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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番外⑦

    台风尾巴扫过以后,景城的夏天也比往年结束得要早。

    季清羽忙里偷闲,看了眼手机里的微信,是冯成则发来的:【可能要晚点到。】

    他二十四岁那一年回国接手易升,到现在也才四年,资历并不算很深,他也很忙,三天两头出差,光这一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不过每次时间不算长,回来后都会来她的公寓留宿。

    她有些想笑,怕被同事看到,喝水掩饰,低头回复:【好耶[转圈][转圈][转圈]】

    “清羽,喝什么?”

    同事喊了她一声:“茵姐请喝奶茶!”

    季清羽接过同事的手机,迟疑道:“要不我喝冰拿铁吧?”

    “都快四点了,喝拿铁,不怕晚上睡不着哇?”同事耸肩,“我上次喝红茶拿铁,凌晨三四点才睡。”

    “反正明天不上班呀。”季清羽笑嘻嘻地说,“晚点睡没关系的。”

    部门加上经理也就七八个人,周五下午的心情总是很好。

    除了喝的,经理还点了披萨。

    几个人在茶水间分食,季清羽一边喝咖啡一边听同事闲聊,他们戏称这是坐牢放风。

    “我刚看到财务那边在说lastday什么的。”有个同事问,“是谁要离职啊?”

    “筱珺啦。”

    季清羽也很惊讶,她对这个财务同事有印象,人很好。

    “都是男人惹的祸。” 同事压低了声音,“她前年来的,公司搞拓展时被易彬追嘛,两个人就在一起了,感情挺好的,但……她之前好像是阑尾炎吧,做小手术,易彬没在,然后拜托路晟帮忙,路晟妈妈是医院护士长,总之,不知道怎么回事,路晟也喜欢筱珺,挺纠结的,那易彬跟路晟还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这个我知道,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好像还打架来着,部门几个领导也很烦,找他们谈话。”

    另一个同事唏嘘,“易彬是业务骨干,路晟技术又那么好,公司不会轻易放他们走的,最后搞得筱珺里外不是人,她自己受不了走的。那些人还说她是红颜祸水,无语死了。”

    季清羽眼睑低垂,捧着那杯咖啡,冰块化了,杯壁上都是水,她的手心也是冰冰凉凉的,冻得她在这秋日不由得瑟缩。

    “散了散了。”

    经理茵姐过来,“少说别人的事,快去工作,下班都早点回家。”

    …

    六点下班,在公司多待一分钟,那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季清羽飞快打卡,这大厦全都是大小公司,电梯就那么几部,稍微来迟一点,可能等电梯都要很久。才挤了进去,她的手机振动,本来只是想随意扫一眼,见是冯成则发来的消息,她立刻解锁点进微信。

    冯成则:【在楼下。】

    这三个字让她唇角疯狂上扬。

    她锁屏,目光灼灼地盯着电梯数字在下降,心跳越来越快。

    电梯门一开,她一秒钟都没耽误,飞奔出去。下班时间,这一块哪哪车都多,她环顾一圈,很快在地面停车场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车内的人似乎也看到她了,推开车门下了车,就那样挺拔地站在车旁等她。

    她顾不上会不会有别人看到,小跑着雀跃地朝他而去。

    他面带淡淡笑意,已经张开手臂,接住了她。

    “不是说会晚点到吗!” 季清羽说完之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是在公司附近,连忙拖着他上了车,扣好安全带,她看向他,“骗我的哦?”

    冯成则无奈:“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

    他解释:“本来有个推不掉的饭局,但那边临时有事,改为下次了。”

    季清羽心情高涨。

    不知道是因为接下来两天休息,还是他的提前到来,或者两者都有。

    于是在他问她晚饭想吃什么时,她爽快地说道:“我请,今天发工资了!”

