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11
杏眼恶贼到底心中有数, 知晓眼前的血魔也不是个舍己为人的人。
想要血魔试着搞死青陵仙尊再一箭双雕，这显然也是不可能。
她吐槽这只妖魔是个娇气鬼，一点儿奉献精神都没有。
吐槽归吐槽, 这个盘算终究还是在纪绮罗的脑海里消失。
她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 对着血魔笑盈盈的眸子，心里忽而跳了跳。
妖魔果然是妖魔, 能让自己将这些话说出来。
纪绮罗有许多好朋友, 也有很亲近的同盟。
可是她终究会装一装，不会将心里凶狠彻彻底底的暴露出来。
可是现在, 自己在妖魔跟前却是无所顾忌。
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心里面似有一点点的古怪。
平常的人听到自己说这些凶狠话，早就一脸古怪看着纪绮罗了。
血魔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也对，妖魔本来也没有什么三观。血魔只在意他自己，爱惜他娇贵的外壳, 再来就是孤芳自赏看自己脸美不美。又或者, 他在意这些事情会不会很有趣。
三观什么的，对于血魔而言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纪绮罗内心却是有些不舒坦，为什么不舒坦呢，她也说不上来。
她恶狠狠说要杀青陵仙尊时,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涌上来。
虽然不是很强烈, 可毕竟还是有些堵心。
纪绮罗又咬了一口甜果子, 蓦然笑着说道：“我果然是个坏女孩。”
她接着说道：“难道我心里还想当个好女孩儿？”
这么说着时候, 纪绮罗自己就摇摇头。
血魔笑了一下：“你也没那么冷酷无情。如果你什么都不肯给我说, 给我说点甜言蜜语, 我为了讨你欢喜, 以如今这具身躯杀了青陵仙尊也可以。可是若是那样, 我就要死了。你瞧瞧，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纪绮罗都要被血魔逗笑了，这是血魔自己抠的糖吃吧。
又或许是眼前这个坏蛋妖魔使的手段。
要一个人爱上你，你就先洗脑她早就已经爱上你了，再数落她对你的种种的好。
但谁不愿意听一些甜蜜的开解话呢？
不知不觉间，纪绮罗心情也舒服了一些。
然而她心口还是突突了一下，她想自己难道还是想要做个善良的好孩子。
纪绮罗自我吐槽：“难道我还想要做个善良的好孩子？”
说到了这儿，纪绮罗也禁不住摇摇头，她否认：“可是就算我想要杀了哥哥，也不算不善良。是他想要杀我的，无论是什么愿意，他就是想要杀我。”
她称呼青陵仙尊为哥哥，乃是清清楚楚想着过去的情意，是冷静的想要杀死他。这不是一时的愤怒，断情谊也要断得清清楚楚。
血魔蓦然凑过来，咬了一口纪绮罗手里的桃。
那灵桃纪绮罗已经吃了一半了，可是血魔却是一点儿也不嫌弃。
纪绮罗大怒：“你害的我不能吃了！”
真过分，自己心情已经这么糟糕了，血魔这个坏蛋居然还这么做。
他就不能顺顺心意，让自己开心一些。
血魔叼着那颗桃走，他大口大口嚼着，唇齿间是甜蜜的汁水。
他也像颗甜蜜的桃。
然后血魔朝着纪绮罗这样儿笑了笑：“那就不要杀青陵仙尊，这样你就不会不开心。”
他轻描淡写说着，谁也没想到血魔居然会说出这样“善良”的话。
血魔也不介意杀人不杀人，可是他介意开心不开心。
纪绮罗跪坐在草地上，沉着一张脸，搞得很严肃样子：“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反杀是很正确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做，我不要。”
这样显得她很软弱。
血魔微笑：“因为杀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是为了让自己爽，可是现在你不会很爽。因为他自以为是，仙尊最讨厌的就是他那个自诩正义的倒霉样儿。他以为自己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
