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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疫医(7)

    幽灵一闪而逝, 却清清楚楚的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戚焕上前一步,在他一探究竟之前,那幽灵便消失殆尽。

    “幽灵?”项忆皱眉,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幽灵杀人?”

    “多半是凶手伪装成幽灵杀人,”安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皱着眉头开始分析。

    这一刻, 他毫不掩饰自己身为侦探的天赋和功底,举起手机展示自己拍下的幽灵一闪而逝的照片。

    “虽然她离开的很快,但我已经拍下照片, ”安向大人们展示着他的发现,挺起胸膛, 颇有几分骄傲,“你们看她的衣服,这是典型的酒吧脱衣舞女的装束,其中还有胳膊。”

    照片的局部被放大,两个清晰的针眼出现在上面。

    “注射成瘾性物质。”戏鹤淡淡道。

    “戏医生说得对。”安鼓起勇气与医生对视, 坚强的露出一个笑容,“您可以判断出他的致命伤吗?”

    戏鹤转头在伤口上研究片刻,戴手套的手伸进病人的口腔, 强行撑开:“身上的伤口不是致命伤, 是在死后刻上的, 也不是鼠疫,鼠疫致死需要一周,按照他身上的溃疡伤口判断, 鼠疫才呈现症状半天左右。关键还是在于舌头——有人切断了舌头, 使他陷入疼痛休克之后, 因失血过多而死。”

    “下手的人手法很利落。”戏鹤评价, “刀法精湛。”

    那么我可以认为这是一位精于医学知识的人吗?

    安怀疑起来,抬头盯着戏鹤,试图看清他鸟嘴面具下的表情。

    他心里思绪无数:

    凶手可能会是这一个看上去有反人类反社会倾向的医生吗?

    案子发生的时候,戏医生独自处于自己的房间,没有不在场证明。

    从作案手法上来讲,戏医生应该精通人体结构,完全可以做到如此干脆利落的割断人的舌头。

    那么动机呢?

    安分析着:“从死者身上的文字来讲,这像是一场复仇,死者之前欺骗过一位女性。”

    他思考片刻,比较着神父壮的跟熊一样的身躯和一米九的个子:“但是女性在没有提前下毒的情况下,很难处理神父。”

    “或许是在试剂里下了药。”连惇不知何时杵着拐杖走到尸体旁边,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制造血字用的药品,“我退休之前在化工厂待过,认得这些药品。”

    “果然只是个神棍,”项忆符合人设的冷哼一声,同样说出自己的猜测,“说不准是以前招摇撞骗的时候骗了哪个夫人。”

    “这种人遭到报复也是死不足惜。”杜春舂点头,拍一拍,现在还被自己捂着眼睛的孩子的肩膀,“你以后可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杰克唔了一声。

    “那么,这位小侦探先生还有别的见解吗?”戚焕没有干扰NPC的推断,只是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友好发问。

    在NPC不能够看到的地方,连惇已经迫不及待的和组队队友沟通过。

    【连惇:这个狼人杀不仅仅要找受伤的病人,还得找一个杀人犯。】

    【戚焕:进入副本时就有新闻播报过连环杀人犯潜逃的消息。】

    【连惇:靠,按照游戏副本一贯的尿性,这连环杀人犯肯定潜伏在我们里面,这波还有个暴风雪山庄杀人案的元素。】

    【连惇:不过这个小NPC有点意思,游戏副本给我们安排的侦探?】

    【戚焕:先让他做吧。】

    安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一次碰上的大人们前所未有的通情达理,眼巴巴地看向戏医生。

    戏鹤正在用消毒水冲去手上的污渍,听到他的建议,还有些犹豫。

    然而,戚焕已经主动凑过来:“戏医生,事情都发生了,大家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更加恐慌。”

    “我们可以等执法部门的人过来。”戏鹤冷淡道。

    特派医生一语定乾坤,无论玩家们怎么想,戏鹤还是极为冷酷的封锁了更衣签,并且打发玩家们都去进行消毒程序。

    只不过玩家们并没有如愿撤离,戚焕更是直接堵住刚刚从消毒间里出来的戏鹤。

    “戏医生?”戚焕靠在门边笑盈盈开口,上个副本他从这位个神秘NPC手上得到不少消息,这一次当然也不会放过机会。

    戏鹤推一推眼镜,眼见着就要从他身边视若无睹地离开。

    “执法部门的人是来不了了吧?”戚焕在他背后开口。

    戏鹤脚步一顿:“会来的。”

    戚焕也只是诈他,就算对方再嘴硬,身上的反应骗不了人:“我看到您发出过的消息,但是刚刚进消毒间时,收到返回的消息时,脸色并不好。我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很糟糕,是不是执法部门已经派不出人手来进入别墅?还是他们也恐惧被plague传染?”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原因,处于S级游戏副本之中,主神偏爱这种充满戏剧性的剧本。

    自然,警方永远在破案之后才会赶到现场。

    戏鹤转头:“你想说什么?”

    “我愿意调查,”戚焕开口,“凶手一旦动手就不会停下。”

    “你不怀疑我就是那个凶手?”戏鹤上前一步,抬起头,镜片背后温润的眉眼染上一丝冷冽,带着不可捉摸的危险。

    戚焕微微弯腰低头,他这次的身份有一米九多,恰好可以弯腰到视线与医生平齐:“我当然信任你,我的夫人。”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很轻,但硬生生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还既惦记着上个副本最后被算计。

    戏鹤状若未闻:“嗯?”

    戚焕眉头微皱。

    他本来以为这个NPC是打算和他继续合作下去,但现在这个态度倒有些暧昧不明。

    莫名有点心乱如麻,戚焕信口试探:“戏医生,刚刚观察您检验尸体的时候并不是很流畅,是最近刚学的吗?”

    本意是想要试探戏鹤作为一个NPC,到底是从别的副本偷渡过来扮演医生,还是全盘继承医生的一切,取代他的位置。

    可惜,戏鹤不按常理出牌,听了他这句话,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戚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

    戚焕:“嗯?”

    戏鹤:“我是传染科医生,不是法医,尸检不是大学的主修课。”

    他继续阴阳怪气:“如果是戚侦探,我倒是很乐意你去陪那个孩子去过家家。”

    戚焕:……

    失策。

    他盯着戏鹤那被白色风衣勾勒出来的漂亮腰身消失在楼梯上,难得懊恼自己怎么犯这么个低级错误。

    另外一边。

    杜春舂温柔地哄这个副本的小拖油瓶去睡午觉,转头和搭档开始窃窃私语。

    “我还是感觉那个少年不对劲,看上去实在是太阳光太开朗,太无忧无虑了。十几岁的小侦探,感觉很像副本设置的干扰项。”杜春舂轻轻敲着桌面,“就是各种类型侦探小说里面常见的叙述诡计,有的时候凶手就是侦探或者说我,毕竟这个身份最容易让人放松,也就最有可能成为不被人发现的凶手。”

    他们两个的搭档之间一直是她负责动脑,所以,项忆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点点头:“那我们先从调查安开始。”

    “另外一件事情是plague,”杜春舂皱眉,“我怀疑我们已经被感染了。”

    “戏医生虽然说在精神错乱阶段不会感染,但是神棍身上已经出现溃疡,我们这些跟他接触过的人极有可能已经中招。”杜春舂叹气,“可惜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传播方式。”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常见的几种传播方式:“首先不可能是飞沫等通过传染,这个是发给我们的小册子里面已经做过检验得出的结论,之后是目前怀疑可能性最高的血液传染,我们没有接触过神棍的鲜血,看上去是安全的。”

    “但是,”她叹口气,“精神瘟疫,你还记得卡带上那个大脑吗?我怀疑这是一种模因污染。”

    项忆叹口气:“你是说在神棍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被污染了?还是我们看到神棍写下的东西,就已经被污染了?又或者,是我们刚刚进入副本时会听到的老鼠的声音?”

    “极有可能,”杜春舂揉揉太阳穴,“甚至有可能是通过目光接触感染的哈哈哈哈。”

    她苦笑一声:“这件事情是副本给我们下好的套,只能够硬着头皮钻,幸好按照戏医生的说法,发病七天后才会死亡,接下来就是尽量多收集鼠疫发病的症状,想办法保证我们的战斗力就可以。”

    “我们要相信,”杜春舂看着他的搭档,“既然游戏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活下去,那么只要坚持到一定的时间,我们就会得到解除鼠疫的办法。”

    “好,”项忆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

    “先去调查安,”杜春舂在纸上书写出来的人名上划上一个圈,“他是看到犯罪现场表现最镇定的NPC,最早开始理清思路引导我们寻找凶手的NPC,也是和神棍聊天,提出要看神棍沟通亡灵的NPC。”

    “我怀疑,他就是潜伏已久的连环杀人犯,也是我们玩家面临的第一个大危险。”

    第32章 疫医(8)

    安正在调查。

    经过仔细的查看, 他在一楼发现了几处镜子,专业的投影仪和一叠光盘。

    不排除有谁将投影通过镜子反射到更衣室的镜子里,用以伪造女幽灵的嫌疑。

    安在他的侦探笔记本——《别墅杀人之谜》分册刷刷刷写下:“我已经对犯人的作案手法有了大概的推测, 还需要进行测试。”

    “对这间别墅最熟悉的人应该是戏医生,”安喃喃自语, “他负责管理我们, 比我们更早的知道别墅的位置,人员的分配和每个人的背景。”

    不过他的耳机那边却传来好友并不赞同的声音。

    安叹口气:“你说得对,杀人动机肯定是复仇。医生可能有动机, 说不准戏医生喜欢那位幽灵,红颜知己一朝横死, 然后为他报仇,在隔离的时候他刚好看到仇人的简历,所以主动选择负责起我们这一组。”

    “但是我们还需要找到医生和那位女幽灵的关系线索,”安在纸上写写画画,“他最先看到女幽灵的时候, 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是伪装吗?”

