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有一瞬舒琬觉得自己在耳鸣, 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大梁都是亥时息,卯时起。来到现代也只是将时间顺延半个时辰,十点睡, 六点起。

    除了剧组熬大夜的那几天,他的生物钟一直都没变过。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随时随地犯困,整个人的精力大幅度下降, 午休都能睡一个时辰, 如果郁恒章不叫他,他很可能会直接睡到下午。

    还有他的小腹,明明从来都没有长过赘肉,现在却鼓起了一点不显眼的弧度。

    舒琬一直以为是自己吃得多了, 可他刚住到郁家的那段时间, 家里的阿姨得了郁恒章的嘱咐,每天给他做滋补养胃的饭菜。他那时看什么都新奇, 吃得也不少, 最后只是脸上有了点儿肉,面色看起来更好, 腰围没有任何变化。

    以及最明显的,他闻到油腻味就会犯恶心。

    不止来到这里第一天的那碗鸡汤, 之后的几天舒琬也有过犯恶心的时刻,只是他都没有表现出来,靠吃橘子硬压下去了。

    橘子……舒府后院的那些姨娘们怀孕时口味也发生过变化, 有的姨娘就莫名喜欢上了吃酸的, 舒琬还曾经给一位姨娘做过酸枣糕……

    哥儿怀孕应当和女子大差不差, 都是相同的反应。他怎么就完全没想到过怀孕这回事,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夏天太热才胃口不好, 才想要吃些酸的开胃。

    明明这里的天气也不算热。

    难到真的没有其它可能性了吗?

    舒琬惶恐地想,他真的怀孕了?可哥儿不是很难怀孕么?

    朱砂痣越显眼漂亮的哥儿,越容易受孕。舒琬的朱砂痣不在眉间,而是落在眼皮上,一睁开眼就看不到了,色泽也不够鲜艳。

    当初刘家还以此为借口,将新妇入门半年肚子还没动静,都怪在舒琬自己体质不好不争气上。

    而他和郁恒章除了第一夜是他喝醉了胡来,后面两个人都有做好防护措施。

    关于怎么做防护措施,还是郁恒章教他的。说他虽然是男生,也要注意,不然事后容易发烧。

    哥儿一般倒是不会发烧,但也是郁恒章提起来了,舒琬才知道现代有那么便捷的避孕方式。他打消了偷偷做麝香丸的念头,之后每次都有注意及时做好防护。

    所以他才会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会怀孕。

    毕竟这个概率也太低了。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呢……不会真的就是喝醉的那天,一次就……

    “舒琬?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葛瑞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舒琬回过神,耳鸣的状况渐渐得到缓解,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弹幕也在问他怎么了。

    “我……我有点儿头晕……”

    这不是舒琬临时找的借口,猛地一下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怀孕了,他是真的有点儿坐不住。

    微微发冷的手被身侧的人握住,舒琬转过头,郁恒章却并没有在看他,而是对着镜头温声解释:“他前两天感冒了还没完全好,我先带他去休息一下。”

    那只手用了些力,拉着他站了起来。舒琬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在发软。

    郁恒章一路牵着他离开了镜头,离开了客厅,回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卧室。

    男人随手取过几件衣服,遮住屋里的摄像头,接了杯水放到舒琬身边。

    伸手拨开舒琬额际有些汗湿的碎发,郁恒章摸了摸他的头,确认他没在发烧。

    “还好吗?”温热干爽的手掌贴在舒琬脸侧,拇指轻轻蹭了蹭,声音轻柔,“哪里不舒服?”

    舒琬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他只能侧头贴贴郁恒章的掌心,哑声道:“我没事,先生。”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没事。”郁恒章把水杯递给舒琬,还待要说些什么,卧室的门被敲响。

    眉尾微扬,郁恒章放下手转头道:“请进。”

    先前负责盯着直播的工作人员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工作人员一进来,就先对着舒琬鞠躬道歉:“实在对不起舒老师,今天的事是节目组疏忽了!”

    舒琬还没缓过劲儿,表情看起来淡淡的,工作人员硬着头皮解释:“是这样的,咱们的节目现在播出了两期,有很多网友用节目中的片段剪辑视频,然后您和郁先生的片段……被网友剪了个……嗯……大概有点类似泥塑的视频……”

    工作人员眼睛一闭视死如归道:“简单来说就是您怀孕了的剧情剪辑!”

    舒琬:“……”

    刚好起来一点的心情又变得分外沉重。

    工作人员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舒琬奇差的脸色,心一凉。

    看来少爷果然是因为看到了那些刷屏的弹幕,才会忽然要离场。他应该是对这种事很介意吧……毕竟郁家情况特殊,都说郁恒章迟早会踹了舒琬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网友们只是图个乐子剪cp视频,殊不知这种视频是在舒琬伤口上撒盐啊……

    工作人员做好了被少爷迁怒的准备,在被当成出气筒前快速把话说完:“那条视频的传播度很高,节目组没能及时发现并制止这种对您名誉有损的视频传播,是节目组的疏忽。”

    “以及今天没能提前做好各类弹幕突发状况的应对预案,也是节目组这边准备不足,接下来节目组会私信要求对方删除侵犯您名誉的视频,舒先生您这边还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

    郁恒章看舒琬懵懵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干脆开口道:“先不用联系剪视频的人,说到底,这也只是网友们的一种娱乐形式。既然上了综艺节目,就会有被人剪恶搞视频的可能,更何况对方的本意不是要恶搞舒琬。”

    “越是禁止,网友反而会起逆反心理。”

    舒琬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郁恒章对工作人员道:“这件事怎么处理,我们商量过了再和节目组对接。网友刷弹幕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不用这么紧张,你先去忙吧。”

    工作人员这会儿比舒琬还懵。

    刚才郁恒章直接带着舒琬离开,回到卧室又是遮摄像机,又是关收音麦。节目组的领导都炸了锅,直接把情况往最坏的方向想,深怕舒琬一气之下直接退出节目,紧急给在现场的人打电话,让她过来诚恳道歉顺便试探一下口风。

    结果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带过啦?

    等工作人员晕乎乎地离开房间,舒琬才看向郁恒章,顿了顿小声道:“所以你们其实都看到那条弹幕了?”

    “看到了。”郁恒章无奈,“只是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会装作没看到,让这件事直接过去,网友们也只是一时口嗨。”

    郁恒章重新握住舒琬的手,向他确认:“所以你的确是因为大家都在刷你怀孕了,被吓到了?这样的话让你觉得很不舒服?”

    舒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粉圈里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群体存在,她们大部分没有恶意,但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了,你也有权表达出你的态度。让节目组出面的话有点儿太过官方了,容易造成网友抵触,你可以用自己的号发一条微博,内容怎么发需要和你的经纪人商量一下。”郁恒章思量片刻,对舒琬弯了弯眼睛,“如果徐才茂不让你发,我也可以找回一下我的微博密码,用我的号发一篇申明,请各位网友尊重我的丈夫,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舒琬被郁恒章这样耐心地哄着,反而愈发委屈。他很想问问郁恒章,如果他真的怀孕了,郁恒章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

    “先生我不是介意这些弹幕……”话几次涌到嘴边,都说不出口,舒琬只能道,“总之视频和弹幕都没关系,我没有不高兴。”

    “是吗?那你的嘴巴怎么都能挂油瓶了?”郁恒章牵着舒琬的手,毫无预兆地凑近亲了亲舒琬干涩的唇,“别想那么多,也不用迎合世俗,你要是觉得这样的‘玩笑’很过分,那它就不再是‘玩笑’了,你可以拒绝它,没人会因此而指责你,如果有,那就是他们的不对。”

    在郁恒章连蒙带猜的认知里,舒琬应该来自科技尚未发展的古代社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舒琬很顺利地接受了和一个男人成婚,但通过舒琬的言行举止,能判断出舒琬来的地方应当民风保守,很注重礼仪尊卑廉耻。

    现代社会开放的文化对于这位穿越而来的小古人大概还是太超过了。

    小古人接受不良也很正常。

    自认为掌握了老婆心态的郁总自信开口:“再说你也不是真的能怀,不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舒琬:“……”

    郁恒章眼睁睁看着舒琬的嘴更憋了,这次连眼眶都红了。

    郁恒章:“……”

    舒琬很少被人哄,郁恒章愿意这样一句一句开解他,对舒琬来说已经足够了。

    虽然先生一句话都没开解到点子上吧。

    卧室和客厅不在一个方向,关上门,里面很安静。在回去继续完成节目录制前,舒琬在这个遮住了摄像头的房间里和郁恒章接着吻。

    先生的手按在他的后颈,不轻也不重。

    深陷轮椅的拥抱,纠.缠.交.融的呼吸。

    舒琬溺在郁恒章的怀里,在先生哄孩子一样的安抚中,惶惶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无论如何,先生还在他身边,还抱着他。舒琬不敢百分百肯定,但他想,郁恒章应该不会拒绝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只是他现在实在缺乏开口说出自己和其他人都不同的勇气。

    何况到底是不是怀孕了,舒琬也还不能确定。

    所以再等等吧……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会向郁恒章坦白……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不知道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一旦知道了,浑身上下哪儿都开始不对劲。

    自从发现自己疑似怀孕, 舒琬的孕后反应更严重了。

    早上起来刷牙,刷着刷着他就开始对着水池干呕,还好郁恒章不在身边,不然又要说带他去医院检查。

    现在舒琬可不敢再随便出入医院, 医院里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仪器, 谁知道哪个就能查出来他的肚子里揣着个崽。

    节目录制已经接近尾声,舒琬有些心不在焉,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抱着手机,一直在翻各种资料。

    他查过, 这个世界果然没有男人能自然受孕, 除非是双性人,可他应该也不算是双性。哥儿就是哥儿, 而这个世界没有哥儿。

    舒琬像只孤独的小怪物, 怀揣着巨大的秘密,独自惴惴不安着, 时不时就会设想,郁恒章知道他怀孕后会有什么反应。

    惊喜娶了个男人还能有个孩子?

    亦或者觉得同床共枕的男人竟然会怀孕很恐怖, 很猎奇。

    舒琬一会儿觉得郁恒章那么好那么温柔,肯定不会抛弃他,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另类了, 郁恒章肯定会被吓到, 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很恶心。

    心情每天都在大起大落, 可能也和肚子里的宝宝有关系。

    舒琬忧愁地摸了摸小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郁恒章解释自己能怀孕这件事, 总不能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郁恒章就不光要带他去看身体,还要带他去看脑子了。

    “想什么呢?”正想着,郁恒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舒琬吓得一颤,手飞速从小腹上撤下来,蹭了蹭榻榻米:“没、没想什么呀。”

    郁恒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轮椅停在一边,郁恒章弯腰将腿上的半个西瓜放在舒琬身侧:“今天天热,前面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放了一会儿了,现在吃刚好。”

    “谢谢先生。”舒琬说着,却没有把西瓜抱起来挖着吃的意思。

    “不想吃?”郁恒章问他。

    “我等一会儿再吃……”舒琬讪讪地移开视线。

    落地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榻榻米上,倾斜出的角度正好框住舒琬,将他牛奶白的肌肤照得发亮。

    怀孕的人不宜吃生冷的东西,应该适当晒晒太阳。

    这些是舒琬结合后院怀孕姨娘时看到的真实情况和网上查到的资料,总结出来的注意事项。

    他这几日在恶补孕期相关的知识,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关在舞蹈室里整日练舞,做了那么多大开大合的动作,就要被吓出一身冷汗。

    生怕肚子里的小家伙之前没吃好,营养不良,连做饭的食谱都换成网上的孕期妈妈营养餐了。

    目前郁恒章还没有发现舒琬在饭菜上动了“手脚”,但这几日舒琬一看到郁恒章就会想到要找机会坦白,压力山大,情不自禁便会有些躲着郁恒章。

    先生肯定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郁恒章目光垂落,看舒琬沐浴在阳光下,睫毛轻颤,不敢抬头看他的模样,问:“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舒琬磕巴了一下:“没、没有啊。”

    “嗯。”郁恒章也不知信了没,他伸手碰了碰的舒琬被晒得暖乎乎的脸颊,手指不经意间蹭过薄薄眼皮上的红痣,总觉得那颗痣的颜色变鲜艳了许多,在阳光的照耀下衬得舒琬身上多了份说不上的圣洁。

    太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消逝,郁恒章将舒琬掉落的发丝捋至耳后,轻声道:“有事不要瞒着我,可以和我一起商量。”