“所以最爽的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明白自己是个垃圾。这世界因为他的存在更加不幸，他的存在就是让别人倒霉。”
“到那时候，他死还是不死，又有什么关系？”
纪绮罗这样儿听了，一双眼睛也是闪闪发光，她拍拍自己膝盖上衣衫，一副你说得很对样子。
“好像也有些道理。只不过——”
只不过青陵仙尊固执得不行，自以为是到极点。这种极品会觉得自己有错，那简直是有点儿异想天开了。
但是血魔却向纪绮罗绽放一个迷人的笑容。
“咱们可以的。”
他和她，是这个小世界最狡诈的混蛋，两人合作，什么事情不能干？
不知怎的，纪绮罗心里的不对劲儿也消失了，觉得舒服了。说来有点点好笑，安抚自己情绪的居然是眼前的妖魔？
纪绮罗禁不住笑起来。
可是与此同时，纪绮罗也是生出了一丝警惕。
这个小世界被一股力量攥紧窥探，若是如此，只怕对方并不能彻底罢休。
自己要搞死青陵仙尊，那是要彻底毁掉这场供人欣赏的赚钱直播。
这自然是一种反抗手段，不会令人如何愉悦的。
纪绮罗的担心显然并不是空穴来风。
下一刻，她面前屏幕竟是消失了。
就算没有弹幕，纪绮罗面前也是有一块透明屏，她还能看到各种数据排行榜。
但是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系统却迅速消失，搞得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果然，这一切都是阴谋。
仿佛助力自己的系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这和窥探小世界的力量是同一股。
不过是为了吸引观众，给这个直播增加趣味性而已。
窥探者显然看出纪绮罗扮猪吃老虎，有不容小觑的实力。
靳雪烟那时候虽然是人气TOP，可靳师姐能挖掘的点也挖掘得差不多了。又或者这已经是靳雪烟的极限。以靳雪烟的心性，随了梵行止也会很快被压制顺服。
那么如此一来，系统就出现在纪绮罗的跟前。
不过是为了直播增加些趣味性罢了。
直播间那些粉丝阴谋论也不是没有道理，
直播也是可以有剧本。
这个小世界的命运更迭，不该被如此玩弄。
◉ 112、112
之前纪绮罗面前没有弹幕, 也不过是因为有些东西并不能直播出来，不代表人家一定看不见。
现在纪绮罗这么胡搞，她显然跟系统撕破脸, 人系统连夜搬家跑路招呼都不打一个。
纪绮罗甚至怀疑自己若是个路人甲, 系统会悄悄抹杀了也说不定。
她忽而想要吐槽，系统提桶跑路, 不会是想要找下一个纪绮罗吧？然后这系统靠着各种剧透, 让自己这个高人气的辰子从高高在上的天空之上落下来，到最后一无所有。
想想就有些丧病。
想到了这儿, 纪绮罗心里也是多了些凶意。
她可不是靳雪烟，没那么好对付。
又或者，这只系统说不定干脆找上青陵仙尊, 协助青陵仙尊灭了自己这个异数。
不得不说坏蛋的心思都是相通的，纪绮罗这小坏蛋心里的主意竟很能与坏蛋共情。
紫宫府内，青陵仙尊手指轻轻擦过了虎口的伤口。这道伤痕是被血魔所伤, 那是血魔挑衅的一个小小花招。
这伤口其实并不重, 如今已然开始愈合的伤口也在渐渐变淡，变得将要看不见。
可是青陵仙尊心底的屈辱却是不断扩散，竟似要占据他的整个心防。
他冷漠的看着自己手掌上这道伤，想着纪绮罗的离去。
那孩子从一个狡诈的小坏蛋长得亭亭玉立, 最后终究离自己而去, 误入歧途。
青陵仙尊心底泛起了一缕凉意, 那些寒气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眼睁睁看着纪绮罗挑了血魔, 这女孩儿甜言蜜语, 哄得自己相信她, 甚至盼望能听听她的悔改之意。可这一起也不过是虚言相欺, 也不过是阴谋, 这其中一点儿真诚都没有。
纪绮罗心里已经做了比较，她不愿意拥抱正义和光明，却愿意去拥抱邪恶的苦涩。
那些念头涌上了青陵仙尊的脑海，几乎要将青陵仙尊就此吞噬。
前所未有的屈辱涌上了青陵仙尊的心头。他一向是个冷静的人，可是现在他杏色衣衫下的手掌却忽而抖了抖。
那片手掌也是紧紧握成了拳头，犹自痉挛颤动不已。
