合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彼端的陆崇拉着林雪河往外冲,霎时间又消失了踪影。
未婚夫有危险!他坐不住了,揣着镜子直接跟着冲出去,“带上她!”
陆崇张了一下嘴巴,连句话都来不及问,只得拉起冯喜背在背上,跟着往外跑。
他要循着另一个世界里林雪河的路径,才能捕捉到不断闪现重合的视野。
两个世界的酒吧构造并不完全相同。摇晃的世界中,他甚至闻到浓烈的烟味,焦急更甚,分不清眼前的景象切换到了哪一边,磕磕绊绊地往酒吧出口跑,几次差点撞上障碍。
陆崇不得不换了个背法,把冯喜扛在一边肩膀扶着,腾出一只手来,在他要撞墙时好及时地拉住他。
这样艰难跑到街道边,平行林雪河喘着粗气立在原地,看到了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幕。
眼前街道上还在正常行驶的车流和行人,下一秒便被火势冲散。猎人堂而皇之地在人群中开枪,瞄准的靶子是——他的未婚夫!
街道对面,平行世界的陆崇被爆炸的冲击力撞倒在地上,同时被数把猎枪的枪口锁定。以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必死无疑。
“不,不要……不要!!”他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虚影,被本能驱使着,义无反顾地往前冲了出去。
“林雪河!!”
陆崇用力抓住他,却只抓破一片衣角,眼睁睁看着他冲进了行驶的车流里。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街道。
千钧一发之际,冯喜终究无法视而不见,头朝下对着道路张开手指。
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光流从她手指尖溢出,触角般延伸。在车祸惨剧发生的前一瞬,团团包裹住道路中间的身影,下一秒便不见了踪迹。
街道上发生了一连串的追尾。最前面的司机已然吓傻了,下车后却发现车轮下空无一人。被后面的司机追上来骂,更是一脸懵。
陆崇:“……”
好好好,都走了剩他一个。
他有些脱力地放下冯喜,坐在路边深呼吸,目睹刚才那一幕的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你这不还是不忍心么,图什么啊?你……等一下。”
他兀地反应过来,“你还没有跟[祝福]交互,是怎么把人送回去的?触发条件是你杜撰出来的?还是……”
“我没有撒谎。”冯喜肯定地说。
陆崇看着她平静的脸,脑袋被一道灵光穿过,手臂上激起了细小的疙瘩。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切都说得通了。她就是平行世界里,那个已经失踪了很久的冯喜。因为三年前请求[祝福]变成人类,她和自己世界里的林雪河已经有过了伴生能力的交互。所以根本不用再来一次。
三年前……她难道在三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不对,那时候你明明已经被祝福变成人类了。”陆崇头脑混乱,“为什么你现在还能使用伴生能力?”
“我有自己的办法。”冯喜双手撑着地面,吃力地挪动身体,肩膀又被他握住。
“你都已经把他送回去了!就不能把林雪河也送回来吗?”
冯喜摇了摇头,继续挪动身体,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都走了也好。他们都去另一个世界,这里也能好好的。”
“好什么好!”
看刚才那情形,林雪河在平行世界里一定正在遭遇危险。
陆崇实在搞不懂这女人在想什么,握住她肩膀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几乎要将她捏碎。
“只要不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好的吗。”他注视冯喜的狼眸凝得极黑,语气阴沉可怖。
“那就把我也丢过去。”
**
爆炸的背景里,苦命小情侣还在紧紧地拥抱。
被迫旁观的林雪河:“……”
多大点事,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本来活着就烦,一个平行世界的陆崇他都嫌吵,现在可好,两个合体要一起烦他了。
他扶着推车自力更生地站起来,环视一圈,发现秦宴躺在数米开外的地方,腹背被一根粗壮的钢筋穿透,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找到出气筒了。
林雪河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这个世界的秦宴体质只是普通人类。甚至不用诅咒他,这种贯穿伤放着不管必死无疑。
“那个……就是那个棍子,”林雪河回头问年糕店的老板,“那个东西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他说的是打年糕的槌杵。老板惊慌失措地给了他,“送,送你了。不用还。”还了也不敢再用了!
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才接过槌杵,还挺重的。
秦宴亲眼看着他走过来,手脚并用地挣扎,眼睛睁得巨圆。
“别看了,跑不掉的。”林雪河叹气,“我好久没弄坏过东西,下手可能有点重。”
他抡起槌杵,抡圆了胳膊,朝着秦宴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血花飞溅,黏糊糊的液体混着流出来,差点流到他鞋子上。
虽然鞋子也早就脏了。他还是嫌弃地往后站了站,才又抡起第二槌。
一槌接着一槌的沉闷重击在街道上响起。他力气不太够,为了多抡几下,手臂只好不再挥得那么圆,但还是抡得很爽。
地上的人类早已没了声息。
他发泄完终于停下手,矜持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污,一回头发现大家都在看。
小情侣还搂在一起,共同用某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唉……我的手表被他踩坏了嘛。”他用罪大恶极的语气抱怨。
“那可是爸爸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虽然……但是……
小情侣欲言又止。
“快丢掉。”平行林雪河对他说,“你身上脏得没法看了。”
或许两个世界的他总有脑回路共同之处。林雪河果然被这句打动,丢下作案工具,双手摸脸,“我现在样子很难看吗?嗯?等一下,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我的陆崇呢?你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顾不上他。”平行林雪河还没响起自己和冯喜有过一面之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好像差点被车撞死,猛地就回来了。”
林雪河眼前一亮,“只要死掉就能回家了吗?”
话音刚落,他双脚便已经离开了地面。
鹰的利爪深深嵌进他的肩膀,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接应秦宴的猎人行动失败,只好把他抓起来掠到空中,打算带回去交差。
地面上的小情侣来不及反应,想拉住他也为时已晚。
林雪河被抓着越飞越高,想起很久之前,陆崇好像也这样被一只鹰抓走过。
他忽然感慨起来,冲着头顶的那只鹰。
“当时我还以为是他有仇家呢。现在看到你……原来真的是猎人来抓我,搞错了才把他带走的。没想到连鹰爪都有平行世界版啊……诶?好像是我记错了,我们没有认识很久,那只是两个月前。”
那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林雪河温柔地说,“你想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让他掉下去的吗?”
折断翅膀,削去利爪。对鹰的惩罚,似乎也是对他的惩罚。
酒吧已然倒塌成一片废墟。衣着暴露的年轻人惊慌失措,四散而逃。断壁残垣中压着来不及撤离的尸体,在狂欢中被忽然降临的死亡砸中,沦为陪葬。
热浪冲向天空,不断发出爆破声。直线坠落中,林雪河看着正下方熊熊燃烧的火场,心想这才像是世界末日的样子嘛。
地狱里应该也是这种景象吧?
可是这么温暖,像回家一样。
他安然地闭上眼睛,等待自己被摔碎的时刻。
身体穿过滚烫的气流,先到达的却并不是坚硬的地面。他撞进了人类的胸膛,抱在一起滚出十几米才停下。
陆崇直直地迎上去,被砸了个正着。高空坠物的冲击力把他的肋骨撞断了好几截,但怀抱里林雪河被他当肉垫裹着,哪里都没有碎掉。
他摸了摸林雪河的脸,开口忍不住哽了一下,却骂骂咧咧地掩饰,“你……飞那么高跳什么跳!你以为你是我啊皮糙肉厚的!是不是脑子抽了,发什么疯啊?!”
“……啊。”林雪河反应慢了好几秒,才迟钝地眨眼。
陆崇的脸和晃动的火光中一起倒映在他眼中,连说话时口齿间溢出的血腥气味也是他喜欢的,熟悉的。
他忽然发现,陆崇原来有一张这样好看的脸,看着看着,蓦地笑起来。
“你这不是接住我了吗。”
第46章 第 46 章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林雪河问。
在地下酒馆同步消息时, 他知道冯喜已经被找到了,但直觉眼下这情况并不是她出手。
如果一切顺利,应该是让冯喜把他弄回去才对,干嘛要把陆崇也扔过来?
“我抽了她的血。”
陆崇挑了块干净地方把他放下, 倒在旁边躺平喘气, 心跳紊乱到快要爆炸, “我还以为传不过来!”