    说完之后他放下笔,随手选下一张碟片, 投影到墙上, 然后打开更衣室的门, 调整镜子的角度,试图把图像投影到镜子上。

    “不算很成功,”安皱眉, “没有之前幽灵出现时那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不过这样一来, 戏医生的可能性进一步加大, 犯罪嫌疑人需要更多的时间待在别墅里调整他的计划。”

    少年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一手撑住额头,完全是思考的状态。

    暗地里,一双眼睛滴溜溜旋转一圈,悄无声息地隐去。

    【窥视:窥视之眼的低配版

    作用:在任意副本监视指定人物十分钟后索取报酬

    副作用:失血】

    杜春舂闷哼一声,脸色惨白下来。

    那双眼睛在她的手臂上一闪而逝,转眼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与此同时她的系统面板自动展开:

    【生命值:85】

    使用一次窥视就会损失10个点生命值,与此同时,杜春舂的生命值也随着时间流逝缓慢下降——从刚进入副本时的微不可查到现在下降明显。

    “应该这就是感染plague的影响。”杜春舂嘟囔一句,打开私聊,联系自家队友。

    【目标人物还需要在客厅待一会儿,请尽快结束探查】

    不消片刻,杜春舂就看到房间的墙壁无声无息凸出来一个巨大的人形,下一秒,那人形从墙壁中走出,钢筋水泥制作的身躯迅速恢复成人体的形状。

    【道具:变色龙

    作用:限定现代及未来副本使用,玩家可与任何背景环境融为一体,限定每副本使用三次】

    一款适用于探查与逃跑的经典道具。

    项忆深呼吸片刻,使用这个道具的感觉像是被压进一团水泥之中,憋闷到难以呼吸,以至于他此时的精神值都出现轻微下降,坐下来缓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理清思路,开始介绍自己的发现。

    “首先,虽然安说他是中学生,但是他已经申请了A大计算机专业,并且被录取。”项忆打开手机展现一张照片,那是录取通知书。

    杜春舂点头:“A大是最好的大学,他们的计算机系全国闻名,14岁上A大计算机,这是个少年天才。”

    “他身上确实有一种天才常见的自傲和跃跃欲试的胆气,也难怪手上有那么多电子产品,”杜春舂摇摇头,“可惜,最开始我以为这会是一个秩序崩坏,现代社会彻底崩塌的世界,手上没有带黑客方面的道具,不然肯定能从他手机中读出一些东西。”

    杜春舂笑起来:“要知道,人都喜欢把隐秘藏在安全的地方。”

    项忆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是他可能是个复古型的侦探。”

    不等搭档柳眉倒竖,项忆赶紧把接下来的照片展现出来:“他的房间里面有大量古典侦探小说,本人也很喜欢用笔记录东西,而不是电脑。”

    “有道理,越是善于在网络世界遨游的人,就越能意识到一件事,最可靠的不是网络上的备份,而是以纸币亲自记载的东西。”杜春舂说着去查看照片。

    很快,其中一张就引起她的主意,那是一个上锁的小盒子,装饰的花里胡哨,透着股未来冷库科技感,像是中二期未过的男孩子们会互相赠送的东西。

    “我把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些琐碎的小东西。”项忆记录的照片里面有石头,玻璃珠,羽毛,玻璃的碎片还有一条挂着十字架的项链,可惜项链的绳子断裂,便只能与其他舍不得丢弃的废物一起存放。

    “他和神父能聊在一起,不排除是宗教信仰的原因。”杜春舂评价,“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底下的日记。”

    时间紧迫,项忆没有仔细观察日记,而是将每一个页面都拍下来细细查看。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新闻播报里的那个连环□□杀人案,里面是关于案件的猜想,每一个案件的详细信息,对罪犯的侧写,罪犯在B市的行动轨迹……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出自一个梦想成为侦探的小孩子的好胜心,但是这份好胜心太持久,太让人意外了。”杜春舂评价。

    “有没有可能,杀掉神棍的凶手就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罪犯?”项忆质疑。

    “也有可能神父就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罪犯,”杜春舂冷笑,“虽然他是玩家,但在高等级的副本里,玩家和玩家可不一定在同一个阵营。”

    “项忆,收起你廉价的信任,说不准他的一个任务就是杀掉我们。”

    在她说着这些警告的时候,手机照片也停留在了其中颇有意思的一行小字上。

    这是书写者在连环□□杀人案凶手侧写下方留下的一小行的小字,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到这被写在夹缝里的一行字。

    “我的好友遇见过他,我忘不了那场绑架案。”

    项忆拧起眉:“所以,你的结论是安为朋友报仇,杀死作为连环□□杀人案凶手的神棍。”

    一墙之隔。

    连惇靠在椅子上,焦头烂额地使用着面前的电脑。

    【道具:电子之矛

    作用:仅用于现代背景副本,可使用它侵入任何网络,入侵时间与网络入侵难度成正比,与玩家黑客知识成反比,仅限一次】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可怜这个身份,老胳膊老腿,根本经不起长期久坐,不一会就开始浑身骨头嘎嘎作响。

    “这个身份实在是……咳咳……”连惇松手喝口水,向着身边的人抱怨,“也亏得现在还没有大逃杀剧情,不然你肯定第一个把我扔掉去找你新娘。”

    戚焕:“反正你死不了。”

    他知道连惇手上也肯定有一张开荒卡,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是去找重要线索的NPC优先级高。

    在损友反击之前,他巧妙转换话题:“你那边入侵的怎么样了?”

    “那个安手上真的有点东西,带的一堆电子产品,都有非常牢固的防火墙,技术出众,并不是那么好破解的。”连惇摇摇头,“你对外收集信息怎么样了?”

    “很奇怪。”戚焕看一眼屏幕,转头将目光投向被浓雾掩盖的城市。

    这些浓雾像是无声无息的蛛网,将整个城市天上地下的一切都包裹在其中,供给隐藏在层层蛛丝之后的狩猎者使用。

    戚焕:“别墅隔绝我们和外界的正常网络交流,有人在这里放了一堵墙,又在墙上画上假的蓝天白云,把我们隔离在这里。我写好了程序去攻破这堵墙,但是离拿到所有消息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简单计算:“起码36个小时。”

    “断网又断绝出去的可能,还真是暴风雪山庄杀人的模式。”连惇摸摸下巴,“说不准这几天我们收到的消息都已经滞后。还好,按照戏医生的说法,我们的疾病可以活七天。”

    显然两人早就已经默认从大陆别墅开始,他们就已经身染plague。

    连惇:“话说回来,你那个新娘知不知道这里没有网络?”

    他才刚刚提问,就看到戚焕站起身活动起手腕,语气不太好地开口:“若是让他听到你以这种轻巧的语气谈论他,你这个副本会很危险。”

    “不会吧?”连惇皱眉,“上个副本他一直在帮助你通关,这个副本也没有任何作恶证据,不至于。”

    戚焕却已经推门出去,从刚刚开始,他就可以感受到无名指被人勾动牵扯的感觉,那种感觉如一团火,从无名指一直烧到心口,灼烧的让他坐立难安,不得不去面见暗中使唤他的人。

    美人蛇,他心想,连惇迷信证据,坚信NPC从行为上看对他们有利,而他笃信自己的直觉。

    戏鹤,并不单纯的为帮助玩家而来。

    “所以,戏医生,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戚焕站在医生卧室的门口,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问。

    他这次的身份性格有些野,由他扮演起来,更是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桀骜,此时堵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侵略性十足。

    戏鹤抬头看着他,毫不畏惧,气场半分不落:“作为契约还未解除的合作者,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些事。”

    戚焕又感觉手指疼了,强买强卖的契约也算数?

    戏鹤显然认为算数:“戚先生,比起急着生气,不如先听听我与你合作的诚意。”

    第33章 疫医(9)

    戏鹤讲述完自己的筹码。

    他抬起头, 看着这位在第1个世界里合作愉快的玩家,信心十足。

    系统面板正在旁边展开,高达70的信任度足以让他说服眼前人。

    “原来如此, ”戚焕点头,“你这次的身份还真是占尽天时地利, 和你合作当真是个绝佳的主意。”

    戏鹤抬头微笑起来, 嫣红的嘴唇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道夺目的弧度。

    戚焕目光不自觉被这一抹颜色吸引,伴随着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焦躁一起燃起在心里。

    他最不喜欢这种被控制被算计的感觉。

    所以,戚焕反应出乎意料, 他甚至倒退一步,双手环胸, 完全是抗拒的姿态:“夫人的意见为夫当然不敢不从,只是……”

    戏鹤盯着突然下降五点的信任度,挑眉:“戚先生莫不是怕了?”

    他似笑非笑:“您可比上一个副本优柔寡断的多。”

    激将法。

    然而,戚焕还是被他挑动战意,转而冷笑起来:“上一个副本。”

    他上前一步, 将戏鹤抵在墙边:“我只是希望夫人也能像上个副本的我一样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戚焕低头,一点点凑近那在上个副本就无时无刻不吸引他注意力的红唇。

    戏鹤没想到是这种代价,下意识收紧手, 红绳勾连起心脏, 引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戚焕没有停下动作, 而是用牙齿轻轻研磨撕咬唇瓣,直到一滴鲜血涌出,被他卷入唇齿之间。

    “这就是您需要支付的代价, ”戚焕总算是在这个人运筹帷幄的表情里看到一丝错愕, 整个人神清气爽, “我学的怎么样, 戏老师?”

    可惜,那一点措手不及,很快就从戏鹤的脸上消失。

    他平静的一推眼镜,抽出手机:“既然已经达成合作,那么,帮我处理安对手机的入侵吧,你们应该有手段应对黑客。”

    这倒是开始使唤起我来了。

    戚焕心想,暗地里磨一磨后槽牙,一把把手机拿走:“可以。”

    他大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半路回头,突然笑起来:“那么,晚上见,我亲爱的戏医生。”

    刚好打开门准备出门的安还没有迈出一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对话,下意识后退撤到门边就听见两人后半段的对话。

    他想:晚上见,这话听起来真暧昧。

    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回头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戏医生是个gay,而那位看上去一脸正直的大人是他的情夫。我讨厌一切同性恋,神应该把他们放逐到地狱里。”

    耳机里他的好友好像还在说些什么,安笑笑:“那种肮脏的感情,当然比不上我们之间纯洁的兄弟情。”

    夜晚如期而至,晚餐后的事情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大家都疲惫的入睡。

    不知从何处起,轻轻的吱吱声响起。

    它好像响在天花板上,又好像响在墙壁里,像是有某种啮齿类的小动物在头顶,在四周狂奔。

    一声又一声凄厉的猫叫在院子里响起。

    安捂着脑袋醒来,从窗户看去,刚好可以看见一湾冷冷的银月照在花园中,我不断发出清丽叫声打扰他好眠的猫此时弓起背正在栏杆边,对着别墅狂吼。

    梦境里似有若无的老鼠的声音已经消失,安只觉得猫叫刺耳,但也庆幸猫叫为他悄无声息的行动提供了掩护。

    “在吗?”他对着耳机另一边的好友提问,“你起床就好,我可以告诉你,我这边看到了什么。”

    安先在门口听一听:没有人活动的声音。

    他安心地把门推开一小条缝,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感谢今晚明亮的月光,它从窗户里照进来,照亮大半客厅,成功免去安还需要提灯照路的烦恼。

    同样的,明月的光辉也照亮了在花园里行走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扭曲的面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尖嘴的面具昭示了一个身份——戏医生。

    “我看见戏医生了,”安压低声音,“这个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月色下那个影子穿过凋败的树木,终于靠近别墅旁边一小排平房。

    安终于想起来,喃喃自语:“我记得那是手册里面安排给潜在感染者和已经确定的感染者的隔离房……”

    “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一点很奇怪,”他拿着笔记写写画画,“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个独立的房间,完全可以锁在别墅之中,为什么要在外面安排平房,还是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除非一开始就是杀人犯准备好的。”

    他摸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小型望远镜(作为一个梦想成为侦探的人,他自然会备齐这些侦查工具),对准戏鹤的方向放大,仔细观察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一个瓶子露出蓝色的瓶盖。

    那个瓶子里面是什么?

    “众所周知,在大部分影片里面一个连环杀人犯,尤其是藏得很深,表面斯文暗地里败类的杀人犯,都会有一个看起来合理,实际上一点都不合理的地牢。”

    他的思维开始狂奔,为他勾勒出一连串迷幻的猜想,曾经看过的无数侦探故事故事在他眼前上演,瞬间为他指出一条明道。

    “地牢里的受害者被人砍去胳膊砍去腿,用锁链牢牢的束缚着,没有任何挣脱的机会,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就在他们不远处行动,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灾难,只能够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被折磨,被□□,然后悲哀的死去……”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悲伤地诉说着,“不知道那里已经关了几个人,现在戏医生已经在给他们送饭。”

    一道灵光划过他的脑海:“对,这个别墅肯定不止隔离我们一批,说本事上一批被报送是感染者的,都是被戏医生处理掉的受害人!朋友,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

    安在此刻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行动力,旋风一般从楼梯上冲下去,在推开大门扑向那一系列隔离房之前,扭头冲向厨房,先拿上一些水和食物,跟好友解释:“我们先准备好水和食物,到时候救出来的受害人肯定需要这些东西才有力气!戏医生带过去的食物和水里面肯定没下过药!”