这时候一道异样的力量滑入了青陵仙尊的脑海，有那么一瞬间，青陵仙尊还以为血魔再次入侵。
然而他却来不及欣喜，只因为找上他的并不是甜蜜蜜谈恋爱的血魔。
伴随这般光彩流转，一个悠远的嗓音在青陵仙尊脑海之中响起。
“奉我天道，诛杀邪魔。”
系统还看人下菜，对上青陵仙尊时就改变了策略，以另一种的方式进行忽悠。青陵仙尊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小使者，在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现在青陵仙尊被人否认了，自然是应该肯定他一下。
又或者因为纪绮罗实在是太野了，系统显然怀疑是自己给的自由过了火。
那些弹幕虽然刺激了纪绮罗的反抗，缔造了一段精彩的剧情，令直播间关注度直线飙升。但是纪绮罗实在太过于聪明，她看着那些弹幕也学到很多，甚至胆敢反杀。
那么对付这些小世界的野蛮人，只需装神弄鬼忽悠就是。
现在这个直播这样赚，这个供人娱乐的好节目不应该这样就结束了。
至于被忽悠的青陵仙尊本人，那其实什么也不是。
所谓的人气TOP，也不过是公司的摇钱树。一旦拥有操纵小世界的力量，那么能操纵这一切的推手也自然傲慢起来。
青陵仙尊不过是可供消耗之物，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假装天道的系统自然也是更加不愿意跟青陵仙尊交流。
它来了个硬菜。
下一刻，一个视频直接输入了青陵仙尊的识海。
是纪绮罗跟血魔商议，要搞死青陵仙尊的录播。
那杏眼恶贼笑语盈盈，却是已对青陵仙尊生出了杀意。若青陵仙尊要杀她证道，纪绮罗可不会客气，她绝对会愤而反杀，先下手为强。
她还惋惜血魔现在不能这么搞，不然能一石二鸟将梵行止送走一波。
青陵仙尊忽而呼吸微微一窒。
那段视频就此戛然而止，系统并没有继续播放，毕竟之后纪绮罗在血魔劝说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其实系统就算不掐，对于青陵仙尊而言也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之后纪绮罗的放弃，是因为血魔有更好的提议，而且纪绮罗也并不觉得反杀有什么不对。
青陵仙尊就算看到了后续，也只会觉得纪绮罗居然对血魔言听计从，根本已经堕落腐坏。
识海之中，系统那高远深邃的嗓音却是在继续响起：“其心益坚，斩妖除魔！”
现在纪绮罗简直跟病毒一样，是根本不适合存在的。
还是快些将这个混蛋送走，让一切回归正轨。
反正这系统就是这么硬挑。
青陵仙尊应当知晓，他虽然对那恶贼有些情意，可是纪绮罗已经是个冷酷无情的东西，已经把青陵仙尊视为可猎杀的东西。
那么下一次，青陵仙尊也不必客气。
最好是又把纪绮罗搞上灭杀榜，令纪绮罗不可轻举妄动，最后再将这可恶的小坏蛋处理掉。
青陵仙尊怔怔发呆，他已经僵住了。
他忽而发现了一件令自己十分尴尬的事，是他自己也解释不了的事。
那就是他竟从来没考虑过纪绮罗会想要反杀。
他没掩饰自己的杀意，却从来没想过纪绮罗也会想要杀自己。
那女孩子巧笑倩兮，却很认真的跟血魔讨论搞死自己的计策。
他甚至无暇去理会血魔那张漂亮脸，还有血魔能对自己摄像头。
视频中的少女唇瓣一开一合，吐露带着杀意的狠辣话语。
一股愤怒的，悲凉的怒火涌上了青陵仙尊心头，他竟发觉自己接受不了。
那种尴尬的耻辱的愤怒中，仿佛隐藏着人性双标的卑劣。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叶末 5瓶；林若芜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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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113
那样的心情连青陵仙尊自己也吓了一跳, 令他瞬间无措，旋即竟生出了几许恐惧。
一个人骗别人不算什么本事，可有的人很会自欺欺人, 能将自己都骗了去。