冯喜直到最后都没有松口,不知道是真的无计可施,还是不肯帮忙。
他抽了冯喜的血直接打进自己身体里。不同于加工过的血清,这种行为极其冒险, 但他没空想太多后果,情况紧急只能闭眼尝试。
没想到这种野路子也能成功!
就是过来的瞬间看见林雪河从高空自由落体,有点考验他的反应能力。
“那因为你身上还带着被我祝福过的幸运buff!不然怎么可能这样精准降落, 早就死在时空乱流里了好么。”
平行林雪河小跑过来看了眼情况, 确定他们都还有口气在, 还准备继续嫌弃吐槽。身边的未婚夫不忍道,“先给他续个命吧宝贝,尸斑都出来了。”
“……”
陆崇还在躺平,全身青筋暴起,迅速扩散的血斑像爬虫在他的皮肤下涌动。
排异反应的确很严重。但他肾上腺素狂飙, 也没觉得多痛。
还好他赌对了。[祝福]让他的身体技能恢复正常, 顺手也修复了林雪河身上的皮外伤。
“噢, 谢谢你。”看到皮肤愈合得没有半点痕迹,林雪河很有礼貌地道谢。
他正在担心自己会留疤呢。
他可以死, 但是他的尸体不能有一丝瑕疵。
“你在装什么啊你。”平行林雪河无语地拆穿, “刚刚那个猎人差点被你捣成肉丸。”
不过他也能理解。每个人都是这样,一见着自己的相好, 不自觉地就夹起来了。
“对了!”林雪河被提醒,超开心地对躺在地上的相好说,“我锤碎了这里的秦宴,打了三十七下。”
“就在那边!就在……诶。”他想指给陆崇看,但是被抓到天上飞了一圈,下来自己也忘记在哪了,“反正就在附近。”
陆崇眉毛一拧。
旁边的小情侣同时提起了心,以为他会对此等残忍行径加以谴责,进而吵上一架。人类的接受能力毕竟是有限的。
“把你惹成这样?”陆崇问,“他又干什么了?”
“他把我的手表踩碎了。”林雪河尽情告状,“还骗我说他有血清,要我陪他玩一晚上才给我呢。”
陆崇说,“这样你才打了三十多下?是不是手酸了。”
林雪河点点头:“就是。”
旁观的小情侣:“……”
“手表估计找不回来了,烧过的零件没法儿修。”陆崇想了想,“那你以后不就只能用手机了?还要整天拿来拿去的,带着多不方便啊。”
林雪河继续点头:“就是就是!”
“……”
小情侣对视一眼,很明显从彼此的表情里读出相同的意味。
感觉这个版本的林雪河和陆崇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
“我会让人尽快寻找[观测者]血清,需要一点时间,但应该能找到。”
来都来了。平行陆崇客气地说,“你们要留下参加婚礼吗?”
林雪河一口答应:“好啊。”
“……”好像客气得不够明显。
平行陆崇无奈地朝他点了一下头,对他的回答其实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他对婚礼之类的事不会感兴趣的。
但或许,重点并不在婚礼。
消防救援队抵达现场开始灭火,警察也在努力疏通群众。林雪河眼睛很亮,指着他们主动说好像在剧组里见过类似的制服和警车。
是陆崇出现之后,他就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更感兴趣了。
他们四个站在一起太引人注意,在外面逗留的时间越短越好,于是又回到了学校附近的那套小房子。
在拿到血清之前,陆崇和林雪河暂时不和他们一起露面,以免让他们身边的亲人朋友再陷入混乱。
还好房子里有两个浴室。
回到家不过十分钟。林雪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主卧浴室里响起的动静,很自觉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好吵。
不是很想听他们小别胜新婚的激烈战况。
他对这动静一点都不陌生。毕竟从小养在骄奢淫逸的家族里,连门都出不去,当然只能探索庄园里那些建筑,和各种功能的房间。
庄园里的血族不少,血仆更多,排列组合夜夜淫趴,他在不懂情.事的年纪就已经先见识非凡。所以,即使他后来明白了那是什么,幼小的心灵也没再受到震撼。
毕竟在他抱着玩偶路过撞见,甚至偶尔停下来参观时,淫趴的主客们都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有过停顿。各种肤色体型的身体连接在一起,大家都理所应当地在干不知羞耻的荒唐事,就显得那事也没什么可羞耻的了。
他看过那么多花样年华最后的感想,也只有“会把房间弄得脏兮兮”而已。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很合时宜地闪现了一下陆崇的发情期。
嗯……也是脏兮兮的。
但是跟别的人又不太一样。
那是一份痛苦的成年礼。在炽热的发情期里,没有omega温柔的安抚和引导,他的精神力悬在崩溃的边缘,孤独而绝望地抵抗着几乎冲破身体的强烈欲/望,几乎没有享受到其中的任何欢/愉。所以从那之后,宁可如吃饭喝水一般注射抑制剂,也不愿再经历一次了。
对了。他还问过,为什么要选择他的记忆来看。
林雪河又想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回答很正常。但是陆崇当时很不开心,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但是后来,他发现林流可能和猎人混在一起,变成了更不开心的那个。陆崇的话也就没再说下去,变成了忽然发生的吻。
林雪河舔了舔嘴唇,自己坐在沙发上思索。
陆崇冲完澡从客用洗手间走出来,耳朵红透了,不是热水浇的。
他离卧室近,那边的动静比林雪河听到的更大声,还说不了会搞到什么时候,“我们今天晚上必须得住这里吗?”
林雪河面不改色地起身,仿佛两耳空空,什么都没听到,“那要出去吗。”
他回来先冲的澡,长头发还没干。次卧里的衣服不太合身,他站起来衬衫下摆能垂到大腿,应该是平行世界里陆崇的衣服。
陆崇看在眼里,不是很高兴,但是吃平行世界里自己的醋也很没道理,只能暗暗地咽回去,“走。”
匆忙追来,他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摔到哪儿去了,估计还留在原本的世界里。他们便没有离开小区太远,免得不好回来。
他记路的本事还可以,只是林雪河走不了太久就会脚疼……
到时候,或许会让他背着。
想到这,他倒是有点想往远处走了。
两个世界的时节相同。入夏后的夜晚温度不适合运动太久,还好有风。
头发很快被夜风吹干,林雪河随手把骨簪抛了过来。
陆崇接住,生疏地撩起他的头发,回忆他平时的样子,一点点绕在骨簪上。终于有了些实感。
他就在身边。不是只有外表长得一样,是真正的林雪河。
是和他同一个世界的……属于他的林雪河。
发丝又软又滑,缠上去总是掉下来,他忙活了半天都没弄好。林雪河又拿回来,傲娇道,“真笨。看,我一只手也可以做。”
他真的只用一只手就能挽起头发。陆崇专注地看了一遍,又在心里默默地重播,还是不太明白,打算回去再找视频教学好好琢磨。
果然,没过多久,林雪河就嫌走路太累要回去了。家里那对估计还没完事儿,他们就坐在小区楼下便利店的露天椅子上乘凉。
陆崇想起今晚回来之前,他还在楼下的同一家店里买了罐冰可乐,纠结着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没想到一个晚上过得大起大落的,最后还跑到平行世界里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最后没能找来[观测者]血清,这个世界里冯喜又不存在……那他跟林雪河,不就永远都无法回去了?
很奇怪。他并没有恐慌,反而觉得挺浪漫。
真的无法离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在这个世界里,他和林雪河是永远的同类项。
无论怎么分类,他们都有不可分割的理由。
可是林雪河呢?看这不急不缓还有心情从天上往下跳的样子,说不定在这儿玩得挺好,压根就没想起来他。
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过。
还好被这场意外打断了,他没有开口表白,否则一定会被林雪河笑话死。
笑他妄想,笑他肮脏,说不定还会嘲讽他从一开始就是多管闲事,还一厢情愿地追着跑来。他都能想象到林雪河的语气。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恶劣的吸血鬼啊?
“这里真的跟我们那儿很像。”他没话找话地说。“连便利店的装修都一样。”
“嗯。”林雪河说,“要接吻吗?”
陆崇张了张嘴巴,没能说出话来,又闭上了。
……啊?
等一下,他刚才说了什么?上一句是什么来着?
这好像不是正常的对话逻辑吧?