    他似乎又陷入无边无际的幻想,站在原地恍惚走了两步:“都是毒药,水和食物都不能碰。”

    下一秒,安夺门而出。

    戏鹤刚要推开隔离间的门,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大吼:“戏医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紧接着是一套近乎刺目的白光,从少年手上发射出来。

    安还带了强光手电筒!

    戏鹤本能地眯起眼,手中的袋子摔落一地,后退两步举起手:“安,你要做什么!”

    在质问的同时,作为特派医生的他,毫不犹豫按下钥匙上的按钮,一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就响彻整个别墅!

    在最开始的行动手册上告知过大家,在特殊事件警报声发声的时候,所有人必须立刻起床到花园里集合。

    玩家们当然不会忘记这一生存要点,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弹起,一下子冲到这里。

    戚焕早就约定好,根本没睡过,几乎是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冲进花园,一把制服刚刚被警报声吓一跳的安:“你在做什么!”

    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抓住,抬头看见戚焕,挣扎着竖起一个中指:“f**k!”

    一对奸夫淫夫!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到这里。

    杜春舂见到花园里剑拔弩张的一幕,就已经皱起眉:糟糕! NPC里面已经分阵营打起来了,而她居然还一无所知!

    毫无疑问在这一场冲突之中,戏医生早就拉拢好一个玩家,占尽上风。

    她的目光停留在安脸上。

    这张属于少年的脸面色潮红,双眼闪烁着激动和愤怒。

    杜春舂暗自希望她发现的重大线索刺客还有用。

    安看到他们来,赶紧挣扎着开始指认:“我可以确定杀人的就是戏医生,他不仅干掉可能通过沟通亡灵发现他是凶手的神父,还把以前在这里隔离的那些人关在隔离房里,那是他的地牢!”

    杜春舂是不相信一个中二病小孩子的证词的,但是这一排隔离房平常都被锁着,也确实是他们这些玩家希望探索的地点。

    所以,她和搭档对视一眼,都没有作声。

    戏鹤知道玩家的想法,表面上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在这种特殊时期,希望我们可以保持信任。我可以让你们看看里面。”

    咔嚓。

    他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一个又一个隔离间被他打开,露出里面铺的整整齐齐的床铺和干净的卫生间,完全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安迷茫起来:“那你为什么要拿着水到这里来,你不是来给困在这里的人送食物的吗?”

    道具没在这里检测出异常。

    杜春舂有些失望,但在看到这些房间里面早就放好的一些包装食品之后脸上又有一些喜色。

    说不准这里会是一个关键庇护所。

    她收集好信息,也打算对这位思维清晰位高权重的关键NPC投桃报李,便从地上捡起袋子里的东西。

    “安,你可以看看清楚,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蓝色盖子的瓶子被怼到眼前。

    从标签上看,里面并不是他以为的矿泉水,而是消毒液。

    “我带这些东西来为隔离间做消毒,至于为什么是半夜,”戏鹤淡淡道,“妙妙叫的太吵,醒了之后不知道干什么,干脆提早做明天的工作。”

    他一步步靠近此时还在恍恍惚惚的安,一只手温柔地摁在他的肩膀上:“你的妄想症似乎又严重了。”

    第34章 疫医(10)

    果然是妄想症!

    杜春舂意识到自己的推理没有问题, 兴奋起来。

    她立刻做出一个决定——跟着重要NPC走,总有好处!

    “安,”杜春舂温柔地靠近少年, “之前我就听你在和一个重要的好朋友打电话,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他?”

    项忆配合地取出一张照片。

    那是他们俩在研究秘密盒子的时候发现的夹层, 在夹层之中被人珍而重之地, 准备着一张黑白两色的照片。

    上面是一个和安年龄差不多大,有些胖乎乎的少年,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看到便可以感觉到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阳光开朗。

    只不过这张黑白两色的照片是一张遗照,在照片背后则写着死者的名字和祝福:

    “Sunny, 在夏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希望他在天堂过得快乐。”

    安看着这张照片,惊恐之色在他的眼里不断放大,逐渐向外扩散,以至于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轻轻地颤抖。

    “不, 不,不,”他摇着头, 踉跄向后退去, “我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假的!”

    “在今年夏天你的朋友死去之后, 你的父母就带你去看了心理医生,因为从那时候起,你就有一个不存在的幻想朋友。你以为他没有死去, 还陪在你身边陪你玩侦探游戏。”戏鹤说着他知道的资料, 目光带着几分怜悯落在这位NPC身上。

    安在混乱之中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拼命的向别人展示:“可是他前几天还跟我说过话!可是我们明明有发过消息!”

    他把手机拿出来翻到和朋友的对话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从手机上看确实是两个人的对话, 你来我往,看上去非常自然,而且完全是两个人的口吻。

    杜春舂有些犹豫:莫非当年友人死去的事情存在隐情?

    “没有必要再骗自己。”戚焕的声音从安背后传来,“你是计算机学科的天才,你的导师前一段时间在研究的是AI项目,而你,则利用自己的权限,让AI伪装成朋友的性格,和自己对话发送消息。”

    他说着打开手机,展示他和连惇通过黑客技术一路追查发现的事情。

    “不可能!”安还在挣扎着想要挣脱被人揭穿事实的恐怖处境,一只手摁在耳机上,疯狂的呼叫着对面的朋友,“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们明明就是一直在一起的朋友,对不对?你只是在今年夏天转学出去了,对不对!”

    对面似乎传来一系列安抚他的话,安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稍稍冷静下来。

    可惜,戏鹤还是上前一步,取下他的耳机,让声音外放。

    “是的,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我亲爱的朋友。”

    这是一道冰冷无情的合成电子音,在指令下伪装成人类的样子,用于安抚少年脆弱的心灵。

    保护着安的壳子,终于被强行打破。

    他突然开始崩溃大哭,抽噎着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去调查他的!”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别喝!水里面有毒!”

    “你不要去救我!”

    戏鹤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肆意发泄此刻的痛苦,也从对方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勾勒原本事件的原型。

    “听上去,之前他们真的和那个连环杀人犯见过面,他的朋友应该就死于连环杀人案的下毒,还是,”杜春舂同样蹲下来,安抚安的情绪,试探着想要从医生那里得到更多消息,“还是为了救他而死?”

    安受不了被人围在身边,挣扎着想要从众人的包围圈中冲出去,又似乎在这一刻回到过去的某段回忆中,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接住什么东西:“项链……不要,项链……”

    怕安受伤,戏鹤没有强行抓住他,而是松开手,让他去扑向虚空中的某个幻象:“据说他朋友之前送过他一条项链。”

    项链?

    杜春舂眸色微沉,就这么一瞬间的微表情也迅速被戏鹤捕捉到。

    戏鹤:“杜女士似乎对那条项链有些印象?”

    “我看到过,他保存着一个已经断掉的项链。”杜春舂不想在大部分玩家在场的时候分享信息,但被关键NPC提起,也只好点头承认。

    戏鹤若有所思点头:当年的事情很清楚了。

    沉迷侦探游戏的安和朋友一起去探查身边一个疑似连环杀人犯的人物,不幸的是这人真的是杀人犯,所以两人,或者是朋友一个人陷入杀人犯手中。

    从安对水,食物还有地牢的敏感度来看,大概也是被关在地牢或者别的空间里,没有食物和水,好不容易有的食物和水还被人下了毒。

    安先逃离之后回去救人,又或者一直在外面,好不容易找到朋友失踪的线索后去救人,在救人过程中被杀人犯袭击,好友为了救他而死,同时在那个时候项链断裂。

    在彻底失去朋友之后,安陷入自责和悔恨之中,出于自我保护,他开始幻想自己的朋友,并没有死去,而是转学,为了将幻想进一步的丰满,他甚至利用实验室的AI伪造成朋友与他在网上交流。

    杜春舂分享完信息之后就满巴巴看着戏医生,然而对方却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说。

    油盐不进,守口如瓶。

    她心里暗自咬牙,却对这位关键NPC无可奈何。

    经过一系列发泄之后,安终于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

    戚焕同样理清当年事情的经过,略带怜悯地把人扶起来:“戏医生,我把他送回房间吧。”

    “好。”

    戏鹤刚刚点头,那便安就因为这一声称呼从记忆被拉回现实。

    他突然伸手抓住戏鹤,近乎哀求:“我们这里真的有一名正在逃窜的杀人犯!戏医生,你们一定要小心!他就在那里,他就在那里!”

    戚焕默默抓住少年,四处挥舞的手,竭力控制着他走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他的声音却回响在每一个人耳中,仿佛不祥的阴云盘旋在这栋别墅头顶。

    安不像是杀害神父的人,杜春舂想,戏医生也不是,那么凶手又藏在哪里呢?

    她的目光从别墅上划过。

    项忆轻轻靠近她,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给予搭档力量。

    也就在这时,他的目光顺势转向了旁边一排颇为整洁的隔离房。

    月光只铺上隔离房一半的地板,剩下的一半隐没在幽深到不见五指的阴影之中。

    在那阴影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欲择人而噬。

    项忆下意识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点。

    之前将他从深深的睡眠中吵醒的,似有若无的老鼠鸣叫声开始响起。

    吱吱,吱吱,吱吱……

    我在这里……我在那里……

    项忆被耳边不断响起的声音所蛊惑,松开搭档的手,又向隔离房靠近一步。

    系统面板在他旁边展开,散发着示警的红光,却被他无视:【玩家项忆,精神值80】

    只是在短短几秒之间,他的精神值就已经跌落十几点!

    “项忆?”杜春舂意识到不对看向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隔离房门口的男人,“你在做什么?”

    她的一只手伸进口袋,同时意念调动起系统背包在里面飞速翻找出控制型的道具,准备紧急制服行动异常的队友!

    “那里有东西,”项忆低沉轻柔的声音响起,含糊地好似梦呓,“我要去看看,马上我就能看清楚了。”

    吱!

    尖锐的老鼠叫声瞬间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一道仓皇的黑影随着人物的靠近从阴影中跑出,呈现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下!

    通体灰褐色,尖嘴圆耳,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正是在这场瘟疫之中,所有人避之而恐不及的老鼠!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紧随其后响起!

    所有人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率先见到的便是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的两点鬼火。

    原来那只皮毛漆黑的黑猫妙妙此刻已经蹲在房顶!

    它漂亮的黑色毛发在此刻全部炸起,弓起背,露出牙齿,发出哈气声。

    作为驱赶老鼠的猫咪,它正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恐吓并抓捕老鼠!

    天敌在前,那老鼠越发焦急。

    下一秒,它急切地隐没在阴影之中,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猫也不甘心自己看上的猎物消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顷刻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项忆也随着老鼠的出现,清醒过来,快速后退两步,避免被仓皇逃跑的老鼠冲撞到:“老鼠!这里怎么还会有老鼠?”

