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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第 20 章

    “谢谢。”

    陈驹微笑着冲人示意, 目光相接,刚放下咖啡的工作人员悄悄地红了脸。

    “裴总可能还需要一会儿,”他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麻烦您在这里稍微等待。”

    这是一间相对小点、也私密一点的会客厅,陈驹坐在沙发上,旁边摆放了一盆龟背竹, 墨绿色的巨大叶片轻轻垂下,带着种热带雨林般的旺盛生命力。

    陈驹喜欢这种植物,看了会儿,刚端起咖啡杯的时候才发现,对方还没走。

    是个卷头发的年轻人,穿着身工整的西装, 规规矩矩地在旁边站着。

    陈驹愣了下,给杯子放那了。

    他当老师习惯了,基本都是自己在讲台上站着,下面仰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小脸,所以这样倒转过来的姿态, 陈驹还真有点别扭, 心里琢磨,裴敬川要求也太严苛了吧, 怎么在会客厅里坐着,还得被盯着呢。

    陈驹又不会把那盆龟背竹偷走。

    今天一直在下雨, 中午那会儿,他给裴敬川发消息说, 想来接对方下班。

    “反正暑假又没事呀。”

    陈驹趴在床上打字:“距离也不算远, 行吗?”

    信息刚发出去,裴敬川的电话就打来了, 那边似乎有点忙,所以简单地说了个好,以及让陈驹穿厚点。

    于是,陈驹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拿着一把雨伞,溜溜达达地往金融中心的写字楼那去了。

    说过了,俩人要一块走路回来。

    毕竟雨已经差不多要停了,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天空的颜色会美到不可思议,说不定还能见到彩虹,那么两人就可以撑着同一把伞,踩着浅浅的水洼,一路走回家。

    陈驹连伞都不想打了。

    “你别着急下来,”陈驹给裴敬川交代过,“我在楼下等你就好。”

    他还挺想在裴敬川的工作环境里待一会儿的。

    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曾经和对方有着六年的空白,那么这会儿,就尽最大努力地去靠近一点。

    昨晚裴敬川在他身上留的痕迹,基本都在锁骨,腰侧,和大腿.根这样隐秘的地方,里面穿上棉质短袖,又加了个浅色调的衬衫外套,这样一挡,什么暧昧都看不出来。

    所以,在这位工作人员眼里,陈驹就是一副安静温和的模样。

    甚至有点禁欲。

    应该……没有对象吧?毕竟没有戴戒指,也没什么特别的饰品。

    身为一名小基佬,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驹这种类型的男人了,其实,从陈驹过马路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

    雨丝里,年轻的男人正在等红灯,敞开的衬衫里是浅白短袖,卡其色的裤子似乎有点长,裤脚卷起两道边——刚打算下班的他顿住了,灼灼地盯着对方,视线全部聚焦在那张清俊的脸上。

    皮肤很白,眉眼生得漂亮,甚至可以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是往那一站,就跟一幅水墨山水画似的。

    事实上,除了出挑的样貌吸引人注意之外,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是陈驹身上的气质。

    像一杯刚沏好的茶,于山涧溪流间,散出袅袅的清香。

    温和,低调,没有一丝一毫现代人身上常见的浮躁。

    而声音也很好听。

    “……你好?”

    他脑子正晕乎着,猛然回过神来:“啊,不好意思!”

    陈驹站在自己对面:“你好,我出去等吧。”

    “不用,裴总马上就下来了!”

    他说话结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虽然听到这位到访客人的来意后有些惊讶,但他并不熟悉那位传说中的总裁,因此还在犹豫,该如何向对方搭话。

    是朋友吗,还是……

    没等想明白,会客厅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裴总,这位他们一开始以为是空降,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人家产业的老板,胸口起伏,眼睛亮晶晶地站在门口。

    一看就是快步、甚至小跑着过来的。

    “等急了吗?”

    他朝陈驹走来,顺手揽住对方后腰:“抱歉,我下来晚了。”

    “没有……”

    陈驹没料到裴敬川会这么直接,略微尴尬地往旁边躲了下,现在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在教室里坐大腿上玩叠叠乐都没人管,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顶尖写字楼里,他可不想裴敬川因为自己,而被贴上八卦标签。

    裴敬川很配合地缩回手,冲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就侧过身子,自然地接过陈驹手上的雨伞,带着往外走去。

    “咔嚓。”

    陈驹莫名地回了下头,被裴敬川轻轻拉了一下手腕,才收回注意力,走出会客厅。

    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只有前台的几位姑娘站起来致意,一直到走出大门下台阶,陈驹才悄悄地问道:“刚才,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

    裴敬川淡淡地开口:“可能是心碎的声音吧。”

    “心碎?”

    陈驹转过身,后退着走了几步:“你吗?”

    “嗯。”

    裴敬川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的助理下班后要约会,他很开心,看得我有些嫉妒。”

    朦胧的雨雾给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街上行人稀少,公交车沉默地行驶在马路中央,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有一些穿着校服的孩子三五成群地聚在路边,似乎在进行暑期的社会实践,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潮意,空气中则全是新鲜的泥土味儿,陈驹走在人行道的最里面,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

    裴敬川好是委屈:“你还笑我。”

    “没有,”陈驹还在笑,“我觉得你很可爱。”

    明明自己也在约会呢,还乱讲话,说心里嫉妒。

    裴敬川也笑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裴敬川问他冷不冷,陈驹就说不冷。

    “别感冒了,回家后煮点姜茶?”

    “行呀,多放点红糖!”

    裴敬川脱掉了外套,随意地挂在自己的小臂上,两人走得不快,连着被好几个遛狗的阿姨超过,其中一位还回过头来,半是骄傲,半是无奈:

    “小狗非要出来遛弯,管不住得噻!”