林雪河摇晃着身体,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甚至故意歪着头看他。用那种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在乎的眼神,继续问他,“要不要啊,嗯?要不要。”
陆崇狠狠咬了一下牙,“要!”
恶劣也要。不正常也要。
微凉的舌尖灵活得像尾小蛇,钻进他的唇缝探往更深处。只待他放松警惕,便立刻露出带毒的獠牙,咬破他的舌头。
虽然出血量很少,但是美味。而且离腺体很远,不用担心马上就会变苦,林雪河吮得啧啧作响,双手捧他的脸固定住,不许他后退。
从远处看,这种霸道的姿势倒是显得很深情。
但在陆崇心中,还是觉得自己在被他当成食物。
舌尖上的伤口不断地愈合,又不断被咬破,让亲密的吻变成一场连绵不绝的疼痛。
明明知道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还说要。
疼点也是自找的。
人生中第一次,陆崇连续旷课三天,和原本世界断开了所有的联系。
这时他才觉得,原来要紧的事似乎也没那么要紧,停止学习和工作,几天不看剧本不刷手机,天也不会塌下来。
没别的事情可做,林雪河更加名正言顺地霸占了他的脑子。
恋爱还没谈上,亲嘴倒是管够。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要准备婚礼的小情侣忙得四脚朝天,隔天就消失了,没顾上再管他们这边。一直到婚礼当晚,才派车来接他们去场地。
婚礼在一座巨大的哥特式城堡里举行,旁边就是宣誓的教堂。看着那些尖尖的屋顶,陆崇又想起林氏庄园的大门。
吸血鬼居然跑进教堂办婚礼,真够叛逆的。林雪河却好像很欣赏,在城堡里转了转说,“这里比我家漂亮。”
“别乱跑。”陆崇说,“实在无聊就找个房间接吻。”
他好像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接吻工具人的设定。
尤其今天是“他们”的婚礼,即使被来往的宾客撞见“陆崇和林雪河”在接吻,也没有谁会觉得不对。
按照血族传统,婚礼在黄昏开始。他们来得比其他宾客要早很多,甚至连今天结婚的两个主角都还没到现场。也正因如此,一路上他们被工作人员当成了要结婚的那对殷勤问候。
恍惚间陆崇真有了今天是自己要结婚的错觉,一路都要很克制地压下嘴角。
林雪河就表现得自然多了,恰到好处的笑脸如春风拂面般宜人,“你手上捧的是什么花?真漂亮。”
“是风车玫瑰呀。”一大早就过来安排婚宴事宜,甚至亲自上手帮忙的小助理听到了,有些不解,“这不是您最喜欢的花吗?”
“……”
陆崇连忙敷衍两句,拉走他。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扰乱今天这大场面的节奏,他们找到新郎专用的休息室,打算在真正的主角到来之前,先在里面避避风头。
干等着多没意思呀。
休息室的门无法上锁,但这里也不会有外人进来。他们可以代替真正的新郎,先亲个过瘾。
于是一刻钟后,新郎林雪河的父亲推门进来,毫无疑问地撞见他们在里面亲得难分难舍不知天地为何物,“……”
欲骂又止。想到今天是好日子,老父亲硬生生忍住了,尴尬而不失无奈地假咳两声。
“事情都安排好了?今天可不是能让你们躲清闲的日子。”
是谁在说话?林雪河跨坐在陆崇身上,吮得正上头,压根不想理会。
但陆崇把他的舌尖抵了回去,轻轻拍他的背,示意他停下来。
林雪河不情愿地直起身,转头望向门口魁梧的身影,眼神从茫然变得无措。
他伴随诅咒而生,天生孱弱,没有遗传到家族里身材伟岸的好基因。但眼前正当盛年的林氏家主,和他在相册里曾看过的模样没有半分差别。
即使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看那些照片。亲眼见到时,也能就立刻认出来。
那不是……
可那分明就是。
林雪河很清楚眼前的是谁,可惆怅与羡慕还是在心底缓慢地升腾,淡金色的眼眸微微动摇。
“还不赶紧下来?”林氏家主对他严厉地说。
他顿时露出笑容,跳下沙发,局促地抻了一下自己的衣角。语气也乖巧得像个小学生,带着久违的依恋。
“爸爸。”
第47章 第 47 章
在原本的世界里, 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再跟自己的父亲面对面交谈。
陆崇抿着破皮的嘴唇缓缓退下。
林雪河犹豫了一下,朝着门口走去。
面前的父亲问起婚礼筹备,林雪河嗯啊地敷衍着,主打一个已读乱回。听着不属于他的关怀, 回忆起自己那句年代久远的诅咒。
他甚至记不清是因为什么事情闹了别扭。只记得在很小的年纪, 他就很讨厌蝴蝶, 觉得那是长了翅膀的恶心虫子。“希望你变成蝴蝶”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
“爸爸。”他忽然开口说,“如果我获得的伴生能力不是祝福,而是诅咒,你会讨厌我吗?”
“如果我的诅咒害了你。你会恨我吗?”
他一直都想问的, 可是蝴蝶不会回答。
新的家主继位,推开窗户的那一天,他看着蝴蝶离开他毫不犹豫地飞走, 最终都没有开口。
“我是你的父亲。不是祝福或诅咒的父亲, 是你林雪河的父亲。”
正值壮年的血族家主看着他, 语气是一贯的严厉,“你闯下的任何祸事,当然都理应由我来承担后果。”
“任何后果?”
“当然。”他拍了拍林雪河的肩膀,又说,“好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 不要胡思乱想。做好你该做的事。”
林雪河点了一下头, 看着他为自己即将成婚的孩子操心,嘱咐完又去礼堂视察布置情况。
他知道, 就算问出了答案也没有意义。因为回答他的, 既不是他自己的爸爸,也不是那个被诅咒变成蝴蝶的爸爸。
变过蝴蝶的爸爸想法可能会不一样呢。
“你们在说什么?”古朴的走廊另一头, 真正即将成婚的孩子朝他走过来。
平行林雪河精神奕奕地出现,瞥他的眼睛带着狐疑,“你最好不是在假扮我偷偷捣乱。今天是我的大日子,谁都别想搞破坏。”
林雪河无言地摇头,长长地叹一口气,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捧脸望天,目光惆怅。
最后一抹霞色已然落尽了,盛大的婚礼即将开场。
“你怎么了?”
很不习惯看到自己的脸上出现这种落寞的表情,平行林雪河在他身边坐下。连下意识的坐姿都很像,仿佛一对孪生兄弟。
“不知道。”林雪河觉得跟幸福小孩没有共同话题,继续惆怅。
他又说,“难道在你的世界里,你也是顶着张跟我一样的脸,整天这样望天叹气活着吗?”
林雪河一想,他居然总结得还挺准确,“对啊。我就是这样活着的。”
“……”
他嫌弃地说,“那你的生活真无趣,就算拍成电影也会是那种没有观众想看的枯燥没味的故事。”
“我有观众的。”林雪河反驳道。
“陆崇就想看啊。”
在陆家老宅的时候,他们被拉进安妮的世界里,那么多认识的人可以看,陆崇偏偏就选择了他。
虽然肯定有赌的成分,但肯定也是想看的吧。
他回想当时的画面,陆崇查看了他的过往记忆三次。三次他都是在高塔之上的的房间里。
……他好像确实是活得挺无聊的。
“那肯定是因为,你的陆崇也是个枯燥无趣的人。”平行林雪河故意说,“你们俩这叫臭味相投。”
林雪河皱起眉毛,感觉这词难听,但是懒得争辩,“你说得不对。”
“干嘛?你老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到底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干脆就不想努力了啊?”
林雪河反问,“如果我想要,就什么都能得到吗?”
“啧!你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什么都得不到!”
“……”
绕口令似的辩论也很没意思。
林雪河沉默了一下,忽然看着他说,“在我的世界里,林卡西为我占卜过。就是你的秦卡西,她们的伴生能力相同。”
一般情况下,占卜的内容要尽量少的人知道才能保持准确,否则会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掺杂进来,影响命运的走向。
但林雪河想,他跟眼前的吸血鬼都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他也挺想看看这张振振有词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占卜曾经预言过,[诅咒]即将灭亡。”
林雪河说,“就在今年。”
**
明显怔住的短暂时间里,他看着自己的脸上表情一点点变复杂。
“那,”平行林雪河顿了一下,接着便说,“那……你要留在这里吗?”