    “必须得尽快找到老鼠灭杀!”戏鹤作为医生在这一刻站出来,皱着眉看向老鼠逃遁而去的方向。

    “看见会感染吗?这么近的距离又没有危险?”杜春舂上前一步抓住项忆的手臂,急切地询问医生,表现得完全像一位中产阶级的夫人。

    “抱歉,这一点上我们现在还没有定论。”戏鹤摇摇头,不动声色,离他们远上两步,追向老鼠离开的方向。

    “我也没看见在哪里。”项忆倒是临危不惧,即使还有点后怕,他还是及时观察过环境,“很奇怪的是那老鼠消失以后几乎是立刻不见了。”

    杜春舂和他一起举目四望,风吹起花园里枯败的杂草,仿佛到处都响起老鼠低沉的吱吱声。

    老鼠,似乎在这个副本里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第35章 疫医(11)

    老鼠, 无处不在的老鼠。

    项忆置身于巨大的黑色森林,交错的层层叠叠的枝桠像是伸向天空的黑色手臂。

    冷冷的月光从头顶透过密林照下来,变成一地碎银。

    在那月光也无法触碰的阴影之中, 有小小的啮齿动物,正在奔走, 啃食, 窃窃私语。

    项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是茫然地行走在这错综复杂无法逃出的密林,在他身后是一双又一双被打扰而唤醒的红色眼睛。

    “是他。”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吗?”

    “他知道自己来到何处吗?”

    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

    项忆听不懂, 却莫名感到焦躁。

    他从一开始的缓慢行走到加快步伐,到最后终于在越来越密集的窃窃私语中狂奔!

    不能被它们追上!

    一个念头浮现, 项忆拼命在路上狂奔,但是他的四肢却越来越疼痛,一道又一道被啃食的伤口,出现在他的手臂,出现在他的大腿上。

    鲜血从破碎的伤口中涌出, 淅淅沥沥落在地上,瞬间变化为一只又一只披着灰色皮毛的小动物——那不断啃噬着他的鼠群!

    呼哧呼哧——

    项忆喘着粗气,却怎么也甩不开, 背后一双又一双嗜血的红色眼睛,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崎岖, 越来越难以行走。

    他的脚步不可避免地一点点停下来,变得拖沓,变得死气沉沉。

    鼠群如同黑色的浪潮一样, 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 淹没了他的小腿, 淹没了他的腰……

    “老鼠!”

    杜春舂无意识地挥动着手臂, 从深不见底的梦魇中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我梦到被老鼠吃掉了。”她喃喃自语。

    搭档的声音从她旁边传来:“有老鼠。”

    “你也做了同样的梦?”杜春舂迅速稳定住因为恐惧而动荡不安的精神,转头看搭档,“我觉得我们已经进入plague早期了。”

    她的话说到一半,眉头死死皱起,一把锋利的道具刀出现在她的掌心,声音陡然冷锐起来:“你是谁!”

    她那熟悉的睡在他枕边的搭档,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我是项先生。”窗边的人轻声回答,好似梦呓,“有老鼠,这里有老鼠,好多好多的老鼠……”

    plague的影响?精神值跌破安全值造成的堕变?还是有人取代项忆的身份?

    一瞬间,杜春舂心头涌出无数不安的猜测,而她手上那把匕首也开始散发出灼灼热力。

    【道具:燃烧的匕首

    作用:本匕首适用于任何副本,会在接触目标时融化对方部分躯体,融化程度视对方躯体强度而定,自带格斗引导功能。】

    这把匕首算不上神器,但好在适用范围极广,并且自带的格斗引导功能对于不善战斗的杜春舂极为友好。

    “老鼠,到处都是老鼠。”窗边的人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危机,还在那里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说话,同时缓缓转过头。

    一张血肉翻卷的脸出现在杜春舂眼前,那无数像是被某种啮齿动物撕下来的伤口正在往外渗出紫黑色的鲜血!

    杜春舂见他没有攻击的意思,试着收集信息:“是老鼠咬的吗?老鼠在哪里?”

    “在这里。”项忆僵硬地举起双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自己的太阳穴。

    不祥的预感浮现在杜春舂心头——不要!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喊出,项忆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太阳穴,下一秒钟毫不迟疑的发力!

    那细长的脆弱的人类手指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分裂,无比坚硬,就像是捅入豆腐中一样瞬间深入太阳穴之内,随即他以这一处为支点用力,皮肉被一寸寸撕开,紧接着——

    咔嚓一声。

    白色的头骨被人以巨力从中间先开!露出里面白里透粉的,软塌塌的,肿胀无比的大脑!

    项忆,就这样当着搭档的面,活生生打开自己的大脑!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立刻死去,嘴唇蠕动着,艰难的发出最后一声咆哮:“让那些老鼠滚出我的大脑!”

    在这最后的绝望咆哮之中,生生掀开自己头骨的男人向后仰倒在地。

    杜春舂立刻扑上去,所有可能适用于这个副本的一切治愈道具,都在搭档身上尝试一遍。

    不行。

    已经没有办法救回他了。

    游戏系统冷酷无情地在她面前展开面板:【您的队友项忆即将死亡。】

    杜春舂深吸一口气,颤抖的站起身,脑海里面都是刚刚那一幕。

    他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就是在隔离房门口被老鼠蛊惑的那一瞬间吗?

    还有,什么叫做让老鼠滚出我的大脑?

    杜春舂颤抖着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这一刻,她好像听见那永远不消逝的吱吱声,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那些老鼠在她的大脑里游走吞噬,繁衍生息,虎视眈眈地要把她从内而外的吃空。

    一楼。

    连惇熬了几个晚上去攻破防火墙,这把老骨头终于撑不住,颤颤巍巍撑着拐杖下楼倒水。

    除了可乐之外,隔离安排的物资中还有两箱矿泉水,整整齐齐的堆放在餐厅角落,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消耗大半。

    “没点热水,难受。”连惇摇着头抱怨两声,蹲下去掏矿泉水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在嘎嘎作响。

    他终于拿到埋在里面的矿泉水瓶,轻轻松松拧开。

    紧接着,头顶的地板传来重物坠落的一声闷响。

    那个位置应该是——那对夫妻玩家的房间!

    连惇估摸着是出了事情,当即拄着着拐杖,健步如飞地冲上楼梯,破门而入。

    项忆的大脑被打开,姿态难看地横陈在窗前,胸膛还在艰难的起伏着,似乎还残有一口气没有吐出。

    杜春舂面色严肃地蹲在他面前检查,就算已经救不回队友,她还打算再多探听一些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游戏系统不可ooc的警告立刻拉响!

    果然这崩人设主要是针对人前表现,不能超出所分配到的身份。

    连惇心想,几乎是立刻脸色难看下来弓着背,咳嗽不止,声音嘶哑的艰难大吼:“死人了!大家快下来,有人死了!”

    杜春舂也被迫停止验尸活动,一边在心里暗骂这老不死的怎么有空上来看一眼,一边被迫停下来,当场演技爆发开始爆哭:“老公!”

    一前一后两声尖叫,成功唤醒别墅里的所有人。

    戏鹤第一个到场。

    他身上披着黑色防护服,似乎连月光都无法照亮这身黑衣。

    星火系统早早的就已经发出警告:

    【检测到玩家项忆生命值快速下降,请尽快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戏鹤便站在这里,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拂过将死者无法合拢的眼睛。

    灵魂收容计划顺利启动,一点银白色的光芒,透过他的指尖滑入心脏。

    姗姗来迟的戚焕刚好看到这一幕,突兀的想起上个副本中新娘说过的话:“愿逝者不再长眠。”

    很奇妙,这位NPC似乎总是出现在玩家濒死之际。

    戏鹤仔细检查完毕之后,得出结论:“自杀。”

    “他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自杀!”杜春舂立刻发挥演技,以此发难,试图从这位特派医生口中撬出更多信息,“医生不是说起码要得病七天之后才会死吗!”

    戏鹤冷淡道:“plague带来的第一个影响就是精神失常,总有些人会因为精神失常自杀。”

    另外,”戏鹤慢条斯理拿出手册,“我想询问一下您的丈夫死之前有说过什么吗?”

    他黑色的眼睛像一个漩涡,深深地凝视着杜春舂。

    杜春舂心底一寒,之前莫名其妙对戏鹤产生的信任感,在此刻被打碎的一干二净。

    这个看上去风光霁月的医生会不会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星火系统面板在戏鹤身边展开:

    【玩家杜春舂信任度下降,当前信任度:30

    玩家杜春舂恐惧值上升,当前恐惧值:80】

    可惜信任和恐惧不能够兼得,戏鹤有点可惜,依旧面带微笑着询问:“我们需要收集更多的发病时的消息,才能找办法更好的挽救大多数人的生命,所以很抱歉,女士,告诉我您的丈夫死之前说了什么?”

    杜春舂嘴唇蠕动:“他说,滚出我的脑子,让那些老鼠滚出我的脑子。”

    戏鹤心想:果然玩家死之前会看到一些东西。

    他强行将线索公布给所有人,心满意足的停下笔收起手册:“节哀顺变。”

    “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杜春舂压不住心头的疑虑,还要再说。

    戚焕已经上前一步制止住激动的女人:“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与其追究这一点,还不如讨论花园里为什么会出现那只老鼠。”

    “看来戚先生的调查有了结果?”刚刚从花园离开之后,戚焕就去独自调查老鼠的来历,现在开口多半是有了结论。

    “我发现我们别墅外围花园栏杆上的一个小的缺口,在那里看到了一些属于老鼠的毛发。”戚焕回答,“但这并不意味着是外来的老鼠钻进这间别墅,因为我还在那些老鼠的毛发附近,发现了被人为打开的小型铁笼。”

    他拿出手机将这些铁笼的照片展示给所有人。

    笼子的大小刚好可以关住一只灰色的老鼠。

    有人特意将老鼠放进这间试图逃避鼠疫的隔离别墅。

    第36章 疫医(12)

    “是谁!”杜春舂仗着人设, 毫不顾忌的发疯,硬着头皮质问在她里充满疑点的NPC戏鹤,“戏医生不是说在外面会有士兵保护我们监管我们吗?您不是说我们是被隔离在这里逃避鼠疫, 怎么还会有人特意把老鼠带到这里?”

    说着说着,她自己心里也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虽然说他们名义上是被隔离在这里避免感染, 但实际上, 不仅老鼠有机会被送入别墅中,他们也没有被要求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甚至可以同桌吃饭, 甚至在面对已经被鼠疫感染的尸体时,也没有要求穿上防护服!

    太奇怪了, 简直就像是有人像养蛊一样,把他们几个人聚集在一起,用各种方法或是疾病,或是意外,或是精神崩溃来将他们轮流杀死。

    这难道是这位先医生的实验?

    杜春舂目光闪动, 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

    戏医生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在此刻松动。

    他环视一周,难得表现出意识脆弱和无力掌控现境的神情:“我会和外面联络的。”

    虽是如此说, 但在场每一个人都看出一点——

    戏医生本人也在焦躁不安, 恐怕是所谓的外面守卫着他们的士兵……已经出事了。

    那么, 这些食物和饮水是不是也快要到断绝的时候?

    连惇心想,压惊似的,赶紧把打开的矿泉水喝上一口。

    下一秒, 他脸色一变, 手松开, 将整瓶矿泉水打翻。

    水流一地, 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中毒!”戚焕一眼看见他青黑的脸色,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安之前反复念叨的。

    水里有毒!