    说完后,她摁亮手机屏幕,打开银行短信给他看,有些得意,“窝囊费到了,还好15号是星期五,要是星期六或者星期天,肯定要延迟到星期一。”

    冯成则瞟了眼那数字,忍俊不禁。

    她立即严肃地警告他:“不准笑,这是我的辛苦费。”

    在应届毕业生中,她的工资还算可以,至少可以覆盖她的日常支出还有结余,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冯成则给了她一张卡,说是他的主卡,不过她暂时没有用的场合,去便利店或者超市买几十块的东西,拿出这么一张不限额度的卡,太装啦。

    “嗯,不笑。”

    季清羽满意地收起手机,“你想吃什么?”

    发工资的这天,她就是壕,可以任性一把,但如果他要吃那种人均几千的餐厅,她会咬死他。

    冯成则其实也无所谓晚饭吃什么,沉吟道:“你之前说的穷鬼套餐吧。”

    季清羽:“??”

    她错愕地看着他,“我说的穷鬼套餐就是一个汉堡一杯喝的,十二三块。你认真的?”

    “又不是吃完这顿没下顿。”他说,“试试。”

    试试她吃过很多次的汉堡。

    “……行。”她点头,导航,“提前跟你说好,不难吃,但也绝对不好吃,我吃这个,一是便宜,二是省心。”

    冯成则语气有些不悦:“你以为我没吃过汉堡?”

    他是古代人?

    这也没见过,那也没吃过,跟她没活在一个年代?

    “是是是——”她拉长音调,“你吃过,你吃汉堡的时候我还没出生,行了吧。”

    这话更令某个男人不高兴了,他探出手扣住她的脑袋,吻住她的唇,她很意外,但很快又回应他,挡风玻璃跟车窗都贴了膜,外面的人也看不清楚他们在接吻。

    她熟悉他的唇舌。

    勾过来,伸过去,反复舔咬。他大概是跟她接吻次数最多的人了,即便不做下一步,经常吻着吻着都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如果不是中间的扶手箱,季清羽也不知道这个吻会持续多长时间。等他平复好呼吸,重新发动引擎,她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偏头咬唇偷笑。上班族最多的地方,自然也不缺餐厅,她导航的是离她公寓很近的一个商场,光是找停车位都不简单,她挽着他的手来了一楼,有些得意地说:“跟紧我,这些你都不会的。”

    冯成则:“……”

    他确实不太会,还以为要去点餐,谁知她拉着他站在电子屏幕前,熟练地自助点餐。

    “可以点别的。”她说,“随便你吃什么都可以。”

    全都点一遍也不是不可以,她有钱。

    “就那个。”

    “行!”

    她给他点了份套餐,轮到她自己,她就不太想吃了,“你一个人吃,等你吃完了,我吃别的。”

    冯成则静静地看着她。

    她投降,“好好好。”

    舍命陪小人。

    她给自己点了个儿童套餐,出餐很快,端着餐盘找了靠窗的位置,她捏着那个随机送的小玩具玩得不亦乐乎,还伸到他眼前让他看,“送给你,好不好?”

    二十八岁的宝宝,也可以有的。

    冯成则扫了一眼,往后一躲,“不好。”

    “你没童心。”她说,“不要算了,以后我送给别的可爱宝贝。”

    冯成则似是嫌弃地笑了声,谁会喜欢这种玩具。

    季清羽下午喝了咖啡又吃了披萨,她不太饿,但又不想浪费,捏着薯条蘸番茄酱甜蜜地喂他,他一开始欣然接受,吃了几根后发现她的险恶用心,立即无情拒绝。她托腮专注地看着他,连他咬汉堡,她都喜欢看。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栽得真不冤。

    即便明知道前面有陷阱,踩一下会摔进去流血,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

    谁也不能随心所欲,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她等着,她也会受着。

    周五晚上商场很热闹,吃完汉堡,两人就开车回了公寓,在门口时,他找了个地方停着,然后下车往便利店走去。等再回来的时候,她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沉默几秒问道:“你不尴尬吗?”

    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买。

    她怀疑便利店店员都认识他了,所以她最近都有意避开,不去店里买吃的。

    “我付了钱。”他坦然道。

    “你就不能一次多买一点?”她问。

    “不是更怪?”

