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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渭河县去往神京城,一路往北,此去几千里。

    离行前,谷秀娘见一回东方暻。

    “感谢世兄。”一见面时,谷秀娘向东方暻盈盈福一礼。

    “非是世兄出言救场,我丢脸,亦让家父难堪。退婚一事,扬扬不止,谣言一旦传开,便是谷氏一族的姐妹们也会被拖累着丢尽颜面。”谷秀娘真心感激。

    当时的场面,谷秀娘听她爹谷大顺详细讲过一回。在听完后的感想嘛,她就挺觉得东方暻这人不错,能相处一二。

    “畅快所言,心头所想。谷家妹妹,你谢不谢,我都会如此做法。”东方暻表明自己的立场。

    “求娶我,不二色。亦是一片真心吗?”谷秀娘抬头,她的目光直视着东方暻问话道。

    “此言当真。此生若能迎娶谷家妹妹为妻,玄高立誓,唯此一人,不贪二色。”东方暻严肃认真的回话道。

    “……”谷秀娘沉默小片刻。

    胎穿十五年,民间百姓,匹夫匹妇。做为普通人,其实一辈子便是夫妻相伴的过完一生。

    什么狗屁的贤妻美妾,搁这世道是特权待遇。普通庶民,没这资格。

    这一世的谷秀娘活十五载,她原来的圈子就是庶民人家。她想像的人生便是多多的攒下家底,尔后,挑了禀性温和的夫婿,夫妻和睦的过一辈子。

    在被荀氏提亲,在被过继之后,谷秀娘的人生迎来翻天覆地。

    “世兄之言,秀娘相信。”谷秀娘轻轻颔首,对于东方暻的真心,她不反驳,尽可信任。

    “只是……”谷秀娘一转话锋,她问道:“红颜枯骨,美人老去。等着将来的我人老珠黄,世兄会不会觉得面目可憎,又会不会后悔早先的轻率誓言,以此而厌我,再恨屋及乌,便是我膝下生育的子嗣,亦是格外的薄待三分?”

    对于东方暻的家世背景,谷秀娘太清楚。越是清楚明白,她就免不得要心生疑虑。

    谁让这一辈子的女子难,嫁入夫家,等同投胎。好不好的,就跟赌博一样。

    赢了,粗茶淡饭,平淡人生。

    输了,想抽身,想和离;没有心疼的娘家人,又或娘家背景不硬,女子便是拿出致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去过难关,亦是九死一生也难办成。

    乡约民情,人情法理,世俗规矩。谷秀娘的终身大事,她赌不起,更怕输了。

    “……”东方暻苦笑。

    关于生父旧事,东方暻有心结。听着谷秀娘一问,他认真回道:“家慈早逝,玄高引为平生遗憾。玄高不走生父旧路,不会做薄情人。”

    “我懂。”谷秀娘点头。

    “是我多虑,抱歉。”谷秀娘诚恳的道歉,再施一礼,请东方暻原谅。

    渭河县,河口村。

    刘义山的灵堂上,刘暌陪着亲娘守灵。刘妻的双眼哭了太多回,此时已经肿成鱼眼泡一般的难看。

    心事难安,左右思量。刘妻最终拿定主意,对着等待结果的兄长,小心的递话道:“兄长,为暌儿好,依你们了。”

    “好妹子,这事情你同意,余下的就交给为兄去办妥。”何屠夫等着的就是妹妹何氏给一句肯定话,妹子同意,几无后患。

    渭河县,谷家村,谷族长家。

    谷秀娘跟东方暻开诚布公的谈一回,等着回厢房,她坐于梳妆台前。

    再思索一番后,谷秀娘准备占卜一回。她信了自己的金手指,求金手指给予指引。

    “上苍庇佑,祖宗保佑……”谷秀娘一时间也是心绪难安。

    卜卦,她想,她求的或许就是心安吧。

    占卜,卦象:上上签,大吉大利。

    冥冥之中,谷秀娘知道自己被削去一个时辰的寿数。

    这金手指磕命,越是好卦象,这磕的寿数越少。越是坏卦象,这磕的寿数越多。

    依着冥冥之感,占卜出来的卦象让谷秀娘心下大安。哪怕磕命,哪怕消耗掉了一个时辰的寿数,谷秀娘觉得值。

    “大吉大利,往后吃鸡。”呢喃一声,谷秀娘捂嘴笑了。镜中有倩影,谷秀娘瞧着笑颜如花的自个,她的心情越发好起来。

    渭河县,码头边。这里停着大船。

    朝阳明媚,气候清爽。谷秀娘由丫鬟陪着登船。至于谷大顺还在一众官吏的阿谀奉承下,一一应酬。

    码头远处,有人相送。

    等着大船起航后,谷大福还在守着,一直等到大船远去的影子瞧不见。他说道:“瞧不见了,回吧。”