如果留下,对原本的世界而言,[诅咒]也算是消失了。不失为一种破局的方法。
他脑子转得也挺快。刚来到这时林雪河确实想过,但是却说,“不要。我不喜欢这里。”
这个世界里的[诅咒]很早就夭折了,[祝福]独受宠爱。甚至他觉得这里整个世界都是受到神的祝福的——如果神明当真存在的话。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仅如此,无论出于什么方面考虑,身为[祝福]的林雪河都不该挽留他。
只有拥有一切,从没吃过苦头的幸福小孩才会这么善良,觉得自己拥有这么多,就算分出一小块蛋糕来也没关系。
他根本就不明白[诅咒]是什么。
“那你就打算这么等死吗?”
“活着不就是等死?早晚的区别而已。”
预言已经告诉他了,林雪河无所谓的态度也变得更理直气壮,“就算预言应验也没关系,至少我还可以选择自己死在哪里。”
“至少我还……拥有这种自由。”
他们不言不语地坐了一会儿。平行林雪河莫名地问,“那你觉得什么,才叫自由?”
“待在家门以外的地方,就算是自由了吗?”
林雪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表情困惑。
“你还真是缺乏一些必要的成长教育。”
他深深叹气,“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倒是挺愿意把我爸再借给你用一阵子。他可喜欢说教了。”
“……”
“我要去换衣服了。你们两个自己挑时间走吧,不用再来专门道别什么的,婚礼后我们也会很忙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支血清,塞给林雪河,“喏!不管你了。”
[观测者]琥珀色的血清漾起光晕。只要注射,随时都可以回家。
林雪河拿到去找陆崇,问他想不想看完婚礼再走,被反问了回来。
看一下好像也可以。
但他们不能公然出现在宾客席,就找了个既能看到舞台又不惹眼的角落。等待婚礼开场时,林雪河问,“你那天,亲眼看到蝴蝶被阳光烧成了灰吗?”
陆崇一瞬间就知道他在问什么,“……嗯。”
“我没有把别的血族变成过蝴蝶,没有亲眼看到过。”林雪河说,“还以为他能像真正的蝴蝶一样飞很远呢。”
其实他知道,那只是不切实际的期望。他查过资料,地球上的蝴蝶生命周期多么短暂,他那被诅咒的父亲要以蝴蝶的形态度过吸血鬼的漫长寿命,比真正的蝴蝶还可悲。
所以他主动打开窗户,制造了一个机会。
“那只蝴蝶死的时候是怎么样?”林雪河轻声问。
“他……应该没打算飞很远。因为我当时一伸手,那只蝴蝶就落下来了。”陆崇顿了顿,如实说。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高塔周围并非没有能够躲避阳光的荫凉,先飞出去避光,等到天黑再离开也能行得通。
“他明明能一直等下去,等到林流回来,或者等到[祝福]的血清。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灰?”婚宴现场嘈杂的背景声中,林雪河喃喃道,“你说呢?会是因为,他恨我吗?”
陆崇慎重地思考。
如果那时候林雪河就知道有血族血清这种东西,会怎么做?
换句话说,至少林氏家主和家主候选者之中肯定是有长辈知道血清的,却都没想要找来救他的父亲。
如果林雪河知道了,会怎么做?
那时候的[诅咒]还太年幼,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轻易就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可怕后果。
“或许他只是想要保护你。”陆崇说。“所以他希望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做。”
林雪河转头望过来,“可现在,我知道了。”
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中有惊心动魄的暗涌。陆崇怔怔地看着他,难以回神。
即使是现在,林雪河已经对自己的伴生能力有了掌控的能力,还是一直都在被忌惮着。不只是因为力量,还有难以捉摸的性格。
没有人了解他。陆崇也不了解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可被他这样静静地望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让他去做。做一切他想做的事,哪怕把世界当玩具打碎。
让他得到一切,包括真正的自由。
黑夜笼罩的城堡中,婚礼进行曲庄严地响起。
对话被打断,他们同时望向红毯上并肩缓行的身影,隔着宽阔的观众席,如同望向另一段故事里的自己,缓缓走向一个甜蜜的结局。
因为代入感太强。陆崇很难不去想象,他和林雪河也能有一场婚礼,会不会也像这样?在满座宾客的祝福中宣誓,永不分离。
主舞台上,两位新郎正在交换誓言。
他看得眼睛发酸,还是决定要说出来,“林雪河。”
“嗯?”林雪河看着新郎手里的风车玫瑰,心想那火红的颜色确实适合婚礼。
“那天晚上我选择看你的过去,其实不是因为我没有认识时间更长的朋友,也真的不是因为我很喜欢赌博。”
他声音渐弱,都快被婚礼现场的bgm压得有点听不见了,“我,我只是……”
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人着急。
林雪河怀疑他是故意卡在这吊人胃口,但愿者上钩,依然配合道,“你?只是什么?”
陆崇努力聚起剩余的勇气。
不仅连发情期被看光,甚至都追到另一个世界里来了,再说些傻话被嘲笑一番又算得了什么?
“我只是很……喜欢你。”
他鼓起勇气看着林雪河说出来,怕没有说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你。”
说出来了。
他心里猛然轻松了一大截,甚至想跑出去找个山坡嚎一嗓子,释放下天性过过瘾。
林雪河没什么表情,没有表现得意外或是动容。不知道是早就看出来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但无论哪种,他都觉得都可以接受。只是最近接吻已经成了日常,想到以后可能亲不到了还是会难过。
论起吊人胃口,他还生疏得很,起码不能跟林雪河相提并论。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别出心裁的告白就这么掉到了地上,突兀地消失了。
林雪河不接话,他也没别的话能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婚礼快要结束,他恍惚了一下,怀疑自己刚才是在脑子里过的,其实并没有把话说出口。
“陆崇。”林雪河没有看他,但是叫了他的名字。
“你应该知道,我永远不可能会像他们两个那样爱你。”
舞台上的他们正在接吻。那对新婚夫夫好像有点毛病,从宣誓到交换戒指,再到读给对方的手写信,每个环节都得亲一次。
陆崇嗯了一声,低低地说,“我知道啊。”
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获得同样的回答才开口的,听到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
“但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林雪河说。
在这里逗留时他想过了,如果自己没有看到相册里那张标注了陆崇发情期时间的照片,事态会如何变化。
他依然会选择陆崇。
“比起待在家里,更希望死在外面”的真正含义是,比起去别的地方,他更愿意在陆崇身边。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陆崇也不属于这里。他会选择真正的陆崇所在的地方,他们也应该同行,即便脚下不是红毯。
他无法诅咒陆崇献上最深刻的爱与忠诚,只能自己选择是否相信。如果信错了,下一次他就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没有人会接住他。
但直到预言中的灭亡到来之时——
林雪河说,“如果要赌,我也会押在你身上。”
第48章 第 48 章
婚礼散场之前, 林雪河说,“回家吧。”
舞台上新婚的爱侣还在耀眼地闪光,阴影中消失的一对身影并不引人注意。
隐藏的按压式针头弹出,陆崇把分离过的[观测者]血清打进血管, 说, “这玩意还挺高级的。”
他倒是很想问问林雪河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可怕自己会错了意,只好说些有的没的分散注意力。
[观测者]迅速生效,他乌黑的眼珠被血色吞没。林雪河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变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虽然是血族, 但也只有在使用伴生能力,或是十分兴奋时才会露出血眸。
在为此好奇的年纪,林雪河特意揣过小镜子, 使用伴生能力时就拿出来照一照。搞得在旁边等他完成任务的家主很无语。
他觉得自己的瞳色太浅, 远不如血色漂亮, 可惜不能一直保留。
看到陆崇也有这样一双血眸,不知为何让他感到格外愉悦。
“别乱动了。”这么说着,陆崇却低头又凑近了些方便他摸,仍不放心地握住那只纤细的苍白手腕,“忍一下。”
来时直接抽了冯喜的血强行使用, 他的身体被时空乱流撕扯得快要裂开, 脑袋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加速旋转。
如果不是一到这就赶上林雪河跳火场, 来不及细细感受,他少说得先吐个三分钟才能缓过来。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林雪河身体单薄得像是纸糊的, 他抱起来都觉得几乎没有重量, 也不知道能不能禁得住。
好在使用血清并没有那么大的副作用,到家时既不头晕也没想吐。
林雪河还掐断了一朵酒台上装饰的风车玫瑰, 一起带走留作纪念。
回到家时,玫瑰仍然开得火红娇艳。他随手插/进水杯里,“冯喜呢?”