    季清羽还真就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比如他拿着五六七八盒放在柜台上——

    “说的也是。”

    但她仍然怀疑他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

    公寓楼下有快递柜,她取了快递,是方方正正的纸盒,等进了家门,她让他放在茶几上,拿了快递刀拆开,“冯总!快来看!”

    他拿着她的快递回来,觉得手上沾了灰,一进屋子就去洗手间洗手。

    “什么?”

    “煮蛋器!”她仰脸看他,眼眸明亮,“我找我同事要的链接,听说很好用,你不是爱吃水煮蛋嘛。”很便宜, 一百块都不到。

    冯成则凝视着她,神情依然很平静,但她知道,他很高兴。

    他以前会克制这样的情绪,现在不会了,比如此刻,他就将她抱了起来。

    公寓客厅很小,她命令他抱着她转圈圈。

    她慌忙环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起来——现在晚上七点不到,不怕扰民,他们就在这窄小的出租屋里,放肆地开心,并不是要靠身体缠绵来获得愉悦,哪怕像现在这样抱着,都感到很满足。

    冯成则看她傻笑,也被感染。

    沙发很小,她的背嵌入到他的怀中,一边追剧一边闲聊。不只是他喜欢听她说话,她也一样,他现在的话也越来越多,说得最多的是留学时的事,偶尔也会提起他的两个至交。

    但他们也有足够的默契。

    自从跟他有过关系后,她不会提冯昱,他也是。

    他不是不介意。

    连跟她发消息要约她看电影的同学、同事他都很介意。

    偶尔她提起在易升的那几个月时,她分明有看到他眼中的遗憾跟晦涩。凌晨时分,她躺在他的怀里,床就这么大,好似要紧紧相拥,才不至于坠落。

    他一脸餍足,正闭目养神,手掌仍然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头发。

    “我睡不着。”她说。

    “嗯?”

    她一听他这语气,赶忙说道:“但也没力气了。”

    “嗯。”

    “我下午不该喝那杯咖啡的。”她有些懊恼。“怎么喝咖啡?”她挪了挪,凑到他耳边嘀咕,惹来他短促的笑声,“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要被你弄死了。”

    “胡说什么。”

    不着边际地聊天,喊着睡不着的人,没一会儿就没了声音,冯成则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呼吸均匀。目光落在她的眉眼,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发顶,他伸手,关了床头柜上的夜灯,搂着她沉沉入睡。

    跟她在一起,愉悦又充实。

    他逃不开,也没想过要逃。

    清晨。

    季清羽将脸埋在冯成则的肩膀那儿,含糊地抱怨:“吵死啦!”

    豆沙了!

    住公寓的烦恼莫过于此,一层楼住着不少住户,到了早上总是很吵。工作日时她就当是闹钟,好不容易双休日想睡懒觉都很奢侈,冯成则淡定地捂着她的耳朵,将“搬去我那儿”这话理智地咽了回去。

    他已经想好了,今年过年,他会先去拜访她的父母,得到她父母的认可后,再带她回家、过明路。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要将所有可能会有的流言蜚语都压下去。

    他无所谓,但不想让她听到一句。

    出差几天,冯成则就素了几天,手探进她的裙摆,被有起床气的她狠狠地拍走,“别烦我!”

    眼看着她的火气要烧到他身上,他果断收回,起身,走出卧室前往洗手间冲凉,溜得比兔子还快。

    被吵醒了,季清羽也睡不着,平躺在床上,气得去捶打冯成则的枕头。啊啊啊啊她的星期六谁赔!冯成则赔!

    谁叫这个屋子里会喘气的只有两个人,她愤愤下床,趿拉着拖鞋到洗手间门口,握紧拳头捶了捶门,“你快点!”