    连惇反应极快,立刻抠住喉咙疯狂呕吐起来。

    尽管无限流系统并不会给他们本人的体质做任何的提升,但连惇能够一路走到今天,也不是凡俗之辈,早就在一些特殊副本里面做过毒药的抗性测试,在常人眼里见血封喉的毒药对他来讲并没有那么夸张。

    何况,出于谨慎,他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就已经装备好各类道具,其中就有万能解毒药剂。

    连惇靠着呕吐的遮掩,服下一颗解毒丸之后,整个人疯狂下跌的生命值也终于被拉回来了。

    戏鹤作为医生也在这时候上前一步检查他的生命体征:“没有太大问题,吃下的毒药不多,而且很快吐出来了 ”

    戚焕并不担心损友,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私聊界面发消息:【想不到连会长也有翻车的一天。】

    【这个身份身体太不敏感了,毒药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还好我谨慎,多带了点解毒剂。】

    戚焕笑笑顺手将瓶子转过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不易觉察的被标签遮住小眼。

    “有人用注射器向里面注入了毒药。”

    戏鹤站起来,脸色阴沉起来:“我们得看看是不是所有的水都被下毒了。”

    杜春舂已经开始在背包里盘点可以让人撑过饥饿和干渴的道具。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的话,在食物和水无法食用之后,恐怕新的食物和水的供应也会被断绝,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存活。

    几人匆匆下楼检查剩余的水。

    果然,几乎每一瓶水都被人不易觉察的注入毒药。

    好在一些食物是被锁在另一个箱子里,钥匙在戏鹤手上,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水里有毒。”杜春舂显然也回忆起安在被带走之前发疯般说的话,“恐怕那一个连环杀人犯真的在我们之中。”

    她皱着眉,似乎满心忧虑不安:“他已经杀掉一个人,甚至我的丈夫也可能死在他放进来的老鼠手上,之后还毁掉我们的食物和水……他希望看到我们在饥饿和干渴之中开始争抢,开始疯狂,开始互相猜疑,然后一个个收割。”

    这番话,丝毫没有崩她的人设,同时也渲染此时气氛凶险,希望玩家可以联手起来,而且站在这个角度也可以让其他人排除她就是杀手本人的可能性。

    杜春舂毕竟是经过多个副本,在自己的天然门有实力最强的搭档死去之后,她立刻向另外两位玩家投出橄榄枝,目光灼灼地看向连惇。

    毕竟这位猝不及防中毒,更有可能和她一样是好人阵营的。

    连惇收下橄榄枝,在这种凶险的副本里面,他并不支持玩家内斗:“杜女士说的对,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想一想究竟是谁最有可能下毒?”

    “注射器,”戚焕突然开口,眼里闪着琢磨不定的光,抬头看向戏鹤,“戏医生怎么解释?”

    固然他被迫和戏鹤合作处理掉少年,但心里还是没有停止对戏鹤的警惕,找到机会绝不吝于质疑。

    戏鹤倒也不恼,微微一笑,伸手指一指餐厅里面放着的医疗箱:“为了方便关键时候进行抢救,我把医疗箱直接放在大家都可以拿到的餐厅里。而且医疗箱没有上过锁。”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从里面拿到注射器,倒不一定是我医生一个人的专长。”他耸耸肩,满脸无辜,“而且使用注射器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比如……”

    戏鹤上前一步,突然和戚焕靠的无比接近,手伸向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像是柔软的花枝,却在这一刻,无比有力而坚定地将他手中的手机取出。

    戚焕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下一秒,戏鹤已经根据该入场时借手机的记忆,熟门熟路地用戚焕的面容解锁手机,展示里面一个重要的APP。

    “野外生存救援员注册系统。”他一边念出这一串名字,一边信手打开这个红十字形状的APP,“我记得这个系统之前的培训时期就是与我们医院合作的。”

    他打开APP,果然在个人信息上看到戚焕的名字和他的注册时间。

    “亲爱的戚先生,您在两年前完成野外生存救援员的训练和注册,刚好训练有一部分放在我们的医院,我知道您会在这一场训练中学会一些紧急的包扎和抢救,”戏鹤淡淡道,“其中包括关键时刻紧急注射肾上腺素等药剂,识别多种毒药,甚至还有自制土方输液器。”

    “怎么看,”面对质疑,戏医生少有地显露出锋芒,“比起只知道使用现成药物的我,还是能够自制注射器的,您更有可能完成无声无息的下毒吧。”

    不愧是你。

    戚焕抚掌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被人指出可能性,点点旁边的杜春舂:“确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值得被怀疑,杜春舂女士之前也当过护工,学习过简单的注射。”

    杜春舂还想把自己摘出去,此时听到他这句话也是脸色一变,暗恨之前饭后聊天的时候,为了营造无害形象,讲述过这个身份之前当护工的经历。

    “这么说来我也有可能有问题,”连惇摇摇头,“我在几十年前也参加过这种野外注册练习。”

    他想想:“大概是我二十四岁的时候吧,要是我宝刀未老也能做这些事情。”

    这样一说,气氛陡然松弛下来。

    戏鹤检查完医疗箱:“确实丢失一根注射器,我回去查一查最近几天别墅里的监控。”

    他看一眼戚焕:“如果戚先生不放心的话,我把监控再发一段给你们都看一看。”

    戚焕颔首,倒是很喜欢看对方这种被迫乖巧的戏码:“戏医生愿意就好。”

    就在这时,戏鹤的手机振动两声。

    他打来开,飞速浏览完信息。

    之前颇有几分外强中干的心虚,彻底从他身上消散。

    “顺利的话,”戏鹤开口,所有人都意识到,他的底气回来了,“明天下午就会有一支专门的调查小分队来调查我们别墅里面的凶杀案。”

    “还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的配合调查。”他笑眯眯说,在好好两个字上加上重音,同时目光瞟向戚焕。

    显然是在暗示某个人乖一点。

    居然真的还有人能进来吗?

    戚焕压下惊讶,符合人设的耸耸肩:“我当然会乖一点,怎么着也是戏医生的要求。”

    戏医生三个字被他说得又轻又缓,颇有几分玩味。

    敲定好明天会有人来处理,玩家们也没有借口继续停留在这里,各自散去补觉,期待这个格外漫长且一波三折的晚上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戏鹤也在这种安静之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门,率先看到的便是窗台上端坐着的戴着绿色眼睛的黑猫。

    它已经完成对老鼠的捕猎,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正在慢条斯理地舔舐利爪。

    戏鹤走向它:“妙妙?”

    黑猫却站起来,眯起绿色的眼睛上下扫视着眼前腰背挺直的男人。

    下一秒它突然弓起背,顺滑的黑色皮毛一层层炸起,裂开嘴露出锋利的犬齿,一声接一声急促的哈气。

    戏鹤从桌上拿起那张鸟嘴面具,缓缓扣在脸上,之后,他伸出一只手,伸向似乎处于暴怒之中的黑猫。

    黑猫死死盯着那张面具,嘴里的哈气声渐渐变得轻柔,身上的毛一点点的软下去,服帖起来。

    戏鹤修长白皙的手依旧毫无保留的坦露在利爪之下。

    黑猫终于试探性的低头,在他的手指间轻轻嗅闻。

    戏鹤顺势伸手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这一招似乎对大部分猫科动物都有效,即使是一开始充满敌意的黑猫也渐渐软下来,咪咪叫着蹭着他的手心。

    片刻之后,黑猫终于享受够这一刻的温暖,仿生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花园里。

    戏鹤摘下面具,松口气。

    第37章 疫医(13)

    杜春舂错误地估计了搭档死亡在这个副本带来的影响, 不仅仅是她缺失一个杀伤力强大的队友,还意味着在维持人设上这一点带来了新的挑战。

    那个阴郁的小孩子在发现父亲死亡之后眼神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妈妈,妈妈, 妈妈……”稚嫩的童声在她耳边不断响起,孩子冰凉细小的手轻轻拍打在她脸上。

    杜春舂艰难地从沉睡中醒来, 太阳穴一胀一胀地发疼。

    即使晚上才刚刚经历过惊魂一刻, 她还是强迫自己快速进入熟睡,对于一个无限流玩家而言,在一个精神值随时可能下降的副本里, 一场安稳的长眠是最好的稳定精神值的方法。

    可惜,副本设定好的身份意味着她必须得担当起母亲的职责, 向一个小孩子解释他的父亲为什么失踪。

    杜春舂无可奈何地抱住小孩:“乖,让妈妈多睡一会儿。”

    “爸爸呢,我要爸爸!”似乎是发现一家之主不在,杰克不像以往那样乖巧听话,开始有所要求。

    杜春舂劝说道:“你爸爸有事情出去了, 过几天我们就能够再见到他,好不好?”

    “我现在就要见到爸爸!我想爸爸了!”小孩子似乎凭借敏锐的直觉察觉到父亲的离去,这一刻格外坚定。

    他不仅反复强调要见到爸爸, 还在发现妈妈只会温柔的劝说他之后, 果断一屁股坐在地上, 开始哭嚎吵闹起来。

    尖锐的孩童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几乎要把耳膜撕破。

    杜春舂开始有些烦躁,昨晚搭档死去留下的谜团还没有解决, 身边的小孩子还在吵闹不休。

    与此同时, 屋子里小孩的哭声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房间的门被人礼貌的敲响三下, 戏医生冰冷的声音传来:“杜女士, 请照顾好您的孩子。如果您正在虐待儿童的话,我有义务上报给政府,剥夺您的抚养权。”

    系统也在这个时候弹出警告。

    【注意!玩家杜春舂即将脱离人设!】

    杜春舂太阳穴越发胀痛,只好咬牙切齿的捂住小孩的嘴:“别哭了!先吃饭我们就找你爸爸打电话!”

    实在不行使用道具,伪装另一个NPC的声音还是容易的。

    杜春舂虽然心疼道具,但为了扮演好苦口婆心疼爱孩子的母亲,她还是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杰克抽抽噎噎:“我想吃土豆泥!”

    这死崽子这时候还敢提出要求?

    杜春舂:“我到哪给你做土豆泥?”

    “昨天我看到戏医生带回来的袋子里有土豆。”杰克回答,完全是一副蓄意已久的样子。

    杜春舂深呼吸压下焦躁感,带着孩子蹬蹬蹬下楼,果然看到穿着白色风衣的医生已经吃好早饭,正坐在桌子前喝着咖啡翻着手册。

    “杜女士。”戏鹤抬头看向这位玩家,系统面板正在警告对方的精神值缓慢下降。

    在这一场主神的游戏里,似乎每一个人命定的归宿都是毁灭。

    他心里叹口气,仍然是慢条斯理喝着咖啡:“您这么早下来,可是有什么事?”

    杜春舂尴尬一笑,还拽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的手:“小孩子想吃土豆泥,我想来问问能不能让我给他做一份。”

    “可以。”戏鹤目光从还在抽烟的小孩子身上划过,颔首,转身走进厨房,用钥匙打开箱子,取出三颗土豆,“分配的土豆就这些都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孩子。”

    戏鹤叮嘱完最后一句,拿着工作手册上楼。

    杜春舂赶紧把小孩搬到桌子椅子上:“乖乖等妈妈给你做早饭。”

    杰克点点头,看向房里的瓶瓶罐罐:“妈妈,我想看看那个!”