“早跑了吧。”陆崇说,“我急着去找你,哪顾得上她。”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冯喜自然不知所踪。手机不知道丢在哪了,他回房间去拿备用机,数据从云端账户导入,才看到最近几天来自楚河的消息轰炸。
因为林雪河手表碎了联系不上,他从酒吧下班后就来敲门,一直没人回应。这几天他们俩都跟人间蒸发似的,难免担心。
陆崇给他回了消息,暂时没瞧见动静,就接着往下划。
林雪河被塞了一只同款手机,在旁边心不在焉地摆弄,想着还有没有必要去找冯喜。
她能在不同世界之间穿梭,还加入了猎人群体,很有可能知道林流的下落。但关键在于——
林雪河看向身边的人类。
陆崇在忙着回复消失这几天里堆积的学校和工作消息,干正事的时候抿着嘴角,一脸严肃认真。
他对目前拥有的这个人类很中意。即使妹妹出现,也不想把陆崇还给那位真正的未婚妻。
既然有[诅咒]夭折的世界,那么也该有[祝福]不存在的世界。
他理所应当地想。
林流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
“我爸说找不到我已经报警了……叫我赶紧回家去见他。”陆崇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点点,表情同步变化,“他叫我现在就回去!还从来没见他这么着急地找过我。”
林雪河把无用的手机丢到一边,“我和你一起去。”
“行。”陆崇说,“等会儿到家,顺便让我爸也帮你找冯喜。我总觉得她说不定知道林流的下落。”
林雪河把脸一垮:“那我不去了。”
“……”
陆崇一乐,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她这么费心思把你弄到另一个世界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有点在意。林雪河说,“万一她真的把林流找回来了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吗?你一开始离家出走就是想找到她啊。”
陆崇没懂他在想什么,走到门口弯腰打开鞋柜,放在他脚边,“换鞋。”
林雪河莫名郁闷,一脚踢开,穿着拖鞋走了出去。
“诶……等我一下。”怎么忽然生气了。陆崇手忙脚乱地套上鞋,单脚跳着追出去。
吸血鬼生闷气可怕得很。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林雪河也有这么不怕累的时候,不管方向,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提前叫来的出租车都取消了。陆崇想说话,被他骂了声“闭嘴”,只好乖乖消音跟着走。正在想要走多远才消气时,他忽然停下了。
“把她找回来之后呢。”
林雪河质问,“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她回来?是想跟她结婚吗?”
陆崇的表情从茫然到失笑,嘴角咧得越来越高。
这是他从林雪河口中听过的最可爱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她回来了?”
陆崇说,“是你自己不想见到她了,对吧。为什么?”
“……”
“比起她,你更喜欢我在你身边吗?”
陆崇锲而不舍地问,“如果林流不回来了,你愿意代替她和我结婚吗?”
林雪河骂他,“神经。”
“啧,就想象一下。你愿意吗?”他还像发癫一样追着问,“愿不愿意啊,愿不愿意?”
“不要跟我说话!”
“……”
夜色霓虹,陆崇站在马路边大笑,笑得双眼像被水洗过一样明亮。
只有林雪河被笑得摸不着头脑,又在路人频频回望的眼神中感到丢脸,于是继续往前走,甚至想找个地方躲躲。
陆崇厚着脸皮跟上来,“林雪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可爱。”
反正他除了笨蛋和神经就骂不出别的词了。
陆崇看破,莫名嚣张起来,抓住他的手带到自己身边,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交握。
被他无名指上的戒圈硌得不舒服,林雪河瞪了他一眼。他从善如流地摘下来,戴到另一只手上。
明明他之前都不愿意戴的。
“是小狗才会戴着。”林雪河故意说。
“小狗就小狗。我就要戴。”
陆崇说完感觉不对,又郑重补充,“我一点都不小,你都看过了。可别诬蔑我。”
“……”
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雪河不明白。这么底气十足,到底是仗着什么?
“你的手太烫了。”他想找理由甩开,却被握得更紧。
“不烫不烫,习惯就好了。”陆崇对他说,“我不会跟别人结婚的。”
“如果林流回来,正好我就能跟她解除婚约。如果她再也不出现,那婚约就自动作废。横竖都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可别再因为这个不高兴了。”
人类的誓言总是动听的。
林雪河认为不可信,但是心情诚实地变好了,“如果他们找别的吸血鬼来和你结婚呢?”
“那就再逃一次婚!又不是没逃过。”陆崇美滋滋地说。“我们去太平洋上买座小岛住,今晚回家就规划一下。”
林雪河听话很久都没回答,走到脚发软了,才低着头说,“好。”
他们从出来开始走的就是反方向。还好他走不快,折腾一会儿再坐上出租车回家,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陆明灯还在会客厅等他们,见到林雪河时眼睛都睁大了,严阵以待的样子有点搞笑。
虽然有电话联系,但离上一次见面也过了很久了。陆崇有些生疏地喊他,“爸。”
陆明灯嘴角抽动了两下,表情瞬间变夸张,冲上来抱住他,“吓死爸爸了!你这几天都上哪去了?!我还以为你被狼拖走分吃了!”
“……”
感觉这父子俩精神都不是很正常。
林雪河悄悄离远了些。
“分什么分。”陆崇难为情地推开,看着他爸说,“我自己就是狼。你难道还不知道?”
像被按下暂停键,陆明灯陡然安静下来,招手让客厅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看他这反应,陆崇就知道先前猜得没错,心底酸沉不是滋味。
“我妈也是狼族对吧。你就不能早点告诉我么。”
早点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也不至于让始料不及的发情期差点折磨死他。
“我也没想到……她说过混血的几率并不高,你也有可能只是个普通人类。”
陆明灯一屁股坐回沙发上,颓然扒了两把头发,“你从小到大都很正常,怎么会是狼族呢?你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我有发情期,分化之后用性征试纸测的是alpha。”陆崇说,“高考前给你打电话,你没回家。”
“原来是那天……后来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呢?”陆明灯看着他说,“你这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自己找的抑制剂。有狼族闻出我了,后来适应了就懂了,按时打针没出过事。跟你说了能有什么用?你连家都不回,难道还能比抑制剂好使吗。”
林雪河也在这里。陆崇极力克制语气,别像个爱跟父亲抱怨的小男孩,一点都不酷。
但他已经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很难一点都不泄露出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只要我分化成狼族,就会有同族来杀我。”
陆崇问出自己最难以接受的事实,“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你是希望我就这么自生自灭吗?”
从他的狼族性征分化到遇见林雪河之前,独自守着秘密的两年时间里,他遭遇过很多次带着恶意的暗杀。走夜路冷不丁就会遇到扑面而来的利爪。
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都习惯了,时不时会有同族来暗杀他。
他觉得心寒,没跟陆明灯提起过,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混血身份招狼族不待见才会这样。
但上次回来林雪河发现的那张照片,又让他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陆崇说,“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的。”
陆明灯无言地望着他,突然表情一变,拉着他嚎啕起来,“儿子!都怪爸爸不好,都是爸爸的错不够关心你!你打我吧儿子,给你自己出出气!”
“……”
他在陆崇脚边缓缓跪下,“他们逼你娶的就是这个吸血鬼对不对?我想好了,什么都没有你的幸福重要。只要你不愿意,我明天去给你取消婚约,就算豁出我这条老命!”
“起来……你给我起来!”陆崇生拉硬拽地把他按到沙发上坐好,十根脚趾头都在代为羞耻。
就算要转移话题也用不着这样吧!一把年纪了还动不动要死要活的。
尤其还是在林雪河面前。他咬着牙低声道,“你能不能正常点?”