青陵仙尊显然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从来没想过, 自己的愤怒中还可能藏匿着什么私心，那自然是绝无可能的事。
这些心思流转间, 青陵仙尊面颊之上也是禁不住泛起了几许恼怒。
他那张英挺冷峻的面颊一瞬间竟生出了一丝茫然, 似乎有什么事情令他想也想不通。
青陵仙尊那手指抓住了发丝，一点点慢慢的扯下, 将发丝扯得乱糟糟。
他本来就是个极为端方的人，如今这么硬扯，令他看着乱糟糟时平添了几许凌乱疯狂。
直播间的粉丝尖叫凌乱美, 又心疼青陵仙尊这时候是不是又犯病了？
也怪纪师妹年少多情，竟令高高在上的明月陷入魔障之中。
虽然CP粉仍然硬嗑，但也已经有些对纪绮罗不满的声音了。
就如纪绮罗预估那样, 直播间还是恋爱脑占大多数, 很多直播观众就是冲着嗑CP来的。
不过观众这种成分，也是与XX娱乐的引导有关系。
给观众看的，本不过是剧本罢了。
青陵仙尊已将发丝抓松，咚的一下, 他头顶的发冠轻轻的滑落在地, 撞出叮咚玉碎之声。
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他想到了纪绮罗对自己忤逆, 想到纪绮罗跟那个妖魔笑语盈盈, 想到她恶狠狠的想要杀了自己, 想到了纪绮罗的种种可恨可恶之处。难道这些竟然能算自己错, 而不是纪绮罗不对？
有那么一瞬间, 青陵仙尊那双琉璃色眸子闪过了一丝血光异色, 却终究是渐渐消失收敛。
被侵染的心就像是一片苦海，如今润入一根稻草，仿佛抓住这根稻草就能令神智清明。
然而这微弱的清明终究被滔天的恨意所吞噬，最后化作一派暗沉。
那些许挣扎最后臣服于多年的执拗，这其中还夹杂着嫉妒与不甘。
人总是会为自己找理由的，比如他是不愿意纪绮罗沉沦魔道，并且，他也未必真能下手——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竟浮起了一丝委屈。
因为这种委屈也是对他羞辱。
这些念头缕缕涌上了青陵仙尊心头，最后化作一派血色杀伐，令他胸口焦躁和愤怒融为一道，尽数化作对血魔的恨意。
只要，将那个妖魔杀死就好。
那样一来，自己就算死了，这躁动不已的心灵也会得到安慰。
然而这时候，他神识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面色顿时沉了沉。
来的人是梵行止，除开梵行止，竟还有一个人。
竟然是靳雪烟？
无论如何，自己此刻也有见见梵行止的需求。就如他心口浮起的冰冷深邃的杀意——
青陵仙尊素来最重仪容，他本来应该理好发冠再去见梵行止，他本不该仪容不整。
但此刻青陵仙尊被搅得心烦意乱，他已经无暇顾及别的。
纪绮罗是他的“锁”，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事到如今，自己竟不耐重新结冠。
他足尖轻轻一点，地上的发冠就化为齑粉。
一缕清风拂过，青陵仙尊乱糟糟的发丝就又变得丝滑顺畅。
他干脆散着头发，冷着脸孔等着见梵行止。
对于梵行止的到来，紫宫府弟子倒是并不觉得如何的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因为梵行止在天权峰做了那些恶心事，华无弦临死之前还将梵行止加以指认。这一来而去，就足以让梵行止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一来，梵行止当然是要上紫宫府解释这件事情。
至于带上了靳雪烟，也不过是因为靳雪烟曾经和府主有旧，也许能替梵行止说说情罢了。
紫宫府弟子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是他们却并不明白真正的青陵仙尊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就像桑越的消失，这些弟子以为桑越被派去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故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青陵仙尊心思是个简单到可怕的人，他心里只容得下斩杀血魔这件事。