    舒琬的心微微动了动,迟疑了须臾,抿唇道:“我知道了,先生。”

    ……

    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三组家庭的家庭成员分开,和其他家庭的人一起出游。

    舒琬和葛瑞秋、袁忻一组;郁恒章和常先觉、孙嘉怡一组。

    他们分两辆车,去了一个离得不远的古镇景区。

    和家属分开了,三人一路上什么都聊。葛瑞秋先抱怨常先觉昨晚在他特别累的时候非要拉他做家务;袁忻则吐槽孙嘉怡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态度十分敷衍。

    轮到舒琬,舒琬憋了半天,说:“郁先生总是把我当小朋友哄。”

    葛瑞秋:“……”

    袁忻:“……”

    也许这不能怪郁恒章呢……

    舒琬不是很服气,他肚子里都揣着一个崽儿了,怎么还能算作是小朋友。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袁忻羡慕道:“在郁总的人眼里你永远都像小朋友一样可爱,这样很好呀,我倒是想让我家那位哄哄我,她就只会先把我惹生气了,再给我降火。”

    葛瑞秋笑道:“我发现小琬不喜欢别人说他没长大。”

    “不是不喜欢。”舒琬解释,“可我的确已经长大了,不是小朋友了。”

    舒琬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他自己也描述不出来这种细微的感受。

    “其实感情里可以适当像个孩子一样向对方撒娇,也是种爱情的保鲜剂吧。”葛瑞秋道,“毕竟咱们这种家庭一般都不会有孩子,想要找回点童心也只有靠两个人互相宠了。”

    “其实我们之前有想过领养一个孩子,但我们俩的工作都太忙了,孩子领回家也不能保证可以很好地陪伴她长大。”袁忻说道。

    葛瑞秋感叹:“我还挺喜欢孩子的。能把一个小朋友从孩子养大成人,也是种人生体验。不过有些时候就是要做出取舍,能和常老师相识相伴,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两个人的话题很快从孩子聊去了别的地方,舒琬却还停留在孩子的部分。这几天他看的都是孕期的内容,对宝宝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个小小的婴儿的形象。

    听了袁忻和葛瑞秋的话,舒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婴儿会长大,会长成小朋友,会长成一个和他一样的大人。

    这真是,好奇妙的一种感受。

    他的肚子里有着他和郁恒章的血脉,这个孩子会和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会开口叫爹爹,会一点点长高长大,去认识这个世界,开启一段属于他的人生。

    舒琬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一个小小的生命蕴含着多大的力量,代表着什么样的奇迹。现在他只是想象一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能会有的未来,就觉得心里软软的,莫名很想流泪。

    抵达古镇,他们不只是过来玩,也带着一个小小的任务,需要为自己的另一半准备一份小惊喜。惊喜形式不限,大家自由发挥。

    两组人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也不怕撞上。

    舒琬一行人边走边聊,陆续都找到了心仪的礼物。下午大家在一家茶屋休息了一会儿,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

    二十天,差不多三个星期的录制,三组家庭的人从陌生到熟悉,群名都从「翻开爱的篇章」变成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好像是葛老师改的,还被袁老师吐槽过手机里已经有三四个这样的群了。

    因为第二天的机票时间都不一样,今天分开后大家就要暂时说再见了。

    回到小村庄,两组人在路口碰了面,各自走到自己的另一半身边。

    大家准备的小惊喜小礼物提前被工作人员放回了各自的别墅,只有当事人知道藏在哪里,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送给爱人。

    “舒琬,我说想和你合作没有开玩笑哦,我下部电影的剧本还在写,但我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你,看完你在《盛世安》的表现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到时候剧本初稿定好了我发你,你要是有档期,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新人导演。”孙嘉怡笑道,“我们剧组伙食比孟导那儿的好哦!”

    袁忻点头:“我作证。”

    葛瑞秋凑热闹:“有没有什么小角色可以让我友情出演一下呀?”

    孙嘉怡大笑:“有的话一定叫你,葛老师,你还可以带着家属一起来。”

    走到分叉路口,三组家庭的人各自在不同的方向,舒琬和他们挥挥手告别,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舍。

    小村落的日子太悠闲了,新认识的小伙伴们也性格特别好,让人很想一直这样住下去。

    可惜悠闲的时光很短暂,吃完在这个小村落的最后一顿饭,舒琬和郁恒章一起收拾好碗筷,不由相视一笑。

    郁恒章先问了舒琬:“准备了什么小惊喜?”

    嗯,你快要当爹了,这件事够不够惊喜。

    舒琬思维跑毛了一秒,到底是不够胆子在这种时刻说出这么重量级的话。

    屋子里数不清有多少摄像头对着他们呢。

    舒琬去卧室衣柜里拿出了拜托工作人员藏好的东西,是一副画。

    下午路过一家书画社,舒琬进去借了笔墨纸砚,自己动手画了一副郁恒章的白描画像。

    画中的人眉目英俊,轮廓凌厉,一头乌发高束,目光平淡地望向前方,唇角带笑,气质斐然。

    “古装?”郁恒章饶有兴致的看着舒琬的这幅画作。

    “之前在剧组拍戏,有想过先生如果是古装会是什么样……”舒琬小声解释。

    其实是想过郁恒章如果在大梁,会是什么样。肯定也是豪门里的贵公子,端庄文雅,被无数哥儿惦记着。

    “是吗。”郁恒章没有拆穿舒琬画的服装制式和《盛世安》根本不是一种风格,他只关心,“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好看的我都不敢认了。”

    “哪有,先生本来就是这样的。”舒琬问,“这个小礼物先生喜欢么?”

    “喜欢。”郁恒章侧头亲了亲舒琬,“想拿去挂在办公室里。”

    舒琬则认真考虑了一下:“……陈助理会发飙的吧。”

    郁恒章很有昏君架势道:“不管他。”

    “先生,那你的小惊喜呢?”

    窗外忽然亮起绚丽的光,“砰”的一声随之传来。

    有人在外面放烟花,不知道是节目组的安排,还是另外两组家庭里谁准备的惊喜。

    舒琬和郁恒章一起去了屋外,在廊檐下看着一束束璀璨的烟花照亮夜幕。

    舒琬的眼睛里映照着漫天的火树银花,唇角漾出一抹笑意,他转过头兴奋地拉住郁恒章说:“先生!您快看……”

    郁恒章牵住舒琬的手,握在了手心。

    舒琬没说完的话渐渐就停了下来。

    郁恒章笑了一下道:“先说明,这烟花不是我安排的。”

    “但借花献佛。”郁恒章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这是我准备的小礼物,也是手工制品。”

    盒子打开,一枚晶莹剔透水晶戒指在烟花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虽然现在再说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我想这枚戒指的意义总归是不同的。”郁恒章仰头看着舒琬,烟花的光在两个人之间明灭闪烁,“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一百天,舒琬,我想再问你一次。”

    “将来无论贫穷与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我都将爱你,珍视你。”

    “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舒琬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是婚礼那日郁恒章戴在他手上的,后来拍戏,他就摘掉了。这次来拍综艺,徐才茂特地从公寓柜子里翻出来,又让舒琬带上。说是怕网友显微镜,借题发挥。

    戒指对舒琬来说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对现代人来说,婚戒大抵代表着一种誓言。

    他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不是定制款就是限量款,价格高昂。而郁恒章手里的,是他在古镇临街的小店里用花了几十块钱烧出来的玻璃制品。

    哪一个更有价值一目了然,但他们都明白这两枚戒指代表的意义不同。

    前者是他们为了完成一场完美演出必须要有的工具,后者则是郁恒章对舒琬的承诺。

    舒琬的嘴唇颤了颤,忽然明白了早上和葛瑞秋他们聊天时解释不清楚的那种情绪是什么。

    他不希望郁恒章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时刻哄着,他想要成为站在郁恒章身边的人,是能和他一起面对贫穷富有、疾病健康的伴侣。

    原来郁恒章也是这样想的,他叫他小朋友,但也有将他看作自己的伴侣。

    抛开这段被安排好的婚姻,郁恒章还愿意再问他一遍:舒琬,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舒琬小声道:“我愿意……”

    烟花的声音太响亮,舒琬又回答了一遍:“我愿意!”

    郁恒章笑了,他动手摘下舒琬手上那枚由陈助理抽空去挑选的铂金戒指,换上了他自己在路边一点一点烧制打磨好的玻璃戒指。

    牵住舒琬的手,郁恒章将他拉弯下腰,仰头凑近道:“……谢谢你的愿意。”

    灿烂的烟花下,他们接着吻,和婚礼那日很像的姿势,用截然不同的心境。

    舒琬其实有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冒着被所有人当作异类的风险,生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但此刻他想,这个世界有很漂亮的风景,有形形色色的朋友。

    还有一种名为“爱”的情感,热烈而真实地存在着。

    他想邀请肚子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也来这里看看。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回到本市, 郁恒章一下飞机就被陈助理半路劫走,拉去公司处理事务。

    舒琬这边也闲不下来,才休息了一天, 徐才茂带着几个采访和杂志拍摄的邀约找上门,将他日程表又一项项填满。

    住在村子里的时候还不觉得,回了家,舒琬发现还是家里轻松, 没有时刻亮着绿光的摄像机, 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可惜躺了没多久又要出门,直直跑了快两周,才把积攒下来的拍摄和活动处理完。

    郁恒章那边也格外忙碌,两个人一天下来都不一定能见上一次面。

    舒琬将郁恒章送给他的那枚戒指珍而重之地收进柜子里了, 怕带着磕碰到。

    而他的肚子, 在匆匆忙忙的工作中又长了些。洗澡时侧过身,已经能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明显的起伏。

    连徐才茂都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脸上有点儿肉是好看, 也别养得太过头了。演员上镜胖一圈, 以后要是拍电影的话,那得胖两圈!你现在这样刚刚好, 不能再圆了。”徐才茂警惕,“我看了你那节目, 郁恒章给你喂什么你都吃,以后可不许了啊,投喂完他是开心了, 回头轮到你减肥的时候可有你哭的。”

    舒琬小声辩解:“我现在没乱吃了……”

    但也架不住肚子里的崽儿急需营养啊……

    月份大了些, 舒琬的孕吐反应好了许多, 随之而来的是食欲激增。他已经尽量控制好饮食,少食多餐, 及时运动。但该长的肉还是会长,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目前还能靠着宽松的衣服遮一遮,等肚子再大一点儿,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舒琬和徐才茂商量:“进新剧组的事可以拖一拖吗?我最近可能都不太方便……”

    “不方便?你有什么安排?”徐才茂看他,“你挑出来的两个剧本我都联系过了,正好不怎么急,你准备等多久?”

    舒琬掐指一算,迟疑道:“八个月?”

    徐才茂:“……”

    “八个月?!”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徐才茂的吼声。

    见舒琬没有反驳的意思,那就不是自己听错了,徐才茂怒道:“你怎么不干脆说你要退圈得了!”

    舒琬可怜兮兮,他已经按快的算了,只算了崽儿出生和他养月子的时间。而且他也不一定出了月就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只能说到时候他尽力。

    “你有什么事要忙?郁恒章打算给你个公司让你去当主管了?”徐才茂气道,“还是你要去国外留学读金融了?”

    “金融?”舒琬茫然,他实在不会说谎,只能弱弱解释,“不学金融,是我的身体原因,嗯,身体有些……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徐才茂一下紧张起来,“哪儿不舒服?检查过了?要做手术?很严重?”

    他喃喃自语:“要休息八个月,那应该是相当严重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有事儿你要早说啊,这几天还给你安排了这么多工作!”

    “也不是。”见徐才茂这么关心他,舒琬心里一暖,安慰道,“没那么严重,就是要花费的时间有点儿久,但我现在还能出镜,只是剧组的拍摄周期太长了,会不太行。”

    不想徐才茂太为难,舒琬灵机一动道:“或者最近进组,三个月内能拍完的戏,我应该可以接。”

    “最近应该可以?”徐才茂狐疑,“你到底怎么了?给你放假可以,起码得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干什么吧?”