陆明灯抽抽嗒嗒地趴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泫然欲泣。
“你不敢告诉他吗?”林雪河好心地开口。
“我来替你说也可以哦。”
陆明灯忽地望向他,目光锐利到违和。
林雪河才不会被吓到,是被他这样哭哭啼啼拖延摆烂的态度磨光了耐心,“都说了,我在家里见过那个高大的女执事,当然也会打听一下她是来干什么的。”
“是……什么?”陆崇迟疑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知道呀。”林雪河理直气壮道,“你没问我嘛。”
“……”
“够了。”
陆明灯语气严厉对他说,“你别再缠着我儿子了。他不喜欢你,更不喜欢血族。我是一定会为他取消婚约的,你小姑娘家家的,要是还有点自尊心就快回家去吧。”
陆崇:“……”
“嗯?”林雪河眨了一下眼睛,叹着气无奈地起身,“好吧,那我还是先走吧。”
“不是……等会儿!”陆崇一把抓住他,“胡说什么,你别听我爸的!”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好不容易告了白,好不容易才让林雪河对他有了点意思的!
从前什么都不管,现在想起来帮倒忙了。陆崇快被这不靠谱的爹气笑,忽地却又听见林雪河开口。
“狼群中,每逢大约二十年会有一场狼王竞争。”
林雪河说,“每个有名的家族都得选出一名最勇猛的alpha进入丛林中厮杀,活到最后的才能成为引领狼群的头狼。”
“不要再说了!”陆明灯盯着他,呵斥道,“你知道什么?不要说这些没有根据的——”
“我当然知道啊,你妻子的执事找血族帮忙是为了什么。”
林雪河不为所动,继续说,“每个家族都希望头狼能够从自家诞生,从此掌握整个族群最顶级的资源。甚至有些家族里如果没生出能够参选的alpha,早早就会收养资质好的小狼崽,培育训练当参选的工具狼。”
“你的妻子是家族里唯一的alpha,但已经结婚生子,还拥有自己喜欢的演艺事业,当然不愿意去丛林里送命了。所以那个忠心耿耿的女alpha去我家,希望血族能看在联姻的份儿上帮忙,让她代替主人去参加狼王竞争。”
林雪河笑了一下,瓷白的脸庞美丽而残酷,“但是,血族和狼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怎么会愿意插手这种族群大选,多管闲事呢?”
“新的头狼诞生了,你的妻子再也没有回来。更可怕的是,下一场竞争又会在很多年后重新开始,如果你的儿子是狼族alpha,那他很可能也会成为狼王竞争的牺牲品。所以你希望他永远不知晓自己的身份,永远不要回到狼群中去。”
“很可惜,并不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心存侥幸地拖延下去,最后就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看向陆崇,眼底有一片幽深的光芒隐约晃动。
如果陆崇出生在狼群中,确认分化成alpha后倒也省事了。就像那位母亲一样,代表着家族的荣誉出征,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参加狼王竞争的命运。
但混血的身份在狼群中向来尴尬而微妙。要当人类逃避厮杀也可以,想作为alpha去搏命,争取狼王的荣耀也可以。
最危险的情况莫过于此。
“他拥有选择的权力。”
第49章 第 49 章
听到这里, 陆明灯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不由得去看陆崇的反应。
陆崇眼睛还看着林雪河,但口中的话明显是对他说的,“她真的去参加了吗?”
“……”
“是你们逼她去的吗?”
陆崇缓慢地转头, 黝黑的狼眸冰冷得令人胆颤, “你亲眼看着她去送死吗。”
陆明灯沉默很久, 才说,“她是自愿去的。”
“我劝过她。我想带她走……可是她不像我这样懦弱。”
在互相残杀的丛林中,力量并不是绝对的制胜因素。她拥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和勇气。
陆明灯说,“她想成为狼王, 然后废弃这种死亡竞争的旧俗。到那个时候,连你也能成为狼王的孩子。长大后即使以混血的身份回到狼群里,也不会受到歧视。”
“可惜她没能成功。”林雪河遗憾地说。
现在的狼王不是钱雨虹。但她在丛林的表现一定引起了狼族的注意, 否则也不会这样惦记她的孩子。
混血的情况往往分为两种。一种是无比孱弱, 另一种是异常强大。
陆崇虽然年轻, 但显然不属于孱弱的那一类,所以在分化成alpha之后就开始遭受的追杀。是狼族不希望他参加狼王竞争,想要提前铲除威胁。
陆明灯拿出自己的名片,在背面写下了一串数字,看了又看, 最终放在边几上, 妥协地推到他面前。
“这是她留下的。”
钱雨虹走的时候, 陆崇还很小,不能确定他身体里的狼族基因会不会在成年时显化出来。
“她说过, 如果有一天, 我们的孩子想要回到狼群中去,就给他这个号码。”
陆崇只瞥了一眼, 语气笃定地说,“我不会回去的。也不可能去参加那么离谱的竞争。”
林雪河静静地看着他。
“我从没想过要作为狼族生活。”他实在对陆明灯感到无奈,“你应该早点把这些告诉我。”
这些事情虽然离奇慑人,但对他而言,并没有一直隐瞒的必要。
他有自己的判断,接受能力也没那么差。
“狼王竞争结束之后……你们把她带回来了吗?”
“我给她找了一片墓地,但里面埋着的只有她从前喜欢的衣服和首饰。”
陆明灯用那种熟悉的摆烂语气说,“你要是想去看,我也可以把地址发给你。”
“……不用了。”陆崇说。
一块名存实亡的墓碑,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少意义。
从小到大都在困惑纠结的问题竟然是这样的答案。他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甚至于,他发现自己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钱雨虹,没有激愤不平地想要杀回狼族去为她报仇。终于听到这些渴盼已久的关于母亲的真相,却更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或许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弥补得不到的父爱,所以才把这份渴求放在了不知所踪的母亲身上。
他跟陆明灯的父子关系很奇怪。他想要的一切陆明灯几乎都能给他弄来,物质条件满足到顶,但就是不回家,不愿意见他。
哪怕是现在,他依然搞不清楚,陆明灯是真不希望他觉醒狼族血脉,参加什么狼王竞争回去送死,还是只把这当成借口,好更名正言顺地疏远他……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他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陆明灯。
“我们走吧。”他对林雪河说。
“等等!”
陆明灯后知后觉道,“你们两个是在一起了么?”
和千千万万问题典型的父子关系一样。不仅儿子无法理解他,他也无法理解这个儿子在想什么。
“你现在又不讨厌联姻了?你喜欢上了这个吸血鬼?就是这个?这……”
看他指过来的手在发抖,林雪河感觉自己得做点什么,于是起身优雅地行了个绅士礼,“是哦,就是我。”
很会气人。
陆明灯莫名生寒,但不敢招惹,把儿子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打算接受联姻,不要我去帮你求情了?这样其实也好,但是……你确定么?”
信息不同步,他仍然以为林雪河就是有婚约的那一位,偷偷打量的眼神像在看一位华而不实的儿媳,“血族确实都挺养眼的。不过,抛开她长得好看,你还喜欢她什么?”
“……”
陆崇的表情已经不言而喻。
“也是,这个抛不开的嗷。”在这种事上陆明灯倒能很快理解,“唉,我当年跟你现在一个样。”
作为人类却胆大到敢跟狼族结婚生子,没点被美色冲昏的头脑是干不出来的。
这种时候,旁人说什么都没用,陆崇肯定听不进去。
他也不想再说什么。
逃避也好,懦弱也罢,他确实没花多少心思管过这个儿子,自知不怎么称职。
但跟那些逃避职责几十年后忽然热衷当爹的男人相比,他唯一的好处就是前后一致。既然以前不管,那以后也不会强迫陆崇听他的话。
“以后你还是可以回家找我的,儿子。”陆明灯说,“无论遇到什么事。”
陆崇没接话,拉起林雪河的手,背对着他挥了挥另一只胳膊,“走了。”
来的时候还有兴致发神经,回去路上就一言不发了。
林雪河察觉他在郁闷,但是没打算安慰。
郁闷一下又不会死。过会儿他自己就好了,费那个力气干嘛。
但是他的脸在郁闷中皱起来,丑丑的,像浸了水的纸片。
林雪河不乐意看他这个表情,想了一会儿,忽然语出惊人,“我们去做.爱吧。”
“……”
陆崇:“啊?”
“在家里会把房间弄脏,我们去开房吧。”他很有建设性地提议,“你想什么时候去?明天,还是现在?”
陆崇瞳孔颤抖:“……”
啊啊啊?!
“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想去?”
“也不是……但是……”
“那你到底要不要去嘛。”
“……”
他在说什么啊!