他根本不在乎天权峰发生什么，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事情。
血魔会灭世，可是梵行止所领导的紫微宗却处于一派安稳之中。血魔的毁灭等级自然是优先于梵行止的——
然后梵行止就领着靳雪烟踏足空穴居中。
XX娱乐简直觉得这直播没办法做了，这剧情完全是脱缰的野马，根本不能抓住。
每次梵行止会面青陵仙尊，这都是需要屏蔽的。
这些故事里的暗线是真的不能让人看见。
直播间观众不知道，靳雪烟也不知道。
靳雪烟并不知晓梵行止为何会带自己来这儿，她与世隔绝一段脑子，脑子已经开始发僵了。
但是这是这段时间她第一次离开空雪居，见到别的人。
她忽而很想哭。
其实靳雪烟跟那些紫宫府弟子并不熟，可自己见到除开梵行止以外的人，靳雪烟忽而很是感动。
她眼眶微微发涩，一个人逃脱了幽禁之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更让她想起了从前的好日子。
哪怕自己不能站在顶端，可是可以一起出任务，做做事，说说话。那些也不错，也很令人怀念。
她忽而很怀念天璇峰一切。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了靳雪烟的心头，靳雪烟想要摆脱梵行止。
她甚至不是憎恨梵行止，只是想要摆脱梵行止。
她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过去的日子。
自己都要疯掉了。
就像纪绮罗说的那样，梵行止是个喜欢折磨别人的疯子。
这些念头涌上了靳雪烟的心头，如此流转一番后，却又显得更加的强烈。
然后靳雪烟看着青陵仙尊，她隐隐觉得青陵仙尊这副姿态有些奇怪，可是也没来得及多想。自我封闭时间一长，一个人就会便钝。
她看着青陵仙尊，就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希望，一个能摆脱梵行止的希望。
是呀，整个紫微宗只有青陵仙尊敢和梵行止作对。
当初纪绮罗就是靠着两人之间的矛盾，趁机获得了自由。
有那么一瞬间，靳雪烟甚至还是有些害怕，可是她终于鼓足了勇气。
“仙尊，求你救救我，掌门，掌门将我囚禁，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靳雪烟蓦然跪在了地上，死死攥紧了青陵仙尊衣角。
她想要获救。
但她其实什么都不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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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4、114
靳雪烟已经变得迟钝了, 然而她居然有勇气。
她想到了青陵仙尊的强大和美好，忽而给予她反抗梵行止的勇气。她没有去想，既然青陵仙尊可以救自己, 为何梵行止居然还敢将她带来此处？
靳雪烟想不通这其中奇妙的关系, 她手掌紧紧攥紧了青陵仙尊的衣摆，就好似溺水之人握住了一根唯一的浮木。
但是青陵仙尊并不是那根落水的木头, 一个本就沉溺于深海之中不能解脱之人, 又怎么能拯救另一个人。
可靳雪烟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因为毕竟此刻青陵仙尊竟没有立马将自己衣服角就此抽出。
若是从前, 青陵仙尊素有洁癖，是不会令自己衣服角让另一个人死死握住。
青陵仙尊眼底犹自因纪绮罗的背叛沉淀着奇异的怒火，他甚至没多看靳雪烟一眼, 因为靳雪烟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在青陵仙尊那些拯救苍生的大事跟前，靳雪烟就像是蝼蚁一般轻微。
可是从三观人设以及逻辑上来说，他应该去救靳雪烟的。
青陵仙尊略略犹豫, 而他之所以这般犹豫, 最大的原因乃是他没理顺自己内心的逻辑。
道谓之何？所谓的道也似蒙上了一层烟尘，令人瞧不清楚。