    舒琬一时说不上话。

    “笃笃”。

    徐才茂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两个人同时抬头,又同时被闪瞎了眼。

    敞开的办公室门上靠着一个身着花衬衫沙滩裤的男人,那人摘下墨镜,对舒琬抛了个媚眼,暧.昧道:“听说小美人来公司了,我过来看看。”

    徐才茂:“……”

    徐才茂:“梁总,恕我直言,这里是公司,不是马尔代夫的海滩边上。以及您刚才的行为涉嫌职场骚扰,我要报警了。”

    梁适:“……”

    “你怎么能报警抓你的老板,我被抓了,这一公司的人可怎么办?”梁适将摘下的墨镜别在了衬衫领口,他漫步到舒琬身边,“不过我的确刚从海边回来,而我刚才也不算骚扰,毕竟我和小琬可是好朋友,对吧,宝贝?”

    梁适毫不见外地坐在了舒琬身侧,二郎腿一翘,手支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像是在对舒琬放电。

    比起第一次见到梁适时的慌乱,如今的舒琬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已经能独自应对老板的职场性.骚.扰。

    他点了点头,面色不变地客气道:“梁总。”

    “呀,你怎么不害羞了?”梁舒放下手惊奇地笑道,“看来最近这段时间的明星体验还不错?有长进了嘛。”

    “不错什么不错,人都要跑了。”徐才茂没好气道。

    “跑了?怎么,小美人你终于要抛弃郁恒章那个老男人了吗?”梁适眼睛一亮。

    徐才茂:“……”

    郁总交友不慎啊。

    徐才茂:“我刚开了录音,这会儿就给郁总助理发过去。”

    梁适脸色一变:“有话好说!”

    刚度完假,满嘴跑火车调戏美人的毛病还没改回来,梁适咳了一声,稍作收敛,了解了一下舒琬和徐才茂正在谈的事。

    “八个月?那是有点儿久啊。”他摸了摸下巴,也问舒琬,“你有什么事吗?”

    舒琬刚又想了想,决定把郁恒章搬出来当挡箭牌,反正崽也有他的一份:“是郁先生的事。”

    “郁恒章的事……”本以为梁适还会接着问,没想到他一听是郁恒章的事,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轻浮尽数收敛,神色有些严肃道,“嗯,你这段时间的活动是要停一停,不要太张扬了……恐怕也没多久了。”

    “什么没多久?”徐才茂皱眉。

    别说徐才茂,连舒琬都没听明白。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梁适当时是在说什么了。

    既然暂时不用进剧组,舒琬的工作安排就宽松了许多,可他还是很少能见到郁恒章。

    这几日郁恒章像是要把录节目落下的时间全都补上,每天早出晚归,舒琬又时常犯困,经常他睡着了郁恒章才回来,等他醒了郁恒章已经又走了。

    只有偶尔睡梦中听到的轮椅声和落在脸侧的亲吻,能让他确定郁恒章回来过。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郁恒章回家,说要带舒琬去趟老宅。

    车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天际遥遥传来闷雷声,不是个好天气。

    “爷爷的情况不太好。”郁恒章平静道,“今天宣读遗嘱,所有人都要过去。”

    不安得到证实,舒琬不知该如何安慰身侧的人,只得紧紧握住郁恒章的手。

    到了老宅,客厅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见郁恒章和舒琬来了,坐在主位的方书雅开口:“好了,爸还在呢,一个个的丧着张脸干什么?整理一下情绪,准备进去吧。律师已经在里面了。”

    郁家二叔迟疑:“还有人没到吧?”

    他看三叔郁方存:“郁娴呢?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和爸置气呢?”

    郁方存没好气道:“我和她十多年没联系过了,不知道。”

    “郁女士说过不会再踏进郁家半步,不用等她了,进去吧。”郁恒章开口。

    二叔母嗤笑一声:“咱们这个小妹还怪有志气的,现在不来,以后也别和郁家有牵扯好了。”

    三叔母没搭话。

    公布遗嘱就是在分家产了,舒琬敏锐的察觉到在场的人彼此之间火药味浓重,连一向闹腾的郁柏都没了声音。

    舒琬紧跟着郁恒章,一起去郁老爷子的卧室。

    宽敞的卧室一下子站满了人,舒琬见到了脱相严重的郁启烽。他依旧坐着,却已经用不上力了,完全靠在摇起来的床里。

    没有再多的开场白,几名律师一一整理好文件,郁老爷子点了点头,其中一名站出来,开始宣读遗嘱。

    数不清的财产罗列,复杂的分割转让,一串串数字听得舒琬脑子都晕晕的。他观察着房间中众人的神情,除了方书雅和郁恒章没什么表情,其他人都微微皱着眉,看着不像是不满,也不像是满意了的样子。

    舒琬又将目光投向闭着眼睛听律师读遗嘱的郁启烽,忽然觉得这个拥有着厚厚一叠财产证明的老人家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这么多的人站在这里,他们低头听律师一项项列数能分到手的财产,没有人将目光投向床上的老人。

    “……以上内容自遗嘱人逝世后生效,在此之前,仍可由遗嘱人在意识清醒的前提下随时修改变动。”

    律师说完最后一句,所有人的目光这才齐刷刷看向郁启烽。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一片沉闷中,郁启烽开口道:“好了,遗嘱也念完了,有些文件需要你们签署,其他人先和律师出去吧。镇权,方存,恒章,你们三个留下。”

    舒琬低头,郁恒章握了下他的手,低声道:“和妈一起出去吧,有要签的东西,就让她先看一眼,不要乱签。”

    舒琬点点头,最后抬头看了看郁启烽,老人家的目光也恰巧向他投来。

    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郁启烽对他和善地笑了笑。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郁家的东西分得很细, 没到场的郁娴也分得了一部分股权,虽然只是几家下属公司,但听说已经够现在在某家企业里当主管的郁娴一辈子衣食无忧。

    二叔母很是不屑, 觉得老爷子何必热脸贴冷屁股,照顾这个不孝女。

    三叔母跟着附和,谴责郁娴太狠心。

    方书雅帮舒琬看完了两个房屋转让的合同,确认无误后让他签了字, 就准备带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彼时郁家二叔和三叔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 而郁恒章还留在里面。

    方书雅拍了拍满脸担忧的舒琬,安慰他:“没事,一会儿也就出来了。”

    ……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郁恒章转动着轮椅, 去到了郁启烽的床边。

    老人家蒙着层翳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郁恒章的脸, 枯瘦的手费劲地搭在他腿上,没什么力气地捏了捏:“你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 爷爷现在人老了, 眼睛不好使,有时候看到你, 恍惚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宇宏。”

    郁恒章不说话,郁启烽的手挪到他的轮椅扶手上, 拍了拍:“但一瞧见这把椅子,又让我想起来,眼前的不是宇宏, 是恒章啊。一场车祸, 带走了我的大儿子, 也让我的长孙在轮椅上坐了十多年。”

    “十五年。”

    卧室里静了静,积水滴落, 砸在窗柩上,重重一声,郁启烽叹道:“是啊,十五年。”

    “十五年,恒章,你在这把椅子上坐得也够久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郁启烽似乎在暗示些什么,郁恒章不搭话,脸上的表情像是雕刻好的假面,毫无变动。

    等不到郁恒章的回应,郁启烽力竭地靠回床上,气弱道:“曾经我觉得你爸爸就是这个庞大的家族产业最好的继承人,我尽心尽力培养他,手把手教他,也教他的两个兄弟,让他们都辅佐好自己的大哥。兄弟齐心,寰宇必然能得到更长久的发展。”

    “……是我太理想了。你二叔庸碌,三叔心术不端正,如今看来,最稳重的倒成了小一辈。你比你爸爸在这个年纪时还要成熟,寰宇交到你手里,爷爷放心。”

    外面的人还在揣测的寰宇最终归属权,就这样被郁启烽轻飘飘说了出来。而唯一听到的人目光平静,漆黑的眼眸里没能泛起任何波澜。

    “只有一点。”郁启烽直直望向郁恒章,“小柏的事已经彻底翻过篇,你这场闹剧一样的婚姻也该结束了。”

    “恒章,你年纪不小了,有个孩子稳定下来,才是正途。这件事没得商量。”

    郁恒章静了许久,轻轻笑了笑:“爷爷,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郁启烽咳了咳,骨子里的古板执拗展现出一角,“家族传承,不能就这么断了。”

    “家族传承……”郁恒章淡淡道,“一个孩子太少,所以您说自己此生唯一的挚爱是奶奶,但在奶奶去世后,还是接连娶了两任夫人。”

    “家族只能由男人继承,所以小姑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您的一个正眼。”

    “父亲去世,您只来医院看过一眼,听医生说我将来站起来的几率不大,您就再也没有接过我的电话,所有的事都交给助理去办。直到我坐着轮椅,在海外的公司干出了成绩,您才记起来还有个残废的孙子在国外。”

    “孩子,你现在是在怨我吗。”郁启烽的语气很平和,“你知道的,你父亲出事前已经在逐步接管寰宇,他的突然离世给寰宇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相信如果你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不是不关心你。没再去看你,是因为知道你性命无忧。去海外,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助理再三确认过你的意愿,你坚持要去,我就让他给你办好了所有的手续。”

    “我没有怨您。”郁恒章道,“我只是想告诉您,孩子没那么重要。”

    “您有四个孩子,到头来,能用的也只有我这个残废。”

    “郁恒章!”郁老爷子猛地咳了几声,想到这几日传来的消息,还有方才郁恒章仰头和舒琬说话时的模样,他嘶哑着声音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你不会真准备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吧?”

    “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郁恒章靠回轮椅,平静道,“爷爷,您的很多观念在这个时代已经不适用了。”

    “你以为我真的除了你就没有考虑过你的二叔和三叔吗。”郁启烽强撑起一丝威严。

    郁恒章却调转轮椅,准备离开了。他侧头看向郁启烽,笑了笑,又说了一遍:“爷爷,那重要吗。”

    郁启烽眉头微皱,他很快从郁恒章的眼睛里确认了什么,神色忽地一变,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跌回床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初秋的寒气顺着被吹开的窗沿往屋里钻。

    “恒章,你长大了,爷爷管不住你了……但是你记着,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别再深究了。”郁启烽太累了,他眼睛里的气力散尽,目光悠远,望去了时间的长河里,“……等你有了孩子,你会明白的。失去宇宏,我不是不痛,只是,人终归要权衡利弊,做出选择。”

    郁恒章路过古朴的窗柩,关紧了那一道漏风的缝隙,轮椅到了门边,顿了顿,他轻声道:“可惜,爷爷,我不会有孩子,所以也没有办法体会到您的为难了。”

    ……

    郁启烽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家用医疗器械不够用了。二叔和三叔家商量着要不要把老人送去医院,最后郁启烽自己拒绝了,说要留在家里。

    家里的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忙,二叔母和三叔母也各有各的事要干,时不时回老宅陪陪老爷子的就成了郁柏和三叔的儿子郁辉。

    舒琬偶尔也会陪同方书雅一起回趟老宅。

    就像梁适比舒琬还要早知道郁家最近有事,时间一久,郁启烽快不行了的消息根本压不住。刚有一点儿风声传出去,媒体小报们立马像是闻到腥味的狗,纷纷出动,一篇篇半真半假的八卦新闻迅速铺满网络。

    郁家的巨额财产到底要如何分割成了众人讨论的热点。

    而大热婚综刚刚播完的郁恒章,无疑成了媒体重点关注的对象。网友们都在猜测他前脚刚在综艺上向同性伴侣深情表白,后脚参与家产争夺,到底有没有优势。

    「无论是自身的条件还是外部的条件郁恒章都不行啊,年轻,和两个叔叔差着一辈,腿又是废的,后代也没有,郁启烽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家产交给他」

    「早听说郁恒章从寰宇总部退出来了,后来还跟着他那个小明星去参加综艺节目,应该是知道自己没可能,自暴自弃了吧」

    「扯淡,郁恒章什么能力,他那两个叔叔又是什么水平,你当郁恒章当年一个人把寰宇海外市场打开是白干的吗?孩子多大个事,有钱人那么多办法,迟早会有」

    「我看他和舒琬也就那样,婚综都说好甜,看了一集舒琬全程心不在焉,到底甜在哪里?两个人的表演痕迹太严重,全都是作秀,迟早得分」

    「舒琬也清楚自己没孩子迟早被踢出局吧?能让郁恒章在恋综上给他表白,算聪明的,以后就算他糊了,只要郁恒章还在,他就能把这段拉出来再炒作一次」

    「早说了,狗都不信豪门爱情,全是利益置换,看着吧,不出三年绝对离婚!」

    ……

    “网上的话你不要太在意了。”

    郁家老宅的回廊,舒琬挽着方书雅的手臂慢慢走着,二人停在一个小亭子前,坐下休息。

    “经纪人把我的软件都卸掉了,不让我看。”舒琬说。

    “嗯,不看挺好的。”方书雅笑了下,“推测来推测去,发的竟是些胡扯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郁家装了监控,一个个描述得绘声绘色,我都快信了。”

    舒琬跟着扬了扬唇,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方书雅看他:“怎么了?网上的没看到,现实里听到别人说什么了?”