陆崇脑子里那点惆怅完全被打散,剩余的注意力只够牢牢锁住他闪光的眼睛。
是勾引的光。
沉默片刻,陆崇说,“停车。”
夜色瑟瑟,正是灯红酒绿时。他们下车的地方离小区不远,转个路口就有星级酒店,想去哪里都很方便。
林雪河一直很乖地和他牵着手,下车也没松开。
好像是要来真的。
单身二十年的热血在往关键部分涌动。
但就这种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他却又想问煞风景的问题了。
都见过家长了,问一下也不过分吧。
“你要跟我开房。”陆崇按捺着心情,沉着地提问,“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嗯?哦,你放心。”林雪河用善解人意的口吻说,“我会好好爱护你,绝不会像其他吸血鬼对待血仆那样使用你的。”
“……”
他就知道!
林雪河没有在群体中生活过,当然不能理解他这种对“身份认证”的执着。
他想想感觉自己也有点好笑,“那我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啊。”
“不客气。”林雪河说。
他的表情比刚才丰富多了。林雪河很满意,只顾着看,压根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就捡了最后一句乱回。
听不懂,想亲嘴。
又在用眼神勾引了!
陆崇先移开视线,捏着他的手明明没有用力,却攥出了汗,“你别这么盯着我看。”
他没谈过恋爱,连拍戏都还没遇到过感情桥段,不懂得什么推拉。一暧昧就想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一有反应就脸红眼神躲闪。
看似条条都犯在谈恋爱的忌讳上,却诚实又纯情。
林雪河喜欢看他这样,并且会在脑子里幻想他带着这个表情脱光之后的画面。
和从前看过的所有赤裸而麻木的人类,都不一样。
林雪河想,如果是脏脏的陆崇抱着他,好像也不难接受。
身边是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街道上开着各种热闹的小店,还有不知打哪儿飘来的烧烤的炭火香味。
只有在夜晚,他才可以这样轻松地露天行走。连脚都不太疼了,也不嫌弃牵手太烫了,好像还能这样走很远。
跟他正相反。陆崇就只纯情了那么几秒钟,接下来的时间脑袋里全是黄色废料。
就这样回家了吗?今晚不去开房了啊?不对,他没带身份证,那回家拿了再出来?到底是不是今晚开啊?
要开多久,开几次,怎么个开法……
在林雪河悠闲的放空时间里,他的想象力达到了顶峰。
进小区时安保正好在巡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陆崇最近回来的次数明显变多,安保队长脸熟他,还提了一句,“刚才有个很帅的神经病来找你。”
这小区里住着许多户明星。安保队长也是见过世面的,很淡定地八卦,“不会是你的粉丝吧。穿得跟个外国人似的,是玩cosplay的么?看他那样子,以为这整个楼盘都是你的,还把我当你的门房呢。挺入戏啊。”
“……”
陆崇听得云里雾里,礼貌性地客气了两句。
林雪河没出声,倒是觉得这形容有点耳熟。很快,他心里的猜测还没等走到楼下,就被证实了。
秦宴在花园凉亭里坐着等他,身后两名血仆随行侍奉。
看到他们出现,其中一名血仆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恭敬地交给主人。
“你让我等了很久。”
秦宴拎着包朝他们走来,一身中世纪贵族打扮,风度翩翩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清晰。
林雪河的注意力落在他手上。
那是一只精致的黑色蕾丝刺绣缎布包,沉甸甸的,像装着颗篮球,随着靠近透出浓重的腥气。
陆崇汗毛直立,往前半步挡住。但他歪了下头,直接把包扔在林雪河面前。
包口敞开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滚了出来。
“这是你转化的孩子?”秦宴评价道,“真丑啊。你怎么会选择他?”
林雪河无声地垂落视线,和地上的头颅对视。
大概动手的速度很快,楚河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就被斩断了脑袋。
从前楚河还问过他。其实吸血鬼的致命伤并不在心脏,而是脖颈。
即使心脏被挖空,也能再挣扎一会儿。但是被拧断脖子的吸血鬼,没有复活的机会。
秦宴一直都知道他在哪,只是在等。直到他这几天忽然人间蒸发,等他自己回去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
因为怀疑他换了更高明的方法躲起来,所以杀掉这个由他亲自转化的血仆,以为他会有感应。
但林雪河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并没有通过初拥仪式去转化楚河。这个人类之所以变成他的孩子,只是因为一句诅咒。
这是他拥有的第一个血仆,现在也已经为他而死了。
“你好像不怎么在意这个人类。”秦宴满意道。“很多血族都会对自己转化的第一个人类有特殊情感,我还担心你也会是那样呢。还好不是。”
“还是说——”
“你更在意身边的那个,混血的杂种吗?”
第50章 第 50 章
他也不想对自己的未婚妻太苛刻, 只是实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不得不采取些必要的手段来提醒一下。
“怎么不说话?”秦宴从容地微笑,看着林雪河说,“是打算诅咒我们的伴生能力全部失效吗?还是直接诅咒我死在这里呢?”
林雪河沉默了一下, 转头对陆崇说, “快跑。”
“……”
话音刚落, 一枚麻醉针射中了他的脖子。
意识迅速消散。倒下时他并不意外,但脑袋里还剩最后一个想法——
怎么才挨一下就晕。
他真的也太脆了吧。
**
夜幕中繁星闪烁。
高塔之上的房间里,每一处细节都装饰得精致华贵。
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腥香味。林雪河银白长发散落,安静地坐在窗边, 看着碗里冒热气的调味血羹。
雕刻繁复的房门朝两边打开。秦宴脚步顿了一下,驻足在门口欣赏。
眼前的景象和他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林雪河的印象很接近了。孤独而美丽的公主,像投射在窗台的月光。
看似遥远不可得。但实际上, 只要关起窗户就能独享。
所以他建筑了一模一样的高塔。
公主就应该居住在云端之上。
“为什么不反抗?”
秦宴欣慰道, “你对我的态度似乎温和了不少呢。”
林雪河疲倦地闭上眼睛, 没有理会。强效麻醉剂的副作用仍在让他头脑昏沉。
知道血族血清的存在后,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对秦宴的诅咒会失效。
在送走林流之前,他们就提前储存了足够的[祝福]血清。既然小时候秦宴就能用上,同理,今天也不可能毫无准备地去找他。
看那样子, 他就算说出诅咒也会被消掉。干嘛还要浪费力量做无用的挣扎。
这里不是林氏庄园。虽然塔的高度, 卧室里的装饰都和他从小生活的那里一模一样, 但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外面是片陌生的古城堡。
如果家主知道他被囚禁在这里, 会不会来救一下?林雪河面无表情地想。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吧。
成天张口闭口家族利益, 就算不关心他的死活,也得为家族尊严考虑。[神谕]双生子都死了, 他们家在血族中最后一点地位也会动摇呢。
“对了。我让小卡西占卜,选出了很不错的日子。”
秦宴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他对面,落座时欣然宣布,“我们的婚礼在下个月举行。”
林雪河:“……”
还有这事。差点忘记了。
好好好,这下肯定不会有家族成员来救他了,来吃席倒是有可能。
“不想跟我说话?”秦宴看着他,“连那个人类的下落也不问问么。”
“杀都杀了,我问多一句人还能活过来?”林雪河冷淡地说,“你真的很无聊。”
越是避而不提,就越证明心里在意。
秦宴笑了,“你明知道我说的人类是哪一个。叫陆什么,陆崇?”
他倒不是故意这样问。只是因为刻在基因里的傲慢,看待所有人类都是同样轻视。
就像他也不会记得花园里的每一棵树叫什么名字。
“和他有婚约的是林流,对了,你应该也知道她还活着吧?只有那帮愚蠢的老古董才会被伴生火种骗过去。”
秦宴悠闲道,“我倒是有办法把她找回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允许他们的婚礼和我们同时举行。怎么样,开心吗?亲爱的未婚妻。”
“……”
林雪河扫了他一眼,眉毛微微皱起来,好像有点反胃。
“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这么有趣的表情呢。”
秦宴莫名被取悦,连笑声都很有磁性,“放心。只要你想要,我允许你留下陆崇。”
“但人类总是卑劣狡猾,为了防止他做出让你伤心的事情,我们还需要采取一点保险的措施。”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会亲自转化陆崇,让他成为我的血仆,在婚礼结束后,当成新婚礼物送给你。这样你总该高兴了吧?”