    “盐?番茄酱?”杜春舂看过去,最后终于盯住小孩手指指着的一瓶消毒剂。

    而小孩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轻轻地抽噎着,显然马上就要祭出打滚哭嚎这一大利器。

    杜春舂赶紧顺从人设,把消毒剂递给他,在被NPC使唤的烦躁之余,心中也生出一点恶意:若是这小孩自己不小心喝消毒剂去死,我也只用对着遗像伪装慈母,至少比现在强。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低语一般在他脑海里响起,杜春舂意识到自己精神状态不对,赶紧平心静气地将念头转向别的方向。

    在焦躁之中,她打开手机的动作都有些颤抖,不小心多按两下实体按键之后才成功打开手机。

    杜春舂把手机摆在桌上,播放柔和的音乐,同时拿起刀开始削土豆泥。

    小孩玩一会儿消毒剂之后,点击手机的每日新闻播报。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滋滋啦啦声,杜春舂听到近期的新闻播送。

    “plague进入全面流行期,城市火葬场不堪重负。”

    “恐怖正在占领这座城市,那可能是比中世纪黑死病更加恐怖的人道主义灾难!”

    杜春舂被滋滋拉拉的音质吵得心浮气躁:“换一个。”

    杰克又换一个广播频道。

    “罢工正在展开,成千上万的人已经走上大街,他们希望争取自己的权利,政府正在极力压制,不幸的是前几日已经发生武力冲突。”

    在冷静的播报声后是声嘶力竭的呐喊:“我们追求生命,我们追求健康,我们追求政府给我们一个真相!”

    “我们已经有成千上百个姐妹兄弟死于这一场冲突!他们不应该把枪口对准人民!”

    “站起来!大家一起站起来!已经是最绝望的时候!”

    杜春舂摇摇头:“秩序总有一天会崩坏。”

    她看着没心没肺正在摇晃消毒剂的小孩,突然开口:“也许那一天你会好受一点,没有人会在乎你脸上有没有伤疤。”

    杰克看过来,眼睛完全被刘海遮住,不清楚他的神色:“妈妈,我想吃蛋糕。”

    讨债鬼,看人下菜碟,没了父亲镇压就在我这里闹。

    杜春舂心里浮现出无数负面的阴郁的形容,正在切土豆块的时候,也不自觉加重力道。

    菜刀一下一下敲击着砧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存在……

    一个念头在她心头不断盘旋。

    系统面板展开,表示警示的鲜红色亮起:【警告!玩家杜春舂精神值下降!当前精神值:75】

    杜春舂看不见,她的太阳穴还在一胀一胀的抽痛,心底涌出无处发泄的戾气。

    这一刻她的灵魂好像被人抽出□□成其他形状。

    她不再是她本身,而是被另外一个灵魂所影响,一些本不应该发出的话开始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去死呢!要不是有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父亲!那个混蛋!早早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就是个……”

    一连串污秽的话,不断的从她的嘴中喷出,像是一颗又一颗的子弹,抛向他身后的孩子。

    “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从a市搬到b市,怎么会欠下那么一大笔钱……”

    杜春舂此刻好像被一切而为二,一半的她被这股莫名的冲动影响开始颠三倒四的怒骂着,另外一半的她只是冷眼旁观,无法操控身体,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某种刺痛从身体的背部蔓延而上。

    plague。

    那个还能够冷静思考的她想。

    首发症状是对人的精神状态造成影响,直接导致自我认知发生问题,或许还会有一定的幻想症影响。

    可是她要怎么样才能挣扎着操控身体!

    杜春舂心乱如麻。

    身后的孩子面对这种怒骂,只是深深的低下头,一双手继续摇晃那瓶消毒剂。

    此时正在不断播放每日新闻的手机终于结束对当前事件的报道,转向另外一件最近盛嚣尘上的消息。

    “经过对受害者身上经验里DNA的详细分析,官方宣布已经成功抓到连环□□杀人犯,大众尽可以放心。下面我们将采访一些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太好了,我不敢相信那个变态在外面,我们怎样才能保护我们的孩子。”

    “至少在这一点上,政府挽回了他的公信力。”

    “我不信!这个杀人犯行动极为谨慎,之前都没有在受害者身上采集到任何的线索,我宁愿相信这是一起模仿杀人案的罪犯被抓住!”

    杜春舂同样紧皱起眉头。

    破案,不太可能。

    按照一般游戏副本的习惯,这次的犯人应该就潜藏在他们这间小小的别墅里,而不是已经被警方抓住!

    她得看看那个所谓的杀人犯是什么情况。

    此刻那种奇妙的紊乱终于逐渐从她身上褪去,杜春舂停止叫骂,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色苍白,艰难地转过身,想要去拿住餐桌上的手机,仔细看一眼新闻。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低着头把玩着手中消毒剂的杰克抬起头与她上视线。

    那双本该属于幼童的清澈纯真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毫不掩饰的怨恨!

    不对劲!

    直觉立刻向杜春舂发出警报!

    晚了!还是晚了一步!

    杰克已经打开消毒剂,以如此之近的距离,毫不犹豫地向杜春舂眼睛泼去!

    杜春舂瞬间失去视野,整个人眼睛满是灼烧感!

    第38章 疫医(14)

    下一秒钟便是额头上的疼痛。

    杰克抓起餐桌上的铜质摆件, 无比用力无比凶狠地死死向杜春舂的后脑勺砸去!

    “为什么?”杜春舂在剧烈失血和失明的状态下,向前扑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发出最后的追问。

    “你一个婊子!”此刻, 杰克脸上没有一点孩童应该有的纯真神色,满脸都是毒蛇毒液般的怨毒, “那个男人是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而你是一个只知道把我当做出气筒的婊子!你还希望把我也变成一个婊子!”

    铜质摆件被孩子高高的举起,一下又一下死死砸在母亲的脑袋上,砸的鲜血喷溅。

    杜春舂想要挣脱, 却发现孩子原本应该是稚嫩脆弱的手臂此刻拥有着恐怖的力量,如同铁钳一般将她牢牢钉在地上, 被迫承受一下又一下凶狠的袭击!

    什么叫做婊子?什么叫做骗子?骗子不应该是那个神棍吗?

    在无数混乱的念头里,杜春舂的系统一闪一闪散发着红光,显示着她的生命值无可避免的被强行拖到危险线。

    在鲜血染红袜子的时候,杰克终于停下疯狂的攻击。

    他愣愣地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母亲。

    “不要死。”他轻声说着, 跪倒在母亲身边。

    躺在地上的人无动于衷。

    杰克的眼泪从脸颊上流下来。

    湿润的泪水落在母亲的手上,她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动一下。

    杰克的目光追了过去。

    连惇今天起的特别晚。

    这个身份带来的身体苍老而衰弱,昨晚一番连环折腾让他苦不堪言, 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

    他好不容易抓住拐杖, 颤颤巍巍下去, 刚刚走到一楼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又有人死去了。

    他心中一凛,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连惇赶紧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一眼就看见散落在地上的, 被人硬生生切下来的半只属于女性的柔软手臂!

    不仅仅是这半条手臂, 散落在地上的还有半只脚, 和一个硬邦邦的被人从脖子上生生砍下来的头颅!

    毫无疑问, 这是一句被人残忍分尸的女性尸体。

    而分尸现场,正是在这一方小小的厨房。

    厨房里面所有的刀具都被人随意的放在餐桌上案板上。所有的刀上都沾满鲜血肉酱和骨渣的混合物。

    那些尸体碎块在经历如此让人作呕的对待之后,飞溅的到处都是沾满了几乎整片墙壁和天花板。

    人间炼狱,无非如此。

    连惇深呼吸两下,闭上眼睛,赶紧开始敲队友的私聊。

    在戚焕到来之前,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连惇一回头,就看到戏医生下来。

    戏鹤安安静静站在楼梯上,微微垂下头,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地上这一团残渣:“不得安息。”

    他轻叹。

    星火系统还在一次又一次的弹出窗口:【副本必要剧情,无法收容!精神值已降为0!无法收容灵魂!】

    戏鹤可以冒着被主神发现的风险破坏游戏副本的必杀剧情,在对方濒死之际出现,但是已经无法收容对方的灵魂。

    在精神值急剧下降的时候,主神的无限流系统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吞噬玩家的灵魂。

    在精神值下降到零的时候,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再是玩家本身,而是一团烂泥,一团主神享受完饕餮盛宴后留下的残渣。

    这一次,副本对玩家精神值的影响完全超出他的估计。

    主神。

    戏鹤心在里咀嚼着这个词,一丝怒火在他眼里燃烧。

    “尸体上面也有plague的痕迹。”连惇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尽管之前通过分析,他已经意识到在场恐怕每一个人身上已经进入鼠疫潜伏期,但还是下意识想要和传染源保持距离。

    “我去换一身防护服。”戏鹤回答。

    戚焕也在队友的私聊下,穿好防护服过来,率先拿起头颅检查:“是杜女士,致命伤口就是后脑勺,这里被重物反复重击过多次。”

    他举起头颅,原本圆润饱满的后脑勺已经被残忍地击打到凹陷。

    “不是。”另一个声音响起。

    戚焕抬头看过去。

    他的合作伙伴,那一位琢磨不透的NPC,又换上黑色防护服,目光透过鸟嘴面具的玻璃,锐利地打量着后脑勺:“最开始只是被击晕过去,属于濒死状态,真正的致命伤是因为分尸的时候造成的失血过多。”

    结合系统提醒,戏鹤自然可以精准的判断对方死亡的时间。

    他蹲下来,接过头颅,手指在凹陷的伤口上划过:“很明显,这里有两种不同物体击打造成的痕迹。”

    “一种是铜质摆件,”戏鹤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摆件,然后伸手点一点桌上散乱的刀具,“另外一种则是刀背。”

    “除此之外,杜女士死前plague已经发作,尸体上有老鼠撕咬状的溃疡伤口。”戏鹤的手指从几处典型的伤口身上划过,然后停留在其中一处。

    戚焕蹲在他对面,大一号的手恰好追随着他的手指探查尸体。

    在戏鹤停下的时候,他似乎是无意地覆盖在纤细的手指之上,从戏鹤的指间捻起那一根淡褐色的毛发:“这应该是老鼠的毛发吧,并不是每一处伤口都是plague留下的。”

    他抬起头,注视着戏鹤的眼睛。

    可惜这点交流瞬间被同样在思考的连惇打断:“所以不仅仅是疾病发作,凶手在进行分尸之后,还将一部分尸体喂给老鼠,由此可以揣测,凶手并不惧怕老鼠带来的疾病,甚至可以控制老鼠,这样一看来凶手有可能也是昨天放老鼠进来的人。”

    连惇说完,抬头想要寻求队友的认可,结果戚焕半句话没说,转头已经拿起另外两块尸块,开始和戏医生讨论起来。

    耳鬓厮磨。

    连惇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这四个字,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不应该杵在这里发着光。

    戏鹤站起来简单模拟,根据痕迹分析出来的凶手杀人过程:“凶手首先使泼洒了消毒剂,怀疑他通过这种方式使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之后,他应该是站在椅子上发起的袭击,从身高来讲大概不超过1米4,但是力气出奇的大。”

    “杰克?”戚焕点头,“刚好我们下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他,说不准是他力气惊人。”

    连惇干脆借机离开氛围古怪的两人:“我去房间找一找他,无论他是不是杀人犯,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我们都不应该让一个孩子到处乱跑。”

    他才上楼,戚焕又亦步亦趋跟着在整个房间里四处搜查的戏鹤:“能判断尸体死因,又能够判断凶杀过程的痕迹,戏医生,您不是说临床医生和法医会的技能不同吗?”