    舒琬一顿,意识到自己又走了神,他赶紧摇头,说:“没事……就是郁先生最近很忙,每天都见不到他。”

    “公司要交接的事太多,是要忙一阵儿。”方书雅笑,“怎么,你想他了?”

    舒琬闹了个大红脸:“……没有。”

    他又想了想:“有那么一点点吧……”

    不是他想,是肚子里的崽儿想。

    嗯。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孩子。”方书雅笑得不行,“结婚前恒章还总说什么约定,他心里有数,现在不还是粘乎得很。”

    舒琬歪歪头,没听太懂。

    “最近外面的声音太多,你也不方便再露面,恒章怕你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专门打电话叮嘱我没事就把你带上一起出门。”方书雅挪揄道,“你们夫夫俩不互相表达关心,让我这个当妈的做中间人传话算怎么回事。”

    “妈……”舒琬羞得不行,郁先生总是这样,当面不说什么,背后里替他做安排。

    每次发现一点郁恒章默默无闻的关心,舒琬都像是打开了一个装满了糖果的宝箱,甜甜的。

    “哈哈,我不知道你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但我看了你们那个婚综,恒章那个孩子,装不来这些。”方书雅目光温柔道,“我对恒章没什么要求,他自己过得舒心就好,所以你们两个能好好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孩子的事不用太在意。”

    舒琬的表情一僵,方书雅见他这幅模样,猜他嘴上说得没看,实际上还是看到了网络上乱七八糟的内容。

    她握住了舒琬的手,道:“恒章他对孩子也不看重,不如说他一直都应付不来小朋友,小朋友们也怕他。说真的,我实在想象不到他带小孩的场景。”

    “所以你也不要觉得郁家的人就必须有后代,恒章他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方书雅拍了拍舒琬,玩笑道,“尤其别再说什么要纳二房的话了,吓死人了,外面的媒体都不敢这么写。”

    舒琬:“……”

    在现代待得久了,他自然也知道自己当初对方书雅说的那番话有多离谱。

    死去的回忆攻击了一下舒琬。

    舒琬愁上加愁。

    方书雅这一段话,让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坦白自己揣着个崽了。

    最近家里的事多,郁恒章也忙得见不到人影。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添乱,可再拖下去,崽儿就真的要藏不住了。

    ……

    当晚,舒琬陪同方书雅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现场的媒体一看到舒琬像亲儿子一样挽着方书雅的手臂出席,镜头纷纷调转,闪光灯不要命的狂闪。

    好在这种场合不需要接受媒体的采访,舒琬和方书雅进了场,都偷偷松了口气。

    舒琬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完全就是来凑热闹的。方书雅带他举了两次牌,拍下了两幅油画。

    进入后半场,他向方书雅打了声招呼,起身去洗手间。

    现场的空气太闷,内场记者还在角落里对着他们虎视眈眈,舒琬就是找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刚走出大厅,他迎面撞上了一位认识的人。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说是认识, 实际上舒琬见了他那么多面,都还没和他说过话。

    真正和他认识的,该是原主。

    那人惯常披散着遮住小半张脸的中长发今天束在了脑后, 扎着个小揪揪,露出苍白清秀的脸庞,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颓丧感便愈发明显了。

    长风破的鼓手,常明灏, 穿着一身和晚宴环境格格不入的白T牛仔裤, 双手插兜,挎着个斜挎包,半靠在外厅的角落里,不知道是在等谁。

    守在大厅门口的服务生时不时就要看他一眼, 常明灏不为所动。

    舒琬本打算装作没看到他, 就这么走过去。

    谁知道常明灏漫无目的的视线扫过他,眉尾微挑, 忽地站直了身, 竟直接跟上了舒琬。

    “这儿人太多了,换个地方说话。”常明灏路过舒琬时柔柔丢下一句话, 头也不回地向着一个人少的方向走去。

    舒琬略作思索,决定跟上去, 看看常明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在等我?”

    “不然呢。”大厅后的一片空中花园,灯光昏暗,草木遮蔽的角落里, 常明灏停住了脚步, 他拉开斜挎包的拉链, “我没邀请函,进不去, 还在想如果在这里也等不到你该怎么办。”

    “结果你自己就出来了。”舒琬注视着常明灏从包里取出了一个东西,还没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就被丢了过来,他慌忙接住,才发现常明灏扔给他的是一个密封着的文件袋。

    “东西放在我这里就不管了,手机号也换了,节目上不和我们说话,下了节目让经纪人把我们都打发掉,舒琬,你可真记仇啊。”常明灏用轻柔的声音说着刺人的话,舒琬则上下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封着口,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放心,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常明灏轻嘲,“都放在我这儿不要了,这会儿又要检查,这东西到底对你重要还是不重要啊?”

    舒琬答不上来,他先道:“我没让经纪人把你们都打发掉。”

    “是么?谁知道呢。”常明灏眸光清冷,显然是不信。他又从包里取出一个东西,这个比文件袋重多了,厚厚一叠,用信封包裹着。

    将敦实的信封塞给舒琬,常明灏开口又带着刺:“所有的账号都换了,知道你不想再和我们有任何往来记录,这样还给你,可以了吧?”

    这次的信封没封口,舒琬拿到手里看了一眼,里面是厚厚一叠纸币。

    常明灏别过眼,阴影遮住了他的神情,天生细柔的嗓音让他在失去阴郁的表情后,气势都跟着柔软了许多:“你匿名转给我爸的三笔钱,我都算上了,现在还给你,我们两清。”

    舒琬握着这笔数目不小的现金,顿了顿,道:“匿名的钱,你怎么能确定是我?”

    “嗤,舒琬你说这话有意思吗?除了你,谁还有能有闲心管我们家的事?”常明灏转回来,脸上挂着一副不耐的表情,道,“我不需要你在背后牺牲自己做默默无闻的烂好人。”

    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进行有效交流,舒琬抿了抿唇,道:“我能问问这份文件,是我什么时候交给你保管的吗?”

    看到常明灏的眉头渐蹙,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怀疑,舒琬的眼神飘走,语气没有起伏道:“其实,我落了次水,撞到脑袋,有些失忆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常明灏一下笑了,但他对着舒琬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脸上的那点儿嘲讽又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皱得更紧的眉头。

    “你真的失忆了?”常明灏不可置信,“那你都还记得些什么?”

    舒琬摇摇头:“落水前的事,都模模糊糊的。”

    常明灏:“那长风破的事呢?”

    舒琬:“……”

    常明灏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接连嗤笑了好几声,忽而猛地转身,抬手砸向身后的柱子。拳头落下去前,那只握鼓槌的手顿住,最后只狠狠拍下一掌。

    花园里没什么人,只有微凉的晚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好长时间,常明灏才平静好情绪。他回过身,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上下打量着舒琬,忧疑道:“东西是你回家前交给我的,你说放家里不安全,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放,就让我先拿着……你还说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取。”

    结果舒琬就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了。”看来常明灏也不知道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只能等他回家自己打开看了,舒琬举起另一只手里用信封装着的钱,“我说了,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所以这些钱是不是我转给你的,我也不能确定。你还要把这些钱给我吗?”

    舒琬想了想,道:“既然当时是匿名转给你们家的,那就是给你们用的,不管是不是我转的,你其实都不用还。”

    “我查过了,确定是你转的。”知道舒琬“失忆”了的常明灏,没了之前的攻击性,而是一直以一种复杂的神情望着舒琬,他说,“我不想欠任何人,所以还给你,你就拿着。我上节目赚到的钱,已经够用了。”

    舒琬考虑了一下,道:“那这样,这些钱我以匿名的方式捐出去,你看可以吗?”

    常明灏:“已经给你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舒琬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出来的太久了,方书雅在发消息问了。

    看常明灏应该没有其它事了,舒琬客气道:“谢谢你一直留着这个东西还来把它还给我,我的经纪人不是有意拦你的,他不了解情况,也是担心我。我代他向你说声抱歉。”

    “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舒琬等了等,见常明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拿着东西离开。

    结果等他走出两步,一直不动的常明灏又开口:“舒琬。”

    舒琬转头,常明灏也转过了身看他:“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舒琬眨眨眼,不解道:“那,祝你前途似锦?”

    常明灏:“……”

    常明灏忽然急切道:“我不打算再做音乐,听了家里的安排,去上班,做以前最不愿意做的白领。”

    “你说的对,节目组很难应付,我们的家庭情况又都很复杂,在舞台那样的环境里,想要保持冷静太难了。主持人的几句引导,就能让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原本不打算吐露心声。”

    “最后那些剖心剖肝讲出来的痛苦,都成了节目组宣传自己的养料。”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最后总能靠实力说话。”常明灏的声音渐渐慢下来,“我承认,当初因为心里的一点儿嫉妒,我看出了舒泽在挑拨你和长风破的关系,没有管。丁齐宣那个蠢货真的开始误会你,我也视而不见。对不起。”

    “舒琬,两年前你来找我,说要组建乐队,那时我是真心想要和乐队一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但长风破最后成了这个样子,也有我一份力。”

    “对不起。”

    晚风吹散了常明灏的头发,他没有理会,只紧紧盯着舒琬,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听到些什么。

    可舒琬什么回答都不能给他。

    没能试探出想要的结果,就在常明灏以为舒琬会直接离开时,清透的声音穿过夜风平静地传来。

    “不用说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以前的那个舒琬已经听不到了。”

    飞舞的发丝模糊了常明灏的视线,他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就好像那个曾经一起躺倒大笑,一起抱头痛哭的朋友真的已经不见了。

    那个自己都没多少生活费,还瞒着他给他家里转钱,想要减轻他压力的朋友,再也听不到他这个别扭的人总是说不出口的那一句“谢谢你”了。

    ……

    场合不对,纵使舒琬再好奇,也没能在宴会上拆开常明灏拿来的那个文件袋。

    原主对常明灏说,这个东西放在家里不安全,那最大的可能是在防着舒泽。

    原主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拿走,为什么要把一个文件袋交给已经闹掰过一次的队友保存呢?

    因为他信任常明灏,常明灏也的确没有拆开过这个文件袋。

    可,文件袋里装着的会是什么?

    舒琬越想越困惑,他一直挨到晚宴结束,处理常明灏的那笔钱又花了点时间。

    好在方书雅熟悉捐款流程,这笔对过去的舒琬和常明灏来说数目不小的“巨款”,在这个场合里只能算是添头,但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方书雅自己就经营着一家慈善机构,今天的晚宴,也有宇宏慈善基金会的参与,所有的款项都能保证落到实处。

    舒琬又陪着方书雅见了几个熟人,认识了一番。

    等回到家,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郁恒章还没回来。

    舒琬困得想倒头睡觉,他匆匆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跌进床里,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似的,酸软又舒适。

    虽然感觉自己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了,但舒琬强打起精神。

    他还惦记着那份神秘的文件袋。

    东西刚带进了卧室,就放在床头。拆封条期间,在公司加班的郁恒章也回了舒琬的消息,说他那边快结束了,让舒琬困了就先睡,不用等他。

    舒琬给郁恒章回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拆开了文件袋。

    袋子里只装着薄薄几张纸。

    修长的手指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抽出来,一共两份文件。

    第一份较厚,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字:婚前协议。

    第二份只有一张纸,抬头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往下的姓名一栏,赫然填着舒琬和郁恒章的名字。

    再往后,所有的信息都已经填写完整,包括最后一行的签名。

    舒琬一眼认出了落款处的签名,就是郁恒章本人的笔迹。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回到家中, 一如往常,玄关留着灯。

    一片静谧中,郁恒章轻手轻脚地换好轮椅, 他进到卧室,卧室里也一样,为他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

    光线虽昏暗却显得格外温馨。

    舒琬的呼吸声很平稳,睡得正熟。

    郁恒章凑近, 轻轻碰了碰小孩儿暖乎乎的脸颊。舒琬动了动, 别开脸,埋进枕头里,躲开捣乱的坏人,很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唇角漾起一抹笑, 郁恒章低头, 极轻地吻了吻舒琬的脸颊,动作柔和。

    轮椅声渐远, 去了浴室的方向。

    直到浴室的门轻轻关上, 舒展地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人没发出任何动静。

    又过了片刻,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呼吸节奏一直都很平稳的舒琬才猛地睁开眼,一双清明的眼眸中毫无睡意。

    缩在松软的被子里, 舒琬伸手碰了碰自己刚被蜻蜓点水般吻过的侧脸。

    从小锻炼出来的记忆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一刻钟前看过的那些条款一项项在脑海中浮现,让舒琬想忘都忘不掉。

    协约上的每一个字, 都清晰的像是映照在他眼前。

    协议结婚后甲方需要帮助乙方签约乐行娱乐。

    必要时双方需接受媒体采访, 出席各类活动, 上一至两档综艺节目,对外展现双方婚姻的美满幸福。

    甲方需提供资源尽快捧红乙方, 三年后双方离婚,由乙方一力承担离婚负面舆论,不得影响到甲方名誉。

    视情况,甲方可额外支付给乙方一笔报酬作为补偿。

    婚姻存续期间,乙方不得与他人传出任何绯闻,同时甲乙双方仅为合作关系,将不会发生任何越界行为。如甲方违约,乙方有权要求补偿;如乙方违约,甲方不予负责。

    ……

    甲方有权随时终止合约。

    甲方是郁恒章,乙方是舒琬,条款一项项列得格外详尽,细数了这段虚假的婚姻中双方需要付出些什么,又将会获得些什么。果真如网友们猜测的那样,这是一段充斥着利益交换的婚姻。

    签约乐行是交易,给他的那些资源也都是在为将来离婚做准备。

    就连上婚综都是一开始就达成过共识的事。

    舒琬不由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他看着协约上双方需要共同维护的“美满婚姻”,回想起这几个月里郁恒章对他的温柔耐心,难道这些都是为了打造完美人设吗?