他对这安排颇为满意,觉得自己已经很大程度地尊重并考虑了林雪河的喜好——
虽然无法理解陆崇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的未婚妻这样在意,但他是不会和一个人类争宠的,实在很掉价。
至于楚河,那个阴差阳错丢掉性命的倒霉鬼,就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允许陆崇活着的前提,也是作为血仆活着,而非人类。
“婚礼举行之前,你就住在这里。”秦宴说,“我们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呢,你喜欢的……”
“让他走。”林雪河忽然打断。
“嗯?”秦宴不悦地挑眉。
“你想说什么?”
“让陆崇离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作为人类离开。”
“你不过是想要[神谕]。抽我的血拿去做血清,再找到伴生能力是[复制]的血族,要多少有多少。”
林雪河说,“纯血的家族又不止有姓林的,你没必要非和我结婚。”
“你和别的纯血当然不同。”秦宴道,“我喜欢你。”
他理所当然地说出荒唐的话。
林雪河便也理所当然地回答,“可我不喜欢你。”
“你的身材太差了,一点像样的肌肉都没有。和你做.爱的血仆应该也只是不得不服从你吧,他们真的会对你有性.欲吗?”
“……”
他用露骨的目光上下扫视秦宴,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说,“反正我不会。”
“……”
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只要是雄性都很难接受这样的挑衅。
他终于肯开口说话,却毫无柔顺和感激,只有违逆。
为一个人类求情,违逆他即将宣誓结合的伴侣。
秦宴眼神黯了下来,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人类。释放他,这是和我结婚的条件吗?”
“亲爱的,你让我有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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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血族,林雪河喜欢玩弄人类和喜欢人类的差别是很大的。
秦宴对前者完全不介意,对后者则完全不接受。
他甚至会因此质疑林雪河的品味。
释放陆崇是不可能的。他既然把人带回来,就没想过再让陆崇活着离开这座城堡。
更别说作为情敌看待。他愿意纡尊降贵地把陆崇转化成血仆留下,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可惜他的未婚妻并不懂得领情。
幽深长廊的尽头。秦宴面露嫌恶,走进阴湿昏暗的地下室。
他没有折磨血仆的癖好。只有对待最不听话或是犯了大错的人类,才会把他们囚禁在这里给予惩罚。
房间一侧摆放着各种式样的刑具,还有一座做工精良的立式刑架。
陆崇被固定其上,像赤/裸受刑的耶稣,头顶的花洒不间断喷出高浓度盐水,冲刷他的身体。
盐水浸渍伤口的疼痛都没有将他从昏迷中唤醒。秦宴信步上前,绕着刑架打量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各种鞭打切割,灼烧烙烫的痕迹纵横交错。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烈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轮廓。
林雪河喜欢这样的身体?
血型倒确实是稀有。秦宴鼻尖动了动,并不满意地下室里陈旧的血腥味,随手拾起一柄尖刀,插/进他的小腹,缓慢而优雅地切割他的肌肉束。
新鲜的血液香味从伤口溢出,但因为失血过多,流动速度缓慢。
陆崇在这道新增的伤口中痛醒。
眼前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动,还有模糊的声音说话。他看不清也听不明白,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只有保持呼吸。
他严重怀疑自己身上的麻醉剂是给牲口用的,剂量肯定还翻了倍。
他没能把林雪河带出围捕。
死吸血鬼,出个门仆人倒是带得不少。招招手绿化带里冒出一堆,都赶上皇帝微服出巡了。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林雪河倒下之前对他说的那句“快跑”。
虽然他肯定是跑不掉了,但是挨刀子的时候还可以在脑子里回想一下那会儿林雪河紧张他的语气。
感觉尸体暖暖的。
面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秦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崇疲惫地闭上眼睛,被打湿的头发里雪白的盐粒融化又结晶。掉在他血迹斑驳的睫毛里,眼前像下了场小雪。
他想,林雪河是被抓回来结婚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他就担心这死吸血鬼给林雪河用的麻醉剂跟他一样,后劲儿太大了。
连他都这样,说不定林雪河醒来之后脑子得给麻糊涂了。
本来就只有脑子是机灵的……连这唯一的优势都没了指不定怎么被欺负呢。
恢复听力的第一句,他听见秦宴说,“你不是人。”
陆崇:“……”
他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好话。
秦宴不是没有见过普通人类重伤的身体。
没有哪个人类拥有像他一样的自愈能力。他身体上的伤痕都不深刻,并不是行刑者手下留情,而是在被切开的同时就开始愈合。
差点忘了,他不仅是人类,还是个杂种。
秦宴问,“你混了狼族的血脉?”
陆崇笑了一下,嘴角的伤口裂得更深,声带嘶哑难听,“混你大爷。”
他承认喜欢林雪河的时候,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得比想象中还快,这吸血鬼也太会卡时间了,他告白也就是今晚才发生的事。
——但他也并不能确认是同一个晚上。
地下室里没有窗户,没有能够判断时间的阳光。他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后昏迷了多久才醒来。
比起被绑起来受刑,他身体里麻醉剂的效力迟迟不散是更严重的事。
除了脑子能费劲地转动起来,他全身上下就只有手还能动。内脏被震碎像锅粥暂且不提,他不能失去对身体行动的控制,否则就算被松绑,也够呛能站稳自己走出去,连跳广场舞的大爷都能一脚把他扫倒在地。
秦宴继续打量着他,“真不明白,我的未婚妻为什么会喜欢你。”
尸体又暖了一下。
就算林雪河自己没有说出过类似的明确的话,但这种从第三方口中得到认证的心理满足感,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但是,并没有让他觉得面前的吸血鬼更顺眼一些。
陆崇吐出一口血沫,“未婚妻你大爷。”
搞霸凌的小学鸡一辈子不配有老婆。
在另一个世界里,年幼相识的陆崇和林雪河都已经结完婚了。那才是从青梅竹马到婚姻的正常流程。
而这个世界里,占尽了条件优势的是秦宴。
他还得庆幸秦宴的愚蠢和无耻。明明跟林雪河认识得那么早,却只会用欺辱和威胁来表达占有欲。这么多年都没点变化。
但凡这死吸血鬼的脑子里带点情商,现在哪还轮得到他跟林雪河当苦命鸳鸯。
“你想表现得不惧死亡吗?很可惜,他看不到。”秦宴加重语气,“还是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来自那个和血族联姻的人类家族,是有些麻烦。
但他并不是家族中受重视的不可或缺的成员,就算死在这也不是大事,想摆平办法很多。
“你完全可以杀了我啊。”陆崇艰难地抬眼,透过朦胧的血色看着面前的吸血鬼,语气笃定,“这对我是件好事。”
“让我死在他最爱我的时候,就是让我永远都活在他心里。”
“……”
不过是在花言巧语地欺骗,拖延时间。
秦宴差点被逗笑了,面上的厌恶加深一层,把刀刃深深地插/入他的胸口,搅动一圈才拔/出来,“爱?一个人类,你想要他的爱?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哈……哈哈,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断断续续咳得快要散架了,唇边吐出腥甜的血块,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底暴露出可怖的狂热。
虽然一时半刻还不了手,但戳中秦宴的心窝肺管子也算让他爽到了。相比之下,被真正的刀子捅进胸口的痛都不算什么。
“无论如何,比起你,他更爱我。你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陆崇说。
他可不是胡编乱造的。
林雪河都愿意跟他开房了,这肯定是带点爱在身上啊。
还是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早知道他就跟着林雪河去酒店了,还矜持纯情个屁啊。否则他现在正在体验生命的大和谐,也不至于被弄到这儿来挨刀子。
果然还是那句老话,听老婆的话才会发达。
“……”
秦宴好像觉得,跟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类当情敌很掉价,看他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具真正的尸体。
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
陆崇辛苦自己竖起中指,心机展示旁边无名指上套着的铂金戒圈,“你懂什么是爱吗?”
比跟人类当情敌更可怕的,是输给自己眼中无比轻贱的人类。彻彻底底。
万一今天真要交代在这,他临死之前也必须得装个大的。
“林雪河没告诉你吗?这可是他亲手买了非要给我戴上的。他爱我都爱惨了。”
陆崇说,“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