靳雪烟却仍然是看不明白，她抬起头，这般娇声颤语：“天权峰之事, 掌门亲口承认, 是他一力算计。我愿经搜魂之术, 以证自己清白。”
她拼命想到证明自己, 哪怕是经历搜魂之痛, 她仿佛也不介意。此刻的她说出这样的话, 简直是破釜沉舟。
只要能逃离梵行止, 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然后她轻轻抬起头, 却触及了一张平静的面容。
青陵仙尊一双眸子平静似水，也是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靳雪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却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只觉得那股冰寒之意将要笼罩自己全身！
她听到梵行止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梵行止缓缓说道：“这些事情，仙尊都是知晓的。”
青陵仙尊都是知晓的？
靳雪烟浑身颤抖，她以为青陵仙尊清白无暇，可是原来对方也不过是陷入污泥之中——
靳雪烟不敢想。
梵行止还颇有闲情逸致的给靳雪烟解释所谓的误会。
“别误会，青陵仙尊可从没有跟我共同牟利，干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他自然是正人君子，这样子正气凛然，令人不知道多佩服。”
“只是，如今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这个敌人会危害苍生，会毁灭世界。那么为了共同的目标，我们也不得不合作。”
梵行止甚至还帮青陵仙尊解释，不让靳雪烟误会。
但是青陵仙尊其实也不在乎，其实靳雪烟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么如此一来，靳雪烟误会或者不误会，都没什么要紧的。
但是梵行止的话却提醒了他，一切以大局为重。
在那样崇高的目标跟前，在世界的安危跟前，靳雪烟确实仿佛一颗微尘般渺小。
他心忽而释然，并且心情渐渐安顺。
不救靳雪烟，他心安顺。
甚至对于纪绮罗，他似也没那么生气动怒，这些不过是自己历练，是自己人生必定要完成的任务。
哪怕之前青陵仙尊生出嫉妒和痛苦，那说明那时候青陵仙尊还有作为人的感觉。
人生而应当绝情，方才会更加坚定，而且这样才能足步坚定，可以不被外物所蛊惑。
现在他看着靳雪烟，双眸也映着靳雪烟的身影，可是他其实已经看不到靳雪烟这个人，靳雪烟这道身影也入不了他的心。
这些都是些不要紧的东西，是阻碍自己前进脚步的累赘。
而靳雪烟这颗微尘其实也对他们的交易并不感兴趣。什么拯救苍生，为了整个世界而努力，那对于靳雪烟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遥远的事情。
现在她只瑟瑟发抖，只因为她忽而发现此刻绝不会有任何人来救自己。
这一刻，她福至心灵，忽而发觉自己懂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难怪梵行止会领着自己来此。
因为他早就想要自己去死，早预料自己会求救，那么这便是给了梵行止一个绝好的处置自己机会。
这便是梵行止所说的情深意重爱情。
若换做旁人，梵行止已经随随便便就除了去，大约也不会搞这样子的仪式感。
可这么点儿仪式感，终究不过是取悦梵行止自己。
就像这两世相守的爱情，本就是让梵行止高兴的。
而自己高不高兴，原本并不重要。
这时候一双温柔的手掌将靳雪烟小心翼翼的浮起来，甚至拂去靳雪烟身上的灰尘。
这个人自然是梵行止。梵行止盯着她时，他眼中甚至有一丝人性的光辉。
靳雪烟想要哭出来，她喃喃说道：“掌门，这个游戏，你已经玩得腻味了。”
梵行止并没有生气，他居高临下，那双冷月似眸子里透出几许柔情：“小雪，我是不能太多情的。”
他手指轻轻按住了靳雪烟的唇瓣，示意靳雪烟不要说太多的话。
哪怕靳雪烟要死了，她竟也被梵行止气势所慑，当真说不出什么话儿来。