    所以那些他以为的爱,就只有他当了真是吗?

    协议上,这场婚姻的有效期只有三年。三年后合约解除,到时候,是不是最多郁恒章再给他一笔钱,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

    协议上连婚姻中如果发生意外情况,都给出了解决办法。

    甲方违约,乙方有权要求补偿,乙方违约,甲方不予负责……舒琬回想起婚礼结束的那晚,因为他害怕,一切都没进行下去,那时郁恒章就说过,该给他的不会少给,让他不必勉强。

    原来那个时候起一切都已经错了。

    他以为的洞房花烛夜,在郁恒章的眼里,只是他在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更好的资源。

    怪不得后来郁恒章频频问他想要什么,又是给他找剧本,又是要给他开工作室。

    这些都是在补偿他吗?

    亲密无间的相处变成利益交换的筹码,舒琬简直没有办法细想这段时间他做过的那些事,在郁恒章眼里会变成什么样。

    浴室的水声停了,混乱的大脑没能想出任何结果,舒琬重新闭上眼,不一会儿,男人从浴室出来,轮椅停在了床的另一侧。

    床垫一重,郁恒章带着湿热的潮气,和熟到不能再熟的草木香,包围住舒琬。

    舒琬不知道这时候他该作何反应,往常一觉睡醒,他都窝在郁恒章的怀里,是睡着时不自觉凑过去的吗……?

    好在不用他再纠结,一条手臂带着他转了身。舒琬装作半睡半醒,靠在郁恒章身边。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舒琬偷偷咬住唇内侧的一片软肉,才忍着没露出破绽。

    现在没有摄像头,连他都“睡着”了,那先生这样温柔地抱住他,是为了什么?

    一直等舒琬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怀里,郁恒章才关了灯,揽着他睡了过去。

    不一会郁恒章的呼吸变得平稳,舒琬悄悄睁开眼,视力慢慢适应黑暗,他用眼神描摹着先生的轮廓,脑海里浮现出综艺节目拍摄的最后一晚,郁恒章在烟花下仰着头,低声问他愿意和他共度余生吗。

    那时的郁恒章是在真心问他,还是在演给镜头后的观众看?

    舒琬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舒琬被轻轻摇醒,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视线很模糊,眼皮也分外沉重。

    “舒琬,你发烧了。”微凉的手掌按在额头上带来一阵舒适,舒琬蹭着,想要将烧热的脸颊也贴上去降降温,那只手却抽开了。

    “滴”的一声,郁恒章的声音隔着层纱在耳边响起:“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

    刚还晕乎乎的舒琬立马挣扎着向后缩:“不去医院……”

    “听话。”大手拦住了舒琬的去路,一使劲,就带着他坐起身,舒琬用力推开郁恒章的手,抱住被子,再次躲开:“不要去医院!”

    窗外的天光已大亮,舒琬醒了醒神,才算看清了郁恒章。

    男人颇为无奈的坐在轮椅里和他对峙着,舒琬的气势一下弱了许多,他小声道:“先生,您怎么没去公司……”

    “本来准备走了。”郁恒章穿戴整齐,确实是一副即将出门的样子,“你确定不要去医院?”

    舒琬坚定地摇了摇头,郁恒章看眼表:“那我叫家庭医生过来。”

    结果舒琬也是摇头,他自行判断了一番,应该就是昨晚头发没吹干,有些着凉,再加上晚上又没休息好。一想到自己越来越鼓的肚子,舒琬深怕被看出端倪,是断然不敢见医生的。

    二人僵持许久,舒琬催着郁恒章:“先生,您先去忙吧,我没事的,再睡一觉就好了。”

    郁恒章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抬手扯领带,舒琬的气势瞬间更弱了:“先生……?”

    松开紧扣的衣领,挽起衣袖,郁恒章将床头刚接好的温水递给舒琬:“喝点水,我去给你做早饭,吃了再睡。”

    舒琬:“……”

    郁恒章上午留在了家里,说要看着舒琬退烧。喝了郁恒章熬的小米粥,舒琬躺回床上,郁恒章给他测了额温,温度降了些。因为测温枪偶尔会不太准确,郁恒章又去医药箱里找了水银测温计。

    舒琬在腋下夹好体温计,拒绝了郁恒章给他拿来的退烧药。

    “……先生,我没那么严重,就不吃药了吧。”舒琬讷讷道。

    郁恒章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不去医院,不看医生,现在连药也不吃?”

    缩在被子里的手偷偷贴在微圆的小腹上,舒琬的小半个下巴陷在被子边,小声说:“总吃药不好,这点小病,完全可以靠自身免疫力抵抗过去。”

    感谢大数据推来的那么多孕期相关的帖子,舒琬知道孕妇不能随便吃药,他胡乱记的一些医学歪理,也不知道正不正确,反正先把郁恒章糊弄过去。

    见实在劝不动,郁恒章是真的拿这个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小朋友没办法,只得把药放下,翻了片退烧贴出来,不怎么温柔地拍在舒琬光洁的额头上。

    舒琬瘪了瘪嘴,委屈巴巴。

    被盯得于心不忍,郁恒章又轻柔地给舒琬捋了捋碎发,他伸手从被子里取出舒琬夹在腋下的体温计,看了看,的确没再继续烧,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给小朋友掖好被子,郁恒章打量着裹在被子里的蚕宝宝,有了些不一样的发现:“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些?”

    郁恒章越想越觉得最近晚上抱着舒琬,原本不盈一握的纤细瘦腰,似乎不见了。

    退烧贴凉凉的,贴上很舒服,舒琬都快要睡着了,闻言一个激灵,又被吓醒。

    他不敢说话,脑子里飞速想着要怎么回答才不会被怀疑。但郁恒章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舒琬还在想借口时,郁恒章已经道:“挺好的,之前瘦的我都怕一使劲把你的腰掐断了。”

    “先生……”舒琬小声反驳,“腰没那么容易断的。”

    “是么。”郁恒章笑了下,“那你好好休息吧,等回头好了我们再试试。”

    总觉得先生在说些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舒琬悄悄对肚子里的崽儿说:宝宝你什么都没有听到哦。

    大约是把工作彻底推后了,郁恒章不怎么忙,他换掉了身上飞正装,也躺上床,靠在床头翻看平板,陪着舒琬。

    卧室里拉住了窗纱和半边窗帘,光线暗淡,舒琬靠在郁恒章身侧,昏昏沉沉的。一只爪子搭在郁恒章的小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家居服上的小毛球。

    许久后,舒琬轻声问:“先生,您喜欢小孩吗?”

    “小孩?”郁恒章将目光从平板上挪开,垂眸看向舒琬,“怎么想起问这个?”

    舒琬又揪掉一个小毛球:“就是想问了。”

    任郁恒章怎么突发奇想,也想不到舒琬能怀孕上去。他同方书雅一样,觉得舒琬是看了网上的言论,想太多。

    郁恒章不假思索道:“不喜欢。小孩太吵了,烦人。”

    舒琬:“……”

    舒琬仰头哀怨地瞧了郁恒章一眼,留下已经在郁恒章小腹上堆成一小团的毛球,裹着被子转过身,闷声道:“我困了,先生晚安。”

    郁恒章看看衣服上被揪得乱七八糟的小毛球,再看看半扇窗纱后的艳阳天。

    郁恒章:“……?”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安静的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小, 舒琬倒在沙发里,举着一份薄薄的协议,分明都是记熟了的内容, 他却一遍又一遍看得仔细,像是要把每个词再拆开理解一番,试图从中找出这份协议是个玩笑、当不得真的证据。

    然而一无所获。看来看去只能看出拟定协议的双方是真的不熟,他们之间只是有着共同利益取向的甲方乙方。

    翻过最后一页, 后面便是离婚协议书, 手指拂过页末笔走龙蛇的签名,舒琬都能想象到郁恒章签下这份协议时的神情,一定是淡淡的,和他签那些商业合同时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都只是场交易。

    转过头, 电视里的综艺正播到某天中午他吃完饭和郁恒章坐在沙发上聊天,聊着聊着, 他太困, 倒头靠在郁恒章肩上睡着了。郁恒章轻轻扶着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男人从沙发上拽了个空调毯过来, 给他盖好,大手搭在他的身上, 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慢慢拍着。

    直到他蜷了蜷,枕着郁恒章的腿安心地睡着了。

    舒琬记得那天下午,落在沙发边的阳光太好, 暖暖的, 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还梦到了爹爹,因为爹爹就是这样哄着幼时的他睡觉的。

    原以为一切都只是一场让他回忆起过去的梦, 却是先生在现实中哄着他。

    他睡着的时候,先生会用这样温柔眼神望着他,让他有一种郁恒章真的在爱着他的错觉。

    然而孰真孰假无从判断,舒琬又想起他用平板看节目时一闪而过的弹幕:他们两个不出三年必离。

    结果真的如网友所说,他们有着一份为期三年的协约。

    网友们用显微镜观察他们的相处细节,爱与不爱都分析得头头是道,舒琬越刷越不明白他和郁恒章之间到底是什么。

    而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进入孕中期,崽儿的生长速度加快,平时穿宽松的衣服,肚子都要顶出一个弧度。还好这段时间郁恒章忙,不在家的情况居多。

    但留给舒琬的时间也不多了,再不说,等哪天郁恒章注意到他的肚子,必然也会起疑。

    日子拖得越久,舒琬就越焦虑。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在家里乱转,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心,在婚前协议的影响下,更加难以做出抉择。

    舒琬严重怀疑,他如果坦白了,等着他的只会是离婚提前。

    ……

    “舒琬,你的肚子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先生,我没有生病,其实……我怀孕了。”

    “什么?”温润的神情一瞬变得可怖,郁恒章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张纸扔给舒琬。

    舒琬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展开后看到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和他手里的那份一模一样。

    郁恒章居高临下望着跪倒在地的舒琬,冷漠道:“我会让陈助理额外转给你一笔钱,你去把孩子打掉,我们好聚好散吧。”

    ……

    舒琬是被吓醒的,他出了满头的汗,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肚子,还好,崽儿还在。

    急促的心跳渐渐平息,身侧的人动了动。黑暗中郁恒章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天亮还早。

    “做噩梦了?”郁恒章转过身,手顺势搭在舒琬的身上,安抚性地拍了拍,舒琬却一僵。

    郁恒章的手贴在他的肚子上了。

    他不敢乱动,小声道:“没事,就是醒了一下。快睡吧,您明天还要早起呢。”

    郁恒章低低应了一声,准备继续睡了。

    手心毫无预兆地被顶了顶,困倦让郁恒章没能及时做出反应,以为舒琬还有话要说,从鼻腔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嗯?”