    “自己开。”

    阵阵水声中,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臭流氓。

    她暗骂一句,又不敢真的开门,就怕把自己又搭进去了。没一会儿,水声收住,门开了,他本就高大,几乎都快碰到门框顶部,只套了件裤子,头发也是湿的,“进来吧。”

    “……冯成则,你真的是霸总吗?”她拿着手机起身,幽幽地看着他。

    “不是。”他不按常理出牌。

    “别人吵醒了……”她说,“我。”

    她本来想说,别人吵醒了你的宝贝,但还是有点害羞,只好改口。

    冯成则胡乱摸了摸她的脑袋,算是安慰,淡然道:“你也吵到过别人。”

    她愣住,反应过来,往他身上扑了过去,咬他的肩膀,“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他,她一定是这个公寓最有素质的住客了!

    闹了一通后,起床气也彻底消散。冯成则连衬衫都没穿,坐在沙发上翻着手机邮件,季清羽洗漱过后,回卧室换衣服化妆,既然这么早就被吵醒,干脆出门吃热腾腾的早餐。

    几分钟后,他去洗手间拿腕表,顺便套上衬衫。

    突然传来敲门声。

    …

    冯成则开了门,头发还是湿润的, 水珠渗入衬衫衣领,九月中旬,天气微微凉,他看着门外那个一脸惊愕的男人,一时之间,所有嘈杂的声音包括空气如被冰封了一般,静得可怕。

    真正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他。

    他希望阿昱能够明白这件事。

    他们兄弟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好似谁动谁死,陷入了死寂中,无声地对峙。

    冯昱仍然抱有一丝期待。

    他希望是他眼花看错了,他希望这一切是个误会。

    直到里面传到一道轻柔得像在撒娇的女声:“我手机你看到没呀?不知道放哪儿了!”

    彻底地打破了他愚蠢的幻想。

    冯昱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的大哥——谁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唯独他的大哥不可以。

    “在浴室的洗手台上。”冯成则继续镇定从容地扣袖扣,所有需要付出的代价他都认,但她,他是不会放手的。

    “你怎么在这?”冯昱感觉有刀片在刮他的喉咙,生疼生疼的,眼前都开始晕眩,就好像这只是一场噩梦,只要他醒来就好,可喉间隐隐的血腥味告诉他,这是真的,你的亲大哥和你日思夜想的人在一起。

    他声音嘶哑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冯成则目光幽暗地看着他,眼里再也没有从前的温度。他需要花费很多心思才能拥有的缘分,从一开始就轻而易举地被冯昱攥着,又轻而易举地松开手,公平吗?

    “是我趁虚而入,非要缠着她。”他的语气平稳但漠然,“你们已经分手了, 不要再来找她。”

    冯昱下颌紧绷,只觉得听到了再荒谬不过的一番话。

    一股怒火在身体里四处涌动,他几乎快克制不住暴戾的念头。

    从卧室出来拿手机的季清羽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往门口看了眼,霎时间,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所措地走了过去,本能般的想要离冯成则近一些。

    冯成则不用回头都能认出她的脚步声。

    他牵住她的手,将她挡在身后,霸道到连看,都不允许冯昱再多看一眼。

    冯昱唇角无意识地勾了勾,太滑稽了,太可笑了,他笑出声来,无比悲怆,却还是奢求一个结果,“清羽,你是在报复——”

    你是在报复我,是吗?

    “别这样叫她。”冯成则冷声打断。

    气氛在几秒的凝滞之后,变得剑拔弩张时,季清羽觉得很累,她已经跌下了陷阱,眼眶都开始发酸,感受着冯成则握住她手的力度,她更眷念不舍地握紧。

    好多画面在她眼前闪过——

    下雨时,他冲进雨幕时清俊的背影。

    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时,打开门他深沉注视着她的目光。

    演唱会结束,他牵着她的手,护着她不被别人撞到。

    太多太多了,如果她有一个百宝箱,跟他的回忆都可以装满。最后,画面定格。

    她低头,看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听到自己轻声回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报复谁。”

    在去南城遇到冯成则之前,没有。

    在遇到他之后,她的心思都用来喜欢他,以及克制去喜欢他。

    回应她的是冯成则低沉的声音:“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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