    这是还记着当时那点言语上的交锋,戏鹤果断将不要脸的原则发挥到极致:“毕竟这里出事,我现学现卖。”

    他突然笑起来,微微扬起下巴,垂下眼睫,看着眼前人:“戚先生经历这么多个副本,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只是个游戏设定里的NPC,没有半点成长吧?”

    大部分副本里的NPC确实就像一组游戏设定,按部就班地作出反应,在这一点上,戏鹤真的很特殊。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戚焕想问,最后还是按耐住询问的冲动。

    “咦,”戏鹤终于打开死者关机的手机,从里面快速翻出一小段刚刚完成的录音,“在死亡之前,死者的手机没有停止过录音,应该是不小心按住手机侧面的快捷键,启动录音功能。”

    “我确定楼上楼下都没有杰克。”连惇搜查完一轮,刚好在发现关键线索的时候回来,跟着一起倾听录音。

    录音时间长达二十分钟,背景的嘈杂音里,隐隐约约听出一些晨间新闻的声音,但更多的是女人毫不掩饰厌恶的抱怨和责骂,以及菜刀疯狂敲击砧板的砰砰声。

    接下来便是女人和孩子之间那段与他们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对话。

    诡异的气氛在厨房里弥漫。

    戚焕拧起眉头,询问:“plague发作时的自我认知问题就是这样吗?”

    戏鹤笑笑:“他们的案例很特殊。”

    言下之意,至少他作为医生的时候,没有见过这种发作方式。

    倒是连惇有想法:“从a市搬到b市这一段,我倒是想起来自我介绍时候的事情。这一家三口都是从米娅港搬过来,他们看上去整洁精干,像是精英阶层的一家三口,但实际上,米娅港可能是个贫民区。”

    他思考着:“我之前是在a市米娅港长大的,小时候生活很艰苦,还是后面来到b市赚一大笔钱之后顺利退休,日子才好过起来。虽然已经过去好多年,但我没有听说家乡米娅港发达起来。”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父亲是个骗子,是指他假装成精英阶层,实际上他们家一部分收入来源可能会是母亲做娼妓。”戚焕又提出另一个可能性,“骗子和娼妓,这个组合让我想起何神父。”

    “一个装神弄鬼,宣称能和亡灵沟通,自称是神父的骗子,死亡的时候是一个可能是娼妓的幽灵,动手从血字来看,他们之间可能有一段复杂的感情纠葛。”连惇意识到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戏鹤:“不仅如此。”

    他打算给两位即将触碰到真相的玩家更多的提示,从地上托起受害者的头颅,展示给玩家:“这张脸是不是有些熟悉?”

    如果除去幽灵脸上的血污,让她再苍老几岁,几乎和杜女士一模一样!

    戚焕举一反三,闭上眼睛,回忆起死去的神父的那张脸。

    刮去神父脸上乱糟糟的大胡子,将那蓬乱的头发收起来,将酗酒留下的红鼻头替换成正常的状态,使之变得更加年轻,更加健壮。

    最后,神态不是慈祥而是严肃。

    渐渐的,神父那张慈祥的脸居然一点点与精英父亲项忆完美重合。

    “这是什么情况?时空倒流?孩子母亲死之后变成幽灵杀死父亲,另外一个时空则是父亲死后,母亲被孩子杀死,那杰克到底是哪个时空的,拥有哪个时空的记忆?”连惇摇摇头,“系统不至于给出错误的信息误导我们,难道是双胞胎兄弟分离之后走上同样的道路。”

    混乱的信息如同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每个人身上。

    戚焕似乎还觉得不够,提出更为尖锐的问题:“杰克,一个没有上中学的小孩子,是怎么做到不惊动我们所有人完成杀死母亲被分尸这件事的?”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大脑:“我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潜意识里阻止着我们窥探一切。”

    第39章 疫医(15)

    说完, 戚焕测过头,看戏鹤一眼。

    他还有另一个猜测没有说出口:副本的种种离奇变化,说不准和这位神秘的穿梭于各个副本的npc有关。

    戏鹤注意到他的目光, 但无意辩解。

    对方越是对他有所怀疑有所猜测,之后戏鹤揭露自己是主神就越可信。

    他只是沉吟片刻:“如此说来, 我还注意到一件事。我下楼时, 刚好路过安的房间,那里似乎有什么挣扎的动静。”

    玩家听到这个消息都脸色一变。

    “要出事。”连惇一跺拐杖,爷想起来自己上下搜查时居然有意无意绕过安的房间。

    他潜意识里面居然忽略了关键人物!

    三人也不磨蹭, 立刻冲上楼梯。

    戚焕一马当先,一按房间门, 就发现大门已被锁上,立刻松开门把手,后退一步,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门口。

    就这么一下, 门锁被踢开,房间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吱!

    伴随着老鼠尖细的叫声,窗户被风啪的一声合上。

    几道灰色的属于老鼠的身影, 快速窜入黑暗中, 露出他们之前聚在一起, 大快朵颐享用的人类尸体。

    少年的身体只剩下半边,横陈在浸满鲜血的床单上。

    同样被分尸,同样被喂老鼠。

    “窗户被人打开过, 不排除凶手刚刚离开的可能。”戚焕率先冲到窗边, 然后向下一看, 只看见浓雾几乎淹没花园, 地上并没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他又向上看去,只有光滑的墙壁,外墙上甚至没有可供攀爬的管道之类的东西。

    戏鹤则是开始检查尸体:“和之前一样,有plague发作的痕迹和被老鼠撕咬的伤痕。我怀疑他之前的妄想症爆发也是感染引起的并发症。”

    “尸体没有反抗的痕迹也没有分尸之外严重的外伤,有可能是先下药,后分尸。”戏鹤的手指一寸寸的探查每一个残存的尸块,然后停留在隐私部位附近,声音压低,“受害者生前被侵犯过。”

    两位玩家同时看向他。

    戏鹤对着黏腻的液体皱眉:“但是,连环□□杀人犯行动谨慎,并不会犯下留下DNA的错误。”

    “我们中有一个连环□□杀人犯的模仿罪犯。”戚焕手指轻轻点着窗台,说出猜测。

    “有可能。”戏鹤站起来,刚好他的手机开始发出叮叮叮的声音,这是他专门准备的特别提示音。

    戚焕注意到,在声音响起的时候,戏鹤比之前要更加急切的想要拿出手机。

    戏鹤状若无事:“连续两起凶案发生,我需要尽快联系外界。”

    他离开两位玩家,进入消毒房间,除去身上的防护服后走到花园里。

    特别消息提示音已经将关键信息传递到他的手机上。

    戏鹤拿起手机,不必解锁,一行鲜红的大字浮现在上面,每一个字都带着焦急:“事故,药物过量,失控。撤离。”

    他站在花园里,与城市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栏杆。

    雾气不知何时越来越浓郁,像是细小的牛奶液滴悬浮在空气中,几乎要将所有人淹没。

    戏鹤伸出手,轻轻触碰栏杆。

    熟悉的警告声响起:“不要再往外走!栏杆随时可以通电,你们要翻墙,后果自负……”

    谢鹤又重复触碰两遍,同样的警告声响起,但一次比一次磕磕绊绊,最后在断断续续的咔嚓咔嚓声中,只剩下一片电流的杂音。

    远处士兵的哨所还若隐若现,但戏鹤清楚,恐怕所有士兵已经撤离此处,留下的警告喇叭也因为没有人维护而失去电力,只能够发出嘈杂的声音。

    他脑海里,他身边,他面前的浓雾里,似乎又想起老鼠啃食东西的咔嚓咔嚓声。

    那些老鼠,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城市里大肆游行,取代人类这万物之灵成为一切的主人?

    同一时刻。

    连惇趁着戏医生离开,骂骂咧咧地开始检查起尸体:“到目前为止,我们玩家就已经死掉三个,现在NPC也在死,不是大逃杀本,胜似大逃杀本。”

    戚焕还站在窗边,推开窗户,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浓雾里若隐若现的戏医生的背影。

    白色的风衣使他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像是浓雾凝结成的精灵,又好像下一秒钟要归于野外自然,与他分道扬镳。

    他在想什么?他在看什么?

    “戚焕?”连惇刚好叫他,“我们想办法去找一找那个小崽子。”

    “凶手不一定是他。”戚焕开口,转过身,腰靠在窗台上,向后仰,以这个角度,他刚好可以看见楼上一层,清晰的看见那一扇小小的窗户。

    那是三楼的房间,在那里住着一位他们总是似有若无忽略掉不记入考虑的人。

    “安的笔记里写过,”戚焕拿起那份让人确定安的幻想症的神秘盒子,从里面取出他最近这段时间做的破案笔记,里面刚好有第一天发生的事情的记录,“神父去威胁一个人,他从那个人那里得知,他脸上身上的痕迹全部来源于过去的校园霸凌。霸凌的人都应该被绳之以法。”

    在戚焕点破后,笼罩在脑海里的迷雾顷刻间消散,连惇一拍大腿:“就是那个社恐的小哥!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几天他一直没有下来吃过饭,都是别人给送到他门口,是行踪最难以被我们掌握的。而且他最开始的时候暴露出来的信息也是最少。从动机上来讲,他杀神父和安都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

    “现在的问题是杜女士夫妻这两人的死亡是否与他有关?以及,”连惇琢磨着,“那个小孩子究竟是杀害父母的凶手,现在正在逃窜,还是已经被他利用或是被绑架,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戚焕行动力一向强,一点头:“去看看就知道。”

    一把长刀被他放进道具栏里,随时准备取出使用。

    两位玩家做好准备,立刻向三楼进发。

    出乎意料的是,社恐的房间并没有锁,门微微开着,像是一个陷阱,诱惑着解密人深入。

    社恐的房间非常凌乱,被子没有叠好,随便团在床上,各种衣服散落一地。

    旁边的桌子上有着一盏台灯和一个试管架,里面好几只是试管,散发着或蓝或绿的光芒,旁边还有一系列的玻璃器皿,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旁边,随时等待主人启用。

    两人没有贸然触碰药剂,而是把目光放在旁边的笔记本上。

    “里面有一些毒药,迷药的制作手法。”戚焕翻看几页,指着下面一系列药物的实验笔记,“不论他之前是否真的经历过校园霸凌,他本人确实善于使用各种化学药品,有能力完成对安的下药和虐杀。”

    “老鼠出现的事情可能也是他做的。”连惇负责检查一片混乱的床铺。

    他此刻已经趴在地上,用手机向床底打光,刚好看见一个已经被挣扎开的铁牢笼:“这个笼子与之前栏杆外面放老鼠的笼子一样。”

    连惇又小心翼翼夹起一团毛发:“他的床上甚至有老鼠的毛发。”

    “他确实有进行关于这些传播plague的老鼠的实验。”戚焕已经翻阅完整本实验笔记,发现其中的夹层,有一些以代号暗指的内容里,明显是关于这些可恶的啮齿动物的,还有一些则是对方关于这些实验的想法,“感谢我们的主,我们的父的恩赐,这些美丽的动物将会遍布整个世界,将神的意志传达下去。曾经弱者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现在它们将会成为最锋利的刀剑。”

    “一个典型的狂热的信徒,他杀人不仅仅是为了掩盖秘密,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扭曲理想。”连惇评价。

    两人经历过太多副本,已经过了会为这种言论愤慨的时候。

    “他接下来还会有一些动作,比如这一段,”戚焕面无表情棒读,“啊,首先我要杀死那该死的猫,总有一些东西在阻碍伟大的命运降临世间。”

    “妙妙?”连惇一下子想起驱赶老鼠的黑猫,上次老鼠出现的时候,黑猫几乎是同步出现,担负起他的责任。

    这一次,在老鼠逃窜进入黑暗之后,一直在别墅里四处游走的黑猫也没有出现。

    “我们去看看……”他刚刚开口,神色一凛,面向戚焕背后,“来了。”

    一个低沉阴郁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些该死的臭虫,怎么敢跑到我的房间里?”