    舒琬彻底躺不住了,一个转身,主动靠进郁恒章怀里,让郁恒章的手落在他的后背。

    郁恒章还当舒琬是真的被噩梦吓到了,在粘人。他醒了醒神,轻轻拍着小朋友弓起的后背,低哑着嗓音安慰:“不怕,不怕。”

    舒琬则缩在郁恒章的臂弯里,小心护着自己的肚子不要靠郁恒章太近。

    刚才那一下,是崽儿在踢他。实际上最近几天舒琬已经隐隐感觉到崽的动静了,但今晚是最明显的一次。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黑夜恬谧,渐渐的,郁恒章的声音和动作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又睡着了。舒琬再摸自己的肚子,半夜莫名活泼的崽也没了动静。

    舒琬的心底一片柔软。

    然而一场噩梦,也让舒琬意识到,他一直在想郁恒章知道真相后不要他怎么办,却没有想过,郁恒章知道真相后不要崽怎么办。

    那崽岂不是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就像他一样。

    但他的爹爹那么厉害,一个人也能将他照顾得很好,可他呢?他能一个人照顾好他和郁恒章的孩子吗?

    脑海里响起郁恒章那句斩钉截铁的“不喜欢小孩”,舒琬心情又变得沉重。

    没等舒琬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办,郁启烽去世了。

    老宅雅致的庭院里掉了满地的落叶,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也没人顾得上再扫。

    舒琬裹紧黑色的外套,抵御着深秋的寒风。他站在角落里,看着各方的人井然有序地操持起郁老爷子的后事。

    毕竟病了那么久,这些事都是早就备好的。

    郁启烽的去世忙得不只是郁家人,还有外面的媒体。他们一得到消息就蜂拥而至,围在各处,蹲守着出入郁家的每一个人,见缝插针地想打听郁家财产分割的内幕。

    应郁启烽的要求,他的葬礼没有大办,只有郁家人和他的几个老朋友出席,也谢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

    但架不住有些媒体就是狗皮膏药,粘着人不放,一定要拍下几张郁家人的照片。多半是想拿去给他们杜撰的豪门争夺财产的戏码添上几张配图,让瞎编的内容显得更真。

    下葬那日,舒琬和郁恒章一同出门,这几日虽然不需要他帮什么忙,但每天跟着也很累了。尤其是最近肚子里的崽愈发活跃,时不时伸伸胳膊踢踢腿,闹得舒琬休息不好,脸色难免难看。

    结果舒琬一脸倦容地出门没多久,他和郁恒章就被拍了个正着。陈助理叫人去追时,那个蹲在车后面偷拍的狗仔已经跑没了影。

    “算了。”郁恒章拉过一直落在他后面的舒琬,“你走到这边,陈助理能挡住你。”

    舒琬裹着大衣,点头道:“好。”

    “结束后你回家好好睡一觉,这几天辛苦了。”郁恒章看着舒琬脸上遮掩不住的憔悴,眉心微蹙道。

    葬礼很快结束,葬礼上每个人的神情看起来都无比肃穆,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舒琬和郁启烽只见过几面,谈不上有多少感情,顶多是身边一位厉害的老人去世,出于人之常情对生命的离去感到惋惜。但在郁恒章看似平静的脸上,舒琬捕捉到了一瞬的悲伤,以及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

    舒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忽然就伸手,偷偷牵住了郁恒章,将先生的手圈在掌心,一点一点暖热了冰凉的指尖。

    随着郁启烽的去世,无数人关注的寰宇新任继承人也有了结果。

    新一轮董事会议上,郁恒章出席,操纵着轮椅停在了没摆椅子的主位前,而郁家的二叔三叔,和其他董事一起坐在下方。

    这一结果看似意外,却也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

    「早说了郁家人里就郁恒章的能力最出众,老爷子定他当继承人理所当然」

    「话别说太早,他是坐到主位了,能不能坐得稳还两说呢」

    「还是太年轻了,董事里有很多不满的人吧」

    「再不满又能怎么样?你看郁镇全和郁方存哪个有本事把郁恒章挤下去?俩兄弟还不如早就和郁家断绝关系的郁娴。更别说和郁恒章同辈的那两个了,更是草包」

    「那你就错了,毕竟是比郁恒章多吃了十几年饭的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留什么后手,且看着吧」

    ……

    诸多围绕着寰宇权利结构展开的讨论里,忽然刷新出一条八卦消息,紧接着因为八卦里的关键词,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讨论的方向逐渐跑偏。

    是那天偷拍逃跑技术一流的狗仔编好文案了。

    @娱圈小八:舒琬陪同丈夫郁恒章参加葬礼,夫夫二人相距甚远,与综艺中的恩爱表现截然不同,舒琬全程心不在焉,疑似不耐烦。(图片)(图片)

    「神经……这么糊的图舒琬还带着口罩,能看出个屁的不耐烦……」

    「啊,两个人站得真的好远,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两个陌路人」

    「舒琬怎么裹得这么严实啊?去葬礼还怕被人认出来?偶像包袱这么重?」

    「怎么,不允许有人觉得冷吗(/流汗)」

    「舒琬粉丝别挽尊了,舒琬就是在不耐烦,郁老爷子去世前说郁恒章必须有后代才让他当继承人,郁恒章早就提离婚了,金主都要跑了,舒琬当然不高兴」

    「不是大哥你是在郁启烽床头放录音笔了吗你知道这么清楚?张口就来啊」

    「这还用想吗?但凡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吧?反正郁恒章迟早踹了舒琬,你们看看舒琬最近的资源就知道了,连活动都不参加了,你说他不是被金主踹了是什么」

    「舒琬最近要是四处参加活动,是不是又要说他一点儿不在意郁恒章的心情,两个人貌合神离?正反话谁不会说啊,反正都是胡编的人有理呗」

    ……

    近期舒琬的出镜率的确低到几乎没有,也没有进剧组。网上吵来吵去,后面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说舒琬因为是男的生不出孩子,被郁启烽堵住所有的出路封杀了,除非他和郁恒章离婚,才能复出。

    离谱归离谱,但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好友圈不少人都发消息过来问舒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是真的关心他,也有些是纯粹来八卦的。

    舒琬挑了一些回复,他向葛瑞秋解释了一下他最近只是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怎么工作,真的没有任何豪门狗血爱情上演。

    葛瑞秋干脆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解决啊。哥别的没有,吃过的亏不少,多的是经验,总能给你提供些帮助。”

    舒琬摸着自己的肚子,抿了抿唇,道:“知道了,葛哥……谢谢你。”

    “谢什么,你都叫我哥了,就把我当亲哥看。”

    除了葛瑞秋,方阳也问候了舒琬:没事吧?

    舒琬回他:没事。

    如果说葛瑞秋是愿意处处照顾舒琬的哥哥,那方阳该是能和舒琬聊天交心的朋友。

    舒琬犹豫了许久,又发出一条消息:那个,我有点儿事儿想问你。

    [舒小碗]:就是我有个朋友,她怀孕了,但她老公不想要孩子,该怎么办?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以“我有个朋友”为开头的对话十有八九都是在说自己, 方阳正准备挪揄一番,让舒琬有话直说,不必找托词, 接着就看到了紧跟在其后的“怀孕了”。

    方阳:“……”

    还真是帮朋友问的啊。

    放下玩笑的心态,方阳姑且看看是怎么回事。

    [舒小碗]:朋友和她老公是因为外因结婚的,本来定好结婚三年就离

    [舒小碗]:结果朋友怀孕了

    [舒小碗]:她老公不知道她能怀

    [舒小碗]:朋友还没敢和她老公说这件事,只试探着问了一下, 她老公很确定地回答说不喜欢小孩

    [舒小碗]:现在她该怎么办?

    一连几条消息发过来, 方阳都看愣了。如果这消息不是舒琬发来的,他会觉得后面还有一句“v我五十,助力朋友逆天开局单身带娃”。

    但这是舒琬发的,先不管事儿是不是真的, 舒琬应该都是在向他寻求答案。

    方阳想了想, 发:那她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吗?

    对面立马回复:想。

    讨论起来太复杂,发消息不好说, 方阳拨通舒琬的电话。

    “你朋友是不是被渣男骗了呀?什么叫不知道她能怀?除非你朋友身体方面有什么疾病, 不然这种事是能不知道的吗?男的说不带套就不带套了,爽完遭罪的是女生, 一句不知道就抵过去,也太不负责了吧!”

    舒琬被说得脸颊烧烫, 他讷讷道:“差不多就是有病,总之我……朋友本来应该是绝对不会怀孕的体质,她老公的认知里她也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怀孕的。”

    “她老公平时……对她挺好的, 没有不负责任, 这就是个意外。”

    “是吗?”方阳有些狐疑, 但他也不认识故事的两位主角,不好过多评判,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方阳道,“你朋友经济实力怎么样?既然她想要这个孩子,那不然就去父留子,一个人养着。”

    “去、去父留子?”这回轮到舒琬听呆了。

    “是啊,反正说好了三年就要离,大不了就是提前一段时间,没什么损失吧?还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约定?那也不碍事,男方又不喜欢孩子,他不想要你朋友就自己养着呗。”

    “不是……”舒琬觉得自己可能没把情况解释清楚,他说道,“他们一开始说的三年就离,但现在……我朋友不确定她老公是不是……也喜欢她。”

    方阳:“……”

    崽都揣上了,现在再想这个是不是有些迟。

    不开玩笑,方阳觉得自己隔着手机嗅到了恋爱脑的气息。

    如果不是确定舒琬百分百不能怀,他都要怀疑这个“朋友”就是舒琬自己了。

    方阳分析道:“既然你朋友会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件事,那说明她在这段感情里是没有安全感的。她那便宜老公的‘喜欢’不能让她确信就算有了孩子这样的变故,她老公还是会继续喜欢她。”

    “其实我觉得你朋友完全没必要纠结,她对她老公说了,她老公接受,皆大欢喜;不接受,就离婚自己养崽。你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离婚自己养孩子,早点看清爱情的真面目,还能少些内耗。”方阳提醒道,“不过她一定要想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养一个崽可太费劲儿了,何况是一个人养。你朋友有自己的工作吧?”

    “有……”舒琬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她的情况其实和我差不多,你觉得她能养得起一个孩子吗?”

    方阳:“……”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怀疑舒琬到底能不能生了。

    “养总是能养得起,就看怎么养,小孩不都是吞金兽嘛。”方阳推测舒琬的那个朋友是逃避心理,不想和先婚后爱的丈夫在感情发展正好的时候产生争执,也怕丈夫不喜欢小孩的想法会影响到自己。

    方阳出馊主意道:“不然让你朋友出去散散心呢?散着散着说不定就想明白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在外面生完了再回来,崽儿都落地了,她老公还能说什么?不想要大家就好聚好散嘛。”

    舒琬:“……”

    这还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你朋友有能力一个人养娃,又不是一定要她老公给抚养费,其实真的不用怕什么。还记得上次我们说的吗,与其追求遥不可及的‘月亮’,不如握住手里的‘草兔子’,不是么。”

    直到挂断电话,舒琬还在想,他真的能一个人养大一个孩子吗?