她已经是个软弱的人，根本无力反抗梵行止。
然后靳雪烟突然发现自己舌头僵了，她舌头仿佛是被什么割了一刀，忽而间说不出话来。这自然是因为梵行止对她下了一个咒——
接着梵行止伸出手指，在靳雪烟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瞬间，靳雪烟双眸就此变得迷离。
这一指，已经种入一根尖刺，会一点点的吞噬靳雪烟的神魂。
被这魂刺入眉心的修士，是已经活不成了。
“你离开吧，既然那般想要离开我，那么临死之前，你就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去死。”
梵行止松开了双手，看着靳雪烟像一只木偶一样麻木的离去。
靳雪烟是不可能说出什么了，不过是留着最后一口气。梵行止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一种柔情，他很少对人这么心软，但对靳雪烟始终有些温暖情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做着最无情的事，却偏偏能感动自己，那当真是很了不起。
至始至终，青陵仙尊就这么看着，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眼睁睁看着梵行止处死靳雪烟，奇怪的是，他内心并没有同情。
哪怕之前的纠结，也只不过质疑自己的道，而不是对靳雪烟有什么同情。
所以他的正义一开始就不是对别人的温柔怜悯心生同情，而是一种执念。
现在他不过是坦然的面对自己了。
那些心思如此涌入了青陵仙尊心头，他识海里浮起了一枚锁，这枚锁陪着他很多年了。
他知道这个锁是自己对纪绮罗的情意，本来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样子，不过随他想象变成锁的模样，在青陵仙尊识海里沉浮。
可是现在，这枚锁开始一点一点的崩坏、碎裂，象征着他对纪绮罗的眷念也是一点一点的消失。
这个锁，终究还是解开了。
◉ 115、115
那些温柔的情意, 以及他对这个世界的微弱疑惑，此刻都已经烟消云散。
青陵仙尊对自己的质疑也悄悄消失了。
他静静告诉自己，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
同时, 他竟然还“宽恕”了纪绮罗。
纪绮罗想要杀了他的事情一开始令青陵仙尊愤怒, 可是到了如今，青陵仙尊忽而释然了。
又或者说不是释然, 是他能以一种很平静的心态看待这件事情。
断了和纪绮罗的情意之后, 他的心平静得像一潭冰雪，没有半点波澜。
偷窥他的“天道”又惊又喜, 就连梵行止也为之惊叹。
看到青陵仙尊这种状态，一瞬间连梵行止都有些自愧不如。
比起青陵仙尊，连梵行止都觉得自己多情了。
梵行止还想了想靳雪烟, 忽而觉得自己心底有些惆怅。
他让靳雪烟离开自己，远远去死，也是怕自己心软吧。
重手立马杀死靳雪烟他又不忍, 若看着靳雪烟一点点的在自己跟前死去, 他怕自己会心软，又将自己的心上人救下来。
梵行止这个多情鬼心里还感慨了一下，他的手掌忽而紧紧握成拳头。
在梵行止多情伤感时候，靳雪烟却是一步步的走出了紫宫府。
她神识渐渐有些恍惚了, 临死之前, 忽而掏出了一枚绣囊。
这枚绣囊是放置药丹之用, 是天旋峰统一配置, 乃是标配, 上面还有天旋峰的徽记。
她泪水一滴一滴的淌落下来。
虽然有些丢人, 可是此刻她想要见见师尊。
人总是在临死前才会特别的脆弱。若换做靳雪烟得意时候, 她未必会有这样子的软弱柔情。
泪水凝结在靳雪烟的面颊之上, 她脑子里想起天璇峰发生的事情，想起过去冰华长老对自己的情意。
她其实知晓冰华长老对自己很好，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一样。
可是自己却是辜负了他，甚至未能珍稀这份情谊。
现在这缕酸意涌上了靳雪烟的心头，令靳雪烟的唇角蓦然浮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若是自己回去，师尊纵然会生气，瞧着自己快要死了的份儿上，大约什么都不会跟自己计较。