    兜帽压的极低的男人走到门口。

    此刻他不再像刚刚进入餐桌时那样羞涩内敛,不敢与人对话,而是一言一行中都带着张狂。

    “你把猫咪怎么样了。”连惇符合自己的人设,立刻敲着拐杖怒吼,一步一步走到男人面前去质问。

    看上去极为鲁莽,实际上手中的拐杖已经被他替换为道具。

    【杖中枪

    作用:适用于任何科技侧副本,可从手杖中快速抽出当前平均科技水平的枪支,且射出的前三颗子弹拥有必中特质。】

    这一道具较为少见,但在各类科技侧副本中极为好用,属于暗杀防身不二之选。

    就在两人接近的瞬间,青年从兜中掏出一小瓶药剂,而连惇也快速拧动拐杖,一把小巧的银色□□立刻出现在他的掌心。

    药剂被打开,迅速的泼洒向老人。

    而老人也在瞬间打开枪支保险,对准青年射出子弹。

    戚焕并没有在一边看戏,在扳机被扣动的同时,一把长刀被他从虚空中抽出,顷刻间砍向青年。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白色的风衣衣角出现在楼梯上,紧接着是戏鹤抬起头,刚好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住手!”

    青年手一顿,并没有把药剂泼洒出去。

    而两位玩家行动看似势若雷霆,实际上还留了一线,并不打算要关键人物的命,以防对后续副本破解产生影响,也是轻轻松松收手。

    戏鹤站在他们面前,脸色并不是太好。

    一切都在失控,至少现在不能失控到如此程度。

    他从剑拔弩张的人群中走过,一路来到窗边,拉开社恐密密麻麻合拢着的窗帘,让外面稀薄的日光照进来,也让所有人可以看见外界骤然间变化的局势。

    “我已经联系不上外界,从雾气里的阴影来看,外面的城市已经尽数沦陷,看守我们的士兵已经紧急撤离,很有可能在彻底的时候全部阵亡。”戏鹤冷冷地说出当前情况,“而雾气里,所有的老鼠都已经失控了。”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浓雾。

    不知何时那些浓雾聚拢起来,向上交织成巨大的磅礴的人形。

    像是巨人立于天空之中,俯瞰玩具般的城市。

    而在巨人足下仿佛拱卫他一般的浓雾之中,则隐隐绰绰的小山般的黑影。

    戏鹤看的真切,那些都是——

    老鼠。

    第40章 疫医(16)

    一切比他预料的发生的快的多。

    故事像一辆失控的马车一样疯狂的奔向死亡, 越来越多的绝望出现,压迫在每个人身上。

    戏鹤转身看着面前三人:“这也意味着另外一件事——”

    “很遗憾,我们现在没有足够多的食物了。之前每一次提供给我们的实物都是定额的, 虽然中间因为人员的死亡,减少每天食物的消耗, 但也有一些食物受到污染, 无法使用。所以,剩下的食物只能够让我们吃饱一天,我们随时可能会因为饥饿开始自相残杀。”戏鹤推一把眼镜, 按照特派医生,一个管理者应该有的姿势, 环视每一个人,“我希望我们现在可以理智的坐在一起讨论解决方案,而不是打起来。”

    “因为……”他的话没有说完,嘈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需要他再说理由, 危机已经到来——

    鼠群不再依靠迷雾中掩盖自己的身形,它们成群结队,一个接一个在浓雾中显露出自己巨大的身形!

    领头的老鼠通体灰色, 小小的眼睛如同鲜血一般红, 透着邪恶狰狞的光。

    它对天吱吱一声, 下一秒,浑身上下的皮毛耸立,恶狠狠撞向面前巨大的栏杆!

    人们往往需要仰望的八米高的栏杆也只比它高出一点, 像是积木一般被它随意的顶撞着, 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似乎下一秒钟就要被冲破。

    此时, 一声凄厉到泣血的猫叫响起,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花园中窜出。

    同样是毛发根根耸立,同样是弓起背被狠狠撞向对手!

    是黑猫。

    它再次站起来,亲自对抗老鼠。

    连惇:“天啊,我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甩到主神脸上,问问他什么叫做无超自然力量本啊!”

    因为每个副本可以携带的道具数量有限制,所以大部分玩家都会根据副本的类型来选择一些特定副本可以起效的道具。

    但是,在一个无超自然力量本放出这种巨大的怪物,让人使用当前副本的科技力量去对抗,这不是让人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吗!

    “人工科技合成的大逃杀也是非超自然力量。”戚焕冷冷回答,黑色的纹路在他手臂上浮现。

    显然,诅咒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副本中无超自然力量而消失。

    这就是他的底牌。

    在一片严肃之中还笑得起来的就只有社恐青年,他几乎是欢喜地吟唱,站在窗前载歌载舞,享受着末世的来临:“来了,我的小可爱们终于来了。真是的,那些恶心的东西终于可以被清理干净!之前我下了那么的多的毒,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杀不死他们……只有这真正的清道夫,由万能的神降下的清道夫,才能让世界回到清静与安静之中……”

    “该让这人先感受一下被清理的感觉。”连惇低声咒骂一句,拎着手中拐杖,就打算从窗上一跃而下。

    戏鹤却拦住他:“老人家,你先冷静一下,不要急着乱跑。”

    系统禁止ooc的警告及时出现,几乎是强迫连惇扮演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人。

    连惇:……

    戏鹤正拿手机和外界联系,可惜得到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外面沦陷情况很严峻,当前别墅的网络完全无法连通外界。”

    戚焕突然想起那天他们用黑客道具去攻陷属于城市的防火墙。

    不顾正在兴高采烈载歌载舞的疯子,他抓住戏鹤的手:“戏医生,假如我让你能连接上外界呢?”

    戏鹤似笑未笑横他一眼,脸上却是从焦急变成如释重负:“你们有什么办法?我确实还认得几个人能够了解一些外界情况。”

    只是一个眼神,戚焕不愧是被他看中的玩家,领略他的暗示。

    果然,在被封锁的网络背后,暗藏着关键信息。

    戚焕一路冲到楼下,找到他们还在破解封锁的道具。

    巧之又巧,他们打开电脑的时候,程序刚好进行最后一秒破译,整个城市的信息都展现在他们面前。

    “封锁的人并没有完全隔绝我们的消息,只是之前看到的新闻都已经是一周以前的,在我们入住别墅的时候,大部分城市都已经被老鼠占领。”戚焕拧起眉头,“就连哨塔里的士兵都是假的。”

    他几乎气笑了:“戏医生,您所谓的一直有人和你联系,还有那些物资又是从何而来?”

    戏鹤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职责所迫。无可奉告。”

    戚焕刚刚涌起的怒火顷刻间便被冷水消灭。

    也是,他想,作为NPC首要选择是按照剧情为玩家制造困难。

    只不过,有过的合作,总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面前人。

    戏鹤这次给出的暗示也确实有效。

    根据真实的信息,在一周之前整个城市就经历plague的大爆发,各种除鼠行动除鼠计划全部失效,人们感染疾病,然后疯狂,最后倒下,残存的人们战战兢兢的把自己关在家里,过不了几天,便会抬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最开始火葬场还在运作,最后火葬场因为爆满需要排号,直到现在连火葬的工人都找不出来一个。

    大量尸体的堆积造成疾病进一步蔓延。

    整座城市沦为老鼠狂欢的死城。

    戚焕一目扫过这些消息,一份份的讣告挂在报纸上。

    然后,他抓住鼠标的手停住,用力到青筋隆起:“所有的讣告都没有照片……不,所有报纸新闻报告里面都没有人物……”

    戚焕察觉到一丝不对:外界的消息是真是假,他们是处在一个城市之中,还是一场楚门的世界?

    于是,他干脆打开城市的户籍系统,开始一一浏览户籍。

    户籍系统出乎意料的庞大。

    在这个曾经繁华熙熙攘攘的都市之中,有三千万常住居民。

    但是,即使是在户籍系统之中,也没有人具有照片,甚至,所有人都享有一模一样的身份证号。

    每个人的名字都极为敷衍,乱七八糟的姓氏背后跟上一个女士先生,而个别的职业背后则是紧跟着职业。

    而每个人的剧情履历答案之中,则更是一片空白,没有亲属关系,没有婚姻关系,没有从小到大上过的学,拿过的奖,获得的惩罚,也没有任何交通违规记录……干净的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话说他们为什么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吐出全部的名字?

    自我介绍时的异常浮现在戚焕心头,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但他发现异常的时候,那血淋淋的恐怖事实,才终于从浓雾中露出身形。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份记忆虽然单薄却无懈可击,但只要一细想,就会发现他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一切简直像个鬼故事。”连惇喃喃自语,“我一直觉得我这个身份享有着幸福的老年——充实的人生之后获得了圆满的黄昏。但是实际上我记不得30岁以后的任何风浪,所谓我热爱的,让我安享晚年的c镇只有一片模糊,记忆最深的赚快钱的年轻时代,只有一片鲜红的血色。”

    “我也不记得自己的职业,所谓的自由职业,更像是充满尖叫和鲜血。”戚焕回答。

    别墅之外,凄厉的猫叫声越发尖锐,老鼠的尖啸声同步发出,伴随着厮打的声音。

    他们听着,可以发现猫叫逐渐衰落下去。

    “妙妙支撑不了太久。”戏鹤听着他们的震撼和分析,不知何时,双腿交叠坐在办公桌上,抬眼看着远方。

    同样是生死一线,他却自在得像是个旁观者。

    戚焕却有新的想法:“非自然力量本……不会存在鬼魂。”

    “我想过是不是大型真人秀,是不是我们身边这位就是这个真人秀的主持,但是,不是的,真人秀确实会模糊整个城市的存在,但他没有必要列出这么庞大的户籍系统,用整整三千万个混乱的人名来迷惑我们。”

    “后来我发现重点不在于不一样的地方,而在于那么多的相似点。身份证号,社会意义上确定一个人的标志。如果每个人拥有同一样的标志,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戚焕本应该对队友说,但在即将推理出答案的时候,他却下意识抬头看向一直神秘莫测的NPC。

    戏鹤终于在这个时候回头与他对视,脸上是万年不动的笑意:“那么说明什么呢?”

    他柔声询问。

    “拥有同一个身份证,说明在社会意义上我们是同一个人。”戚焕回答,“但我们赋予自己不同的职业,不同的性别,不同的性格,说明从我们本身来讲,认为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连惇:“你这个谜语人当的……”

    他嘀咕两声,但很快就瞪大眼睛,显然也受到启发。

    戚焕:“在我曾经的世界里,有一个电影火过,不知道这个游戏副本是不是也参考过。”

    “曾经有一个杀人犯的身体里有24个人格,他们互相争吵,互相对抗,在法律意义上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然而在他们自身看来是不同的灵魂,”他和戏鹤对视,满眼尽在掌握,“而我们,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多重人格患者的精神世界之中,作为他的人格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