    ……以及他到底为什么不敢对郁恒章说这件事。

    或许有的时候人就是会如此胆小,在方阳眼里“大不了就离婚”的小事,在舒琬的眼里,变成无数的分支,担心郁恒章会嫌弃他,怕郁恒章不接受孩子,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和郁恒章离婚。

    方阳想要握在手里的“草兔子”,舒琬就有些贪心了,“月亮”和“兔子”他都想要。

    话是这么说,独自在家时舒琬也偷偷盘算起自己工作这半年多都攒下了多少钱。

    结婚时他把银行卡给了郁恒章,但手机绑定了网银,卡里的钱他都是可以用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舒琬看看自己综合各方信息总结出来的普通带娃指南,再对比一下自己银行卡里的数目,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不仅可以带着崽健康成长,甚至可以升级消费,再做个精致带娃指南。

    主要他的卡里除了上节目拍广告的款项,还有郁恒章帮他理财的收益。

    也不知道郁恒章是怎么理的,理着理着舒琬的小金库就翻番了。

    舒琬承认方阳说得对,手里有钱心中不慌。确定自己一个人也能养活崽儿,舒琬的心理压力一下小了许多,有种自己好歹有条退路的安心感。

    当舒琬还在思考“出门旅行结果带个崽回家”的可行性时,郁恒章结束了他这段时间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应酬的忙碌生活。

    晚上,两个人久违地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郁恒章道:“梁适说你因为担心爷爷的事,推掉了一些工作。爷爷的葬礼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家里也没那么多规矩,你要是有想去的工作就去吧。”

    舒琬咬着筷子,眼神飘忽。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郁恒章则坐在餐桌对面仔细地打量着舒琬。养了些时日,葬礼那几日熬出来的苍白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微圆的脸颊不胖也不瘦,是很健康的模样。

    视线落在宽松的家居服上,进入初冬,家里还没开地暖,小朋友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一件他的旧羊毛外衫穿上。衣服大着两个号,将舒琬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很是暖和。

    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舒琬宽松衣服下的肚子上。

    衣服勾勒出来的褶皱弧度,似乎不该是正常腰型该有的模样。

    每晚都同床共枕,郁恒章就是回到家再累,抱多了也该察觉出不对劲了。

    舒琬的肚子很鼓,起初他以为是舒琬吃胖了,后来愈发滚圆的肚子,明显和吃胖是没有关系了。

    舒琬的四肢和脸颊都没再长肉,只有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因为舒琬也没说过不舒服,郁恒章还当他是普通的胀气或者是其他原因,结果这么长时间都不见舒琬的肚子下去,那明显是有问题了。

    舒琬起身给郁恒章舀汤,没扣好的扣子松开了两颗,郁恒章一眼望进宽松的羊毛外衫。

    外衫底下还有家居服,但没了羊毛外衫的遮挡,肚子上的弧度就彻底掩盖不住了。

    视觉的冲击力比每天晚上摸到的要夸张许多,郁恒章登时放下筷子。

    舒琬舀汤的手顿住,懵懵地看向忽然就变了脸色的郁恒章:“先生,怎么了?”

    郁恒章拿走舒琬手里的碗,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严肃道:“舒琬,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被郁恒章握住的手一抖,舒琬急急抽走自己的手,退后一步看着郁恒章勉强笑道:“没什么的先生,就是我最近……我最近吃得太多了,长胖了……”

    郁恒章平静地望着舒琬,道:“不是这个原因,说实话。”

    上位者的气息太强烈,舒琬不经回想起梦里的场景。他很久没有在面对郁恒章时感到过害怕了,可他现在却克制不住地发抖,想要说些什么,只要一想到郁恒章的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那些话就都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我不知道……”舒琬站在郁恒章面前,双手紧紧的扣在身前,是一副抵抗防御的姿态,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先生……我不知道……”

    郁恒章还记得医生说过舒琬受不得刺激,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急,没控制住情绪,吓到舒琬了。

    不能逼他。

    郁恒章默了默,先稳住自己,才对舒琬伸出手,温声道:“我的腿不方便走动,你站过来好不好?”

    如果郁恒章只让他过来,情绪紧张的舒琬可能还会犹豫,但先生说自己的腿不好……舒琬抿着唇,向前一步,握住了郁恒章的手。

    将人拉到了身前,握住了两只手,郁恒章仰头道:“我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担心你,可以理解吗。”

    “嗯。”舒琬乖乖点头,郁恒章的语气太温柔,反而说得他眼眶发热。

    “那,我现在可以问问你的身体是发生什么了吗?”郁恒章的一只手牵着舒琬,一起覆在他的肚子上,轻轻地摸了摸。

    衣服被压出轮廓,舒琬的肚子竟然已经像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一样大了。

    郁恒章又想皱眉,他克制住脸上的表情,等着舒琬给出一个答案。

    舒琬却紧抿着唇望着他,好半晌才小声说:“我、我也不太清楚。”

    郁恒章看了舒琬一会儿,看得舒琬的大眼睛一直忽闪。他没再问下去,而是捏了捏舒琬发凉的手指,道:“先去吃饭吧。”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饭后郁恒章去了书房,似乎是接到了重要的电话。

    没再被叫住问话,舒琬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加忧心忡忡。

    现在不问,之后肯定也还会再问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舒琬不想说,而是刚才郁恒章一问,舒琬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份离婚协议书,结果就像是哑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要是下次先生再问起来他该怎么办?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这件事是他不说就可以逃避的吗?

    【在外面生完了再回来……】

    舒琬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收拾好碗筷,舒琬犹豫着靠近书房,想看看郁恒章在干什么。

    书房的门没关好,谈话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肿瘤?我不能确定,他除了肚子鼓起来了,其它方面没有明显的问题。”

    “……所以还是要去医院做检查是吗?……嗯,好,我知道了,那就定在明天吧,我带他过去。”

    舒琬的神情蓦地一变,他退后一步,轻手轻脚地离开书房门口。

    一直到进了卧室,关上门,舒琬才敢深呼一口气,脑海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慌乱地想:怎么办?先生不是在处理工作,而是和人商量着要带他去医院了!

    孩子是他和先生两个人的,如果先生觉得他是怪物,不想要这个孩子,一定要让他把孩子打掉怎么办?

    现实与梦境相重叠,舒琬真怕进了医院这个孩子会保不住。

    在外面生完了再回来……

    方阳轻松的语气在舒琬的脑海里不断回响。

    这里不是大梁,没有护院看门,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离开。

    短暂地和先生分别,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回来。到时候就是先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也可以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

    郁恒章的电话打到很晚才结束,他问了不少人,详细咨询了舒琬的情况,一切还要等去医院做了检查,才能有定论。

    回到卧室,郁恒章想和舒琬说明天去医院做检查的事,却发现舒琬已经睡了。

    轮椅行到床边,看着舒琬熟睡的模样,郁恒章的手隔着被子在鼓起的肚子上摸了摸。

    通话过程中,医生根据他的描述给出了很多种可能。有严重的,也有配合治疗就能解决的小问题。但不管怎么样,肚子大到这个程度,很可能都要做手术。

    舒琬那么怕医院,想必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拖着什么都不说的吧。

    但病不能不治,也不是靠拖就能拖好的。

    郁恒章想,舒琬的状态看起来还好,一定会没事的。

    又蹭了蹭柔软的脸颊,郁恒章决定让舒琬睡个好觉,等明天早上醒了,再告诉他预约了去医院。

    床头灯熄灭,一片黑暗里,郁恒章的呼吸逐渐平稳。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一双明亮的眼眸睁开,侧头看了眼郁恒章。

    舒琬轻轻挪开郁恒章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夜里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方阳放下手里的小锅, 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走出厨房。

    “来啦!”他将牛奶放在客厅,撩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发尾滴落的水珠,走到玄关习惯性地先看了眼猫眼。

    方阳:“……卧槽?”

    迅速打开门, 屋外的人站得端端正正,看到方阳,乖巧地打了声招呼:“方老师,这么晚, 打扰你了。”

    方阳满是惊讶:“小琬?你怎么来了?”

    夜深天寒, 舒琬穿着身厚实的派克服,戴着连帽。或许是怕被人认出来,还戴了口罩。

    舒琬半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 声音软软地问:“方老师, 我可以在你这里借住一晚吗?”

    换了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方阳赶紧把人叫进屋。

    说是借住, 舒琬什么都没带, 只背着个不大的书包,像是半夜回不去宿舍只好投奔朋友的男大, 甚至说男高都有人信。

    可他不是男高,是已经结了婚的有夫之夫。

    这个点不回家, 跑出来借住……方阳将刚热好的牛奶端给了舒琬,小心翼翼问:“你这是,和郁总吵架啦?”

    “没有哦。”舒琬捧住马克杯, 暖热了在外面被风吹得冰凉的手。

    “没吵?那你为什么……”

    方阳的话被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我听有敲门声, 外卖到了?”

    舒琬抬头, 八块腹肌直白地映入眼帘,接着一旁的方阳发出尖锐爆鸣:“队长!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苏云鹤低头看看自己好好穿着的运动长裤, 再看看同是男生,却通红着脸侧过头捂住眼的舒琬。

    苏云鹤:“……”

    感觉自己好像被迫耍了回流氓。

    方阳连推带搡地将苏云鹤赶回浴室,“砰”的一声甩上浴室门,慌张道:“衣服穿好了再出来!”

    苏云鹤:“……”

    所以到底在心虚些什么。

    方阳跑回客厅,舒琬已经放下手重新坐好了。

    措不及防地看到一个男人的腹肌是给舒琬带去了不少震撼,但好在现在的舒琬不是刚穿来的舒婉了。

    这点小事,问题不大。

    舒琬勉强保持镇定道:“……我以为你是独居,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方阳看起来比舒琬还尴尬,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打扰!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

    “就是队长他家太远了,有时候工作晚了,他就直接住在我家了!哈哈哈!我们真的没什么!”

    总觉得自己在越描越黑,方阳放弃解释,及时把话题引回到舒琬身上:“不是,那个,哦,你和郁总没吵架,那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不是离家出走。”舒琬喝了口牛奶压压惊,配合方阳跳过苏云鹤的话题,解释道,“上次你不是说有想不通的事可以出去散散心吗?我这不就出来了。”

    方阳:“……”

    方阳:“我也没说凌晨出来呀……”

    方阳:“而且那不是给你朋友的建议吗??”

    脚步声走近,这次苏云鹤穿好了衣服,他一过来就先拍了方阳的后脑勺一巴掌,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给别人出馊主意了?”

    方阳捂着头控诉:“什么叫馊主意!我明明是很真诚地在帮别人解决问题好吧!?”

    苏云鹤冷笑一声,转身忠告坐在沙发上的舒琬:“千万别听信他的任何‘建议’,信了的人没一个不完蛋的。”

    舒琬:“……”

    “队长!”方阳气呼呼道。

    苏云鹤扬眉:“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不然我还是去酒店住吧。”舒琬放下牛奶欲要起身,方阳一把拽住他:“别!万一被狗仔拍到了你明早就要上热搜。”

    这也是舒琬的顾虑。

    马克杯里的牛奶被喝完了大半,本来是给苏云鹤热的,现在舒琬喝了,苏云鹤熟门熟路地从方阳的冰箱里取了袋新牛奶,自己拿去厨房热。

    没了苏云鹤的捣乱,方阳总算搞明白了舒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舒琬本来就准备去酒店住,但他熟悉的都是寰宇旗下的酒店,一是怕去了被认出来,还有就是怕路上万一被狗仔拍到,又要给他们的“豪门内幕爆料”事业添砖加瓦。

    思来想去,他还是先来了方阳家:“我就借住一晚,明天订个安全的酒店看下航班,过两天去外地找葛老师。”

    葛瑞秋的家在外省,今天太晚了不好再联系,不然舒琬就直接去找他了。

    见舒琬不打算说“离家出走”的原因,方阳也没多问。左不过就是有心事,想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你在我这儿借住几晚都没问题,但你这么晚跑出来……郁总知道吗?”

    舒琬咬了下嘴唇,不是很确定地小声道:“我给他留了字条,应该……算知道吧?”

    方阳:“……”

    没想到舒琬看着文文弱弱,一玩就要玩个大的,大半夜从床上翻起来说走就走。

    重点是出门散心这个建议是他提的,虽然他不是给舒琬提的,但舒琬也参考了,参考完还真的就跑出来了。

    方阳默默想:怎么办,回头郁总找不到老婆该不会来找他麻烦吧……

    而丢了老婆的郁总还躺在公寓床上,一觉好梦到天明。

    翌日。

    破晓的晨光扰人,郁恒章从熟睡中醒来,看到身边没有人,也没多想。

    他起床到浴室洗漱,等都收拾好了,出了卧室,才发现客厅里也没人影。

    长眉微挑,郁恒章注意到昨晚还摆在玄关的鞋不见了,舒琬应该是出门了。

    直到这个时候,郁恒章还是没有想太多,只以为舒琬是出门扔垃圾,或者去买早餐了。

    他进了书房决定边处理工作边等舒琬回来。

    一个小时后,郁恒章坐在客厅,从笔电前抬头,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最近舒琬一直待在家里,没怎么去公司,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新的工作安排。

    想到昨晚说的话,他让舒琬有想去的工作就去,难道是临时有工作?