然后自己轻轻的伏在师尊的膝前，死在天璇峰上，似乎也不错。
然而她浑身的力气却好似抽水一样从靳雪烟身躯之中抽出，她渐渐没有力气了。
当她将要栽倒时，一片手掌伸过来，带着几分审视：“靳雪烟，你究竟怎么了？”
有人扶着她，嗓音还有些耳熟。
靳雪烟一抬头，入目就是乔白雪那张俊秀动人的面孔，她蓦然微微一怔。
乔白雪这些日子一直潜伏在紫宫府周围，纪绮罗已经含蓄的暗示，如今大家跟紫宫府之间关系不是很和谐了。
纪绮罗没有说具体原因，但是她府中下属心里也是渐渐有数。
乔白雪这样窥探紫宫府，果然隐隐察觉不对。
梵行止居然前来拜访，之后靳雪烟就魂不守舍的从紫宫府里走出去。
他已经瞧出靳雪烟不对，心里暗暗猜测靳雪烟说不定知晓些什么。
乔白雪手指扣住了靳雪烟脉门，蓦然一怔。
那是一种奇怪的脉象，靳雪烟已经是近乎油尽灯枯，性命已经在须臾之间。与此同时，他还察觉靳雪烟身上缠绕一抹恶毒的禁术，似禁止靳雪烟说出什么。
可是靳雪烟已经是梵行止爱宠，为什么忽而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还是这一切居然跟梵行止有关？
乔白雪隐隐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在乔白雪这么思索时候，靳雪烟却是怔怔的看着他，瞧着眼前男子，她眼底忽而透出了一抹异色。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在小叶村，透着箱子缝隙，就瞧见这么一张脸。
这张脸映入靳雪烟的眼中，给靳雪烟带来无尽的希望。
她的心跳了跳。
蓦然，靳雪烟似想到了什么，举起了手中绣囊。
她口不能言，却是示意乔白雪送自己去天旋峰。
可乔白雪面色却是有些古怪：“你若想要去见冰华长老，其实也是大可不必。因为，天璇峰有了新任峰主之时，冰华长老已经坐化。”
冰华长老早就死了，他本来就伤得很重，他挑了新任继承人就是为了处置后事，因为他已经时光不多。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七峰知晓修士不少。
靳雪烟不知道，只是梵行止刻意不愿意多提，她也没有别的可说话的人。
但如果靳雪烟多关注一点，也不至于如今还不知晓。
靳雪烟如遭雷击。
她只觉得冷。
乔白雪眉头一皱，旋即背起她：“我带你去见青娥，你若知晓什么，不必替梵行止隐瞒。”
风呼呼吹过，拂过靳雪烟的耳边，吹过她的发丝。
她想到了以前在小叶村，自己被乔白雪救了，也是这么趴在他的背上。她假装睡着，不敢睁开眼，可是却非常有安全感。那时候她想，这一条路一辈子走不完才好。
只是这些青涩干净的情意，后来沾染了太多的污秽。
她自私的忘记了一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告诉自己乔白雪并不是最好的，自己原不必对他念念不忘依依不舍。
可是现在，她的心轻轻的跳，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
原来还是乔白雪背着她，她还是盼望这条路走不完。
那些忘却了的青涩甜蜜感情又涌上了心头，只是添了些酸涩之意。
原来并不是最强最美的男人更能激发感情，她对梵行止从来没有生出感情。
她心若是污秽的泥泽，如今撒了一团白雪，也遮掩得干干净净起来。
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蓦然回首，会发现自己仍在原点。
乔师兄，是我的初恋，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这么多年，原来我喜欢的还是只有他。
一直一直，都是他。
晶莹的泪水细细从靳雪烟眼底滑落，她手一垂，软绵绵的脱落，神识就此消散。
靳雪烟终究还是死了。
乔白雪似察觉了什么，他对靳雪烟恨已经消了，当然也不可能有太多的爱。当年对那小女孩儿生出的怜惜早被现实污秽无情撕了个粉碎——
他只是有些惆怅，心底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
就如他头上的白发，终究是化为青丝。