    谷承德、谷承义兄弟二人应一声。

    何春香由媳妇小何氏搀扶着,她还望着远方的天水一线,那里是大船远去的方向。哪怕大船已经不见踪迹。

    江边有风,吹得何春香感受不到入夏暑意。

    孟夏,中吕之月。

    谷秀娘在大船上匆匆的见识了两岸风景。此去几千里,风物人情各不同。

    谷大顺是天子近前的大宦官。归途之时,拜访的官员络绎不绝。如此之下,行程担搁,免不得缓上一些时日。

    行进途中,大船之内,谷秀娘长足见识。各地好物,珠宝翠玉,又或者女儿家喜爱的名品首饰等等,它们就像长了腿一样的跑到谷秀娘面前。

    谷秀娘一再拒绝,最后拒绝不得,谁让这些全是她爹谷大顺的一片心意。

    至于送礼人,谷大顺不提,谷秀娘不问。

    等着她爹谷大顺又送走一路访客后,大船清静下来。此时此刻,大船的客堂之内,熏香袅袅,有一股子雅致闲适的氛围。

    “这一路上,爹受累了,您吃盏茶。”谷秀娘亲自煮茶,再亲自斟茶给她爹。

    “好闺女,你这茶煮得好。我就好这一香,吃吃茶,舒坦啊。”谷大顺接过闺女斟的茶盏。闻上一闻,茶香迎面,扑鼻而来。

    谷秀娘陪着她爹一道品茶吃茶,气氛温馨,宁静自生。

    这会儿的谷秀娘提起心事,她说道:“爹,这一路上您收了不少礼物。女儿有些担忧,会不会惹非议,女儿害怕爹被人背刺,给上眼药。”

    “好闺女不必多虑。此事爹心头有数。”谷大顺淡定从容。

    谷秀娘略略一提,见她爹态度寻常。不好多劝,怕劝多了,就把人唠叨烦了。

    千里之外,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一路奔波,快马加鞭的东方暻花掉十数日回到府邸。

    搁东方暻的身边有护卫随从。他一归来,浩浩荡荡,让门房一见着,赶紧恭敬迎接。

    此时的费邑侯东方相安在皇城里。府上主子,唯有东方暻一人。

    回到住的寝院,由着仆妇下人们侍候一番,东方暻简单的洗漱一回。

    尔后,他小憩一些时辰。醒来,东方暻又用过一餐饭食。

    心情不错,歇一歇后,精神饱满的东方暻去了书房。

    闲逢之时,东方暻准备翻看书卷,品鉴一番。

    待夕食时,费邑侯东方相安回府。

    父子再相见,东方暻恭敬向父亲问安。他道:“爹,儿归来了。”话罢,起身,他拜在东方相安跟前,恭敬的磕了头。

    “就咱父子二人,还论什么虚礼,快起来,先落坐。”东方相安指着身旁的位置,他笑着说道:“你此去几千里,也给为父说说,添了哪些见识。”

    东方暻依言起身,他落坐于父亲近前。东方暻先是汗颜,说道:“儿惭愧,高神医的踪迹未曾寻到。”

    东方相安摆摆手,毫不在意的回道:“孙老神仙已经请至皇宫里,高神医能请着,自是锦上添花。寻不见,不过缘分不足。”

    关于高神医的话题,父子二人皆是略过。

    东方暻关心了父亲近况。父子二人相谈小会。

    尔后,东方暻话锋一转,他再度起身,向父亲见礼。东方暻态度诚恳,他说道:“爹,儿想成婚,请您准许。”

    “玄高仰慕哪家千金,快快说说。”费邑侯东方相安笑道:“此乃大喜,爹很高兴,一定出面替你办妥了。”

    “天子近前,谷叔父家的千金。此去南边,儿遇见了谷家妹妹,她不止貌美,心地又良善。堪为良配,儿想求娶。”东方暻在父亲面前夸一回谷秀娘。

    “……”东方相安打量一回东方暻的神色,这一个儿子的禀性如何,东方相安了解。见着他如此夸赞一女子,奇闻也。

    “天子近前,谷大顺家里有千金吗?”东方相安迟疑一回。往前没见着。

    “爹,谷叔父南下时得到天子恩典,归族后,谷叔父的名下过继了谷家妹妹。”东方暻解释一回。

    “谷家妹妹,爹也识得。”东方暻又道。

    “哦。”东方相安来了兴趣,他问道:“我如何识得?”

    “谷家妹妹便是当年在渭河相救儿的恩人。”东方暻暴光了谷秀娘的另一重身份。

    “原来是她。”东方相安一听后,畅快的笑一回,感慨说道:“倒是缘分。”

    话罢,东方相安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打量片刻,东方相安问道:“玄高,你想迎娶谷家千金,你是想报恩吗?”

    东方暻的心头一抽。有一点小尴尬,东方暻实话实说,他道:“不为报恩。”

    “爹,我真的心悦谷家妹妹。我是何等样人,您最清楚不过。我不会拿终身大事当儿戏,便是报恩,许以重利,可也。”东方暻吐露心声。

    “我儿想求娶,善。”东方相安当场同意。他笑道:“此门当户对。为父同意了。”

    “谢爹成全。”东方暻再施一礼,便是这会,他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此时此刻,东方暻心情愉悦。

    “莫要高兴。玄高,为父要提醒你一回。谷家千金生于乡间,她对于神京城的生活是不是适应,还要两说。”东方相安点醒一回儿子。

    “爹的意思,这里面还有文章?”东方暻寻问道。

    “你谷叔父得着亲闺女,一定会又心疼又宠爱。便是人来了神京城,会不会让闺女吃足苦头,学一学神京城的繁琐规矩,尚且两说。”东方相安细心提点。

    东方暻认真聆听,东方相安又指自个,说道:“偏生费邑侯府的位置尴尬,立不得勋贵,站不得士族,一直落于官宦这一边,为父担忧我儿我孙,等着将来,小儿辈的名声难堪啊。更何况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神京城的宦官领头羊,为父瞧着,想做不倒翁,难也。”

    东方相安的话,说出心底感触。他瞧着虚心求教的儿子,又道:“做为顶门立户的当家人,我父子二人尚是立场不稳,何论其它。神京城内有人情往来,到了女眷聚会那时,龌龊之言,免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