    不对,那也太突然了。郁恒章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先给舒琬拨了通电话。

    无人接听。

    郁恒章:“……”

    “……请您稍后再拨。”郁恒章挂断通话,看了眼屏幕,快到司机来接他们的时间了。

    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说服舒琬,要带着人去医院接受检查。

    郁恒章径直回到卧室,去了衣帽间。他一把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都还在,行李箱也都在。

    不知道为什么,郁恒章松了口气。

    然而没等他这口气彻底松完,郁恒章在卧室床边,看到了他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是一张便签纸。

    这张纸应该是从床头柜上掉下来的。

    轮椅滑到便签纸前,郁恒章弯腰,捡起这张小小的便签纸,翻过来,看到了正面写的字。

    「先生,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六个月后归。勿念。」

    郁恒章:“……”

    十九个字。

    郁恒章又把这十九个字重新看了一遍。

    再娟秀的小楷,也掩盖不住其后的敷衍。

    十九个字。郁恒章要被气笑了。

    他已经被气笑了。

    接通陈助理的电话,说他和司机在楼下了,郁恒章淡淡道:“你先上来。”

    通话挂断,等在地下车库的陈助理狠狠打了个寒颤,看向身侧的司机,幽幽道:“完蛋,我感觉郁总他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不对,是相当不美妙。”

    心情相当不美妙的郁总坐在客厅,面前的茶几上放着舒琬留给他的小纸条,还有他刚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银行卡。

    出去看世界,衣服不装,钱也不带是吧。

    越是遇到事,郁恒章越是冷静。他回想起昨晚在书房打电话时,门口是有些细小的动静,当时他正在和医生预约今天的检查时间。

    所以舒琬是偷听到他要带他去医院,就连夜离家出走了。

    郁恒章也是没想到舒琬会有这样的胆量。

    还是说去医院的恐惧已经大过一个人跑去外面生活了?

    舒琬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一个人,会跑去哪里?

    六个月后归……

    郁恒章的眸色渐深。

    一个在海上凭空出现的人,说他六个月后归,是真的还会回来吗。

    郁恒章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后悔他当初想过,却没有真正做的事。

    他就该在舒琬的手机里装上定位系统,时刻盯着这个从异时空跑来的小朋友,不让他有任何走出自己的监控范围的可能性。

    是他掉以轻心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朋友天性属猫,大半夜悄无声息地就从他身边溜走。为了不制造出动静,连一箱衣服都不装,消失地无影无踪。

    再一次挂断打不通的电话,郁恒章转而找到另一位联系人。

    电话响了三声后接听:“喂?郁总?”

    “徐经纪。”郁恒章平静道,“舒琬有联系过你吗?”

    “舒琬?没有呀。”徐才茂奇道,“他不是说最近都要在家休息吗?怎么了,郁总联系不上他?”

    “如果他给你打电话了,请马上告诉我。”郁恒章淡淡道,“舒琬昨晚留下张字条一个人出门,说他要去外面看世界。”

    徐才茂:“……?”

    徐才茂:“……!”

    徐才茂:“什么!??”

    刚坐着电梯上来,门一开就听到这一劲爆消息的陈助理:“……”

    郁恒章挂断通话,转过头看向玄关,脸上还是惯用的温和神情,语气沉稳道:“来的正好,有点事要你去办。”

    顶着一屋风雨欲来的窒息感,陈助理回答:“……好的,郁总。”

    ……不是,霸总和他的恋爱脑小白花,怎么就变成霸总和他的落跑小逃妻了!

    这是要狗血的节奏啊!!

    总裁一狗血,助理忙断腿。

    救命,他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第60章 第六十章

    郁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郁家二叔郁镇全牵头的项目出了问题,涉嫌经济犯罪,可能面临着牢狱之灾。

    事发突然, 和郁镇全来往密切的郁方存也受了牵连,一同被带走问话。

    网上一时间消息乱飞,大家都等着看寰宇股票跳水,寰宇方面却及时出面回应, 直截了当地同郁镇全割席。严正申明郁镇全和郁方存的行为皆属个人行为, 与寰宇无关,现已全面暂停二人在寰宇的工作,保留其职位等警方出具调查结果后再做调整。

    这边刚停职,都不用等第二天, 新的人事调动就安排下来, 换了两个人顶上郁镇全和郁方存的职务。

    这两位都是寰宇的老员工了,一个总经理, 一个副总, 外派三年回国,本就该提拔, 一直没动静,还以为是最近寰宇老董事长去世, 要过一阵,等郁恒章能完全稳住了才会做人员调整。

    结果这么一安排,就好像这两个职位本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就等着郁家二叔三叔退位让贤。

    事实也是, 两个人接手新工作后, 都不用适应,直接将各项任务安排下去, 井井有条,一看就是提前熟悉过工作内容。

    于是郁镇全和郁方存手底下的人还没等乱起来,就被安抚回岗位。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比之前更加井然有序。

    聪明的人已经看出来,这哪儿是临时调岗,分明是郁恒章借机直接把自己的两位叔叔给挤下来了。

    更有甚者觉得郁镇全会突然翻车,也和郁恒章脱不了干系。毕竟到了郁镇全这个位置的人,怎么会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带走问话了。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郁恒章在他的轮椅上坐了这么多年,郁老爷子重病时还主动撤出总部,装出一副无力相争的样子。结果最后也是他,操纵着轮椅停在了寰宇掌权者的位置上。

    现在更是直接出手,将两个时刻盯着他位置的叔叔彻底踢出寰宇的核心。

    雷霆手段,相当干脆。

    一番操作下来,寰宇的股票掉了没多少,又稳稳地涨了回去。

    外界都猜测郁恒章此刻正春风得意,笑看他那两个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叔叔焦头烂额。

    然而事实是,在外翻手云覆手雨的郁大董事长,郁大总裁,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沉如水地接听着电话。

    “舒琬说他就是想出去转转,放松一下心情,郁总你也不用把人盯太紧了,您那一通电话,说得我还以为舒琬出去就不打算回来了。”徐才茂受自家不省心的艺人委托,勉强安慰艺人家属情绪,“他是个成年人了,想有自己的空间很正常,您追得越紧,人家说不定还跑得越远呢!等他散够心,自然会回来。”

    徐才茂补充:“再说乐行这边还有工作呢,他不回来也得回来,到时候就是您不找他,梁总也得满世界跑着把人给找回来。郁总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郁恒章听完更不放心了。

    沉默许久,郁恒章对着电话那头的徐才茂沉声道:“你不懂。”

    徐才茂:“……”

    那他确实是不懂恋爱脑的脑回路。

    郁恒章的声音冰凉:“他接你电话了。”

    而他拨出去的几十通电话,没一通被接听的。

    徐才茂:“……”

    徐才茂干笑:“或许是手滑吧。”

    “是么。”郁恒章冷笑道,“那劳烦徐经纪下次问问你的艺人,怎么有空接别人电话,没空接他丈夫的电话。”

    徐才茂一个头两个大,又不能直接挂断,很是煎熬。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助理轻手轻脚地进来,站在一旁等着说话。

    郁恒章终于放过对事态严重性一无所知的徐才茂,他挂了通话,屏幕退回到他接电话前正在浏览的页面,一条短信孤零零地停留在其上。

    【先生我很好,不必担心】

    或许是郁恒章的电话打得太多,舒琬良心发现,前两天给他发了条短信过来。

    这次是九个字。

    多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郁恒章把这些一笔一笔地记着,等舒琬回来的。

    “郁总,银行的流水单有更新了。”陈助理抽出一张打印单,放在郁恒章桌子上,推了过去。

    郁恒章拿过,看着上面的消费记录,都在本地。

    这些天为了找到舒琬,郁恒章时刻盯着他名下的航班和列车信息,结果说着要出去看世界的舒琬却什么票都没买,甚至连酒店都没订,银行卡也没有消费,就这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时间越久郁恒章越担心,还让人去舒家看过。

    舒博群跟着郁镇全做项目,如今郁镇全进去了,项目资金冻结,舒博群调动辰灿的资金投进去的钱全被扣住,很可能拿不回来。

    舒家这些天为了这件事吵了个天翻地覆,刘晓莉两句一骂舒琬,三句一骂郁恒章,一家人更不可能知道早把他们都拉黑了的舒琬去哪儿了。

    “海洋馆……西餐厅……”郁恒章看着手里银行账单上最新的几条支付记录,笑了,“还买了三张票。”

    “知道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谁吗?”郁恒章看向陈助理。

    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早已查清所有的信息:“是T团的方阳和苏云鹤,有粉丝拍到他们的照片了,但没认出来旁边的人是舒先生。”

    “所以舒琬这几天都住在方阳家?”郁恒章沉声道。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陈助理谨慎回答。

    郁恒章笑了一声,他想到了葛瑞秋,也打电话问过,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怎么就忘了方阳。

    拍摄婚综时,方阳来的那一晚,和舒琬聊了那么久,舒琬还说过他们的聊天内容是秘密。

    就是这么个秘密是吧。

    郁恒章接过陈助理递来的手机,看到了T团粉丝拍到的照片,在照片角落里找到舒琬的身影。

    海洋馆附近有精品店在卖各式各样的发夹,舒琬带着口罩,头顶绵羊角发箍,身上穿得很厚实,显得圆滚滚的,像只没脱毛的小绵羊,和白衣无尘飘飘若仙的颜无尘的形象相去甚远,怪不得没人认出他。

    小绵羊手里拿着个泡泡机,“咕噜噜”吐着七彩的泡泡,看样子玩得还挺开心。

    手指轻轻蹭过手机屏幕中的人,郁恒章的视线在舒琬被厚实衣服遮住的肚子上停留片刻。陈助理轻咳一声,及时道:“郁总,舒先生的行程也更新了,他定了明天的机票。”

    郁恒章抬头:“哦?”

    陈助理拿过手机点了点,展示给郁恒章:“明天上午的航班,看目的地,舒先生应该,是要去找葛瑞秋葛老师。”

    葛瑞秋……

    郁恒章眸光深沉,他抬头温声安排道:“明天的日程推后,你去找两个保镖,明早一起去机场。”

    陈助理:“……”

    妈呀,谁说让他少看点儿小说。

    小说剧情这不就发生了吗!

    娇妻出逃未遂,这是要被当场捉回呀!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诶嘿!

    陈助理暗暗兴奋,面上很是严肃沉静地回答:“好的郁总,我这就下去安排。”

    ……

    “其实可以多玩几天嘛。”方阳递给舒琬一袋酸奶。

    “谢谢。”舒琬接过,拿在手里,“这些天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本来说好只住一天。”

    “麻烦什么呀,刚好有人陪我出去玩呢。”方阳笑道,“今晚苏云鹤终于走了,小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床上睡呀~?”

    这几日苏云鹤一直赖在方阳家不走,方阳租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平时苏云鹤来了都是睡沙发。这次舒琬也在,只能苏云鹤睡进方阳的卧室,把沙发让给舒琬。

    毕竟苏云鹤和方阳更熟,舒琬也不习惯和郁恒章以外的人睡一张床。

    虽然知道方阳没有别的意思,舒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哥儿和男人有别,何况他还怀着孩子,自是不方便和方阳同睡。

    方阳也没强求,他倒进沙发里,侧支着头看舒琬,视线扫过舒琬的小腹,又很快挪开,唇角微翘,露出了一颗小虎牙,笑嘻嘻道:“其实昨天你就不该付款的,你家总裁一查银行账单,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

    “没关系,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了。”舒琬捏了捏手里的酸奶袋,“前几天都是你和苏队长请客,我一直白吃白喝,不好。”

    “你呀,还是太客气了。”方阳倒回到沙发里,平躺着问,“想好出去后要去哪里了吗?”

    “嗯……先找葛老师吧,有些事想请他帮忙,之后的话,想去一个小村子里。”舒琬也倒在了沙发另一侧。

    “小村子?”

    “就像我们录节目时的那个村子一样,装修可能没那么好,也没关系,等……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就回来。”舒琬说着,自己的声音里也充满着不确定。

    方阳问他:“要是郁总一直找你呢。”

    “……”

    小小的出租屋里静了片刻,舒琬低声说:“如果他能找到我,那我就和他回去。”

    方阳闻言大笑:“我还以为你要抵死不从呢!”

    “出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好像,比我以为的,要更在意我。”舒琬想着手机上的那些未接来电,有很多次他都忍不住要接通了。

    如果不是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肚子的话。

    “其实我也有些担心他。”

    郁家的消息铺天盖地,舒琬不可能看不到。郁恒章这段时间那么忙,或许就是在处理郁家二叔的事。

    都这么忙了,先生还因为担心他,要抽空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他就一声不吭地跑了。

    舒琬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心这么软可不行呀。”方阳翻坐起身,拍了拍舒琬的腿,道,“明早去机场郁总要是再给你打电话,你就直接拉黑他。”

    舒琬也支着身子坐了起来,懵道:“……啊?”

    方阳则对他眨眨眼,笑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说:“听我的,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