    那只柯基装备齐全,穿着透明小雨衣小鞋子,扭着屁股走在最前方。

    陈驹的心也跟着柔软,差点脱口而出,说我们将来,能也养只小狗吗?

    可是不行,他很容易过敏。

    “等有机会,”裴敬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我们养一只小狗。”

    陈驹踩到一块松动的花砖,差点被溅到水:“……好。”

    裴敬川给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下:“小心。”

    这就有点夹带私货了,因为拉住后,居然就不松手了。

    陈驹声音很小:“在外面呢。”

    裴敬川悄悄挠了下他的掌心,这才把手松开。

    太黏糊了。

    回家的路,好长啊。

    曾经觉得学校的四百米跑道也是那么长,体育课上三圈下来,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可裴敬川觉得跑道很短,因为陈驹跑不快,到了最后半圈,就表情痛苦地捂住肚子,连连冲自己摆手。

    “我、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

    这种时候,裴敬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陈驹的手腕,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慢慢地跑。

    他总是沉稳地说,调整呼吸,保持步伐。

    其实更多是对自己说的。

    到了地点,陈驹就像个软绵绵的布娃娃似的靠在他身上,皮肤很热,呼吸又重,裴敬川就帮人拧开温水,递过去到嘴边。

    奔跑过的陈驹,迷迷糊糊的,喝完水后会持续发呆。

    而裴敬川就可以不动声色地,转动杯沿,找到对方刚才喝过水的地方。

    也同样地凑近嘴边。

    不知不觉间,雨势悄然变大。

    裴敬川把伞打开,撑在两人的头顶,这时陈驹才心叫一声,坏了。

    他拿的是一把晴雨伞,浅蓝色,相对来说小一点,一个人单独打的话还可以,两个人,尤其是两个成年男人站在伞下,就稍微显得局促了。

    裴敬川的半个肩膀都被打湿了。

    陈驹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拿错了伞。”

    两人臂膀挨着,这会儿,可以肆无忌惮地贴得很近,裴敬川侧眸看他:“没关系的。”

    甚至某种程度上,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下雨很好,下雨可以有陈驹来接,可以让自己的衣服被打湿,露出男人脆弱的一面。

    裴敬川之前不愿意在陈驹面前展露脆弱,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已经无师自通。

    一切都太完美了,完全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不,甚至可以称得上惊喜,因为陈驹居然也暗恋了自己很多年。

    他何其幸运。

    雨越来越大,风卷起地面的落叶和停车罚单,打着旋儿转到天上,又很快地贴在湿漉漉的地面。

    裴敬川拉着陈驹的手,跑了起来。

    就剩最后一点的距离,没必要打车,他们像年少时在操场上那样,大笑着踩过水洼,踩过台阶,又一起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脚印,进屋后裴敬川第一件事就是给陈驹脱鞋子,而陈驹则帮着脱掉裴敬川湿透的外套——

    重新回到了中二期,刚才跑的时候,嫌那把小伞太碍事,直接用裴敬川的西装撑在头顶,权做遮风挡雨的秘密武器。

    “先去洗澡,”裴敬川摸了把陈驹脸上的雨水,水珠还挂在下巴上呢,“不然你得……”

    “阿嚏!”

    陈驹已经开始打喷嚏了。

    裴敬川扯着胳膊给人带进浴室:“热水温度调高点,多洗一会。”

    他有些心急,后悔答应了陈驹出来接自己,太得意了,完全忽略了天气。

    陈驹站在花洒下,淡定地解着扣子:“可是,你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裴敬川完全没接茬,满心惦记着煮姜茶的事,拧着眉:“厨房有姜吗?”

    “有,但是……”

    湿透的衬衫滑落在地上,堆在赤着的脚踝边。

    陈驹看着裴敬川:“你不和我一块儿洗吗?”

    毕竟屋里就一间浴室呀,他神情天真,像是邀请对方一起吃饭那样,笑出两个隐约的酒窝。

    裴敬川愣了下,跟着抬头看去。

    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还留有他昨天的痕迹。

    尤其是胯骨处的指印。

    陈驹侧着脑袋:“真的不一起来吗?”

    “不了,”裴敬川吞咽了下,正要转身离开,“我得去煮姜茶……”

    “哗啦——”

    温热的水流袭来,直接打上他的胸膛,衬衫这下彻底湿透,紧紧地贴在轮廓分明的胸腹上,显出男人漂亮的肌肉线条。

    陈驹举着打开的花洒,声音轻快:“一起来。”

    裴敬川迟疑了。

    他真的怕陈驹生病。

    感冒估计逃不了,怕的是发烧,裴敬川可太有经验了,陈驹一旦开始发烧,那就要缠缠绵绵地好几天才能好,期间脸蛋酡红,吃什么吐什么,恹恹得连水都喝不下,可怜得要命。

    更棘手的是,这人的体质有些神奇,已经产生了抗药性,吃退烧药也没什么用。

    只能细心地照顾着。

    最早的时候,裴敬川还想不到一个男孩能娇气成这样,那时他尚未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只是不自觉地关注对方,觉得像只受冻的小猫崽似的,缩在宿舍的床上,还逞强地说别告诉妈妈,不想她担心。

    后来,裴敬川就心甘情愿地伺候起来。

    娇气也无所谓。

    他的陈驹就是金贵。

    花洒水流很急,温度也高,浴室里已经氤氲出升腾的雾气。

    陈驹又重复了遍:“你也淋了雨,一起洗吧?”

    裴敬川站着没动,但还是拒绝了:“不行……”

    煮姜茶要紧。

    可陈驹笑了起来,叫对方的名字:“裴敬川,”

    嗓音甜脆脆的,语调拉长。

    “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